袁盎晁錯列傳

袁盎晁錯列傳

袁盎晁錯列傳》是西漢史學家司馬遷創作的一篇傳,出自《史記卷一百一·袁盎晁錯列傳第四十一》。本傳是袁盎和晁[cháo]錯的合傳。袁盎在漢文帝時,深得信任,所言皆聽,但到漢景帝時,卻被查辦,降為庶人。而在文帝時默默無聞的晁錯曾數十次上書也不被採納,到景帝時,因與之密切,卻官運亨通,青雲直上,權傾九卿,不可一世。晁錯削藩,目的是為了加強中央集權,鞏固劉氏王朝的統治。但在吳楚叛亂的危急時刻,景帝卻親自下令將其殺死。本篇對此都有細緻的描寫和深刻的反映。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袁盎晁錯列傳
  • 外文名稱:史記·袁盎晁錯列傳
  • 創作年代:西漢武帝年間
  • 作品出處:《史記》
  • 文學體裁:傳
  • 作者:司馬遷
《史記》簡介,作品概況,作品原文,三家注,作品譯文,作品賞析,作者簡介,

《史記》簡介

史記》是中國的一部紀傳體通史。由西漢武帝時期的司馬遷花了18年的時間所寫成的。全書共一百三十卷,五十二萬字,有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共約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記載了上起中國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代(約公元前3000年)下至漢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共三千多年的歷史。它包羅萬象,而又融會貫通,脈絡清晰,“王跡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太史公自序》),所謂“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詳實地記錄了上古時期舉凡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各個方面的發展狀況。

作品概況

作品名稱:袁盎晁錯列傳
作者:司馬遷
出自:《史記》卷一百一 袁盎晁錯列傳第四十一

作品原文

袁盎1楚人也,字絲。父故為群盜,徙處安陵。高后時,盎嘗為呂祿舍人。及孝文帝即位,盎兄噲任盎為中郎2
絳侯為丞相,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自送之。3袁盎進曰:“陛下以丞相何如人?”上曰:“社稷臣。”盎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與在,4主亡與亡。5方呂后時,諸呂用事,擅相王,劉氏不絕如帶。是時絳侯為太尉,主兵柄,弗能正。呂后崩,大臣相與共畔諸呂,太尉主兵,適會其成功,所謂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不取也。”後朝,上益莊,6丞相益畏。已而絳侯望袁盎曰:7“吾與而兄善,今兒廷毀我!”盎遂不謝。
及絳侯免相之國,國人上書告以為反,徵系清室,8宗室諸公莫敢為言,唯袁盎明絳侯無罪。絳侯得釋,盎頗有力。絳侯乃大與盎結交。
淮南厲王朝,殺辟陽侯,居處驕甚。袁盎諫曰:“諸侯大驕必生患,可適削地。”上弗用。淮南王益橫。及棘蒲侯柴武太子謀反事覺,治,連淮南王,淮南王徵,上因遷之蜀,轞車傳送。袁盎時為中郎將,乃諫曰:“陛下素驕淮南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為人剛,如有遇霧露行道死,陛下竟為以天下之大弗能容,有殺弟之名,柰何?”上弗聽,遂行之。
淮南王至雍,病死,聞,上輟食,哭甚哀。盎入,頓首請罪。上曰:“以不用公言至此。”盎曰:“上自寬,此往事,豈可悔哉!且陛下有高世之行者三,此不足以毀名。”上曰:“吾高世行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時,太后嘗病,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湯藥非陛下口所嘗弗進。夫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曾參孝遠矣。夫諸呂用事,大臣專制,然陛下從代乘六傳馳不測之淵9雖賁育之勇10不及陛下。陛下至代邸,西向讓天子位者再,南面讓天子位者三。夫許由一讓,而陛下五以天下讓,過許由四矣。且陛下遷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過,有司衛不謹,故病死。”於是上乃解,曰:“將柰何?”盎曰:“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於是文帝立其三子皆為王。盎由此名重朝廷。
袁盎常引大體慨。宦者趙同11以數幸,常害袁盎,袁盎患之。盎兄子種為常侍騎,12持節夾乘,說盎曰:13“君與鬬,廷辱之,使其毀不用。”孝文帝出,趙同參乘,袁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餘人載!”於是上笑,下趙同。趙同泣下車。
文帝從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袁盎騎,並車攬轡。上曰:“將軍怯邪?”盎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14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騁六騑,馳下峻山,如有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柰高廟、太后何?”上乃止。
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長布席,15袁盎引卻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說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後,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與同坐哉!適所以失尊卑矣。且陛下幸之,即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陛下獨不見‘人彘’乎?”16於是上乃說,召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
袁盎亦以數直諫,不得久居中,調為隴西都尉17仁愛士卒,士卒皆爭為死。遷為齊相。徙為吳相,辭行,種謂盎曰:“吳王驕日久,國多奸。今茍欲劾治,彼不上書告君,即利劍刺君矣。南方卑溼,君能日飲,毋何,時說王曰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脫。”盎用種之計,吳王厚遇盎。
盎告歸,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車拜謁,丞相從車上謝袁盎。袁盎還,愧其吏,乃之丞相舍上謁,求見丞相。丞相良久而見之。盎因跪曰:“願請閒。”丞相曰:“使君所言公事,之曹與長史掾議,吾且奏之;即私邪,吾不受私語。”袁盎即跪說曰:“君為丞相,自度孰與陳平絳侯?”丞相曰:“吾不如。”袁盎曰:“善,君即自謂不如。夫陳平、絳侯輔翼高帝,定天下,為將相,而誅諸呂,存劉氏;君乃為材官蹶張,遷為隊率,積功至淮陽守,非有奇計攻城野戰之功。且陛下從代來,每朝,郎官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受采之,未嘗不稱善。何也?則欲以致天下賢士大夫。上日聞所不聞,明所不知,日益聖智;君今自閉鉗天下之口而日益愚。夫以聖主責愚相,君受禍不久矣。”丞相乃再拜曰:“嘉鄙野人,乃不知,將軍幸教。”引入與坐,為上客。
盎素不好晁錯,晁錯所居坐,盎去;盎坐,錯亦去:兩人未嘗同堂語。及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晁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案袁盎吳王財物,抵罪,詔赦以為庶人
吳楚反,聞,晁錯謂丞史曰:18“夫袁盎多受吳王金錢,專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計謀。”丞史曰:“事未發,治之有絕。19今兵西鄉,治之何益!且袁盎不宜有謀。”20晁錯猶與未決。人有告袁盎者,袁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吳所以反者,願至上前口對狀。竇嬰入言上,上乃召袁盎入見。晁錯在前,及盎請辟人賜閒,錯去,固恨甚。袁盎具言吳所以反狀,以錯故,獨急斬錯以謝吳,吳兵乃可罷。其語具在吳事中。使袁盎為太常,竇嬰為大將軍。兩人素相與善。逮吳反。諸陵長者長安中賢大夫爭附兩人,車隨者日數百乘。
晁錯已誅,袁盎以太常使吳。吳王欲使將,不肯。欲殺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圍守盎軍中。袁盎自其為吳相時,(嘗)有從史嘗盜愛盎侍兒,21盎知之,弗泄,遇之如故。人有告從史,言“君知爾與侍者通”,乃亡歸。袁盎驅自追之,遂以侍者賜之,復為從史。及袁盎使吳見守,從史適為守盎校尉司馬,乃悉以其裝齎置二石醇醪,會天寒,士卒饑渴,飲酒醉,西南陬卒皆臥,司馬夜引袁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吳王期旦日斬君。”盎弗信,曰:“公何為者?”司馬曰:“臣故為從史盜君侍兒者。”盎乃驚謝曰;“公幸有親,22吾不足以累公。”司馬曰:“君弟去,臣亦且亡,辟吾親,23君何患?乃以刀決張2425從醉卒隧出。司馬與分背,袁盎解節毛懷之,26杖,步行七八里,明,見梁騎,騎馳去,27遂歸報。
吳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陸侯禮為楚王,袁盎為楚相。嘗上書有所言,不用。袁盎病免居家,與閭里浮沈,相隨行,鬥雞走狗。雒陽劇孟嘗過袁盎,盎善待之。安陵富人有謂盎曰:“吾聞劇孟博徒28將軍何自通之?”盎曰:“劇孟雖博徒,然母死,客送葬車千餘乘,此亦有過人者。且緩急人所有。夫一旦有急叩門,不以親為解,29不以存亡為辭,天下所望者,獨季心、劇孟耳。今公常從數騎,30一旦有緩急,寧足恃乎!”罵富人,弗與通。諸公聞之,皆多袁盎
袁盎雖家居,漢景帝時時使人問籌策。梁王欲求為嗣,袁盎進說,其後語塞。31梁王以此怨盎,曾使人刺盎。刺者至關中,問袁盎,諸君譽之皆不容口。乃見袁盎曰:“臣受梁王金來刺君,君長者,不忍刺君。然後刺君者十餘曹,32備之!”袁盎心不樂,家又多怪,乃之棓生33所問占。還,梁刺客後曹輩果遮刺殺盎安陵郭門外。
晁錯34者,潁川人也。學申商刑名於軹張恢先所,35與雒陽宋孟及劉禮同師。以文學為太常掌故。36
錯為人峭直刻深。37孝文帝時,天下無治《尚書》者,獨聞濟南伏生故秦博士38,治《尚書》,年九十餘,老不可征,乃詔太常使人往受之。太常遣錯受《尚書》伏生所。39還,因上便宜事,以《書》稱說40。詔以為太子舍人門大夫、家令。41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數上書孝文,時言削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42。書數十上,孝文不聽,然奇其材,遷為中大夫。當是時,太子善錯計策,袁盎諸大功臣多不好錯。
景帝即位,以錯為內史。錯常數請間言事,輒聽,寵幸傾九卿43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傷。內史府居太上廟堧中44,門東出,不便,錯乃穿兩門南出,鑿廟堧垣。45丞相嘉聞,大怒,欲因此過為奏請誅錯。錯聞之,即夜請間,具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錯擅鑿廟垣為門,請下廷尉誅。上曰:“此非廟垣,乃堧中垣,不致於法。”丞相謝。罷朝,怒謂長史曰:“吾當先斬以聞,乃先請,為兒所賣,固誤。”丞相遂發病死。
錯以此愈貴,遷為御史大夫。請諸侯之罪過,削其地46,收其枝郡。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集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由此與錯有郤47。錯所更令三十章,諸侯皆喧譁,疾晁錯。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別疏人骨肉,人口議48多怨公者,何也?”晁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錯父曰:“劉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吾去公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及吾身。”死十餘日,吳楚七國果反,以誅錯為名。及竇嬰、袁盎進說,上令晁錯衣朝衣斬東市。
晁錯已死,謁者僕射鄧公49校尉,擊吳楚軍為將。還,上書言軍事,謁見上。上問曰:“道軍所來,50聞晁錯死,吳楚罷不?”鄧公曰:“吳王為反數十年矣,發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非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51不敢復言也!”上曰:“何哉?”鄧公曰:“夫晁錯患諸侯強大不可制,故請削地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內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於是景帝默然良久,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鄧公為城陽中尉。
鄧公,成固人也,52多奇計。建元中,上招賢良,公卿言鄧公,時鄧公免,起家為九卿。一年,復謝病免歸。其子章以脩黃老言顯於諸公間。
太史公曰:袁盎雖不好學,亦善傅會,仁心為質,引義慨。遭孝文初立,資適逢世。53時以變易,及吳楚一說,說雖行哉,然復不遂。好聲矜賢,竟以名敗。晁錯為家令時,數言事不用;後擅權,多所變更。諸侯發難,不急匡救,欲報私讎,反以亡軀。語曰“變古亂常,不死則亡”,豈錯等謂邪!

三家注

1.索隱音如周禮“盎齊”,烏浪反。
2.集解如淳曰:“盎為兄所保任,故得為中郎。”
3.集解徐廣曰:“自,一作‘目’。”
4.集解如淳曰:“人主在時,與共治在時之事。”
集解如淳曰:“人主在時,與共治在時之事。”
5.集解如淳曰:“不以主亡而不行其政令。”
索隱如淳雲“不以人主亡而不行其政令”。按:如說為得。
6.索隱莊,嚴也。
7.正義望,怨也。
8.集解漢書作“請室”。應劭曰:“請室,請罪之室,若今锺下也。”如淳曰:“請室,獄也,若古刑於甸師氏也。”
9.集解瓚曰:“大臣共誅諸呂,禍福尚未可知,故曰不測也。”
10.集解孟康曰:“孟賁夏育,皆古勇者也。”
索隱賁,孟賁;育,夏育也。尸子雲“孟賁水行不避蛟龍,陸行不避兕虎”。戰國策曰“夏育叱呼駭三軍,身死庸夫”。高誘曰“育為申繻所殺”。賁音奔也。
11.集解徐廣曰:“漢書作‘談’字。”
12.索隱案:漢舊儀雲“持節夾乘輿車騎從者雲常侍騎”。
13.集解徐廣曰:“說,一作‘謀’。”
14.索隱案:張揖雲“恐檐瓦墮中人”。或雲臨堂邊垂,恐墮墜也。百金之子不騎衡,
集解徐廣曰:“一作‘行’。”駰案:服虔曰“自惜身,不騎衡”。如淳曰“騎,倚也。衡,樓殿邊欄楯也”。韋昭曰“衡,車衡”。
索隱張晏雲“衡木行馬也”。如淳雲“騎音於岐反。衡,樓殿邊欄楯也”。韋昭雲“衡,車衡也。騎音倚,謂跨之”。按:如淳之說為長。案:纂要雲“宮殿四面欄,縱者雲檻,橫者雲楯”也。聖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騁六騑,
集解如淳曰:“六馬之疾若飛。”
15.正義蘇林云:“郎署,上林中直衛之署。”袁盎引卻慎夫人坐。
集解如淳曰:“盎時為中郎將天子幸署,豫設供帳待之,故得卻慎夫人坐。”
16.集解張晏曰:“戚夫人。”
17.集解如淳曰:“調選。”
18.集解如淳曰:“百官表御史大夫有兩丞。丞史,丞及史也。”
19.集解如淳曰:“事未發之時治之,乃有所絕。”
索隱案:謂有絕吳反心也。
20.集解如淳曰:“盎大臣,不宜有奸謀。”
21.集解文穎曰:“婢也。”
22.集解文穎曰:“言汝有親老。”
23.集解如淳曰:“藏匿吾親,不使遇害也。”
索隱案:張晏雲“辟,隱也。言自隱辟親,不使遇禍也”。
24.集解音帳。
索隱案:帳,軍幕也。決之以出也。
25.集解如淳曰:“決開當所從亡者之道。”
26.集解如淳曰:“不欲令人見也。”
27.集解文穎曰:“梁騎擊吳楚者也。或曰得梁馬馳去也。
28.集解如淳曰:“博盪之徒。”或曰博戲之徒。
29.集解張晏曰:“不語云‘親不聽’也。”瓚曰:“凡人之於赴難濟危,多以有父母為解,而孟兼行之。”
索隱案:謂不以親為辭也。今此雲解者,亦謂不以親在而自解。
30.集解徐廣曰:“常,一作‘詳’。”
31.索隱按鄒氏雲“塞”當作“露”,非也。案:以盎言不宜立弟之義,其後立梁王之語塞絕也。
32.集解如淳曰:“曹,輩也。”
33.集解徐廣曰:“棓,一作‘服’。”駰案:文穎曰“棓音陪。秦時賢士,善術者”。
索隱文穎雲棓音陪。韋昭雲棓,姓也。
34.索隱上音朝,下音厝,一如字讀。案:朝氏出南陽,今西鄂晁氏,謂子朝之後也。
35.集解徐廣曰:“先即先生。”
索隱軹張恢生所。軹縣人張恢先生所學申商之法。
36.集解應劭曰:“掌故,百石吏,主故事。”
索隱服虔雲“百石卒吏”。漢舊儀雲“太常博士弟子試射策,中甲科補郎,中乙科補掌故”也。
37.集解韋昭曰:“術岸高曰峭。”瓚曰:“穞峻。”
索隱案:韋昭注本無“術”字。或雲術,道路也。峭,七笑反。峭峻也。
38.故秦博士:原來秦朝的博士。博士,秦漢時掌管圖書的官名。
39.正義衛宏詔定古文尚書序云:“徵之,老不能行,遣太常掌故晁錯往讀之。年九十餘,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錯。齊人語多與潁川異,錯所不知者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也。”
40.以《書》稱說:稱引《尚書》予以說明。
41.集解服虔曰:“太子稱家。”瓚曰:“茂陵書太子家令秩八百石。”
42.銷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削減諸侯勢力的事以及可以修改的法令。
43.集解徐廣曰:“九,一作‘公’。”
44.堧(ruan)中:城郭旁或者河邊的空地。這裡指太上廟內外牆之間的空地。
45.鑿廟堧垣:鑿開了太上廟內外牆之間的空地。
46.集解徐廣曰:“一雲言景帝曰‘諸侯或連數郡,非古之制,非久長策,不便,請削之’,上令公卿云云。”
47.集解徐廣曰:“一作‘讙’。”
48.正義漢書作“鄧先”。孔文祥雲名先。
49.集解如淳曰:“道路從吳軍所來也。”瓚曰:“道,由也。”
50.索隱上音其錦反,又音其禁反。
51.正義梁州成固縣也。括地誌云:“成固故城在梁州成固縣東六里,漢城固城也。”
52.集解張晏曰:“資,才也。適值其世,得騁其才。”
53.集解張晏曰:“謂景帝立。”
索隱述贊:袁絲公直,亦多附會。攬轡見重,卻席翳賴。朝錯建策,屢陳利害。尊主卑臣,家危國泰。悲彼二子,名立身敗!

作品譯文

袁盎是楚地人,字絲。他的父親從前曾經與強盜為伍,後來搬遷定居在安陵。呂后時期,袁盎曾經當過呂后侄呂祿的家臣。等到漢文帝登上了皇帝位,袁盎的哥哥袁噲保舉他做了中郎的官。
絳侯周勃擔任丞相,朝覲之後,便急急忙忙地走出朝廷,很是躊躇滿志。皇上對他非常恭敬,常常親自送他。袁盎進諫說:“陛下以為丞相絳侯是什麼樣的人?”皇上說:“他是國家的重臣。”袁盎說:“絳侯是通常所說的功臣,並不是國家的重臣。國家的重臣能與皇上生死與共。當年呂后的時候,諸呂掌權,擅自爭相為王,以致使劉家的天下就像絲帶一樣的細微,幾乎快要斷絕。在這個時候,絳侯周勃當太尉,掌握兵權,不能匡正挽救。呂后逝世,大臣們一起共同反對諸呂,太尉掌握兵權,又恰好遇到那個成功的機會,所以他是通常所說的功臣,而不是國家的重臣。丞相如果對皇上表現出驕傲的神色,而陛下卻謙虛退讓,臣下與主上都違背了禮節,我私下認為陛下不應該採取這種態度。”以後在上朝的時候,皇上逐漸威嚴起來,丞相也逐漸敬畏起來。過了不久,丞相怨恨袁盎說:“我與你的兄長袁噲有交情,現在你小子卻在朝廷上毀謗我!”袁盎也不向他謝罪。
等到絳侯被免除了丞相的職位,回到自己的封國,封國中有人上書告發他謀反,於 是絳侯被召進京,囚禁在監獄中。皇族中的一些公侯都不敢替他說話,只有袁盎證明絳侯無罪。絳侯得以被釋放,袁盎出了不少力。絳侯於是與袁盎傾心結交。
淮南王劉長來京朝見的時候,殺死了辟陽侯,他平時待人處事也相當驕橫。袁盎勸諫皇上說:“諸侯過去驕橫必然會發生禍患,可以適當地削減他們的封地。”皇上沒有採納他的意見,淮南王更加驕橫。等到棘蒲侯柴武太子準備造反的事被發覺,追查治罪,這件事牽連到了淮南王,淮南王被徵召,皇上便將他貶謫到蜀地去,用囚車傳送。袁盎當時擔任中郎將,便勸諫說:“陛下向來嬌縱淮南王,不稍稍加以限制,以至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如今又突然摧折他。淮南王為人剛直,萬一在路上遇到風寒而死在半途中,陛下就會被認為以天下之大卻容不得他,而背上殺死弟弟的惡名,到時怎么辦呢?”皇上不聽,終於那樣辦了。
淮南王到了雍地就病死了,這個訊息傳來,皇上不吃也不喝,哭得很悲哀。袁盎進入,叩頭請罪。皇上說:“因為沒有採用你的意見,所以才落得這樣。”袁盎說:“皇上請自我寬心,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難道還可以追悔嗎!再說陛下有三種高出世人的行為,這件事不足以毀壞您的名聲。”皇上說:“我高於世人的行為是哪三種?”袁盎說:“陛下住在代國的時候,太后曾經患病,三年的時間,陛下不曾合眼,也不脫下衣服睡覺,凡湯藥不是陛下親口所嘗過的,就不準進奉給太后。曾參作為貧民尚且難以做到這樣,現在陛下作為君主卻實行了,比起曾參的孝來那是超過得很多了。諸呂當權時,大臣獨斷專行,而陛下從代地乘坐六輛下等馬拉的車子,賓士到禍福難料的京城來,即使是孟賁夏育那樣的勇士,也比不上陛下。陛下到達代國在京城的客館,面向西兩次辭讓天子位,面向南坐著有三次辭讓天子位。許由辭讓天下也只是一次,而陛下五次將天下辭讓,超過許由四次之多啊。再說陛下貶謫淮南王,是想讓他的心志受些勞苦,使他改正過錯,由於官吏護衛得不謹慎,所以他才病死。”於是皇上才感到寬解,說道:“那以後怎么辦呢?”袁盎說:“淮南王有三個兒子,隨您安排罷了。”於是文帝便把淮南王的三個兒子都封為王。而袁盎也因此在朝廷中名聲大振。
袁盎常常稱引些有關大局的道理,說得慷慨激昂。宦官趙同因為不只一次地受到皇上的寵幸,常常暗中傷害袁盎,袁盎為此感到憂慮。袁盎的侄兒袁種擔任侍從騎士,手持符節護衛在皇帝左右。袁種勸說袁盎說:“你和他相鬥,在朝廷上侮辱他,使他所毀謗的話不起作用。”漢文帝出巡,趙同陪同乘車,袁盎伏在車前,說道:“我聽說陪同天子共乘高大車輿的人,都是天下的英雄豪傑。如今漢王朝雖然缺乏人才,陛下為什麼單單要和受過刀鋸切割的人同坐一輛車呢!”於是皇上笑著讓趙同下去,趙同流著眼淚下了車。
文帝從霸陵上山,打算從西邊的陡坡賓士而下。袁盎騎著馬,緊靠著皇帝的車子,還拉著馬韁繩。皇上說:“將軍害怕了嗎?”袁盎說:“我聽說家有千金的人就坐時不靠近屋檐邊,家有百金財富的人站的時候不倚在樓台的欄桿上,英明的君主不去冒險而心存僥倖心理。現在陛下放縱駕車的六匹馬,從高坡上賓士下來,假如有馬匹受驚車輛毀壞的事,陛下縱然看輕自己,怎么對得起高祖和太后呢?”皇上這才中止。
皇上駕臨上林苑,竇皇后、慎夫人跟從。她們在宮中的時候,慎夫人常常是同席而坐。這次,等到就坐的時候,郎署長布置坐席,袁盎把慎夫人的坐席向後拉退了一些。慎夫人生氣,不肯就坐。皇上也發怒,站起身來,回到宮中。袁盎就上前勸說道:“我聽說尊貴和卑下有區別,那樣上下才能和睦。如今陛下既然已經確定了皇后,慎夫人只不過是個妾,妾和主上怎么可以同席而坐呢!這樣恰恰失去了尊卑的分別了。再說陛下寵愛她,就厚厚地賞賜她。陛下以為是為了慎夫人,其實恰好成了禍害她的根由。陛下難道沒有看見過‘人彘’嗎?”皇上這才高興,召來慎夫人,把袁盎的話告訴了她。慎夫人賜給袁盎黃金五十斤。
但是袁盎也因為多次直言勸諫,不能長久地留在朝廷,被調任隴西都尉。他對士兵們仁慈愛護,士兵們都爭相為他效死。之後,提升為齊相。又調動擔任吳相。在辭別起程的時候,袁種對袁盎說:“吳王驕橫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國中有許多奸詐之人。現在如果你要揭發懲辦他們的罪行,他們不是上書控告你,就是用利劍把你刺死。南方地勢低洼潮濕,你最好每天喝酒,不要管什麼事,時常勸說吳王不要反叛就是了。像這樣你就可能僥倖擺脫禍患。”袁盎採納了袁種的策略,吳王厚待袁盎。
袁盎請假回家的時候,路上碰到丞相申屠嘉,便下車行禮拜見,丞相只從車上表示謝意,袁盎回到家裡,在下屬官吏面前感到羞愧,於是到丞相府上,要求拜見丞相。丞相過了很長時間才出來見他,袁盎便下跪說:“希望別人迴避,單獨會見。”丞相說:“如果你所說的是公事,請到官署與長史掾吏商議,我將把你的意見報告上去;如果是私事,我不接受私下的談話。”袁盎就跪著勸說道:“你當丞相,請自我權衡一下,與陳平、絳侯相比你怎么樣?”丞相說:“我比不上他們。”袁盎說:“好,你自己都說比不上他們。陳平、絳侯輔佐保護高祖,平定天下,當了將相,誅殺諸呂,保全了劉氏天下;您只是腳踏弓弩,才當了低級武士,又提升為隊長,積累功勞做到了淮陽郡守,並沒有出什麼奇計,在攻城奪地、野外廝殺中立下戰功。再說陛下從代地來,每次上朝,郎官呈上奏書,他從來沒有不停下車來聽取他們的意見,意見不能採用的,就擱置一邊,可以接受的,就採納,從來沒有人不稱道讚許。這是為了什麼呢?是想用這種辦法來招致天下賢能的士大夫。皇上每天聽到自己從前所沒聽過的事情,明白以前所不曾明白的道理,一天比一天更加英明智慧;您現在自己封閉天下人的口,而一天天更加愚昧。以聖明的君主來督責愚昧的丞相,你遭受禍患的日子為期不遠了啊!”丞相於是拜了兩拜,說道:“我是個粗鄙庸俗的人,就是不聰明,幸蒙將軍教誨。”申屠嘉袁盎入內室同坐,把他作為上賓。
袁盎向來不喜歡晁錯,只要有晁錯在的地方,袁盎就離去;只要有袁盎在的地方,晁錯也就離開。兩個人從來沒有在一起談過話。等到漢文帝去世,漢景帝繼位,晁錯當上了御史大夫,派官吏查核袁盎接收吳王劉濞財物的事,要按罪行的輕重給予懲罰。皇帝下詔令赦免袁盎為平民。
吳楚叛亂的訊息傳到京城,晁錯對丞史說:“袁盎接收了吳王的許多金錢,專門為他遮掩,說他不會反叛。現在反叛已成事實,我打算請求處治袁盎。他必當知道叛亂的陰謀。”丞史說:“事情還沒有暴露出來,就懲治他,可能中斷叛亂陰謀。現在叛軍向西進發,懲辦袁盎有什麼好處呢!再說袁盎也不該有什麼陰謀”。晁錯猶豫不決。有人將這件事告知了袁盎,袁盎害怕,當夜去見竇嬰,向他說明吳王所以反叛的原因,希望能到皇上面前親口對質。竇嬰進宮向皇上報告了,皇上就召袁盎進宮會見。晁錯就在面前,等到袁盎請求皇上避開別人單獨接見,晁錯退了下去,心裡非常怨恨。袁盎詳細地說明了吳王謀反的情況,是因為晁錯的緣故,只有趕快殺掉晁錯來向吳王認錯,吳軍才可能停止。他的這些話都記載在《吳王濞列傳》中。皇上任命袁盎擔任太常,竇嬰擔任大將軍。這兩個人向來有交情。等到吳王謀反,居住在諸陵中有威望的人和長安城中的賢能官吏都爭著依附他們兩個人,駕車跟隨在後面的每天有幾百輛。
等到晁錯已被誅殺,袁盎以太常的身份出使到吳國。吳王想讓他擔任將領,袁盎不肯。吳王想殺死他,派一名都尉帶領五百人把袁盎圍困在軍中。當初袁盎擔任吳國國相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從史偷偷地愛上了袁盎的婢女,與他私通,袁盎知道了這件事,沒有泄露,對待從史仍跟從前一樣。有人告訴從史,說袁盎知道他跟婢女私通的事,從史便逃回家去了,袁盎親自駕車追趕從史,就把婢女賜給他,仍舊叫他當從史。等到袁盎出使吳國被圍困,從史剛好是圍困袁盎的校尉司馬,司馬就把隨身攜帶的全部財物賣了,用這錢購買了兩擔味道濃厚的酒,剛好碰上天氣寒冷,圍困的士兵又餓又渴,喝了酒,都醉了,圍守城西南角的士兵都醉倒了,司馬乘夜裡領袁盎起身,說道:“您可以走了,吳王約定明天一早殺您。”袁盎不相信,說:“您是乾什麼的?”司馬說:“我是原先做從史與您的婢女私通的人。”袁盎這才吃驚地道謝說:“您慶幸有父母在堂,我可不能因此連累了您。”司馬說:“您只管走,我也將要逃走,把我的父母藏匿起來,您又何必擔憂呢?”於是用刀把軍營的帳幕割開,引導袁盎從醉倒的士兵所擋住的路上出來。司馬與袁盎分路背道而走,袁盎解下了節旄揣在懷中,拄著杖,步行了七八里,天亮的時候,碰上了梁國的騎兵,騎兵賓士而去,終於將袁盎出使吳國的情況報告了皇上。
吳楚叛軍已被攻破,皇上便把楚元王的兒子平陸侯劉禮改封為楚王,袁盎擔任楚相。袁盎曾經上書進言,但未被採納。袁盎因病免官,閒居在家,與鄉里人在一起混日子,跟他們玩鬥雞賽狗的遊戲。洛陽人劇孟曾經拜訪袁盎,袁盎熱情地接待他。有個安陵地方的富人,對袁盎說:“我聽說劇孟是個賭徒,您為什麼要和這種人來往呢?”袁盎說:“劇孟雖是個賭徒,然而他母親去世時,送葬的客人車子有一千多輛,這也是因為他有過人的地方。再說危難的事人人都有。一旦遇到危難有急事敲門,能不用父母還活著推辭解脫,不用有事不在家加以拒絕,天下所仰望的人只有季心、劇孟而已。如今您身後常常有幾個騎兵隨從著,一旦有急事,這些人難道可以依靠嗎?”袁盎痛罵富人,從此不再與他來往。眾人聽了這件事,都很稱讚袁盎。
袁盎雖然閒居在家,漢景帝經常派人來向他詢問計謀策略。梁王想成為漢景帝的繼承人,袁盎進言勸說,從此以後,這種議論便被中止,梁王因此怨恨袁盎,曾經派人刺殺袁盎。刺客來到關中,打聽袁盎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眾人都讚不絕口。刺客便去見袁盎說:“我接受了梁王的金錢來刺殺你,您是個厚道人,我不忍心刺殺您。但以後還會有十多批人來刺殺您,希望您好好防備一下!”袁盎心中很不愉快,家裡又接二連三地發生了許多怪事,便到棓(bèi,被)先生那裡去占卜問吉凶。回家的時候,隨後派來的梁國刺客果然在安陵外城門外面攔住了袁盎,把他刺殺了。
晁錯潁川人。曾經在軹(zhǐ,只)縣張恢先生那裡學習過申不害商鞅的刑名學說,與洛陽人宋孟和劉禮是同學。憑著通曉典籍,擔任了太常掌故。
晁錯為人嚴峻剛正,卻又苛刻嚴酷。漢文帝的時候,天下沒有研究《尚書》的人,只聽說濟南伏生是原來秦朝的博士,研究過《尚書》,年紀已經九十多歲,因為太老無法徵召他來,文帝於是下令太常派人前往學習。太常派遣晁錯前往伏先生那裡學習《尚書》。學成回來後,趁著向皇上報告利國利民的事,稱引解說《尚書》。漢文帝下詔令,任命晁錯擔任太子舍人門大夫太子家令。晁錯憑著他的辯才,得到太子的寵幸,太子家稱他為“智囊”。漢文帝的時候,晁錯多次上書,說到削減諸侯勢力的事,以及修改法令的事。幾十次上書,漢文帝都沒有採納,但認為他有奇特的才能,提升為中大夫。當時,太子稱讚晁錯的計策謀略,袁盎和諸位大功臣卻大多都不喜歡晁錯。
漢景帝繼位後,任命晁錯為內史。晁錯多次請求皇帝單獨與他談論政事,景帝每每都聽,寵幸他超過了九卿,晁錯修改了不少的法令。丞相申屠嘉心裡不滿意,但又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毀傷他。內史府建在太上廟圍牆裡的空地上,門朝東,出入很不方便,晁錯便向南邊開了兩個門出入,因而鑿開了太上廟的圍牆,丞相申屠嘉聽到了這件事,非常生氣。打算就這次晁錯的過失寫成奏章,請求誅殺晁錯。晁錯聽到了這個訊息,當夜請求單獨進諫皇上,具體詳細地向皇上說明了這件事情。丞相申屠嘉上朝奏事,乘機稟告了晁錯擅自鑿開太上廟的圍牆做門,請求皇上把他交給廷尉處死。皇上說:“晁錯所鑿的牆不是太上廟的牆,而是廟外空地上的圍牆,不致於觸犯法令。”丞相謝罪。退朝之後,生氣地對長史說:“我本當先殺了他再報告皇上,卻先奏請,反而被這小子給出賣,實在是大錯。”丞相終於發病死了,晁錯因此更加顯貴。
晁錯被提升為御史大夫,請求就諸侯的罪過相應地削減他們的封地,收回各諸侯國邊境的郡城奏章呈送上去,皇上命令公卿列侯和皇族一起討論,沒有一個人敢非難晁錯的建議,只有竇嬰與他爭辯,因此和晁錯有了隔閡。晁錯所修改的法令有三十章,諸侯們都叫喊著反對,痛恨晁錯。晁錯的父親聽到了這個訊息,就從潁川趕來,對晁錯說:“皇上剛剛繼位,你執掌政權,侵害削弱諸侯的力量,疏遠人家的骨肉,人們紛紛議論怨恨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晁錯說:“事情本來就應該這樣,不這樣的話,天子不會受到尊崇,國家不會得到安寧。”晁錯的父親又說:“照這樣下去,劉家的天下安寧了,而我們晁家卻危險了,我要離開你回去了。”便服毒藥而死,死前說道:“我不忍心看到禍患連累自己。”晁錯的父親死後十幾天,吳楚七國果然反叛,以誅殺晁錯為名義。等到竇嬰袁盎進言,皇上就命令晁錯穿著朝服,在東市把他處死。
晁錯死後,謁者僕射鄧公擔任校尉,攻打吳楚的軍隊時,他擔任將領。回京城後,上書報告軍事情況,進諫皇上。皇上問道:“你從軍中來,聽到晁錯死了,吳楚的軍隊退了沒有?”鄧公說:“吳王蓄意謀反已經有幾十年了啊,他為你削減他的封地而發怒,所以以誅殺晁錯為名義,他的本意並不在晁錯呀。再說我擔心天下的人從此都將閉口,再也不敢進言了。”皇上說:“為什麼呢?”鄧公說:“晁錯擔心諸侯強大了不能夠制服,所以要求削減諸侯的封地,藉以尊寵朝廷,這實在是關乎萬世的好事啊。計畫才開始實行,竟然遭到殺戮,對內杜塞了忠臣的口,對外反而替諸侯報了仇,我私下認為陛下這樣做是不足取的。”此時景帝沉默了好久,說:“您的話很對,我也悔恨這件事。”於是任命鄧公擔任城陽中尉
鄧公是成固人,有許多出人意料的妙計。建元(前140—前145)年間皇上招納賢良之士,公卿們都推舉鄧公,當時鄧公免官,便由在家閒居起用做了九卿。一年之後,又推說有病辭職回家,他的兒子鄧章因為研究黃帝、老子的學說在朝廷大臣之間很有名望。
太史公說:袁盎雖然不好學,可是他善於領會貫通,他以仁愛之心為本體,常常稱引大義,慷慨激昂。趕上漢文帝剛剛繼位,他的才智恰好碰上了適宜的時代,因此能得以施展。時局不斷地在變動,等到吳楚反叛時,建議誅殺晁錯。雖然他的建議被採納實行,然而他以後不再被朝廷所用。愛好名聲誇耀才能,終於因為追求名聲而招致禍患。晁錯做太子家令的時候,多次進言而不被採用。後來擅權,修改了國家的許多法令。諸侯發動叛亂,晁錯不急於匡正挽救這個危機,卻想報個人的私仇,反而因此招來殺身之禍。俗話說:“改變古法,搞亂常規,不是身死,就是逃亡”,難道說的就是晁錯這類人嗎?

作品賞析

本傳是袁盎晁錯的合傳。袁盎在漢文帝時,深得信任,所言皆聽,但到漢景帝時,卻被查辦,降為庶人。而在文帝時默默無聞的晁錯曾數十次上書也不被採納,到景帝時,因與之密切,卻官運亨通,青雲直上,權傾九卿,不可一世。真可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晁錯削藩,目的是為了加強中央集權,鞏固劉氏王朝的統治。但在吳楚叛亂的危急時刻,景帝卻親自下令將其殺死,由此可見統治者的殘忍無情。司馬遷在《袁盎晁錯列傳》中對此都有細緻的描寫和深刻的反映。
袁盎為人敢言直諫,有較濃厚的儒家思想,他強調等級名分,要求人們都按“禮”的規定行事,不能有僭越行為。文章中所寫袁盎與皇帝、后妃、丞相、諸侯王的幾件事情,都是圍繞著這一中心來選材的,通過對這些典型事件的精細刻劃,把袁盎的性格特徵較鮮明地突現了出來。與袁盎不同,晁錯法家思想影響極深,要求依法行事,為此他不顧大臣們的反對,對法令多次更正修改;他主張加強中央集權,削減諸侯王的勢力,為此他不僅置大臣們的反對於不顧,連父親的勸說也拒絕了。文中寫晁錯,主要寫他的“峭直刻深”,似乎不近人情,這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篇文章不僅能緊緊圍繞表現人物的性格特點來選取典型事件,而且能把兩個人的合傳寫得渾然一體。文中對袁盎、晁錯兩人生平事跡的敘述有分有合,分得清楚,合得自然,既條理井然,又結構完整。

作者簡介

司馬遷(約公元前145或前135年—?),夏陽(在今陝西韓城西南)人。出身史學世家,父親司馬談官至太史令。司馬遷十歲時隨父到長安,先後求學於董仲舒和孔安國門下。二十歲開始遊歷名山大川,所到之處均考察風俗,採集史跡傳說。繼承父親太史令的職位後,司馬遷得以飽覽朝廷藏書,又隨漢武帝到各地巡遊,增長了見識;他同時開始著手整理史料,以完成父親寫一部“名主賢君、忠臣死義之事”的通史的遺願。漢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李陵出征匈奴時因友軍接應不力身陷重圍,在矢盡糧絕的情況下投降匈奴,司馬遷因上疏為李陵辯護觸怒武帝,被處以宮刑。受此大辱,司馬遷憤不欲生,但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決心“隱忍苟活”。出獄後任中書令,繼續發憤著書,完成了被魯迅先生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名著《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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