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王昌齡左遷遙有此寄

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
唐,李白
〖背景〗
《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是為好友王昌齡貶官而作的抒發感憤、寄以慰藉的好詩。在盛唐詩壇上,王昌齡也是璀燦的群星之一,以寫邊塞題材著稱,特別擅長七絕。天寶初年,李白在長安供奉翰林時,與他便有密切的交往。王昌齡一生遭遇坎坷,他的性格與李白的傲岸不羈有著相似之處。王昌齡貶龍標尉的時間不可確考,有人推測大約在天寶七八年間。李白從天寶三年離京漫遊,此時正在揚州,聽到這個不幸的訊息,便題詩抒懷,遙寄給遠方的友人。
〖注釋〗
龍標:今湖南黔陽,唐時甚僻。詩中指王昌齡,古人常用官職或任官之地的州縣名來稱呼一個人。
左遷:古尊右卑左,即貶官。
子規:即杜鵑鳥。
五溪: 唐人所說的五溪指辰溪、酉溪、巫溪、武溪、沅溪,當時屬於黔中道,在今湖南西部和貴州東部。
夜郎: 漢代我國西南地區少數民族曾在今貴州西部、北部和雲南東北部及四川南部部分地區建立過政權,稱為夜郎。唐代在今貴州桐梓和湖南沅陵等地設過夜郎縣。這裡指湖南的夜郎(在今新晃侗族自治縣境,與黔陽鄰近)。李白當時在東南,所以說“隨風直到夜郎西”。
【賞析一】
《新唐書·文藝傳》載王昌齡左遷龍標(今湖南省黔陽縣)尉(古人尚右,故稱貶官為左遷),是因為“不護細行”,也就是說,他的得罪貶官,並不是由於什麼重大問題,而只是由於生活小節不夠檢點。在《芙蓉樓送辛漸》中,王昌齡也對他的好友說:“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即沿用鮑照《白頭吟》中“清如玉壺冰”的比喻,來表明自己的純潔無辜。李白在聽到他不幸的遭遇以後,寫了這一首充滿同情和關切的詩篇,從遠道寄給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首句寫景兼點時令,而於景物獨取漂泊無定的楊花,叫著“不如歸去”的子規,即含有飄零之感、離別之恨在內,切合當時情事,也就融情入景。因此句已於景中見情,所以次句便直敘其事。“聞道”,表示驚惜。“過五溪”,見遷謫之荒遠,道路之艱難。(五溪,雄溪、樠溪、酉溪、?溪、辰溪之總稱,均在今湖南省西部。)不著悲痛之語,而悲痛之意自見。
後兩句抒情。人隔兩地,難以相從,而月照中天,千里可共,所以要將自己的愁心寄與明月,隨風飄到龍標。這裡的夜郎,並不是指位於今貴州省桐梓縣的古夜郎國,而是指位於今湖南省沅陵縣的夜郎縣。沅陵正在黔陽的南方而略偏西。有人由於將夜郎的位置弄錯了,所以定此詩為李白流夜郎時所作,那是不對的。
這兩句詩所表現的意境,已見於前此的一些名作中。如謝莊《月賦》:“美人邁兮音塵缺,隔千里兮共明月。臨風嘆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曹植《雜詩》:“願為南流景,馳光見我君。”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都與之相近。而細加分析,則兩句之中,又有三層意思,一是說自己心中充滿了愁思,無可告訴,無人理解,只有將這種愁心托之於明月;二是說惟有明月分照兩地,自己和朋友都能看見她;三是說,因此,也只有依靠她才能將愁心寄與,別無它法。
通過詩人豐富的想像,本來無知無情的明月,竟變成了一個了解自己,富於同情的知心人,她能夠而且願意接受自己的要求,將自己對朋友的懷念和同情帶到遼遠的夜郎之西,交給那不幸的遷謫者。她,是多么地多情啊!
這種將自己的感情賦予客觀事物,使之同樣具有感情,也就是使之人格化,乃是形象思維所形成的巨大的特點之一和優點之一。當詩人們需要表現強烈或深厚的情感時,常常用這樣一種手段來獲得預期的效果。  (沈祖棻)
【賞析二】
“我寄愁心與明月”
——淺說李白的一首絕句《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上面這首七絕,是李白寫給他的好友王昌齡的,題為《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在盛唐詩壇上,王昌齡也是璀燦的群星之一,以寫邊塞題材著稱,特別擅長七絕。天寶初年,李白在長安供奉翰林時,與他便有密切的交往,這從李白集中另兩首詩的標題《同王昌齡送族弟襄歸桂陽》可以推見。王昌齡一生遭遇坎坷,《新唐書》卷二○三《文藝傳》說他“不護細行,貶龍標尉”,可見他的性格與李白的傲岸不羈有著相似之處。龍標即今湖南省芷江縣。王昌齡貶龍標尉的時間不可確考,有人推測大約在天寶七八年間。李白從天寶三年離京漫遊,此時正在揚州,聽到這個不幸的訊息,便題詩抒懷,遙寄給遠方的友人。
這是一首短短四句的抒情短章,感情的分量卻相當沉重。它一開頭便擇取兩種富有地方特徵的事物,描繪出南國的暮春景象,烘托出一種哀傷愁惻的氣氛。楊花即柳絮。子規是杜鵑鳥的別名,相傳這種鳥是蜀王杜宇的精魂所化,鳴聲異常淒切動人。龍標在這裡指王昌齡,以官名作為稱呼是唐以來文人中的一種風氣。五溪為湘黔交界處的辰溪、酉溪、巫溪、武溪、沅溪;在唐代,這一帶還被看作荒僻邊遠的不毛之地,也正是王昌齡要去的貶所。讀了這兩句詩,我們不難想像出:寄游在外的詩人,時當南國的暮春三月,眼前是紛紛飄墜的柳絮,耳邊是一聲聲杜鵑的悲啼。此情此景,已夠撩人愁思的了,何況又傳來了好友遠謫的不幸訊息?這起首二句看似平淡,實際卻包含著比較豐富的內容,起到多方面的作用:它既寫了時令,也寫了氣氛,既點明題目,又為下二句抒情張本。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二句緊承上文,集中抒寫了詩人此時此地的情懷。“君”字一作“風”。這裡所謂“夜郎”並不是指漢代的夜郎國,而是指隋代的夜郎縣,其地當在今湖南辰溪一帶(見《輿地紀勝》卷七十一);而龍標恰恰在辰溪以西,所以才有“直到夜郎西”的說法。句中“愁心”二字也是蘊藏著豐富內容的,值得細細玩味。詩人為什麼滿懷愁思呢?不妨說,這裡既有對老友遭遇的深刻憂慮,也有對當時現實的憤慨不平,有懇切的思念,也有熱誠的關懷。王昌齡貶官前為江寧丞,去龍標是由江寧溯江而上的(見傅璇琮《唐代詩人叢考》);遠在揚州、行止不定的詩人自然無法與老友當面話別,只好把一片深情託付給千里明月,向老友遙致思念之憂了。
借明月以抒發旅思鄉愁懷舊念遠的感情,這種聯想和表現手法在李白以前的詩作中便不止一次地出現過。鮑照詩:“三五二八時,千里與君同。”湯惠休《怨詩行》:“明月照高樓,含君千里光。”南朝樂府《子夜四時歌》中也有“仰頭看明月,寄情千里光”之句。但拿它們和李白這兩句詩相比,李詩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前代詩人還只是在看到明月之後聯想到異地的親友或進而想托明月寄去自己的一片深情,而李白在這裡不僅要托月寄情,而且要讓明月作為自己的替身,伴隨著不幸的友人一直去到那夜郎以西邊遠荒涼的所在。
我國古詩的體裁至唐代而大備。作為一代宗匠的李白,無論對於哪種體裁,用起來無不得心應手、揮灑自如;不過其中尤以歌行和七絕的精湛成就為後人所津津樂道。在李白集中,題材是懷人贈別而體裁又是七絕的多達數十首,但絕無一首構思或表現方法雷同。“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峨眉山月歌》)用“賦”,“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贈汪倫》)用“比”,“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寓情於景,“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哭晁衡卿》)情景交融。不管用哪種手法,都能真切而生動地傳達出作者對朋友的一片赤誠,使人回味無窮;而本篇則以想像的馳騁和構思的別致在同類詩篇中獨具一格。詩人匠心獨運和技巧之嫻熟,於此也可窺見一斑。(王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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