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春四首

感春四首

《感春四首》是唐代詩人韓愈所創作的一組七言古詩。這組詩以人生的被困開始,以逃於酒作結,先確立了一個“東西南北皆欲往”的志士形象,現實阻隔,物質上的局限使得志士只能老死一曲,接著是聖君治下,志士承認自己的無用,然後是肌體的衰老、知識的欺人使得志士再難維持起碼的自信,最後,志士只好逃到酒里,了此一生。此詩語言豪健,但挫折感顯得格外深沉。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感春四首
  • 創作年代:唐代
  • 作品體裁:七言古詩
  • 作者:韓愈
  • 作品出處:《全唐詩》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文學賞析,名家點評,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感春四首
其一
我所思兮在何所1,情多地遐兮遍處處2
東西南北皆欲往3,千江隔兮萬山阻。
春風吹園雜花開,朝日照屋百鳥語。
杯取醉不復論,一生長恨奈何許4
其二
皇天平分成四時5,春氣漫誕最可悲6
雜花妝林草蓋地7,白日坐上傾天維8
蜂喧鳥咽留不得9,紅萼萬片從風吹10
豈如秋霜雖慘冽11,摧落老物誰惜之12
為此徑須沽酒飲13,自外天地棄不疑14
近憐李杜無檢束15,爛漫長醉多文辭16
屈原離騷二十五17,不肯哺啜糟與醨18
惜哉此子巧言語19,不到聖處寧非痴20
幸逢堯舜明四目21,條理品匯皆得宜22
平明出門暮歸舍23,酩酊馬上知為誰24
其三
朝騎一馬出,暝就一床臥25
詩書漸欲拋,節行久已惰26
冠欹感發禿27,語誤驚齒墮28
孤負平生心29,已矣知何奈30
其四
我恨不如江頭人,長網橫江遮紫鱗31
獨宿荒陂射鳧雁32,賣納租賦官不嗔33
歸來歡笑對妻子34,衣食自給寧羞貧35
今者無端讀書史36,智慧只足勞精神。
畫蛇著足無處用37,兩鬢霜白趨埃塵38
乾愁漫解坐自累39,與眾異趣誰相親40
數杯澆腸雖暫醉41,皎皎萬慮醒還新42
百年未滿不得死43,且可勤買拋青春44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兮:語氣助詞, 這首詩仿東漢張衡《四愁詩》的格式。第一句就是由《四愁詩》的“我所思兮在太山”變化而來的。
2.地遐:地遠。
3.往:去,追求。
4.奈何許:怎么辦。
5.皇天:天。皇,尊詞。四時 春、夏、秋、冬四季。
6.漫誕:春風飄蕩的樣子。最可悲:意謂春天最容易動人的傷感之情。
7.妝:妝飾。
8.白日:太陽。天維:天幕。
9.喧:鳴叫。咽:悲鳴。留不得:不能留,指春光留不住。
10.四紅萼(è):紅花。從:隨。
11.豈如:不如。慘冽:陰森寒冷。
12.老物:指秋天衰老的植物。
13.徑:直。沽酒:買酒。
14.自外天地:置身於天地之外。
15.憐:喜愛。李:指唐代詩人李白。杜:指唐代詩人杜甫。無檢束:不拘束自己。
16.爛漫:指飲酒沉醉後放浪形骸的樣子。文辭:指詩作。
17.屈原:戰國時楚國愛國主義詩人。離騷:《楚辭》篇名,屈原的代表作。二十五:屈原流傳下來的作品共二十五篇。
18.哺啜(chuò):喝,飲。糟:酒槽,借指酒。醨(lí):薄酒。
19.此子:指屈原。子,古代對男子的美稱。
20.聖:借指美酒。古人以白酒為賢人,清酒為聖人。不到聖處:即不飲美酒。寧:豈。
21.堯舜:古代兩位賢君。此藉以頌美憲宗李純。明四目:《尚書 ·舜典》有“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的話,意思是廣開門路以招賢俊,多視多聽以決壅蔽。
22.條理品匯:指處理國家大政既有條理,又有輕重緩急的次序。
23.平明:早晨。
24.酩酊(mǐng dǐng):大醉的樣子。
25.暝(míng)黃昏,傍晚。此借指黑夜。
26.節行:品德。
27.欹(qī):歪斜。發禿:指因愁悶而頭髮脫落稀少。
28.語誤:指說話不清楚。齒墮(huī):齒落。
29.孤負:即辜負。平生心:指自己政治上的抱負。
30.已矣:完了。傷感之詞。 何奈:怎么辦。
31.遮:攔,捕。紫鱗:鯉魚。
32.荒陂(bēi):荒涼的江岸。鳧(fú):野鴨。
33.賣:指賣鳧、雁和魚。納:交納。 嗔:怒 。
34.妻子:老婆、孩子。
35.自給:自給自足。寧:豈,那裡。羞貧:以貧為羞。
36.今者:如今,現在。無端:無緣無故。書:指儒家經典。史:歷史書。
37.畫蛇著足:即“畫蛇添足”之意。
38.趨埃塵:流落風塵,借指政治上被冷落。
39.乾愁:空自愁苦。漫:胡亂。漫解:枉解,難以解脫。坐自累:因而自尋煩惱。
40.異趣:志趣不同。
41.數杯澆腸:指飲酒。
42.皎皎:顯明。
43.百年:古人習慣,稱死為“百年”。百年未滿:即死期未至。
44.且可:且,姑且,暫且。可,是語助詞。

白話譯文

其一
我所思念的人兒啊你在哪裡?他多情而路遠,在各地居處。
我想走遍東南西北去尋找他,但千萬條江水和千萬座山,都將我阻隔。
春風吹拂著園林,各種各樣的鮮花都開遍,早晨的太陽照進屋內,百鳥在屋檐下宛轉鳴叫。
喝上三杯酒,求得一醉,其他不必再說,人生充滿著永久的悵恨,又能將它怎么辦呢?
其二
皇天把年年平分成四季,而春氣瀰漫的日子最令人感到悲傷。
各種各樣的鮮花妝點著樹林,綠草如茵覆蓋著大地,坐在那兒可以看到太陽漸漸從天空斜傾下來。
蜂蝶喧鬧,百鳥鳴叫,卻也留不住時光的消逝,千萬片紅色的花瓣都隨風吹落在地上。
哪兒象肅殺的秋霜,它雖然慘烈寒冷,但只摧落那些沒人憐惜的衰老之物。
為了這種緣故就必須買酒痛飲,將自己置身於天地之外而拋棄一切煩惱。
近世的人中我最愛李白和杜甫的無拘無束,他們天真爛漫,終年長醉,寫出許多美好的詩篇。
屈原寫有《離騷》等二十五篇楚辭,他不願意吃世俗的酒糟與薄酒而和俗人同醉,真可惜啊,屈原雖然為人善於文辭,但沒有能達到“聖人”的地步不也太痴心了嗎?
現在幸虧遇上了堯舜一般的明君,能夠明察四方,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而品評錄有人才也非常恰當。
我平明出門到黃昏才回到官舍,那個在馬上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你們一看就知道是誰了。
其三
早晨我騎著一匹馬出門遊蕩,黃昏以後又就著一床睡覺。
詩書也漸漸地被我拋棄在腦後,對自己的行為有所修養也懶惰而不肯去管。
戴的帽子斜了,就深切地感受到頭髮變少,說話出現錯誤也悲傷於牙齒的掉落。
孤獨惆悵,就這樣辜負了一生的心愿:往事成煙,我還能怎樣?
其四
我恨自己不如那江邊的漁人,他們在江水中用長網橫截江水來捕魚。
獨自住宿在荒涼的池塘邊射殺野鴨,賣了來交納租賦,也不惹官家生氣。
回到家裡與妻子兒女歡笑在一起,吃的穿的都能自給自足,也不會為貧窮而感到羞恥。
現在我無緣無故讀了許多書史,有了知識也只是徒自費神罷了。
好比畫蛇添足而一無用處,兩邊的鬢髮都雪白得了,還要在塵埃中趨奉奔波。
這無端的愁緒,想要擺脫,卻反而更受其累,自已的情趣與眾不同,又有誰來與自已相親呢?
雖然有幾杯酒灌入愁腸可以得到暫時的醉倒,但那明明白白的千思萬慮,一到醒來,就依舊又真切地出現了。
既來人生百年的大限還沒有滿,暫時又不會死去,那就殷勤地多買些酒來送走這春天的光陰吧!

創作背景

唐憲宗元和元年(806年)春, 韓愈在江陵府任法曹參軍。法曹參軍,官階正七品下,品第在中縣縣令和中下縣縣令之間,社會地位不高。參軍常受主司的責罵,亦時有遭鞭韃之刑的威脅。韓愈對這種處境十分不滿,心情苦悶。《感春四首》或因時感懷、或因事感懷。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詩人作這首組詩時,處境窘迫,即使面對春景,如形同虛設,反而引發了作者鬱勃憤激的情懷。
第一首“春風吹園雜花開,朝日照屋百鳥語”兩句,語工精切,與《牡丹亭》“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情味略同。
貶居的詩人,已為出即有礙的“東西南北失路之人”,蠻荒的陽山,好似無法在曾有的意義框架中獲得秩序。“恨”本多用於對無法挽回之人事的情感表達,詩人的“一生長恨”,自然是人生道路選擇的自我質疑,雖然,在唐人乃至更早的儒者那裡,如此的質疑與痛苦屢見不一見,但在類型化的情感傳遞中,卻難掩儒者在面對出處、行道與挫折、理想與現實等問題時,追問而不得其路的痛苦與焦慮。儒者要考慮:在挫折中既要調整安頓自我而又不失儒者情懷,在“貨於帝王家”之外,要另闢出路而又能彰顯生命的價值與尊嚴。此看似當卑之無甚高論的問題,因其根本,而尤難回應。幽懷難遣的詩人,只有在杯酒醉鄉中才能忘卻當下的身份,暫獲解脫。
第二首“蜂喧鳥咽留不得,紅萼萬片從風吹”兩句,寫景巧麗,與杜甫《曲江二首》(其一)“一片段預告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情景相似。各首同為感時傷老之作,憂憤郁於胸中,唯有寄情於酒。其聲調激楚,感慨萬千。前二首皆直用《楚辭》語,第二首讚揚李、杜“無檢束”,指陳屈原“不到聖處”,語出驚人。
詩人期盼得到昭雪、北歸朝廷的希望再度破滅,內心充滿激憤不平。詩的開頭就大膽推翻宋玉《九辯》以來眾多詩文的悲秋常調,而高唱“春氣漫誕最可悲”,表白自己悲情之深重;再引申至“豈如秋霜雖慘冽,摧落老物誰惜之”,出奇的發想顯然來自對於現實的極度激憤,希望“摧落老物”的激烈變化。接著“徑須沽酒”“自外天地”,直接抒寫悲情,故作解脫之語,也即是所謂“以曠為憤”。忽然又聯想到李、杜、屈原三人,這是三位偉大的文學前輩,這幾句詩像是“史論”,簡短的筆觸極其生動地揭示了三個人的命運悲劇和鬥爭精神,表面是議論古人,實則在表白與古人心心相通,流露出對於自己文章成就的自信,兀傲、憤懣之情溢於言表。最後表面是頌揚朝政清明、自己只好酩酊大醉,諷刺和憤激的意味自然流露於言外。這樣,這篇作品構想新奇,出語驚人,短篇中層層轉折,愈轉愈深,筆力也愈加雄健,深得杜詩沉鬱頓挫的風神。
第三首簡短而語意明確,即韓愈於前一年,即順宗永貞元年,(805)所作《五箴》中的“ 餘生三十有八年,發之短者日益白,齒之搖者日益脫,聰明不及於前時,道德日負於初心”之意。
詩的開頭兩句緊接第二首末尾“平明出門暮歸舍”,從另一個側面展示一天生活的空虛和無聊:除了馬背,就是床頭,連書也不想讀,操行鍛鍊也打不起精神,青少年時代進德修業、安世濟民的雄心壯志,差不多銷磨殆盡了!這是心理方面的巨大變化;再加上“發禿”、“齒墮”這些生理上的變化,真是使人驚嘆,令人警惕。“孤負平生心”,這是驚心動魄的結論,然而自己沒有辦法。已矣知何奈",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沉痛的呻吟,這是一種積極向上的迫切心情。
第四首自恨“不如江頭人”,也別出心裁,“今者無端讀書史,智慧只足勞精神”,則抒發書生無用的想法,暗含對中唐黑暗政治的深痛控訴。韓愈在這首詩中表達了一種新的價值觀,感傷之詞中飽含了對政治功名的蔑視,對淡泊清閒、知足常樂的實在人生的嚮往。春恨的根由在於“讀書史”,若像江畔的漁翁那樣悠閒地生活,就沒有“勞精神”的煩惱與悲愁之說,澆愁賴酒,而酒醒之後愁緒更深,詩人正是在這剪不斷、澆不去的愁悶中苦吟、煎熬,看似灑脫至極,其實悲苦至極。
這四首詩抒寫角度各自不同,後二首幾乎與春天無涉,卻同時反映了當時韓愈的苦悶心情。

名家點評

宋代學者許頡《許彥周詩話》:韓退之詩云:“酩酊馬上知為誰?”此七字用意哀怨,過於痛哭。
南宋學者黃震《黃氏日鈔》:《感春》,謂春風漫誕之可悲甚於秋霜摧落之不足惜。此意亦奇。東坡謂:“春蟾投醪光陸離,不比秋光,只為離人照斷腸。”皆是此意翻出。
清代學者黃子云《野鴻詩的》:昌黎詩極有古音,惜其不由正道,反為盤空硬語,以文人詩,欲自成一家言,難矣!然集中《琴操》《秋懷》《醉贈張秘書》《山石》《雉帶箭》《謁衡岳》《縣齋有懷》數篇,居然大家規範。其“露泫秋樹高,蟲吊寒夜永”,“春風吹園雜花開,朝日照屋百鳥語”,“青天白日花草麗”,此等句亦是不凡。
清代詞人、學者朱彝尊《批韓詩》:朱彝尊曰:兩語工(“春風吹園”二句下)。
清代學者程學恂《韓詩臆說》:第一首比興無端,雖出張衡,實已過之。
清代學者何焯《義門讀書記》:此“聖”字用徐邈“中聖人”之語,注謂傷其違聖之達節者,非(“不到聖處”句下)。
清代詞人、學者朱彝尊《批韓詩》:朱彝尊曰:意新語奇,則故為生硬(“雜花妝林”二句下)。何焯曰:翻案。張鴻曰:意句均奇崛(“豈如秋霜”二句下)。
清代學者方東樹《昭昧詹言》:《感春》第二首,興比。本言近學三人,而故非之,曲折。“豈如”句,折深。“近憐”四句,以曠為憤,放縱豪闊,意高,胸襟遠大,勢亦闊遠。“平明”句,不得職之故。深,開荊公。
清代學者馬星翼《東泉詩話》:退之《感春》詩:“近憐李杜無檢.....不到聖處寧非痴?”大似史論,實驚人語也。渠欲到聖處,不愧所言。
清代詩人程學恂《韓詩臆說》:第二首直用《楚辭》語,明其所感同也。滿懷鬱郁,感時傷老,遂欲寄情於酒,而笑屈原之不飲,皆極無聊之詞,非平平論古。此公自寫心事,借屈原以寄慨耳,非論屈原也。注言“非聖人推移之意”,遷闊無當。聖處確是指酒。李白詩“醉月頻中聖”,在唐時固多用之。觀此詩前言“徑須沽酒飲”,“長醉多文辭”,而末以“酩酊馬上”結之,知此皆以酒言。若拘定本文聖人能與世推移,則與前後都不關照,且如何加“寧非痴”三字?此固哉高叟不可與言詩也(“不到聖處”句下)。所感如此,憂危甚矣。然偏說堯、舜明四目者,體應如此,言之者無罪也(“幸逢堯舜”句下)。
清代詞人、學者朱彝尊《批韓詩》:汪琬曰:以“暫醉”應前“長醉”、“取醉”語,更深人一層。妙(“數杯澆腸”句下)。
清代學者查慎行《初白庵詩評》:似怨矣,卻不怒(“今者無端”二句下)。
清代詩人程學恂《韓詩臆說》《韓詩臆說》:末首鬱憤極矣,吐為此吟,其音悲而遠。至“皎皎萬慮醒還新”,可以泣鬼神矣。
清代學者何焯《義門讀書記》:《四愁》《十八拍》之間,而筆力逾健。《韓柳詩選》:取調生新,一洗纖稱之習。

作者簡介

韓愈(768—824年),字退之,唐代文學家、哲學家、思想家,河南河陽(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人,漢族,祖籍昌黎(今遼寧義縣),世稱“韓昌黎”,又稱“韓吏部”“韓文公”。韓愈25歲中進士,曾任監察御史、刑部侍郎、潮州(今廣東潮安)刺史、國子博士、吏部侍郎等職。他與柳宗元同為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主張學習先秦兩漢的散文語言,破駢為散,擴大文言文的表達功能。宋代蘇軾稱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列他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其作品都收錄在《昌黎先生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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