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守衛軍

長城守衛軍

《長城守衛軍》是騰訊手遊《王者榮耀》中的虛擬團隊,《王者大陸》中萬里長城的守衛軍,是少數不存在任何種族歧視亦或是性別歧視的大型軍隊。所以成員有魔種混血,異鄉人,屯田軍人的後裔,亦或是女性等等。

基本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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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故事

王者大陸的中部,富饒平原蔓延,誕生了最為強盛和繁華的國家“大唐”。它的邊境,矗立著許久之前遺留下來的,綿延不絕的長城——傳說那是為了抵禦來自遙遠彼方的威脅而建造。總之,千百年來,它就那樣靜靜的矗立著:一邊是廣闊無垠的灼熱大漠,一邊是肥沃的綠地以及日漸繁榮的國土。曾經,長城的門戶也對外開放過。大漠中存在水源,水源滋養了綠洲。商人們穿過長城互相通商往來,甚至吸引了遠至西方的旅客。關市舉行的日子裡,往往如節日般盛大,遊歷至此的伶人們還會獻上獨特的戲法和歌舞。人們慶祝著絲綢、茶葉和瓷器的交易,讚美精緻的工藝品,並將它們帶往大陸各地。然而誰也不曾料到,大漠下沉睡著秘密。其中一些綠洲的統治者經不起魔道秘密的誘惑,開始濫用這些力量。強大的魔種製造了出來,野心也隨之被撩撥。這為大漠的人們帶來毀滅。最終,不幸的日子到來。王庭淪陷了,都護府淪陷了。唐國的軍隊也不得不暫時退卻,長城的關隘從此緊閉。這些事件改變了許許多多人的命運,也包括長城守衛軍的其中一隻小隊。因為帝國的包容,長城守衛軍吸納了有才華人們的參與,無論他們是魔種混血、異鄉人、屯田軍人的後裔,亦或是女性。

成員故事

花木蘭

長城,連綿不絕的長城,橫亘在北方廣大的荒漠上。堅壁割斷了大沙海,守護著背後的東方帝國。一面是無垠富庶的平原,一面是蒼茫的不毛之地,使得長城的存在成為分界線。它的背後,象徵著文明與和平,令人心馳神往。
當東方帝國陷入分裂時,長城的防衛一度衰弱。為了填充漫長的防線,守衛者除了軍人,還加入了臨時武裝的拓荒者和走投無路,願以勞役換取生存的人們。
這一年,長城守衛迎來新的守衛者。分配了粗糙的裝備和武器後,這群新兵被趕到堡壘中。
“長城聳立,你們活著。長城倒下,你們去死。”長官冷酷的說。“不要妄想逃跑和背叛!”他特彆強調了後者。
“有人背叛過嗎?”好奇的年輕人問。
回答他的是可怕的沉默。
“從前有個傢伙。”老兵們站崗時無聊的八卦。“主動要求來守長城。是不是很奇怪?”
“他很厲害。”
“上任長官力派眾議,對他委以重任。”
“可是不久,長城的防線接二連三被攻破了。”
“大家都懷疑他。只有上任長官信任他的忠誠。”
“他逃跑了。長官的屍體次日被發現。”
“後來,仍有人見過他。據說,他從未遠離,一直徘徊在長城外。”
沒多久,號角吹響,狼煙燃起。守衛們面對百倍,千倍於己的敵人陷入絕望。
年輕人被入侵的士兵圍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哇,沒想到死前還能英雄一把。年輕人閉上眼睛,亂揮鐵劍衝上去了。
他踉踉蹌蹌撲了個空,差點絆倒在地。慘叫聲此起彼伏,想像中的武器始終沒有落到身上。
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地狼藉以及……轉身離去,持劍戰士的身影。
還沒有死透的敵人從地上一躍而起。
小心啊!年輕人想提醒他,可喉嚨發不出聲音。
電光火石之間,劍刃擦過。
靜如影,疾如風。
金屬的撞擊聲中,身影掠過。
不動如山,迅烈如火。
偷襲者重重跌倒在地。
戰士的頭盔裂開,被她扔到地上。髮絲飄散出來。
女人!
“想活命嗎?緊跟著我!”
前方是無際的長城,以及無際的敵人。
“姐可是傳說!”

古老的魔道家族,流動著神秘力量的血脈傳承,都是因為“罪”而獲得的。當年輕人追溯著瘋狂血緣的來歷了解到這個事實後,變得面目全非。
他拋開家鄉離去……只留下可怕的傳說。當一個家族獲得不屬於自身的力量,終究是要償還的。而他背負起了罪惡,去終結罪惡。
好些年裡,令人顫慄的魔刃如同幽靈漂泊於勇士之地,引發同樣身為魔道家族後人們的恐慌。可所有毫無意義的戰鬥都不能填補靈魂的空虛,只會令絕望與日俱增。他終究消失了,在前往東方的路途上。他想去追溯魔道根源,也許可以令自己擺脫無盡宿命的折磨。
他就這樣步入滾滾黃沙深處——大片統稱為“西域”的土地。而那裡,正經歷著改變所有人命運的劇變。
大漠中的綠洲,稀有珍貴的泉水,深達地下的石井……圍繞它們所建立起來的諸國,在漫長的時光為了水源彼此攻訐,相互紛爭不斷,直到大唐鐵騎的來臨才有所改變。前所未有強盛的帝國建立起都護府,打開關市,從絲綢之路運來茶和布匹,調解了衝突和爭奪。大漠中因此平靜數十年之久。
可那前往東方的劍士路過時,看到的是毀滅的跡象。王庭淪陷了;都護府淪陷了;當地平民哭號著,唐國的士兵倒於路邊奄奄一息,他們都認為對方才是背叛者。
冷漠的劍士沒興趣了解誰對誰錯,但魔道的泛濫令他厭惡,讓他想起晝夜折磨他的噩夢。於是所有人逃離淪陷的城市時,他逆行步入災厄深處。成群結隊的魔物自劍下哀嚎著倒下,可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烈:他想,有個傢伙,非常擅長魔道的傢伙,在窺視著。他要找出他,他有著這樣的自信和驕傲。
隨之四周變化為熟悉的景象:他的過去,他的宿命,他的噩夢,他的每一次戰鬥,那幕後邪惡的傢伙無法正面與劍士對抗,就要使用幻術令他自絕於痛苦和絕望。這是魔道之刃與魔道之法的對決。他揮出了劍!劍光帶著力量和意志斬破邪惡的迷霧,有什麼東西發出慘叫和怒吼。
幻術消散了。廢墟中,劍士立刻明白為何那傢伙死命阻止他:小小的少年,恐懼哭泣的魔種混血少年全身籠罩在刻印的法陣中,會被用來作為祭品喚醒某種強大的東西。
“哥哥。”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哥哥。”記憶中刻意想要忘掉的聲音,同樣呢喃“哥哥。”“哥哥。”劍士的記憶飄渺到很久以前,為強盜挾持的女孩伸手向他求援。“哥哥。”“哥哥。”
冰封的心瞬間瓦解。飽吸生命的恐怖魔物沒有抓住它渴求的最後祭品,少年被拋往遠處。反倒是踏進法陣的劍士自己遭迷霧拖入黑暗。然後,某種有生命的物體掙扎著,牢牢包裹他,欲將他吞噬。
“哥哥。”“哥哥。”“哥哥。”
啜泣的聲音越來越遠,卻清晰入心。身體被撕裂,意志越發清醒。瀕臨死亡的劍士嘴角泛起冷笑,這邪惡的生物似乎不清楚,自己才是他們中間更可怕,更恐怖的那個。
他再次揮劍。
穿過大漠的風吹動著高揚的旗幟,鳳鳥的圖案鮮明如火。它傲然的矗立著,縱使經過七日七夜不斷的戰鬥,宣示著長城一角始終難攻不破。
第八天,圍困這堡壘的魔種騷動起來,那與他們作對的緋紅身影,從它們的來路發起了攻擊。最終的戰鬥從夜晚持續到黎明,數量懸殊的雙方始終無法取得決定性勝利:直到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旁若無物,搖搖晃晃走進傷痕累累的戰場。
緋紅的巡守者自戰場中間撿到了異鄉劍士。有生命的魔鎧在她眼前快速退卻,露出蒼白的面龐和傷痕累累的身軀,手裡緊緊抓著一把劍。周圍是堆砌如山的魔種屍體。
“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他能否聽懂。
“忘記了。”拙劣的通用語回應。
“名字呢?”
“忘……”
“鎧。”女性將領利落的打斷他。“就叫你鎧吧。快起來,別裝死。”
異鄉人露出無奈的苦笑。
緋紅的身影頭也不回。“你很強,我們需要你這樣的人。留下來吧。也許會後悔。反正你什麼都忘了,後悔也無所謂吧。”
突然被取名為鎧的劍士望著手裡的劍。劍上的斑斑點點,讓他想起絕境中的沙地,生長的花。
鎧嗎?似乎不錯。忘掉銳利的、只會傷人的劍,從此以守護的鎧之名存在。
他撐起身體,慢慢跟了上去。
前方,是延綿到天盡頭的長城。
以絕望揮劍,著逝者為鎧

百里守約

“會照顧好母親和弟弟的。”
父親奄奄一息倒在長城之下時,少年渾身顫抖著接過那桿槍。
“會一直、一直守護弟弟的。”
母親臨終前竭盡全力將兩個兒子的手交握在一起,少年堅定做出男子漢的承諾。
無父無母的兩個孩子,就這樣頑強生活在長城之畔的鎮子上。少年帶著弟弟,以作零工為生。關市開啟是人們最快活的日子,四面八方的商人和貨物匯集著。少年穿梭其中,眼明手快,笑臉迎人,商人們也樂意關照他,慷慨給出更多賞金。閒暇時候,哥哥會將弟弟寄託到好心鄰家,隻身外出狩獵。他熟悉遠近所有水草豐茂之地,無論野羚抑或大雁,最終都變成獵物滿載而歸。
唯一讓人煩惱的,大概是如何教導弟弟這件事了。少年會很認真聽鄰居阿媽傳授教育三個孫子的心得,會努力鑽研廚藝好讓挑食的弟弟不耽誤長身體,會親手為弟弟雕刻木人和玩偶,甚至挑戰起縫製衣物這樣比射中一百米外獵物還要高難度的技能。
可臉蛋圓圓的,失去父母卻被哥哥照顧得很好的弟弟,漸漸成長為心靈敏感又膽小的孩子,怕驚雷,怕嘲笑,怕跟陌生人說話,甚至不敢告訴哥哥,孩子們之間也會排斥和挑釁魔種混血。少年初次外出狩獵歸來的那天,年幼的弟弟可憐兮兮坐在家的門檻上,兩眼腫如桃子般。
“玄策,我回來了。今晚有大餐羅。”
男孩並沒有如預想撲到懷裡,反倒猛地朝外跑去。
“玄策!”
路上的人紛紛回頭,驚訝望著邁起小短腿跑得飛快的男孩和跟在後面高聲呼喚的少年穿過半個鎮子。
男孩子一頭撲到長滿蒿草的土堆上。那是父母安睡的地方。
“連哥哥也丟下我了!”他拼盡全部憤怒控訴著,反倒顯得那樣可憐。
“不會的!”少年輕輕蹲在弟弟面前,摸著他的頭:“哥哥沒有丟下你,永遠不會丟下你。我們約定。”
“拉鉤,約定。”
為向弟弟賠禮道歉,飽餐後的夜幕下,哥哥雕刻起小木片,靈巧的手下很快出現雛形。
“這是大雁。大雁秋去春回,是再遠也會回家的動物。”
“這是愛哭的玄策。”腫眼睛的小孩形象活靈活現。
“這是哥哥。”玄策也拿出自己的作品,隱約有雙手雙腳的木人。
精緻的小人和粗糙的小人放在一起,好像手牽著手。
“拉鉤,約定。兄弟,永遠不分離!”
命運終究令人猝不及防。次年春天,四面八方的商旅們聚集於關市的日子,來歷不明的馬賊隊伍,非人的馬賊隊伍突襲了人群,集市瞬時陷入火海。最初的混亂過去,但凡有點氣力的鄉親紛紛匯聚起來,他們要協助守衛軍關上那扇大門,他們要守住家鄉。
少年猶豫著。他應該加入,可弟弟該怎么辦。
“你,去吧。”玄策站在比自己還高的水缸里,明明尾巴害怕得搖來搖去,包著淚水的眼巴巴看著哥哥。“玄策會乖乖的,玄策在家等你。誰叫都不出來。”
“嗯,就這么約定。”少年想了想,又囑咐:“別怕。”
“不怕,一點都不怕。”
如雨的飛箭下,他和同伴們死命撐著城門的支柱。他們關上大門,將賊人的隊伍一分為二,守衛軍追捕著城內的賊子,鄉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這扇大門。守住城門,就守住了弟弟。而他唯一的願望正是守護住弟弟。
可當四周安靜下來,殘垣斷壁的家中卻找不到弟弟的身影。鄰居七嘴八舌述說著,拼湊出前因後果……走投無路的賊人們劫持無力反抗的老弱們,作為逃離的砝碼。本來躲在水缸中的玄策,沖了上去……
院落的一角,碎裂的小木人靜靜躺著。玄策那時候該多么恐懼呀,但自己沒有遵守住約定。
不久,長城守衛軍中多出一個安靜的身影,他的射擊技術精妙無比,深諳戈壁上的生存與廚技之道。令上司頭疼的卻是他對任務太過積極。他總朝更遠的地方搜尋,越來越遠。他堅信弟弟在某個地方等待著他,他也會在家鄉迎接著弟弟的歸來。
為了提醒自己,他改名守約。
守約,言出必果。
“今天的長城也很和平。”

百里玄策

玄策不會忘記那個日子:來歷不明的馬賊衝破邊關的城鎮,然而齊心協力的守衛軍和民眾守住城門。率先進入城鎮的馬賊走投無路,挾持了無力反抗的老弱們作為逃離的砝碼。
那時候自己多么害怕啊。可哭喊聲刺痛小小男子漢的心靈,他推倒藏身的水缸,沖了出去。
可哭喊聲刺痛小小男子漢的心靈,他推倒藏身的水缸,沖了出去。
之後的記憶已不太清晰……那些不是普通的馬賊……他們最後都死於首領之手……哥哥沒有趕到,誰也沒有趕到。他被首領選中,作為祭品去喚醒某種強大的東西。所有人四散逃竄,在絕望和恐懼中,少年眼睜睜看著無名劍士代替自己捲入邪惡迷霧。
直到周圍一切歸於寂靜,圓月安靜照耀著亘古不變的戈壁,那個男人帶走了他。
好些年來,他和自己單方面稱之為師父的這個人,生存於幾近乾涸的月眼海旁。經年累月的殘忍訓練使他成長為出色的暗夜行走者,可稱得上夥伴的僅有手中的飛鐮。
師父蟄伏著,自過去部下手中取得情報,時不時消失又歸來。他不信任任何人,永遠獨自行動。如此風格影響下,這個遊蕩在戈壁的小瘋子也慣於以一己之身“惹是生非”。
自災厄之後倖存的人們零星聚居,竭力在殘酷環境和魔種的威脅下謀取生存。自然,有人的地方,總不會缺少各種欺壓和爭鬥。
自然,有人的地方,總不會缺少各種欺壓和爭鬥。
這個小瘋子就是法外之地不公的剋星。他起初僅僅挑戰強於己身的魔種,很快便學會了穿梭於戈壁綠洲之間,去嘲弄、對抗依仗力量玩弄他人命運的混蛋:劫掠的馬賊、橫行霸道的遊民首領、絲綢之路的生財者以及試圖占地為王的跳梁小丑們。這種瘋狂的樂趣使他得以宣洩痛苦,去報復舊日悲劇的製造者。
……直到遇上那強大的對手。
她的武技足夠強大,雕刻瓣鱗花的大劍刀鋒綻放,令魔種潰散;她的意志足夠強大,玄策竟然產生面對嚴格家長般的心理壓力;這就是長城守衛軍嗎?她如何能做到毫不在意背負的污名,單刀直入剝開玄策的天真。
知道嗎?你的師父也是“幽靈”,徘徊於長城的“幽靈”。
知道嗎?昔日悲劇的背後另有主謀。
知道嗎?有個人一直在尋找你。
多少次他在圓月的照耀下,遙望長城的方向。月光點亮漫長的,通往故鄉的道路。最痛恨的哥哥,最掛念的哥哥,是否也在月光之路的另一頭,遙望戈壁上的自己和沒有實現的約定呢?
在月光之路的另一頭,遙望戈壁上的自己和沒有實現的約定呢?
引領這名叫花木蘭的敵人,面對師父的剎那,玄策就知道他們並非初次相會。顯然,經歷暗夜中的無數較量後,木蘭選擇了主動出擊。她試圖說服固執的昔日王族,徹底揪出幕後者。
“玄策,你想回去嗎?”師父問。“那就跟她回去吧。不過,先讓我試試看你是否會哭著鼻子逃回來。”
風沙驟起的戈壁,令人惶恐。
飛揚跋扈的鉤鎖激起沙石,攜帶著少年的怒火。他不知道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如何按捺住會再度被拋棄的、會再度要失去的痛苦。
內心的嘶吼化作自由伸縮的飛鐮,攻擊再攻擊,卻完全無法命中——師父自隱匿中現身時,短刃牢牢架在少年的脖子上。
師父自隱匿中現身時,短刃牢牢架在少年的脖子上。
“不肖弟子。”
“你……終於承認是我師父了嗎?”少年突然大喊。
“不,我不需要弟子,也不需要同類。”
遮面的男子發出喟嘆,鬆開手臂。
瘋狂自少年血紅的雙目中褪卻,鎖鏈鬆弛著墜地。他眼睜睜目送著那苛刻養大自己的身影,消失在風沙中,仿佛一去不返。
“我是不吉利的人嗎……所有人最後都會離開我。”少年喃喃自語。
“他沒有拋棄你。他只是選擇獨自去面對恐懼。”木蘭輕聲說。她很清楚,風沙深處隱藏著難以想像的恐懼。
“你們不是敵人嗎!你怎么敢斷定師父在想什麼!”
“大概因為,我們都有著自己要守護的故鄉吧。”
“全場醒目擔當!”

蘇烈

青年時代的蘇烈於科舉中拔得頭籌之時,似乎便注定了人生的坦途:出身世家望族,才華橫溢又深得老師賞識,前途無量。然而同窗們大跌眼鏡的是,他選擇了投筆從戎。
自幼生活於長安,見慣東市和西市的繁華,無數次想像來自遠方的珍奇異物,如何經過漫長的絲綢之路被送到長安。碧眼的異鄉商人,講述著驚心動魄引人入勝的旅途故事。搖曳的駝鈴,汗血的寶馬,綠洲之上的古老城池……還有長城,守護一路繁榮的長城,遙遙看到它的屹立,就能讓長途跋涉的旅人們心安。對此心馳神往的青年,放棄仕途,作為長城守衛軍一員在邊塞度過十年時光。
離開故鄉長安的十年里,曾經握筆的手生滿老繭。與意氣風發的詩人飲過送別的美酒,也從沙漠中挖來瓣鱗花精心栽培。他愈發堅定相信,長城才是自己生命的羈絆與歸宿。
彼時商旅往來長城頻繁,但小範圍的紛爭時常發生。蘇烈向戍邊的他國將領提議放下干戈。對方耳聞他的寬厚,信任這份誠意而欣然接受,雙雙去掉警備。自此邊民們可以在固定的日子舉行關市互通有無,那些年的長城內外畜牧遍野,繁盛尤似關內。
直到令他終身悔恨的不幸發生。
蓋著朱紅印章的密令,用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口吻,質問關市開放乃通敵行為,命他將功贖罪。
蘇烈不解而憤慨,一連好幾封奏章抗議,皆石沉大海。反倒催促行動的密令道道緊逼。貪圖功勞的監軍急不可待,私領隨從偷襲參加關市的戈壁之民,好為平步青雲邀功。蘇烈策馬趕去為時已晚,昔日繁華的市集徒留廢墟與硝煙。深深的痛苦與愧疚灼燒著心靈——尤其聽聞舊日締約的對方將領也下落不明。
毫無疑問,襲擊破裂了長久的信任,長城兩側的氛圍驟然緊張。而上峰大堆的軍功賞賜,明晃晃嘲笑著他的古板,使他如芒在背。
辜負信任。
辜負和平的期望。
是自己的過錯。
抱著難以遏制的悔恨,終於,大漠馬賊衝擊大唐邊城的戰鬥中,奉命援助的蘇烈擋在搖搖欲墜的城門前,鋼刀早已卷刃,面對蜂擁的敵人,他大吼著揮起粗圍的撐木迎擊而上。
要贖罪才行,哪怕是用生命。
身軀轟然倒下。
不知過去多久,蘇烈從昏迷中醒來。一群流民拼湊出為數不多的食物,努力挽留他的生命。
“是守衛軍的人嗎?”渾身灰撲撲的小孩好奇心滿滿:“長大了,我也想加入。站在長城之上……”他擺出舞劍的姿勢。
“不,……你們認錯了……”蘇烈從喉嚨中艱難的擠出幾個字。內心的聲音在吶喊……為什麼自己仍然活著,沒有守護住從少年時便珍視的、嚮往的東西,不得不厚顏苟活著。自己……不配擁有這名號!
從這天起,昔日世家子弟,曾經長城守衛軍的猛將,徹底拋棄所有。他混跡於流民之中,儼然成為領頭人,教他們讀書識字,狩獵耕種乃至武技兵法。當動盪和衝突發生,那魁梧的身影便帶著衣衫襤褸的夥伴,出其不意的出現,援救危難中的人們。偶爾在月色下,他會想起和友人訣別的那杯酒,想起或許此生再也回不去的長安。
這是他的贖罪。
蘇烈這個人,恐怕早就作為犧牲者的一員,被世人遺忘吧。
可命運總是出其不意,時時勾連起蘇烈與長城之間的羈絆。那緋紅身影的出現,斷然結束了他的自我放逐。
“你,不是長城守衛軍嗎?”
“我沒有資格。”
“那不更應該像個守衛軍的樣子,堂堂正正擔起該擔的責任嗎?”她說。“至少設法弄弄清楚,當年發出襲擊密令的主使者,真正的面目!”
寬大的手掌猛然握緊。遙遠暮靄中,起伏的長城傲然聳立,猶如十多年前所望的第一眼那樣。
長城在,故鄉就在。

盾山

很久很久以前,神明建造了長城
它已經記不起那神明的模樣,但知道是他的巧手賦予了自己和兄弟們生命,並在長久運轉的中樞上刻下清楚明晰的指令。從此之後的千百年,它就僅僅以這個指令為使命而存在。
又經過漫長的歲月,長到連長城都被世人所遺忘的時候,它從沉睡中被一群孤兒喚醒了。真的,他們實在太吵了。它睜開懵懂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這些人類,努力想要搞明白自己的境遇。聽其中識字的孤兒,念著不知道從哪裡拓印下的碑文:
“他遠去了,但威脅始終存在。我們不得不設法應對。……它會成為盾牌,捍衛我們的土地……這無與倫比的奇蹟。”
這段文字喚醒了它的記憶。它的眼睛亮了起來,如字面意義上的“亮”了起來。繼而頂著泥土冒出身體,差點把坐在它肩膀上的傢伙甩下去。使命,自己的使命。永遠刻在中樞上的使命驅使著它行動。它東張西望,立刻鎖定自己的目標:散落的城磚。
於是,在眾人詫異的眼神里,它毫不猶豫的一步步踏過去,舉起巨大的城磚。
是要發起攻擊攻擊嗎?孤兒們緊張起來。
可這巨大的機關飛快的把磚一疊疊砌得整整齊齊。破損的短牆瞬時便齊齊整整。身體裡殘餘的最後一點儲蓄能量終於消失殆盡。它非常滿足,非常安心的閃了閃眼睛(也就是頭頂上的大燈),然後再度進入長眠。恍惚中,耳邊還飄蕩著孤兒們目睹了這場精彩表演後的掌聲,喝彩聲以及驚嘆不已的叫喊:
“原來,長城是這樣被修建起來的呀。”
之後又經過了多少年呢?它完全沒有感覺。再長的時間,對它而言都是美美的一大覺而已。唯有神明刻在中樞上的命令,沉默的運轉著。
當它的眼睛再度亮起時,是被一個年輕的混血魔種所觸發。這個傢伙某天掏出工具一通擺弄,又延續了下令自己清醒的時間。它好奇的打量著身邊的方寸世界:長城角樓之中的廚房。這個貌似不會再行動的大塊頭機關被當成了家具堆在牆邊,頭頂寬敞的桌板。混血魔種在房間裡忙來忙去。他會在做飯的間隙順手把平底鍋放在自己頭頂,會擦拭隨身攜帶的祖傳獵槍,會試圖教會高鼻深目的異鄉人理解長城附近的鄉音。最近更多的時候,是擺弄各種工具。
他似乎在研究怎么啟動自己。
啊,要不要告訴他正確答案呢?
“唉,好像還是沒有什麼用呢。”年輕人嘆息著。
機關的燈閃了一下,好像人的眼珠轉了轉,但毅然決然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忽然。整個房間開始顫抖。
外面戰鼓聲,哨子聲大作。
長城又受到攻擊了嗎?
年輕人抓起房間角落的長槍,朝外張望。
啊,這種劇烈的地動……機關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它和成千上萬的兄弟,修築著長城。
方舟降臨到世間,帶來文明。文明創造了作為十二奇蹟之一的長城。而它,正是長城的建造者。
這場劇烈的震動,意味著有敵人意圖毀滅長城嗎?是它們等待已久那個敵人,那場威脅終於來到了嗎?
年輕的混血魔種飛快的背起獵槍跑了出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試圖要啟動的機關,被強烈的意志,強烈的命令所支配著,運轉著。
它慢慢的站起來。沉著的,堅實的運轉起來。創造者的聲音支配著它的行動,那是它誕生的原因,那是它運作的理由。
“修。”
那個聲音,那個命令,跨越千年萬年,始終銘刻在它的中心樞紐,震耳發聵。
“修。”

伽羅

當神明的腳步走過雲中漠地,便留下漫長的玉石之路,從長城一直通往王者峽谷。千百年來,這條路上響徹過商旅的駝鈴,馳騁過鐵甲的騎隊,迎來過熱切的求知者。而這些求知者在傲立的山崖下開鑿了一千個石窟,把神明傳授的學識和艱辛抄寫的典籍珍而重之的安放,鐫刻入世世代代的血脈與骨髓。人們便因此稱此地為千窟城。
千年百年來,千窟城就此成為雲中漠地最有名的學城。論起此地所收藏的典籍數量與質量,無論最為強盛的金庭城,或者一度以富裕聞名的玉城貴族們,皆滿心嚮往。恐怕只有大陸東部的長安城與傳說中的稷下學院可以勝之。城中矗立著歷代最有名的學者塑像,他們的名字連同智慧的成果受到人們的敬仰。
而記載著最艱深知識的書卷,則被收藏於千窟之中。唯有被挑選出的優秀學者能被允許進入求學。管理千窟的家族,與金庭城,玉城等漠地大城的貴族享有同樣崇高的地位,被尊稱為“赤明七姓家族”,意味漠地最耀眼的輝光。伽羅和她的父輩們,祖輩們,便如同漠地的學識之光,世代獨掌藏書的岩窟。
伽羅幼年時候,母親便去世了。身為獨女,她在父親一手教導下長大的。父親作為族長和學者,擁有廣博的學識和高尚人品。他親自教導女兒學問,以及對書籍深深的熱愛。
“看,這些古老的筆跡。是先祖們一筆一划的抄寫而成。甚至需要付出十兩金子的代價,才能從收藏者手裡借出三日,徹夜不眠的抄完。”
“為何如此貴重?”小小的女孩不解的問。
“因為戰亂毀滅了許多書。要非常慎重才能保存下來。所以只會借給真正熱愛並有實力好好珍藏它們的人。”
“可是書既不能填飽肚子,又不能讓生活變得輕鬆。”
“對大多數人來說的確如此。可是,伽羅啊,它能讓我們永生。”
“永生?書,不是很容易被損毀嗎?”
“書,記載了祖先的來歷,記載了家族的歷史,還記載了許許多多其他先民和其他家族的事跡,記載我們全部的文字,造物……明白嗎?王的名字,你我的名字……最終都會消失在時間中。可縱使只能留下隻言片語,子孫後代終究能夠聆聽到,我們曾經創造出怎樣美妙的文明。這,就是永生。”
父親眺望著千窟城,鄭重的說:“書本確實是一種轉瞬即逝的東西。但書本中能誕生文明,而文明,則長存不滅。”
“我們的家族,就是因書籍和文明而存在的。”
女孩似懂非懂。書卷的薰陶下,她一天天長大,並許多次騎著馬賓士在玉石之道上,像她的祖先那樣,長途跋涉求購或者抄錄某本典籍。她是千窟城的女兒。對千窟城而言,書已不僅僅是書,還是信仰的存在。
但她和父親都忘記了,浩如星海的書籍不僅創造文明,也記載了知識。而知識中,蘊藏著令人難以想像的力量:關乎破壞,關乎毀滅。
轉折性的日子,來得甚至比想像中更早。那本應該是美好的一天。玉城的繼承者和長城守衛軍的長官蘇烈達成了互市的協定,於是雙方去掉警備,讓邊民們互通有無。伽羅參加了這久違的關市,收穫頗豐。很久沒有如此盡情購買來自長安的書籍了。可她不知道,這是雲中漠地最後的美好,以及災厄的開始。
返程途中,她注意到不同尋常的魔種動向。儘管平日裡也有零星的魔種出沒,但這樣大規模的行動卻前所未見。盤旋的邪惡生物,飛往的竟然是千窟城的方向。不祥的預感浮現在心頭,並很快變成現實:當她快馬加鞭趕到的時候,整個千窟城已經被火焰,尖叫和成群結隊的魔種所撕裂。雕刻著一千個石窟的山崖,正逐漸陷於崩塌。
“父親!”手中的長弓穿過魔種的身軀。伽羅奮力登上長長的石階,試圖更加接近親人的身影。
老人放下手中的長杖。整個千窟城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淪陷,書頁被火焰所點燃,漫天飛舞。數代人的心血毀於一旦。
“你們”是誰?“你們”想要得到什麼?“你們”認為用魔種,用武力,用千窟城作為犧牲品,就可以得到“你們”渴求的東西嗎?
不!書是一種轉瞬即逝的東西。文明,卻能長存不滅。
可自己自命為千窟城的守護者,種種掙扎在壓倒性的破壞力面前那么渺小和可笑。當書籍不復存在的時候,支撐身體的力量也漸漸流失。無法遏止的心痛……這副殘破的身軀,已經不配繼續肩負的責任。
“父親!”
老人似乎聽到了心愛女兒的呼喚,他停了一下,舉起拐杖像打招呼,又像道別似的揮了揮。繼而如同平時悠然漫步於積累了家族幾代人心血的藏書中那樣,緩慢的,安靜的,卻堅定的走入了崩塌的石窟。
他選擇了與書共存亡。
“交給你了,伽羅”。
手持長弓的女性停下腳步。眼淚無聲的流過面頰。
“父親啊,你的遺憾,就由我來完成吧。我會帶回所有流落的書籍。”
夕陽灑落的時候,她離開了故鄉,去尋找因魔種襲擊而散落的書籍。那時候,她已經知道,長城,玉城,千窟城……都因魔種陷入危險。莫名的疑慮在心裡縈繞不去。異常行動的魔種,是否因千窟城的藏書而來?它們與千窟城藏書中某種不為人知的知識,真的有聯繫嗎?
“如果,如果猜測是真的……這份罪孽,我也會一併背負。”
很長的時間裡,她的腳步踏遍雲中漠地的各處。
直到一段時間後……因魔種襲擊而無家可歸的流民,將她帶到奄奄一息的漢子身邊。伽羅救治了那個人,也聽到另一個故事:
“我是個罪人。”
“我背叛了友人對我的信任,將他視作引來魔種的惡徒。令長城的和平毀於一旦。”
伽羅放下羌笛,無論任何時候都冷靜的心靈產生不平的漣漪。
這是兩個罪人的邂逅。
這是真相萌發的開始。
“千窟為佑,太平無憂”

沈夢溪

巍峨的長城,古老的奇蹟。誰建造了它?誰守望著它?誰在它身畔長眠?誰又因它的庇佑,最終獲得幸福呢?
沈夢溪所珍藏著不知真偽的半本家譜中,有著祖先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這是貧窮的混血魔種所引以為豪的東西。
“為尋求幸福西去的神明,他們的足跡留下這條道路。我們追隨神明的足跡,想要去往幸福之所。在經歷亂兵,疾病和漫長旅途後,身背長槍的混血魔種獵人引領我們來到長城。從此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
按照家譜所記載,沈夢溪的祖先就此安頓於長城之下。他們清理關樓,升起旗幟,釀造美酒,甚至以爆彈清理石堆時,還偶然挖出過奇怪的大塊頭機關。
一代又一代,長城的旗幟變幻為河洛,昔日荒蕪的田地被開墾,矗立起座座城鎮。帶來一切繁榮的正是長城守衛軍,也是沈夢溪的嚮往和渴望。半本家譜讓他堅信自己是長城之子,而長城之子終究會歸於長城。
可現實里他的美夢顯得滑稽可笑。至少沒人相信長城守衛軍會招攬這么個衣衫襤褸,個頭小小的混血魔種。集市開啟的日子裡,沈夢溪也擺上簡陋的攤位,出售自己製造的爆彈,卻無人問津。
“告訴你們,這可是俺的家傳技藝。別看這么小一塊,但威力足以炸穿玉城的礦坑!”
“吹牛的小孩,當新年放煙火呀。”
“是呀是呀,官府怎么可能允許售賣真正威力巨大的爆彈呢。”
“天下第一精通機關爆彈天才不需要誰來允許!”暴躁的沈夢溪試圖證明自己,然而陡然扔出去的爆彈只嚇哭了一個小孩,引線還沒有燃盡就被一隻靈巧的手掐滅。
個子高高肩背獵槍的少年抱起哇哇大哭的弟弟,輕輕拍著肩膀安慰他。這對百里兄弟在鎮上的信譽顯然比沈夢溪高很多。於是圍觀民眾一片欺負小孩的憤怒譴責聲中,自己也還是小孩的沈夢溪只能抱頭落荒而逃。
“可惡可惡可惡。”沈夢溪蹲在矮崖邊,眼巴巴望著長城。半本家譜就揣在懷裡。
“看來,你很嚮往長城啊。”
溫文爾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沈夢溪回過頭,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立著一個方士,服飾精緻的與此地格格不入,繡著牡丹的暗紋。手裡還提著壺酒。
“總有一天,我會加入長城守衛軍。”沈夢溪氣鼓鼓道。不知道為什麼,方士的話音有種魔力,讓人不由自主敞開心扉。
“我曾經認識某位故人,他也很擅長製造爆彈,脾氣也暴躁得一點就著。”方士眺望著遠處的長城。“本是最後一次祭奠……恐怕也是種緣分吧。你願意跟我同往長安而去嗎?”
“不想。”沈夢溪毫不猶豫拒絕了。“我要留在這,我會回到長城。我會在長城出人頭地!”
方士像沉浸在回憶中般微笑著,並不因這拒絕而生氣。他看著沈夢溪,但瞳孔里閃爍的光芒又似乎穿過他的身體,望著遙遠的彼方。
“加入長城守衛軍,就是你夢寐以求的幸福嗎?”
“是!”
“那么,按我說得做,你會如願以償的。”
清香撲鼻的美酒被鄭重倒在土地上。一次,兩次,三次……沈夢溪不由得隨著方士雙手合十,閉目禱告,希望先祖大人保佑自己實現心愿。
之後的日子裡,沈夢溪反覆試驗改進自己的爆彈,等待著方士預言的時刻。時光流逝,果然鎮上張貼告示,宣布守衛軍將領蘇烈同意與長年占據云中漠地商道的玉城領主聯合舉行關市的訊息。
沈夢溪按方士的指點,趁關市前的夜晚在早已觀察好的地點安放上精心製作的爆彈。
“關市舉行的時候,會有歹人襲擊。如果用爆彈斷掉他的退路,你會成為拯救長城的英雄,並實現自己的願望。”
熙熙攘攘的關市,人來人往。人們歡聲笑語,依稀還瞟到百里兄弟的身影穿梭其間。日頭西落的時候,關市的熱鬧也達到巔峰。很久沒有如此的盛會了,人們甚至準備以篝火的宴會來慶祝和平與繁榮。
唯有沈夢溪的內心被方士的承諾填滿,焦急計算著引爆的時機。等待總是漫長又煎熬,方士的話是真的嗎?可內心強烈的渴求壓倒一切,他必須要博取命運的轉機。同樣擅長爆彈製作的先祖大人,他的靈魂是否已化為頭頂閃爍群星中的一顆,並正注視著自己的舉動?當他決定踏上神明走過的道路時,是否內心也抱有如此堅定的意志?過去的生活中,沒有人會對沈夢溪能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抱有期待。但他奇蹟般得從不懷疑自己擁有的天才和力量,相信自己能改變許多人的命運,縱使剎那也好,去成為一個英雄,長城的英雄。
震天動地的爆裂聲伴隨火光燃起,關市上飄蕩著人們驚恐的喊叫。
“魔種來了!”
恐怖的生物成群結隊穿行關市,衝擊城鎮……方士的預言實現了。
沈夢溪毫不遲疑的飛奔著穿越混亂的集市,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改變命運的機會。揣在懷裡的家譜,猶如火焰般灼燒著他的胸膛,激盪著他的靈魂。靈敏的眼光追尋著守衛軍的將領蘇烈,看著他穿過喧囂的濃煙,搖搖晃晃走向一個人,那個本來應是他的朋友的人,向他建議舉行關市的玉城貴族。蘇烈厲聲責問他,是不是他引來魔種,想要奪取長城。可是玉城貴族搖著頭,一步步倒退,甚至能看清他的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似乎終究承受不住蘇烈的怒火,忽然他轉身往關市外逃去……沈夢溪終於等到了自己的機會。
震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玉城人落入陷開的大地,而隨之從精確計算的方向倒塌的殘柱則徹底封死他逃生的希望。在蘇烈趕來之前,一隊守衛軍已經好整以暇的將垂死掙扎的囚徒團團困住。
沈夢溪一躍蹦出,沖為首的青年將領大吼道:“抓住這傢伙了。答應我的事,不可以食言啊。”
一道劍光掠過他耳邊,削掉他好幾根頭髮。沈夢溪瞬間膽寒。
“喂,餵……要,要反悔嗎……”
“看看背後吧。”
沈夢溪戰戰兢兢轉過身,幾乎要尖叫。方才試圖偷襲他的魔種,被劍光劈成兩半。
“今晚,你是拯救長城的英雄。歡迎加入長城守衛軍。”不知為何,這冷漠的聲音在紛亂的夜晚裡,格外清亮。
從這天開始,沈夢溪實現夢寐以求的願望,成為長城守衛軍的一員。他不再是鎮上的混混,愛炸裂的刺頭,每個試圖拿他的過去打趣的戰友都會被他燒掉眉毛。他是拯救長城的英雄,與魔種戰鬥中出奇制勝的機關師,以及最受新的守衛軍領導者器重的,名揚長城的風雲人物。
可惜長城什麼都好,就是一伙食太難吃。
身邊的士兵很奇怪的問:“沈大人還不知道嗎?最近新加入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啊。”
作為依靠主動選擇改變命運的人,顯然沈夢溪的行動力比任何人都要強。他興沖沖推開了關樓廚房的門,卻在尚未觸到熱氣騰騰的鍋蓋時立刻停手。擦肩而過的子彈明確無誤發出“禁止偷吃”的警告。
沈夢溪從瞬間的呆滯中回過神後,幾乎是勃然大怒般跳起來,追索子彈射出的方向。他圓瞪的雙目看到廚房對面的碟樓上,個子高高的青年放下長槍,露出臉來。沈夢溪高舉的右手劇烈顫抖起來,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了自己最討厭的人之一。命運一邊打開一道門令你如願以償,另一邊又關上一扇窗把孽緣送到眼前。
“百……百里!”
像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動著奇異的緣分,像由無聲的號角奏響集結的呼喚,一個接一個的人們聚集在巍峨高牆旁,聚集在長城守衛軍的旗幟下。
長城之子,終究歸於長城。

李信

少年自長安來,是個沒有家的人。雖然長安一度是他的家。
少年不喜歡長城,這裡孤獨的令人發狂。雖然他自己是看起來孤僻的不能再孤僻了,可那份少年特有的驕傲和銳氣,在來路五花八門的新兵中依然顯得特立獨行。
但老兵們故意對此視而不見,提著酒壺湊到他身邊:
“聽說,你自願從長安來守長城?是犯了什麼過失嗎?”
“與你們無關。”
“誰知道呢?好比前不久有個傢伙,主動要求來守長城,像你一樣厲害。於是我們可憐的上任長官力排眾議,對他委以重任。沒兩天長城的防線就接連被衝擊。大家都懷疑他,因為他反常的總要在夜間巡邏,唯獨上任長官信任他的忠誠。”
少年專注打磨著佩劍,似乎無動於衷。
“他逃跑了,上任長官的屍體在次日被發現。據說他現在還徘徊在長城外。”
老兵的表情就像在跟新人講可怕的鬼怪故事。但讓他失望的少年依然以無動於衷的眼神檢查著新磨的劍鋒。
“正好。”
“正好?”老兵不解的湊過來。
“試試劍鋒。”少年不動聲色挪挪身體,以一根頭髮吹向劍鋒,立時斷成兩截。
這場談話發生後不久,大批馬賊發起突襲。只要攻下一兩個關隘,再進入城鎮劫掠一番,便不愁過冬的糧食和布匹了。衛所看到狼煙,立即整隊出發。可唯有少年望向遠方,露出奇怪的神情。
“別發楞,小子,長官盯著你呢!”老兵碰了碰他的手肘。可惜來不及了,全身甲冑的長官蘇烈大步走到他面前,但並沒有露出生氣的樣子。
“可有什麼疑惑?”
“請問將軍,那邊是哪裡?為何沒有狼煙?”
少年抬手指向遠方。地平線上隱隱約約可見城池的影子,與長城互為呼應。這個問題很奇怪,因為每個長城的守兵都知道答案。那裡是都護府的方向。
蘇烈的眉頭緊皺又鬆開,恍然大悟。
“長城遇襲,以狼煙報都護府,加以馳援。都護府遇襲,以狼煙報長城,加以馳援。我們只探到小股馬賊騷擾,可以輕鬆解決,便忽視了都護府……”
少年接著說:“調虎離山之計而已。敵人真正想拿下的是都護府。恐怕……”他指著都護府說:“前面幾個哨口已落入敵人之手,暫時掐斷了衛所與都護府的聯絡。
即便是暫時的中斷,能多拖延一刻,拿下都護府的可能也會變大!”
果如少年所言,守衛軍趕往都護府時,那裡正經歷著激烈的戰鬥。可意外的是,敵人似乎並沒有占到任何先機。固守的人們看到援軍加入,發出歡呼。
蘇烈高舉拳頭,發出衝鋒的號令。守衛軍如潮水般湧上。
少年於戰鬥中敏銳的尋找著機會。他一心要奪取頭功,這是他在長城忍受孤獨的唯一指望。甫一交手便印證了他的判斷,那些人都是披著馬賊名號的軍人,既訓練有素又果敢殘忍。要制服他們便擒賊先擒王。他冷靜觀察著賊人的動向,尋找神秘的指揮者。可一個緋紅的身影擋在前面,鮮明如烈火般,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制服上的徽章又顯示了守衛軍的身份。
四周空氣瀰漫著莫名的靜謐,連殺戮聲都暗淡下去了。
“長城的……叛徒嗎?正好。”
少年提劍襲了上去。兩人沉默交手數個回合,少年逮住破綻,大喝著要一劍致勝。
那人卻側身反手將他推開,猛然間少年感受到死神擦肩而過的恐懼,寒冷的刃鋒切開空氣,幾乎撕裂他的喉嚨。“叛徒”救了他!
“想活命的話,緊跟著我。”凜冽的聲音……女人?
他再度提劍而上時,瞬間局勢變成了以二對一。敵首也無心戀戰,如影似魅的身影翻下高牆,隨部下退卻。
“那是什麼人?所以他指揮了襲擊?”
“不然呢?真以為姐是叛徒嗎?”
“就這么點人馬,也敢覬覦都護府?”少年深覺那人的瘋狂。都護府的城牆縱不及長城高遠,經歷幾代經營,也是牢固非常的。
“可憐的人。沒有故鄉的人。”緋紅的身影說。“沒有領土的……王。”
少年胸口如遭雷擊,想發問卻極力壓抑在自己的喉嚨內。他不應該問太多。他又何嘗不是失去家,失去故鄉的人。只聽得隨著漸去的步伐,遙遙傳來女子哼唱的歌謠: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芒。”
守衛軍大獲全勝,首功本應當歸於那緋紅甲冑的女子,她提前向都護府預警,才沒有使得敵人的詭計得逞。然而她只是默默回到守城隊伍中,少年反而因看破敵人動向的智略,被提拔為一個小隊隊長。
“長官,你還在懷疑她嗎?”少年得到如願以償的軍功,但內心似乎沒有什麼喜悅的滋味。
“不,我信任她呀。”蘇烈輕鬆的說。“一起守過長城的,都是戰友。這樣對她更好罷了。”少年不知道個“好”是指什麼意思。不過大家都很信任她。否則沒有高高在上的官職,怎會一預警就令都護府的士兵們動員起來呢。
“敵人首領很了解都護府,卻不惜以卵擊石,令人費解。”
“聽說過嗎?都護府是建立在舊日古老城池廢墟之上的。”
“叫做逐流城,又名蘭陵城。”
長官猶豫了一下。“俘虜里有種傳言,金庭王故意將曾經是廢墟,如今屬於都護府的城指給令他嫉妒的宗室作為領地。他無論如何賣命,如何立下功勞,只要不能奪回都護府,就永遠是不會有領土的王,不會有家的人。可是……雖然值得同情,”蘇烈說:“我們又怎么可能讓他如願以償呢?長城聳立,我們活著。長城倒下,我們死去。而都護府,亦是長城的前哨和臂膀。”
原來如此,少年驚訝極了,卻很快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情緒。原來快樂各有各的不同,孤獨總是相似的。
夜晚的篝火燃起來,溫暖又明亮。一個關隘接著一個關隘,如同火龍的脊樑撐起大地。人們仿佛已忘卻白日的傷痛,盡情享受著當下片刻的寧靜。
少年遠離人群,爬上角樓的屋頂,著迷般眺望著這片為之衝殺搏命的土地,號角和歡呼仍歷歷在目,灼熱又熾誠。長城之畔的土地寬廣到直連天際,仿佛連星空也能擁抱入懷。少年想起祖父從父親手裡接過自己高高舉起時的欣喜,不由得默默念起那縈繞耳邊的話語:
“吾家吾國,吾土吾民。”
這是擁有家的感覺。這是擁有故鄉的感覺。我的餘生中,能夠再度擁有它們嗎?
“可憐的人。沒有故鄉的人。……沒有領土的……王。”
那是在說誰?是苦心策劃了想要奪取都護府控制權的突襲,卻黯然離去的敵首,還是說自己?
“王非王,侯非侯,千乘萬騎走北芒。”
忽然間灼燒的痛苦包圍了他,神秘的印記炙烤著皮膚,痛及骨髓。混合了記憶與夢境的折磨中,兩條路在眼前蔓延開來。一條路金光燦燦,卻通往無盡的深淵。一條路崎嶇坎坷,卻通往……長安。
長安,真正的家,真正的故鄉。
這裡是長城,自己終究只是外來的異鄉人。
少年仿佛看到方士妖艷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他的鳳眼微微眯起,以優雅的姿態彎下腰,盯著痛苦不堪的自己,那可怕的話語縈繞耳邊。
“你失去了長安城,而我,也失去了自己的心愛之物。不如,你幫助我奪回這心愛之物,我,則幫助你重新得到長安城,如何?”

裴擒虎

青年瞪著眼,沒有注意到舞姬顫抖的手中,偷偷捏著被調換的文書。薄薄的紙張上,寫著守衛軍除名的私逃者特徵與名字。
從離開長城的那一刻,似乎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長城守衛軍中少了混血魔種士兵裴擒虎,長安市井卻多了遊俠兒虎。白天,他是商人的保鏢,拳頭硬朗的坊市拳師。夜間,卻與舞姬阿離一道,根據神秘首領的指示完成任務:或者懲處貪婪者,或者改換命令為平民爭取糧草,或者……尋找那一道道兵部密令背後的策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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