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玉

徐森玉

徐森玉(1881—1971),男,名鴻寶,字森玉,以字行,浙江吳興(今浙江省湖州市)人。中國著名文物鑑定家、金石學家、版本學家、目錄學家、文獻學家。

曾任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故宮博物院院長、上海博物館館長、全國第二中心圖書館館長等職。對徵集珍稀文物、圖書不遺餘力。晉代王獻之書鴨頭丸手卷,宋代司馬光的書簡,蘇軾文同合繪的手卷,以及宋拓孤本鳳墅帖、郁孤台帖等稀世珍品,都是徐森玉主持徵集的。在徐森玉的推動下,使僅存殘本的《王文公集》死而復生,孤本《蘿軒變古箋譜》得以複製。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徐森玉任國務院文史館副館長、國務院古籍整理三人小組成員。在他主持下,出版《上海博物館藏書》、《中國叢書綜錄》等。因他的督促,上海松江的唐經幢在原地修復;嘉定的唐經幢也從田野里挖掘出來,置於古漪園內。他對海關出口文物的鑑定把關甚嚴,常說:“國家把文物是否可以出口的‘鑰匙’交給我們,我們一定要把好鑑定這個關口。”文化部於1962年為他特頒獎狀,並舉行頒獎儀式。“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徐森玉
  • 別名:名鴻寶,字森玉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浙江吳興
  • 出生日期:1881年
  • 逝世日期:1971年
  • 職業:文物學家、文獻學家
人物生平,青少年時,建國後,徐森玉與國寶,徐森玉與二希帖,活動年表,社會評價,中國文物學與文獻學的“國寶”,帶傷赴上海搶救古籍文獻,“一切看在書之面上”,再次秘赴上海保護珍貴圖書,錢鐘書贈詩讚揚,

人物生平

青少年時

少讀家塾,後就讀於著名的白鹿洞書院,後中舉人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考入山西大學堂,讀化學。在校期間,即著有《無機化學》和《定性分析》,校中稱為“奇才”。山西大學堂監督(校長)寶熙十分賞識他的才華,經常邀他鑑賞古物,共同探討、考證、鑑定、研究文物,從而奠定了他成為文物鑑定家的基礎。歷任奉天測圖局局長、清廷學部圖書局編譯員。民國建立後,任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1924年11月,參與清室善後委員會工作,任故宮博物院古物館館長。後任北平圖書館採訪部主任。1937年七七事變前後,參加主持故宮文物南運。抗日戰爭時期,定居上海,與張元濟鄭振鐸張壽鏞何炳松等組成文獻保存同志會,多方尋訪、購置散落於淪陷區瀕於危境的珍籍善本,予以妥善保護。
20歲時的徐森玉20歲時的徐森玉

建國後

建國後,任華東軍政委員會文化部文物處處長兼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員會主任、上海博物館館長、全國第二中心圖書館委員會主任委員、國務院古籍整理三人領導小組成員、中央文史研究館副館長,是第一至三屆全國人大代表。他一生為查訪、發掘祖國文物奔走天南地北,發現大同的遼代古寺、趙城元代戲台、房山石經山唐代地契、北京的元代阿拉伯式浴池、薊縣唐代寺廟、三門峽摩崖石刻等,尤其是趙城古寺藏的多達44卷的石刻大藏經,更是稀世之珍寶。為國家徵集鑑定大量具有重要價值的文物,其中有晉代王獻之,宋代司馬光蘇軾的真跡,春秋、戰國和商代的青銅器,殷墟出土的一批甲骨片,秦漢以來的不少帝皇印璽等。居滬30餘年,積集書籍15000餘冊。1958年,被錯劃為右派分子。“文化大革命”中遭殘酷迫害。
1971年5月19日,徐森玉在上海含冤去世。

徐森玉與國寶

徐森玉畢生為文物、古籍的保護作出了卓越貢獻。
抗日戰爭開始,北平淪陷前夕,他將北平圖書館珍藏的一批善本書和唐人寫經8000多卷,搶運到上海保存。上海淪為“孤島”時期,他又與鄭振鐸一起幾次設法轉移,才未遭日軍掠走。
抗日戰爭初期,他冒險潛回北京,與孫仲章共同策劃將尚陷北大研究所的“居延漢簡”2萬餘枚秘密運出北平,暫存香港大學圖書館。民國27年(1938年)春,不辭艱險,押運故宮文物轉移至後方安全地帶。途經貴州安順,由於車禍事故,足部受傷致殘。“孤島”時期上海不少珍貴古籍流失海外。上海文化界著名人士張元濟鄭振鐸致電重慶,要求政府搶救古籍。民國28年底,他受重慶方面委派赴滬收購善本圖書。歷時七個月,與鄭振鐸一起竭盡全力搶救舉世聞名的藏書家——劉氏嘉業堂、張氏適園、劉氏回海堂、陶氏涉園、鄧氏鳳西樓等所藏珍貴版本古籍,揀選、收購了一大批,而且冒險將最精的82部宋元版本502冊,親自攜帶經香港轉運至重慶,為保護祖國古籍作出了貢獻。
徐森玉徐森玉
抗戰期間得悉日本帝國主義計畫搶走山西趙城的金代刻本《趙城藏》佛經4000多卷,為了避免這批國寶落入日軍手中,他通過鄭振鐸轉告中共地下組織,終於由山西的八路軍派出一支隊伍趕赴趙城,把這批珍貴文物搶救了出來。
全國解放前夕,國民黨逃往台灣,行政院下令故宮博物院把珍貴文物造冊上報、裝運台灣,遭徐森玉反對。國民黨五個部門聯合聘請他赴台灣主持文物工作,他卻婉言謝絕,毅然留在上海。

徐森玉與二希帖

解放初期,徐森玉參與籌備建立上海博物館和上海圖書館。他利用自己與國內收藏家的關係,運用本人鑑別專長,全力以赴開展了文物徵集工作,訪求文物珍品、善本圖書,為博物館、圖書館收購了大量稀世之寶。1951年,為了徵購晉王獻之中秋帖》和王詢伯遠帖》,親自陪同國家文物局局長王冶秋赴澳門,將《三希堂石渠寶笈法帖》中的“二希”購歸。此外,他還在上海的銀行保險柜中,發現了太平天國的重要文物“天王玉璽”兩方,後調撥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
徐森玉在擔任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主任和上海博物館館長期間,徵集了晉王獻之鴨頭丸帖》、唐懷素《苦筍帖》、宋司馬光《手跡》、宋蘇軾《文同合卷》、宋拓孤本《鳳墅帖》、《郁孤台帖》和明天啟刻《蘿軒變古箋譜》等,均為稀世珍品。
1962年,經徐森玉動議和督促,將密封在鐵箱內30多年的宋刻龍舒本《王文公文集》玻璃版底片從故宮博物院找出來,由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予以影印出版,為古文獻的整理、保存作出了貢獻。
由於徐森玉對文博工作的重大貢獻,中央文化部於1962年12月21日上海博物館建館十周年時為徐森玉頒發了獎狀。

活動年表

1881年(清光緒七年辛巳)徐森玉(名鴻寶)生於夏曆七月廿三日於浙江吳興(今湖州市)菱湖鎮。兄守之(名鴻猷)長其9歲。母親閔氏,出身名門,世代以刊刻古籍為業。
1884年父親攜全家至江蘇泰州謀職、定居。弟鹿君(名鴻賓)生,小其三歲。母親授其詩書。1888年父亡。1890年家境貧寒,兄守之隻身入川為幕府,閔太夫人攜兩兄弟投奔江西九江知縣之本家叔父。太夫人在縣衙家塾教授侄女輩,兩兄弟則附讀於縣衙之家塾。
徐森玉和夫人王氏及長子徐伯郊合影徐森玉和夫人王氏及長子徐伯郊合影
1893年徐森玉天資聰敏,且已有古文功底,家塾兩年後,塾師已無力任教,乃建議其投考江西廬山白鹿洞書院。入白鹿洞書院,受業于式枚(晦若)之門8年,打下國學、版本目錄學基礎。
1900年有科學救國思想,棄科舉而考入山西大學堂,讀化學。1902年以每年所得獎學金之部分,供弟鹿君入山西大學堂讀書。撰寫《定性分析》一書,並由商務印書館出版。
1905年畢業於山西大學堂化學系。時山西大學堂監督(校長)寶熙(字瑞臣,清皇族)甚賞其才華,經常接其進府談古論今。徐森玉以後成為一代著名古文物鑑定大師以及金石學、版本目錄學專家,與寶熙有關。
1906年至奉天任測繪學校及實業學校監督(校長)。1907年回泰州與王氏完婚。1908年編撰《無機化學》出版。1911年為紅十字會赴武昌救護辛亥革命志士。1912年任教育部僉事。安家北京,初住石駙馬大街內鮑家街,與周肇祥(字養庵)同住,後遷至都城隍廟街(今成方街)。
1915年清史館成立,趙爾巽任館長,聘其為協修,主修《職官志》。1918年任教育部僉事和秘書,和魯迅共事。1919年委託商務印書館張元濟影印《北山錄》。1921年6月3日,北京國立八校教職員請願,馬敘倫、李大釗、沈兼士等在總統府(新華門)前被軍警打傷,由其護送至德國醫院救治。
1924年11月,馮玉祥溥儀出宮,徐森玉被派駐由當局與遜清共同組成的善後委員會工作,擔任古物保管委員會顧問及東陵盜案審查委員會委員。是年,任故宮博物院古物館館長。
1927年中年皈依三寶,精研唯識,與韓德清居士建三時學會。是年秋,遷居三時學會,公餘之暇,茹素研讀經書。1931年與袁同禮、趙萬里集資購明萬曆丁巳(1617年)刻本《金瓶梅詞話》,並影印120部。1933年故宮文物遷往上海,藏法租界四川南路天主堂,參加精選文物。
1937年8月,故宮文物南遷,率第一路由南京出發溯江至武漢,轉由粵漢路到長沙。11月,由長沙潛赴天津,搶救居延漢簡。1939年春,主持故宮古物南遷,在貴州安順逗留經年,住讀書山。因日寇又將西侵,只得與同伴攜帶文物進行更艱巨之轉移,翻越數十道大山,歷時兩月,始到重慶。時腿部傷殘,不良於行。
1940年12月,至上海,與鄭振鐸張壽鏞張菊生何炳松收購古籍善本。至1941年7月結束,攜帶80箱孤本善本赴香港,經桂林重慶。1941年將在上海所購古籍精選編為《玄覽堂叢書初集》。“玄覽”二字取意《文賦》:“佇中區以玄覽,移情志於典墳。”1942年為搶救《趙城藏》獻策。該藏後由山西八路軍搶救成功,現藏北京國家圖書館
1947年6月19日,集中於重慶的故宮博物館文物,開始向江蘇南京發運,歷時半年,全部運到南京朝天宮庫房。1948年11月中旬,在蔣復璁電召下赴南京,於翁文灝宅參加故宮博物院、中央研究院聯席會議,與會者還有王世傑朱家驊翁文灝傅斯年李濟等,討論文物遷台事。會上推徐森玉、李濟督運及照料文物。12月13日,徐森玉在給臺靜農信中言及此事云:“袞袞諸公妄以台灣為極樂國,欲將建業文房諸寶悉數運台,牽率老夫,留京十日,廁陪末議。期期以為不可,未見採納。”從此與故宮博物院脫離關係,隱居上海,並將南京所予赴台灣機票上交。1949年5月,上海解放。8月,陳毅領導建立上海文物保管委員會,任命文物專家李亞農為主任,黨外人士、著名文物鑑定家及圖書版本專家徐森玉為副主任。
徐森玉著《漢石經齋文存》徐森玉著《漢石經齋文存》
1951年秋,受周恩來總理委派和文物整理委員會主任馬衡南下至廣州,贖取“三希堂”中之“二希”(即王獻之中秋帖》、王珣伯遠帖》)。經二老鑑定確屬“二希”無誤,乃以35萬元港幣(合人民幣27萬元)易得,由馬衡等帶至北京,完成國寶回歸之使命。
1953年收購劉體智所藏甲骨文1萬片,並以1萬元收購一枚宰豐骨(1930年代殷墟南小屯出土商代帝乙帝宰時期之牛肋骨),刻辭文字及圖案均以綠松石嵌飾,精美絕倫。1960年80遐齡,中共上海市委辦公室為其祝壽。
1960年兼上海博物館館長及全國第二中心圖書館委員會主任,同年7月被聘任為中央文史研究館副館長。他策杖四處走訪,為國家徵集、鑑定了大量具有重要價值的文物,特別是晉代王獻之王羲之宋代司馬光蘇東坡的真跡;秦漢以來的帝王印璽、商代及春秋戰國時期的青銅器和殷墟出土的龜甲骨片。
1962年,中央文化部向徐森玉頒發了嘉獎令,表彰他為文物事業作出的卓越貢獻。
1964年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周恩來總理握著他的手深情地稱呼他為“國寶”。
“文革”伊始,便被打入“十大反動學術權威”之列,備受抄家、批鬥之辱。
1971年5月19日,被“四人幫”迫害逝世,時虛齡91歲。
1979年2月16日,上海市為徐森玉舉行骨灰安放儀式,鄭重地平反昭雪,為他恢復名譽。
1985年,其子女遵照他的遺願,將他生前的一萬餘冊藏書全部捐贈給上海博物館

社會評價

中國文物學與文獻學的“國寶”

徐森玉先生被尊為“國寶”,是當之無愧的。徐先生是我國傑出的文物學家和文獻學家,他與魯迅先生同齡,曾經是魯迅在教育部工作時的同事。他見多識廣,滿腹經綸,有些還是“絕學”。但他一生謙虛低調,不喜撰述,很多學問未能通過著作留存下來。因此,知道徐先生名字和學術貢獻的人並不多。8月17日是徐先生誕生130周年紀念日,今年也是他逝世40周年紀念,我們應該懷念他,彰揚他的精神。

帶傷赴上海搶救古籍文獻

在1964年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周恩來總理曾親切地握住徐森玉先生的手,稱他為“國寶”。最早向周總理介紹和推薦“國寶”徐森玉的,應該是鄭振鐸先生;而最早尊稱徐先生是“國寶”的,也正是鄭先生。二十多年前,我受唐弢先生的委託,整理鄭振鐸致唐弢的四十多封信(後發布於《新文學史料》上),在1951年6月11日的信里看到鄭先生這樣說:
抗戰期間,徐森玉在押運文物途中折腿抗戰期間,徐森玉在押運文物途中折腿
森老為今之“國寶”,應萬分的愛護他。別的老人們徒有虛名耳,他乃是真真實實的一位了不起的鑑別專家,非爭取他、愛護他不可。他是一個“全才”,他的一言,便是九鼎,便是最後的決定。應該爭取做他的徒弟,多和他接觸,多請教他。如果他離開了上海,文管會準定辦不成,且一件東西也買不成。
當時是建國之初,百廢待興。鄭先生時任中央文化部文物局局長,負責新中國的文物考古、圖書館、博物館工作。唐弢時任華東文化部文物處副處長,而徐先生則為華東文化部文物處處長(後來又任上海博物館館長)。鄭先生此言,充分體現了對森老極大的尊重。我最初讀到這些話時,還有點懷疑鄭先生對森老的評價是否誇張。隨著我研究的深入,越來越體會到,鄭先生對徐先生敬重有加,不僅因其學問,更因其愛國精神。
鄭先生與徐先生至遲當在1930年代初就相識了,但他們互相深知對方,結成忘年(徐與鄭父同齡)之交,則是在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後。抗戰初,徐先生在內地負責故宮文物和北圖珍本的轉運和庋藏,鄭先生則在上海參與領導文化界救亡運動。川黔山路崎嶇,為保護國寶,徐先生連腿也跌斷了。而在“孤島”上海,鄭先生除了公開的抗日活動外,還與張壽鏞(光華大學校長)、何炳松(暨南大學校長)、張元濟商務印書館董事長)等人秘密發起組織了一個搶救保衛民族文化的“文獻保存同志會”。他們爭取到在重慶的政府管理的中英文教基金董事會(即原“中英庚款董事會”)的撥款,用於為國家搶救珍本圖書。鄭振鐸等人將三十多年前沾滿了中國人民血淚的“庚子賠款”的一部分,用來秘密搶救再次慘遭帝國主義搶掠的中國古籍文獻。
“同志會”緊張工作了近一年,徐先生由重慶方面特派,不顧腿傷,冒險來到上海,參與這項秘密工作。1940年12月18日,鄭振鐸致張詠霓信(以下凡所引鄭致張信,今均存北京國家圖書館)中寫道:
“昨日下午,渝有專人來,已至敝處接洽過。此君為熟友,即徐森玉君,名鴻寶(乞秘之),現任故宮博物院古物館長;他們再三的托他來此一行。有許多話要談。”從此,鄭先生便與徐先生幾乎日夕相處。
12月21日中午,徐森玉、何炳松、張詠霓三人應約至鄭家聚餐,決定將當時收購的圖書裝箱後,均由鄭、徐二先生共同簽字貼封為憑。23日,由鄭振鐸化名“犀諦”(從其筆名“西諦”來)、張詠霓化名“子裳”(從“霓”字來)、何炳鬆化名“如茂”(從“松”字來),聯署發電報給重慶的中央圖書館負責人(時尚未正式任館長)蔣復璁,並轉中英文教基金董事會董事長朱家驊、教育部部長陳立夫,第一句話就是:“森公已到,談甚暢。”(以下凡所引致重慶電、信,今均存台北“國家圖書館”)年已六旬的徐先生還與鄭先生一起去嘉業堂等處鑑定和挑選圖書。
1941年2月20日,何炳松致蔣復璁信說:“此間事實際奔走最力者,當推西諦兄。……自森公駕臨後,日夕與西諦兄商討新本,檢點舊藏,逐書經眼蓋章,勞苦功高,同人極為心折。”當時,徐先生和何先生都給重慶當局去信,認為鄭先生最辛苦,應該給他一點補貼。此事被鄭先生知道了,2月26日,他也給蔣先生寫了一封長信,說:“森公在此,每事請益,獲裨良多,至感愉快!幾於無日不聚,聚無不長談。奇書共賞,疑難共析,書林掌故,所獲尤多,誠勝讀十年書矣。惟近有一事,殊使弟深感不安,為弟之立場計,不能不慎重聲明素志。蓋頃從某友許獲悉森公曾去函尊處,述何先生意,欲按月付弟以若干報酬。此事殊駭聽聞!弟事先毫不知情……”鄭先生堅決謝絕了徐先生等人的好意,徐先生深受感動。
至6月,一部分珍本已分批郵寄到香港,由鄭先生老友許地山等人收下暫存,然後再設法運往重慶。鄭先生打算親自赴港辦理轉運等事,徐先生也想轉道香港回內地。12日,鄭振鐸致張詠霓信中說:“我大約本月底即將動身。森公歸心如箭,亦將同行。”今在台灣還保存著24日鄭先生起草的發給蔣復璁的密電:“公是貨(按,宋人劉敞有《公是集》,‘公是貨’暗指所購劉晦之善本書)已運港,急待點交,擬推諦於便中南行,專辦此事……森公亦決意內行者,與尊處專員面洽尤佳。餘事俟諦返後續運。”
後來,徐先生於7月24日乘船離滬赴港,鄭先生則因工作實在走不開。他後來在《求書日錄》中回憶說:“國際形勢,一天天的緊張起來。上海的局面更一天天的變壞下去。我們實在不敢擔保我們所收得的圖書能夠安全的庋藏。不能不作遷地為良之計。首先把可列入‘國寶’之林的最珍貴古書八十多種,托徐森玉先生帶到香港,再由香港用飛機運載到重慶去。這事,費盡了森玉先生的心與力,好容易才能安全的到了目的地。”
徐先生這次在上海,與鄭先生並肩奮戰了七個多月,離開時還毅然承擔了保護和攜帶兩大箱“可列入‘國寶’之林的最珍貴古書”的艱巨任務。7月25日,鄭先生執筆的鄭、張、何三人化名聯署致蔣復璁的信中特地提到:
森公最為謙抑,且富苦幹精神,處處願意自己吃虧,而不肯妄耗一文公費,誠今之聖人也!得聚首多時,實為平生幸事。
鄭先生等人稱徐先生為“今之聖人”,這是何等崇高的評價。9月11日,鄭先生執筆的鄭、張、何三人化名致蔣信又提到:“最精品八大包,森公已由港航運尊處……現寄遞各書,均系由森公獨力負責。寫中英文書目及付航郵各事,均是森公親自料理。投寄時,森公竟立候數小時之久!可佩,可感!餘書裝箱起運,亦系森公獨自主持。犀(按,即鄭振鐸)本約定與森公同時南行,因此間瑣事極多……竟不能與行,未得稍分其勞,心中至為慚愧不安。裝箱事,聞已工作二十餘日,尚未完畢,可想見其麻煩瑣細,非森公之耐苦耐勞者,決難從事也。”

“一切看在書之面上”

徐先生剛走,鄭先生立即又面臨搶救收購南潯張芹伯的大批極其珍貴的適園(又稱菦園)藏書之重大戰役。今見8月26日鄭先生致徐先生信說:“此事如成,我輩之工作便無多大重要者矣……為民族文化計,我輩決不辭勞瘁,不畏艱苦。亦書生報國之一道也……回想先生在此,事事得以請益。甘苦與共,回味猶在。今復何可得乎?先生能再來一行乎?深盼能有此一日!”這批書價錢昂貴,必須說服政府撥給巨款,而重慶官方“識貨”的人不多,徐先生回到內地正好發揮了重要作用。10月7日,鄭振鐸致張詠霓信中說:“昨得森公自渝來一‘江’(按,即3日)電,云:‘芹貨決購,款即全匯’。”此事實非同小可!今在台灣看到當時教育部有“為奉主席代電令,仰該館(按,即央圖)迅即鑑定收購南潯張氏適園藏書具報”之檔案,可知收購適園書之事還一直通到了蔣介石那裡。
經費問題雖然終於解決,但鄭振鐸在前方與張氏的議價談判卻反反覆覆,一波三折,極其艱難。直到10月22日,鄭振鐸致張詠霓信中還說:“聞芹書有某方向之接洽說,時刻有變化發生……如芹貨竟為某方所奪,關係非淺!”“某方”當然是指敵偽。而翌日,鄭與張、何三人化名聯署致蔣復璁的信中,終於報告大事成功,並附《希古堂與張芹伯訂立購買菦園全部藏書契約》。今在台灣見到這份鄭振鐸手寫的信和契約,“希古堂”無疑是“同志會”的一個化名。信中說:“此契約可於今日下午或至遲明日下午簽訂。簽訂後,乃可放下一件心事矣!數月辛勤,告一結束,殊可自慰也……俟契約簽妥後,當即進行潘貨(按,指寶禮堂宋元版藏書)……又聞瞿氏兄弟有分爨說,藏書(按,指鐵琴銅劍樓藏書)亦將剖分為三。剖分後,恐必不能保。此必須設法羅致之者!祈尊處留意及之為荷!”可見,當時他們的這種沒有硝煙的戰鬥又有多么緊張。
適園藏書一役結束後,11月13日深夜,鄭先生以非常漂亮的彩印箋紙,用毛筆給徐先生寫了一封充滿深情的長信:“……芹貨業已成交……此實二十年來一大事也……然非先生之力不及此。敬當代今後百世之黃炎胄裔向先生致最懇摯之謝意也!檢點、搬動,一手任之。若飲醇酒,陶然自醉。於時人聲寂寂,家人皆倦眠。窗外月色至佳,瑩晶一片,益增靜謐之感。然同賞者何在乎?得意會心,相視而笑者復有何人乎?先生西行,斐雲(按,指不久前曾來滬的北圖趙萬里)北去,孤獨之嘆,與日俱增,而此時尤甚!人皆知黃校黃跋之可貴,然知其可貴之處究竟何在者,有幾人乎?曾約數公閱書,但均似不甚熱心。深感敗興也……然書款殊為拮据,支付尤為麻煩。獨力應付,挖肉補瘡,先生當能想見其困難之情形也!嗚呼!一書之獲,豈易事乎?何莫非以血以汗爭得之者!憤懣之極,每思放手。然一念及先生‘一切看在書之面上’一言,則又勉強支持下去矣。且摩挲陳編,益念責任重大,則又不得不獨肩其難也……”在這封信中,鄭先生把徐先生視為搶救文獻的知音。他受盡委屈,但只要一想到徐先生說的極其樸實的“一切看在書之面上”一語,就又堅持下去。他滿懷激情地說,今後百世之黃炎胄裔,都應該向徐先生致以最懇摯之謝意!

再次秘赴上海保護珍貴圖書

鄭先生寫信後不到一個月,1941年12月8日,日本發動了太平洋戰爭,當天,上海徹底淪陷,“同志會”的搶救工作被迫停止。從1940年春至此,他們在兩年不到的時間內為國收書,鄭振鐸《求書日錄》中記載:“創立了整個的國家圖書館。雖然不能說‘應有盡有’,但在‘量’與‘質’兩方面卻是同樣的驚人,連自己也不能相信竟會有這末好的成績!”在鄭先生的戰友、魯迅夫人許廣平被日軍逮捕後,17日,鄭先生在一位前輩那裡商量了改名易姓等事,從此他離家秘密隱居,直到抗戰勝利。就在同一天,在重慶的徐先生給蔣復璁寫信說:“現平方全館(按,指北圖)業被偽組織接受,勢將及滬存之書,欲避此難,惟有照西諦兄分藏辦法,將此三百數十箱分移多處民房中密藏……弟擬變易姓名,穿過各淪陷區,秘赴滬一行,專辦此事,延此將絕之慧命。年逾六十,崦嵫之歲月,已不足惜。韓冬郎詩云:‘偷生亦似符天意,未死深疑負國恩。’弟嘗諷誦此句,深自引愧。設此役完成,則此疑亦決矣!”徐先生從民國初年始,就在北京圖書館工作。當時,北圖也有不少書秘密運存在上海。徐先生為此憂心如焚,不怕犧牲,要求潛回上海去保護這些圖書,充分表現了他的崇高的愛國精神。此時化名轉入地下的鄭先生十分想念徐先生,曾多次冒險化名給徐、蔣寫信。今見1942年1月26日他化名“犀”給蔣復璁的隱語信:“前上一函,諒已收到。此間一切安寧,家中大小,自菦翁(按,暗指張元濟,借藏書家張菦圃名而來)以下均極健吉,堪釋遠念。家中用度,因生活高漲,甚為浩大,但尚可勉強維持現狀耳。現所念念不釋者,惟港地親友之情況耳。公是一家(按,暗指運港之善本書),是否平安無恙,尤為牽腸……一家離散至此,存亡莫卜,終夜彷徨,臥不安枕……致聖翁(按,指徐森玉)一函,乞代轉致。”令我驚喜的是,鄭先生托蔣先生轉致“聖翁”的那封隱語信,我在台灣也看到了!信中說:“前上二函,已收到否?聞有東來意,殊為焦急。蓋以關山修阻,又值嚴冬天氣,高齡跋涉,殊不相宜也。此間親友安吉如恆,尊寓大小,亦極為平安。敝處自菦翁以下亦均託庇健安,堪以告慰。守君一家(按,守君指北圖負責人袁守和,這裡指該館存滬圖書)亦尚好,惟以守不在家,婦孺輩未免乏人照料耳。聞北寓已由啟君(按,指又名啟明的周作人)代為料理,其長公子則已遠行,情形亦尚好(按,暗指善本書已運美國)。先生與守為四十年老友(按,暗指徐森玉與北圖有三十年深厚關係),自不免罣念,古道熱腸,令人感泣!今世但有錦上添花,不聞雪中送炭,先生之情誼,守君家中人聞之,五中感激!惟究竟途程多阻,尚懇保重身體,勿急急來此為要!春暖不遠,四五月間來,當不若冬日之風雪載塗也。”
鄭重著《徐森玉》鄭重著《徐森玉》
原來,鄭先生在上海也聽說了徐先生想冒險來滬的打算,欽佩之餘急忙去信勸阻。後來,徐先生在1942年3月上旬秘密潛赴上海。徐、鄭兩先生又一起在日寇的眼皮底下,互相激勵,堅守崇高的民族氣節。
1970年,台灣的牟潤孫先生撰寫了《徐森玉先生九十壽序》,提到徐先生:“戰時以維運古物,至於覆車折腿,復間關奔走,鳩集志士,搜采書籍於東南,厥功尤偉……世有良史,將載諸國乘以彰其功績也必矣。”我們今天的文史工作者,也應該將徐森玉、鄭振鐸這樣的先輩“載諸國乘以彰其功績”。

錢鐘書贈詩讚揚

徐森玉的大智大勇令人欽佩,因此錢鐘書先生才會充滿深情地寫了《徐森玉丈(鴻)間道入蜀話別》:
春水生宜去,青天上亦難。
西江望活鮒,東海羨逃鰻。
送遠自崖返,登高隔隴看。
圍城輕託命,轉賺祝平安。
(現收入《槐聚詩存》第8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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