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昌黎

韓昌黎

昌黎,即韓愈(768~824),字退之,河北昌黎人。唐代文學家,哲學家,古文運動的發起者,唐宋八大家之一。因其自稱祖籍在河北昌黎,故世稱韓昌黎。 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宋代蘇軾稱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推他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著有《韓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師說》等等。 韓愈一生創作了幾百首詩,對我國創作詩句有著深遠的影響。

基本介紹

  • 本名:韓愈
  • 別稱:韓昌黎
  • 字號:退之
  • 所處時代:唐貞元
  • 出生地:唐代河內河陽(今河南孟縣
  • 主要作品:《師說》《馬說》
基本資料,生平年表,代表作品,師說,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送李願歸盤谷序,祭十二郎文,送孟東野序,送董邵南遊河北序,進學解,毛穎傳,雜說一《龍說》,雜說二《醫說》,雜說三《崔山君傳》,雜說四《馬說》,名言,韓愈墓,韓愈陵園,

基本資料

韓愈提倡寫文章時要文聲載道,摒棄華而無實的駢文風格,推崇形式自由,內容豐富的散文風格。這就是他發起古文運動的根本目的。宋代蘇軾稱其為“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卻勇奪三軍之帥。” 古文之興,盛於唐宋,唐宋八大家,又以昌黎先生開千古文風之濫觴,故後人推其為唐宋八大家之首。凡學習古文者,必須要研讀韓文,精通了韓文也就通曉了古文,就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千古文章。可見,韓愈的文學造詣之高,對後世的影響之深。著有《韓昌黎文集》。他善於使用前人詞語,又注重當代口語的提煉,得以創造出許多新的語句,其中有不少已成為成語流傳至今,如“落阱下石”、“動輒得咎”、“雜亂無章”等。在思想上是中國「道統」觀念的確立者,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
韓昌黎韓昌黎
韓愈三歲而孤,受兄嫂撫育,早年流離困頓,有讀書經世之志,雖孤貧卻刻苦好學。20歲赴長安考進士,三試不第。25~35歲,他先中進士,三試博學鴻詞科不成,赴汴州董晉、徐州張建封兩節度使幕府任職。後回京任四門博士。36~49歲,任監察御史,因上書論天旱人飢狀,請減免賦稅,貶陽山令。憲宗時北歸,為國子博士,累官至太子右庶子,但不得志。50~57歲,先從裴度征吳元濟,後遷刑部侍郎。因諫迎佛骨,貶潮州刺史。移袁州。不久回朝,歷國子祭酒、兵部侍郎、吏部侍郎、京兆尹等職。政治上較有作為。詩力求險怪新奇,雄渾而重氣勢。

生平年表

唐貞元二年(786年)韓愈十九歲,懷著經世之志進京參加進士考試,一連三次均失敗,直至貞元八年(792年)第四次進士考試才考取。按照唐律,考取進士以後還必須參加吏部博學宏辭科考試,韓愈又三次參加吏選,但都失敗;三次給宰相上書,沒有得到一次回復;三次登權者之門,均被拒之門外。
貞元十二年(796年)七月,韓愈二十九歲,受董晉推薦,出任宣武軍節度使觀察推官。這是韓愈從政開始。韓愈在任觀察推官三年中,邊指導李翱張籍等青年學文,邊利用一切機會,極力宣傳自己對散文革新的主張。
貞元十六年冬,韓愈第四次參吏部考試,第二年(801年)通過銓選。這時期寫的《答李翊書》,闡述自己把古文運動和儒學復古運動緊密結合在一起的主張,這是韓愈發起開展古文運動的代表作。這年秋末,韓愈時年三十四歲,被任命為國子監四門博士,這是韓愈步入京師政府機構任職開端。任職四門博士期間,積極推薦文學青年,敢為人師,廣授門徒,人稱“韓門第子”。貞元十九年(803年)寫了名作《師說》,系統提出師道的理論。
貞元十九年冬,韓愈晉升為監察御史,在任不過兩個月,為了體恤民情,忠於職守,上書《論天旱人飢狀》,因遭權臣讒害,貶官連州陽山令。韓愈三年任職陽山令,深入民間,參加山民耕作和魚獵活動,愛民惠政德禮文治,《新唐書·韓愈傳》因此特書“有愛於民,民生子以其姓字之。” 在陽山令任上,一大批青年慕名投奔韓愈門下,與青年學子吟詩論道,詩文著作頗豐,今見之《昌黎文集》有古詩二十餘首,文數篇。此時構思並開始著述的《原道》等篇章,構成韓學重要論著“五原”學說,這是唐宋時期,新儒學的先聲,其理論建樹影響巨大。
貞元二十一年(805年)年夏秋之間,韓愈離開陽山,八月任江陵法曹參軍。元和元年(806年)六月,韓愈奉召回長安,官授權知國子博士。元和三年(808年),韓愈改真博士。元和四年,改授都官員外郎分司東都兼判祠部。是年冬被降職調為河南令,以後相繼任職方員外郎、國子博士。
元和八年(813年),晉升為比部郎中史館修選,完成《順宗實錄》著名史書編寫。元和九年(814年),韓愈任考功郎中知制誥,第二年晉升為中書舍人。元和十二年(817年),協助宰相裴度,以行軍司馬身份,平定淮西亂,因軍功晉授刑部侍郎。
元和十四年(819年),憲宗皇帝派遣使者去鳳翔迎佛骨,京城一時間掀起信佛狂潮,韓愈不顧個人安危,毅然上《論佛骨表》,痛斥佛之不可信,要求將佛骨 “投諸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後代之惑。”憲宗得表,龍顏震怒,要處以極刑。幸宰相裴度及朝中大臣極力說情,免得一死,貶為潮州刑史。韓愈任潮州刑史八個月,概括說來:驅鱷魚、為民除害;請教師,辦鄉校;計庸抵債,釋放奴隸;率領百姓,興修水利,排澇灌溉。千餘年來,使潮州成為具有個性特色的地域文化,潮州地區成為禮儀之邦和文化名城!
元和十五年(820年)九月,韓愈詔內調為國子祭酒。長慶元年(821年)七月,韓愈轉任兵部侍郎,第二年,單身匹馬,冒著風險赴鎮州宣慰亂軍,史稱“勇奪三軍帥”,不費一兵一卒,化干戈為玉帛,平息鎮州之亂。九月轉任吏部侍郎。
長慶三年(823年)六月,韓愈晉升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京兆之地稱複雜難理,在韓愈整治下,社會安定,盜賊止,米價不敢上。後相繼調任兵部侍郎、吏部侍郎。
長慶四年,韓愈因病告假,十二月二日,因病卒於長安,終年五十七歲。
韓愈思想淵源於儒家,但亦有離經叛道之言。他以儒家正統自居,反對佛教的清淨寂滅、神權迷信,但又相信天命鬼神;他盛讚孟子辟排楊朱、墨子,認為楊、墨偏廢正道,卻又主張孔墨相用;他提倡宗孔氏,貴王道,賤霸道;而又推崇管仲商鞅的事功。他抨擊二王集團的改革,但在反對藩鎮割據、宦官專權等主要問題上,與二王的主張並無二致。這些複雜矛盾的現象,在其作品中都有反映。

代表作品

師說

【題解】
本文見《昌黎先生集》。為作者贈李蟠之作。主旨在於闡明師道。“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為師。”(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
【原文】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韓昌黎韓昌黎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也,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國小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
聖人無常師孔子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於時,學於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之。

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

【題解】本文與《馬說》同是宣揚重用人才的文章。然而寫法自有不同。作者在本文中匠心獨運,用“伯樂一過冀北之野,而馬群遂空”比喻“大烏公一鎮河陽,而東都處士之廬無人”,讚頌烏重胤慧眼識賢、善於薦拔人才;又用“私怨於盡取”反襯烏公“為天子得文武士於幕下”的難得可貴,似“怨”而實頌,且比正面稱讚更為有力。文中也不直寫溫生之賢能,而是從多方面敘說溫處士出仕後給東都帶來的“不良”影響,反面襯出其過人之才,十分含蓄而巧妙。
“伯樂一過冀北之野,而馬群遂空。夫冀北馬多天下,伯樂雖善知馬,安能空其群邪?”解之者曰:“吾所謂空,非無馬也,無良馬也。伯樂知馬,遇其良,輒取之,群無留良焉。苟無良,雖謂無馬,不為虛語矣。”
東都,固士大夫之冀北也。恃才能深藏而不市者,洛之北涯曰石生,其南涯曰溫生。大夫烏公以鈇鉞鎮河陽之三月,以石生為才,以禮為羅,羅而致之幕下;未數月也,以溫生為才,於是以石生為媒,以禮為羅,又羅而置之幕下。東都雖信多才士,朝取一人焉,拔其尤;暮取一人焉,拔其尤。自居守、河南尹,以及百司之執事,與吾輩二縣之大夫,政有所不通,事有所可疑,奚所咨而處焉?士大夫之去位而巷處者,誰與嬉遊?小子後生,於何考德而問業焉?縉紳之東西行過是都者,無所禮於其盧。若是而稱曰:“大夫烏公一鎮河陽,而東都處士之廬無人焉。”豈不可也?
夫南面而聽天下,其所託重而恃力者,惟相與將耳。相為天子得人於朝廷,將為天子得文武士於幕下。求內外無治,不可得也。愈縻於茲,不能自引去,資二生以待老。今皆為有力者奪之,其何能無介然於懷耶?
生既至,拜公于軍門,其為吾以前所稱,為天下賀;以後所稱,為吾致私怨於盡取也!
留守相公首為四韻詩歌其事,愈因推其意而序之。
【全文解釋】伯樂一經過冀北的原野,馬群就空了。冀北是天下馬最多的地方,伯樂雖然擅長相馬,怎么能使那裡的馬群空了呢?解釋的人說:“我們說的空,不是沒有馬了,而是沒有好馬了。伯樂能識馬,一遇到好馬就把它挑去,馬群里留不下一匹好馬。如果沒有一匹好馬,那么說沒有馬,也不能算是假話了。”
東都洛陽,原本是士大夫的“冀北”。有真才實學而隱身不仕的,洛水的北岸有一位,叫石生,洛水的南岸有一位,叫溫生。御史大夫烏公憑藉度使的身份鎮守河陽的第三個月,認為石生是個人才,就依照禮儀,把石生招入幕府。沒有過幾個月,又認為溫生是個人才,於是通過石生作媒介,又把溫生招入幕府。東都有真才實學的人儘管很多,可是怎么禁得起早晨挑選一個,把最好的帶走,晚上挑選一個,把最優的帶走呢?這樣一來,從東都留守、河南尹起,到各部門的主管和我們兩縣的官吏,如果政事上遇到疑難問題,或者辦案時遇到可疑點,找什麼人去商量妥善解決呢?辭官回鄉的士大夫們和誰一起遊玩呢?青年後輩又到哪裡去考究德行、請教學業呢?東來西往經過洛陽的官員們,也無法依禮到他們的住所去拜訪。像這樣也就可以說是:“御史大夫烏公一到洛陽,洛陽處士們的住所里就沒有人了。”難道不行嗎?
皇帝處理天下大事,所託付、依靠出大力的,只有宰相和將軍罷了。宰相為皇帝搜羅人才到朝廷,將軍為皇帝選拔文人武士到軍帳里,如果這樣,要使國家內外不安寧,那是不可能的了。我被束縛在這裡,不能自己引退,想依靠石、溫兩位的幫助度過晚年。現在,二位都被有權力的人要走了,這又怎能不使我耿耿於懷呢?
溫生初到,在軍門拜見烏公時,希望把我前面所說的,代為天下人祝賀;把握後面所說的,替我表示對選盡人才這件事的抱怨。
東都留守相公首先寫成一首四韻詩來讚美此事,我便依照他的詩意寫了這篇序。
【另附思想感情】本文大力讚揚烏公對人才的識別與憐惜舉薦,論述能識別人才者對人才的重要性。一是代為天下祝賀;二是對選盡人才這件事抱怨。其用意是大力讚揚烏重胤能識別人才,也是希望自己也能被發現、舉薦。
伯樂一經過冀北的原野,馬群就空了。冀北是天下馬最多的地方,伯樂雖然擅長相馬,怎么能使那裡的馬群空了呢?解釋的人說:“我們說的空,不是沒有馬了,而是沒有好馬了。伯樂能識馬,一遇到好馬就把它挑去,馬群里留不下一匹好馬。如果沒有一匹好馬,那么說沒有馬,也不能算是假話了。”

送李願歸盤谷序

【題解】
李願是韓愈的好朋友,生平不詳。唐德宗貞元十七年(801)冬,韓愈在長安等候調官,因仕途不順,心情抑鬱,故借李願歸隱盤谷事,吐露心中鬱抑不平之情。首段敘述盤谷環境之美及得名由來。結著三段借李願之口,運用兩賓夾一主的手法,寫了三種人:聲威赫赫的顯貴、高潔不污的隱士和趨炎附勢的官迷,於映襯、對比中表達他對官場腐化的憎惡和對隱居生活的嚮往。
古人在朋友臨別時,常常賦詩為贈,“序”是闡述贈詩的緣由和意旨的。本文末段“歌曰”以下就是贈詩。歌辭極言隱居之樂,立意深刻而善藏不露,句式偶儷而富於變化,流暢生動,和諧可誦,有一唱三嘆的情致。蘇軾《跋退之送李願序》一文說:“歐陽文忠公嘗謂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一篇而已。余亦以謂唐無文章,惟韓退之《送李願歸盤谷序》一篇而已。平生願效此作一篇,每執筆輒罷,因自笑曰:不若且放,教退之獨步。”
【原文】
太行之陽有盤谷。盤谷之間,泉甘而土肥,草木叢茂,居民鮮少。或曰:“謂其環兩山之間,故曰‘盤’。”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勢阻,隱者之所盤旋。”友人李願居之。
願之言曰:“人之稱大丈夫者,我知之矣:利澤施於人,名聲昭於時,坐於廟朝,進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則樹旗旄,羅弓矢,武夫前呵,從者塞途,供給之人,各執其物,夾道而疾馳。喜有賞,怒有刑。才畯滿前,道古今而譽盛德,入耳而不煩。曲眉豐頰,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飄輕裾,翳長袖,粉白黛綠者,列屋而閒居,妒寵而負恃,爭妍而取憐。大丈夫之遇知於天子、用力於當世者之所為也。吾非惡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
窮居而野處,升高而望遠,坐茂樹以終日,濯清泉以自潔。采于山,美可茹;釣於水,鮮可食。起居無時,惟適之安。與其有譽於前,孰若無毀於其後;與其有樂於身,孰若無憂於其心。車服不維,刀鋸不加,理亂不知,黜陟不聞。大丈夫不遇於時者之所為也,我則行之。
伺候於公卿之門,奔走於形勢之途,足將進而趑趄,口將言而囁嚅,處污穢而不羞,觸刑辟而誅戮,僥倖於萬一,老死而後止者,其於為人,賢不肖何如也?”
昌黎韓愈聞其言而壯之,與之酒而為之歌曰:“盤之中,維子之宮;盤之土,維子之稼;盤之泉,可濯可沿;盤之阻,誰爭子所?窈而深,廓其有容;繚而曲,如往而復。嗟盤之樂兮,樂且無央;虎豹遠跡兮,蛟龍遁藏;鬼神守護兮,呵禁不祥。飲且食兮壽而康,無不足兮奚所望!膏吾車兮秣吾馬,從子於盤兮,終吾生以徜徉!”

祭十二郎文

【題解】
南宋學者趙與時在《賓退錄》中寫道:“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忠。讀李令伯《陳情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孝。讀韓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友。”《祭十二郎文》是一篇千百年來傳誦不衰,影響深遠的祭文名作,不管我們對文中的思想感情作如何評價,吟誦之下,都不能不隨作者之祭而有眼澀之悲。
【原文】
年月日,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乃能銜哀致誠,使建中遠具時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靈:
嗚呼!吾少孤,及長,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歿南方,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既又與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後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兩世一身,形單影隻。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惟此而已!”汝時尤小,當不復記憶。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來京城。其後四年,而歸視汝。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墓,遇汝從嫂喪來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於汴州,汝來省吾。止一歲,請歸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來。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吾念汝從於東,東亦客也,不可以久。圖久遠者,莫如西歸,將成家而致汝。嗚呼!孰謂汝遽去吾而歿乎!吾與汝俱少年,以為雖暫相別,終當久相與處,故舍汝而旅食京師,以求斗斛之祿。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
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少者、強者而夭歿,長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為信也。夢也,傳之非其真也,東野之書,耿蘭之報,何為而在吾側也?嗚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其家者,不克蒙其澤矣!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雖然,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汝之子始十歲,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汝去年書云:“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為憂也。嗚呼!其竟以此而殞其生乎?抑別有疾而至斯乎?汝之書,六月十七日也。東野雲,汝歿以六月二日;耿蘭之報無月日。蓋東野之使者,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不知當言月日。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使者妄稱以應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與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終喪,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則遂取以來。其餘奴婢,並令守汝喪。吾力能改葬,終葬汝於先人之兆,然後惟其所願
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於共居,歿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於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於伊潁之上,以待餘年,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送孟東野序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草木之無聲,風撓之鳴;水之無聲,風盪之鳴。其躍野,或激之;其趨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無聲,或擊之鳴;人之於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後言,其謌也有思,其哭也有懷。凡出乎口而為聲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樂也者,郁於中而泄於外也,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鳴者也。維天之於時也亦然,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是故以鳥鳴春,以雷鳴夏,以蟲鳴秋,以風鳴冬。四時之相推敓,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其於人也亦然,人聲之精者為言;文辭之於言,又其精也,尤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
其在唐虞,咎陶、禹其善鳴者也,而假以鳴。夔弗能以文辭鳴,又自假於韶以鳴。夏之時,五子以其歌鳴。伊尹鳴殷,周公鳴周。凡載於詩書六藝,皆鳴之善者也。
周之衰,孔子之徒鳴之,其聲大而遠。傳曰:“天將以夫子為木鐸。”其弗信矣以乎!其末也,莊周以其荒唐之辭鳴。楚大國也,其亡也以屈原鳴。臧孫辰孟軻荀卿,以道鳴者也。楊朱、墨翟管夷吾晏嬰、老聃、申不害、韓非、慎到、田駢鄒衍、尸佼、孫武張儀蘇秦之屬,皆以其術鳴。
秦之興,李斯鳴之。漢之時,司馬遷、相如、揚雄,最其善鳴者也。其下魏晉氏,鳴者不及於古,然亦未嘗絕也。就其善者,其聲清以浮,其節數以急,其辭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為言也,亂雜而無章,將天醜其德,莫之顧耶?何為乎不明其善鳴者也?
唐之有天下,陳子昂蘇源明元結李白杜甫李觀,皆以其所能鳴。其存而在下者,孟郊東野始以其詩鳴。其高出魏晉,不懈而及於古,其他浸淫乎漢氏矣。從吾游者,李翱張籍其尤也。三子者之鳴信善矣,抑不知天將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耶?抑將窮餓其身,思愁其心腸,而使自鳴其不幸耶?三子者之命,則懸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
東野之役於江南野,有若不釋然者,故吾道其命於天者以解之。

送董邵南遊河北序

燕趙稱多感慨悲歌之士。董生舉進士,連不得志於有司,懷抱利器,鬱郁適茲土。吾知其必有合也。董生勉乎哉!
夫以子之不遇時,苟慕義強仁者皆愛惜焉,矧燕趙之士出乎其性者哉!然吾嘗聞風俗與化移易,吾惡知其今不異於古所云邪?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董生勉乎哉!
吾因子有所感矣。為我吊望諸君之墓,而觀於其市,復有昔時屠狗者乎?為我謝曰:“明天子在上,可以出而仕矣。”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義人也。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為人也,多才與藝人也。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於身者重以周乎!其於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為藝人矣。”取其一,不責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於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
今之君子則不然。其責人也詳,其待己也廉。詳,故人難於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內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其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夫是之謂不以眾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見其尊己也。
雖然,為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嘗試之矣。嘗試語於眾曰:“某良士,某良士。”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又嘗語於眾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說於言,懦者必說於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嗚呼!士之處此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德之行,難已!
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說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歟!

進學解

【題解】
本文是元和七、八年間韓愈任國子博士時所作,假託向學生訓話,勉勵他們在學業、德行方面取得進步,學生提出質問,他再進行解釋,故名“進學解”,藉以抒發自己懷才不遇、仕途蹭蹬的牢騷。文中通過學生之口,形象地突出了自己學習、捍衛儒道以及從事文章寫作的努力與成就,有力地襯託了遭遇的不平;而針鋒相對的解釋,表面心平氣和,字裡行間卻充滿了鬱勃的感情,也反映了對社會的批評。按本文“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等語,凝聚著作者治學、修德的經驗結晶;從“浸沉醲郁”到“同工異曲”一段,生動表現出他對前人文學藝術特點兼收並蓄的態度。韓愈作為散文家,也很推重漢代揚雄的辭賦。本文的寫作即有所借鑑於揚雄的《解嘲》、《解難》等篇,辭采豐富,音節鏗鏘、對偶工切,允屬賦體,然而氣勢奔放,語言流暢,擺脫了漢賦、駢文中常有的艱澀呆板,堆砌辭藻等缺點。林紓所謂“濃淡疏密相間,錯而成文,骨力仍是散文”,故應說是韓愈特創的散文賦,為杜牧的《阿房宮賦》、蘇軾的《赤壁賦》的前驅。文中有許多創造性的語句,後代沿用為成語。
【原文】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招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拔去凶邪,登崇畯良。占小善者率以錄,名一藝者無不庸。爬羅剔抉刮垢磨光。蓋有幸而獲選,孰雲多而揚?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絕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紀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玄。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焚膏油以繼晷,恆兀兀以窮年。先生之業,可謂勤矣。抵排異端,攘斥佛老。補苴罅漏張皇幽眇。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遠紹。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有勞矣。沉浸醲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規姚、姒,渾渾無涯;周誥、殷《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奇而法,《詩》正而葩;下逮《莊》、《騷》,太史所錄;子云,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具宜。先生之於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跋前躓後動輒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飢。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
先生曰:“吁,子來前!夫大木為杗,細木為桷,欂櫨、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並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餘為妍,卓犖為傑,校短量長,惟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軻好辯,孔道以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荀卿守正,大論是弘,逃讒於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辭為經,舉足為法,絕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遇於世何如也?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言雖多而不要其中,文雖奇而不濟於用,行雖修而不顯於眾。猶且月費俸錢,歲靡廩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茲非其幸歟?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閒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亡,計班資之崇庳,忘己量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

毛穎傳

毛穎者,中山人也。其先明視,佐禹治東方土,養萬物有功,因封於卯地,死為十二神。嘗曰:“吾子孫神明之後,不可與物同,當吐而生。”已而果然。明視八世孫羺,世傳當殷時居中山,得神仙之術,能匿光使物,竊姮娥、騎蟾蜍入月,其後代遂隱不仕雲。居東郭者曰鵕,狡而善走,與韓盧爭能,盧不及,盧怒,與宋鵲謀而殺之,醢其家。
秦始皇時,蒙將軍恬南伐楚,次中山,將大獵以懼楚。召左右庶長與軍尉,以《連山》筮之,得天與人文之兆。筮者賀曰:「今日之獲,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長須,八竅而趺居,獨取其髦,簡牘是資.天下其同書,秦其遂兼諸侯乎!」遂獵,圍毛氏之族,拔其豪,載穎而歸,獻俘於章台宮,聚其族而加束縛焉。秦皇帝使恬賜之湯沐,而封諸管城,號曰管城子,曰見親寵任事。
穎為人,強記而便敏,自結繩之代以及秦事,無不纂錄。陰陽、卜筮、占相、醫方、族氏、山經、地誌、字書、圖畫、九流、百家、天人之書,及至浮圖、老子、外國之說,皆所詳悉。又通於當代之務,官府簿書、巿井貸錢註記,惟上所使。自秦皇帝及太子扶蘇胡亥、丞相斯、中車府令高,下及國人,無不愛重。又善隨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隨其人。雖見廢棄,終默不泄。惟不喜武士,然見請,亦時往。累拜中書令,與上益狎,上嘗呼為中書君。上親決事,以衡石自程,雖官人不得立左右,獨穎與執燭者常侍,上休方罷。穎與絳人陳玄、弘農陶泓,及會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處必偕。上召穎,三人者不待詔,輒俱往,上未嘗怪焉。
後因進見,上將有任使,拂試之,因免冠謝。上見其發禿,又所摹畫不能稱上意。上嘻笑曰:“中書君老而禿,不任吾用。吾嘗謂中書君,君今不中書邪?”對曰:“臣所謂盡心者。”因不復召,歸封邑,終於管城。其子孫甚多,散處中國夷狄,皆冒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繼父祖業。
太史公曰:毛氏有兩族。其一姬姓,文王之子,封於毛,所謂魯、衛、毛、聃者也。戰國時有毛公、毛遂。獨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孫最為蕃昌。《春秋》之成,見絕於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將軍拔中山之豪,始皇封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無聞。穎始以俘見,卒見任使,秦之滅諸侯,穎與有功,賞不酬勞,以老見疏,秦真少恩哉。

雜說一《龍說》

韓愈
龍噓氣成雲,雲固弗靈於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玄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谷,雲亦靈怪矣哉。
雲,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雲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可歟。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
易曰:“雲從龍。”既曰:“龍,雲從之矣。”
【翻譯】
龍吐出的氣形成雲,雲本來不比龍靈異。但是龍乘著這股雲氣,可以在茫茫的太空中四處遨遊,接近日月,遮蔽它的光芒,震撼起雷電,變化神奇莫測,雨水降落在大地,使得山谷沉淪。這雲也是很神奇靈異的呢!
雲,是龍的能力使它有靈異的。至於龍的靈異,卻不是雲的能力使它這樣子的。但是龍沒有雲,就不能顯示出它的靈異。失去它所憑藉的雲,實在是不行的啊。多么奇怪啊,龍所憑藉依靠的,正是它自己造成的雲。《周易》說:“雲跟隨著龍。”那么既然叫做龍,就應該有雲跟隨著它啊!
注釋:
龍說:選自《雜說》,為其首篇,題目為編者加。 噓:噴吐。 伏:遮蔽。 景:通“影”。 神變化:語出《管子·水地篇》“龍生於水,被五色而游,故神。欲小則化為蠶(蟲蜀)[說明,此為一個字zh ],欲大則藏於天下,欲上則凌於雲氣,欲下則入於深泉,變化無日,上下無時,謂之神。” 水:名詞用作動詞,下雨。 汩:漫。 雲從龍:語出《易·乾·文言》“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從:隨,跟隨。

雜說二《醫說》

善醫者,不視人之瘠肥,察其脈之病否而已矣;善計天下者,不視天下之安危,察其紀綱之理亂而已矣。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紀綱者,脈也。脈不病,雖瘠不害;脈病而肥者,死矣。通於此說者,其知所以為天下乎!夏、殷、周之衰也,諸侯作而戰伐日行矣。傳數十王而天下不傾者,紀綱存焉耳。秦之王天下也,無分勢於諸侯,聚兵而焚之,傳二世而天下傾者,紀綱亡焉耳。是故四支雖無故,不足恃也,脈而已矣;四海雖無事,不足矜也,紀綱而已矣。憂其所可恃,懼其所可矜,善醫善計者,謂之天扶與之。《易》曰:“視履考祥。”善醫善計者為之。

雜說三《崔山君傳》

談生之為《崔山君傳》,稱鶴言者,豈不怪哉!然吾觀於人,其能盡其性而不類於禽獸異物者希矣,將憤世嫉邪長往而不來者之所為乎?昔之聖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鳥者,其貌有若蒙其者。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謂之非人邪?即有平肋曼膚,顏如渥丹,美而很者,貌則人,其心則禽獸,又惡可謂之人邪?然則觀貌之是非,不若論其心與其行事之可否為不失也。怪神之事,孔子之徒不言,余將特取其憤世嫉邪而作之,故題之云爾。
翻譯:
作者談氏在他寫的《崔山君傳》里說,那些聲稱自己如仙鶴般長壽能知往事的人,實在太荒謬了。但據我觀察,能夠盡到人的本性而不象禽獸那樣的人太少了,而這些人又憤世嫉俗、隱居避世,這是為什麼呢?昔時的聖人們,有的頭象牛,有的身體象蛇,有的嘴巴象鳥,還有的面貌象蒙倛那樣方而且醜陋,但是他們僅僅是與那些野獸外貌相似,而本性卻完全不同,我們能夠說他們不是人嗎?而有的人身材豐滿,皮膚細嫩滑澤,面色紅潤有如硃砂,美麗非凡,他們的外表是人,而本性卻象禽獸一般。那么是否還能夠把他們稱作人呢?所以以貌取人,不如觀其言察其行來的正確。鬼神之說,我們儒家弟子從不輕信,所以我就從這個故事中選擇了憤世嫉俗的一面,來發表一些感想而已。

雜說四《馬說》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只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
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
【注釋】
伯樂:春秋時秦穆公時人,姓孫,名陽,擅長相馬。
只:同“只”,只是。辱:受屈辱,埋沒。
駢:成雙成對。駢死:並列而死。槽櫪:原指養獸的食器,這裡指養馬的處所。
不以千里稱也:不以千里馬被稱道。以,把。稱,稱頌,稱道。
馬之千里者:馬(當中)能行千里的。之,助詞。此句“馬”和“千里者”是部分復指關係。
一食:吃一次。或:有時。盡粟一石(shi):吃盡一石(dàn)粟。盡,全,這裡作動詞用,是“吃盡”的意思。石,十斗為石。
食:同“飼”,餵養。
其:指千里馬,代詞。能千里:能走千里。
是:這,指示代詞。
能:才能。
才美不外見:才能和長處不能表現在外。見,同“現”,表露。美,美好素質
且:將。欲:想要,要。等:相當。不可得:不可能。得,能,表示客觀條件允許。
安:怎么,哪裡,疑問代詞。
策:駕馭。之,指千里馬,代詞。以其道:用(對待)它的辦法。
盡其材:全發揮它的才能。材,同“才”,此指行千里的才能。
鳴之:吆喝它。通其意:跟它的心意相通。
執策:拿著馬鞭。策,趕馬的鞭子,名詞。臨之:臨視著馬。臨,從高處往下看。
其:語氣助詞,加強反問語氣。
其:語氣助詞,加強肯定語氣。
【譯文】
世上有了伯樂,這樣以後才有千里馬。千里馬是經常有的,可是伯樂卻不經常有。因此,即使是很名貴的馬也只能在僕役的手下受到屈辱,跟普通的馬一起死在馬廄里,不能獲得千里馬的稱號。
日行千里的馬,一頓有時能吃下一石糧食,餵馬的人不懂得要根據它日行千里的本領來餵養它。(所以)這樣的馬,雖然有日行千里的能耐,卻吃不飽,力氣不足,它的才能和美好的素質也就表現不出來,想要跟普通的馬相等尚且辦不到,又怎么能要求它日行千里呢?
鞭策它,不按正確的方法,餵養又不足以使它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聽它嘶叫卻不懂得它的意思,(反而)拿著鞭子站在它跟前說:“天下沒有千里馬!”唉!難道真的沒有千里馬嗎?大概是他們真的不能識別千里馬啊!
深層含義:懷才不遇,對封建統治者埋沒人才的辛辣諷刺和批判,以及對埋沒人才的惋惜、悲憤。
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其一:
天街②小雨潤如酥③,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④一年春好處,絕勝⑤煙柳滿皇都⑥。
其二:
莫道官忙身老大,即無年少逐春心。
憑君先到江頭看,柳色如今深未深。
譯文
京城大道上空絲雨紛紛,它像乳汁般細密而滋潤,
遠望草色依稀連成一片,近看時卻顯得稀疏零星。
這是一年中最美的景色,遠勝過綠楊滿城的暮春。
鑑賞
這是一首描寫和讚美早春美景的七言絕句。首句點出初春小雨 ,以"潤如酥"來形容它的細滑潤澤,準確地捕捉到了它的特點。造句清新優美。與杜甫的"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有異曲同工之妙。
第二句緊承首句,寫草沾雨後的景色。以遠看似青 ,近看卻無 ,描畫出了初春小草沾雨後的朦朧景象。可與王維的"青靄入看無"、"山色有無中"相媲美。
三、四兩句對初春景色大加讚美:"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這兩句意思是說:早春的小雨和草色是一年春光中最美的東西,遠遠超過了煙柳滿城的衰落的晚春景色。寫春景的詩,在唐詩中,多取明媚的晚春,這首詩卻取早春詠嘆,認為早春比晚春景色優勝,別出新意。前兩句體察景物之精細已經令人稱讚,後兩句如騎兵驟至更在人意料之外。
這首小詩 ,詩人只運用簡樸的文字 ,就常見的"小雨"和"草色",描繪出了早春的獨特景色。刻畫細膩,造句優美,構思新穎,給人一種早春時節濕潤、舒適和清新之美感。

名言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馬 說》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
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聽穎師彈琴》)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原毀》)
親之割之不斷,疏者屬之不堅。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送孟東野序》)
少年樂相知,衰暮思故友。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事業無窮年。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者也。 (《師說》)
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 進學解》)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 (《師說》)
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師說》)
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
聖人無常師。 (《師說》)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師說》)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調張籍》)
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原道》)

韓愈墓

韓愈墓位於河南省孟州市城西6公里韓莊村北半嶺坡上。此地北望太行,南臨黃河,是一片丘陵地帶。墓冢

韓愈陵園

高大,有磚石圍牆,翠柏蓊鬱,芳草芨芨,棗樹成林。墓前有韓愈祠,明代建築,三進院落,韓愈雕像坐於祠中。
韓愈墓始建於唐敬宗寶曆元年(825年)。墓地處丘陵地帶,墓冢高10餘米,冢前建有祠堂,計有饗堂三間,門房三間。祠內共有石碑13通,記載有韓愈生平事跡等。墓前院內有古柏兩株,相傳為唐代栽植,有清乾隆年間孟縣知縣仇汝瑚碑記:"唐柏雙奇",左株高5丈,圍 1.2 丈;右株高4丈,圍1.1丈。 1986年11月,公布為河南省文物保護單位。
位於廣東潮州市城東筆架山麓,唐代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韓愈,由於向皇帝提出停止迎接法門寺佛骨到長安供奉的建議,觸怒了皇帝,被令處死,幸得宰相裴度等講情,改貶為潮州刺史。韓愈以戴罪之身,在潮七個多月,把中原先進文化帶到嶺南,辦教育,驅鱷魚,為民眾做了許多好事,被潮人奉為神,潮人並將筆架山改稱韓山,山下的鱷溪改稱韓江
宋鹹平二年(公元999年)在通判陳堯佐的倡導下建立韓祠。祠宇據地高曠,構造古雅,占地328平方米,系雙層垂檐建築。其下層為展覽廳,上層闢為“韓愈紀念館”,閣前石砌平台正中有2米多高的韓愈平身石像1尊。內分前後二進,並帶兩廊。後進築在比前進高出幾米的台基上,內供韓愈塑像。堂上有對聯:“闢佛累千言,雪冷藍關,從此儒風開嶺嬌;到官才八月,潮平鱷諸,於今香火遍瀛洲。”祠內有歷代碑刻36塊,其年代最早者即蘇軾的《潮州韓文公廟碑》,從城南移此,置正堂南牆下。祠內前後二進樑柱,還分懸今人為重修韓文公祠所題寫的匾額。韓祠倚山臨水,肅穆端莊。1988年,原侍郎亭舊址又新建了“侍郎閣”(韓愈曾任刑部侍郎,人稱“韓侍郎”),蘇軾為此寫下了著名的《潮州韓文公廟碑記》,稱韓愈“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遂成天下定論。周圍為歷代韓祠碑刻和韓愈筆跡。饒有趣味的是“傳道起文”的碑刻,因字形特殊,竟有多種讀法。庭園有碑廊,保存現代名人評價韓愈的書法碑刻。後山腰為侍郎閣,閣前有韓愈石雕頭像,閣內辭為韓愈生平展覽館。
陽山韓愈紀念館
位於廣東陽山縣境內,這是為了紀念曾任陽山縣令的大文豪韓愈而修建。展廳內掛滿了韓愈在陽山留下的手跡石刻及歷代文人景韓詩文的拓片。展廳內,有一張珍貴的韓愈全身像的拓片。在陽山韓愈紀念館內,存有肖炳堃的摩刻附有詩及詩序,詩及詩序富有激情,讀後讓人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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