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毌丘諸葛鄧鐘傳

《王毌丘諸葛鄧鐘傳》是西晉時史學家陳壽創作的一篇傳。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王毌丘諸葛鄧鐘傳
  • 創作年代:西晉
  • 作品體裁:傳
  • 作者:陳壽
  • 作品出處:《三國志》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王毌丘諸葛鄧鐘傳
王淩字彥雲,太原祁人也。叔父允,為漢司徒,誅董卓。卓將李傕、郭汜等為卓報仇,入長安、殺允,盡害其家。淩及兄晨,時年皆少,逾城得脫,亡命歸鄉里。淩舉孝廉,為發乾長,稍遷至中山太守,所在有治,太祖闢為丞相掾屬。文帝踐阼,拜散騎常侍。出為兗州刺史,與張遼等至廣陵討孫權。臨江,夜大風,吳將呂范等船漂至北岸,淩與諸將逆擊,捕斬首虜,獲舟船,有功,封宜城亭侯,加建武將軍,轉在青州。是時海濱乘喪亂之後,法度未整。淩布政施教,賞善罰惡,甚有綱紀,百姓稱之,不容於口。
後從曹休徵吳,與賊遇於夾石,休軍失利,淩力戰決圍,休得免難。仍徙為揚、豫州刺史,鹹得軍民之歡心。始至豫州,旌先賢之後,求未顯之士,各有條教,意義甚美。初,淩與司馬朗、賈逵友善,及臨兗、豫,繼其名跡,正始初,為征東將軍,假節都督揚州諸軍事。
二年,吳大將全琮數萬眾寇芍陂,淩率諸軍逆討。與賊爭塘,力戰連日,賊退走。
進封南鄉侯,邑千三百五十戶,遷車騎將軍、儀同三司。
是時,淩外甥令狐愚以才能為兗州刺史,屯平阿。舅甥並典兵,專淮南之重。淩就遷為司空。司馬宣王既誅曹爽,進淩為太尉,假節鉞。淩、愚密協計,渭齊王不任天位,楚王彪長而才,欲迎立彪都許昌。嘉平元年九月,愚遣將張式至白馬,與彪相問往來。
淩又遣舍人勞精詣洛陽,語子廣。廣言:“廢立大事,勿為禍先。”其十一月,愚復遣式詣彪,未還,會愚病死。二年,熒惑守南斗。淩謂:“斗中有星,當有暴貴者。”三年春,吳賊塞塗水。淩欲因此發,大嚴諸軍,表求討賊。詔報不聽。淩陰謀滋甚,遣將軍揚弘以廢立事告兗州刺史黃華,華、弘連名以白太傅司馬宣王。宣王將中軍乘水道討淩,先下赦淩罪,又將尚書廣東,使為書喻淩,大軍掩至百尺逼淩.淩自知勢窮,乃乘船單出迎宣王,遣掾王彧謝罪,送印綬、節鉞。軍到丘頭,淩面縛水次。宣王承詔遣主簿解縛反服,見淩,慰勞之,還印綬、節鉞,遣步騎六百人送還京都。淩至項,飲藥死。
宣王遂至壽春。張式等皆自首,乃窮治其事。彪賜死,諸相連者悉夷三族。朝議鹹以為《春秋》之義,齊璀杼、鄭歸生皆加追戮,陳屍斫棺,載在方策。淩、愚罪宜如舊典。
乃發淩、愚冢,剖棺,暴屍於所近市三日,燒其印綬、朝服,親土埋之。進弘、華爵為鄉侯。廣有志尚學行,死時年四十餘。
毋丘儉字仲恭,河東聞喜人也。父興,黃國中為武威太守,伐叛柔服,開通河右,名次金城太守蘇則。討賊張進及討叛胡有功,封高陽鄉侯。入為將作大匠。儉襲父爵,為平原侯文學。明帝即位,為尚書郎,遷羽林監。以東富之舊,甚見親待。出為洛陽典農。時取農民以治宮室,儉上疏曰:“臣愚以為天下所急除者二賊,所急務者衣食。誠使二賊不滅,士民飢凍,雖祟美宮室,猶無益也。”遷荊州刺史。
青龍中,帝圖討遼東,以儉有乾策,徙為幽州刺史,加度遼將軍,使持節,護烏丸校尉。率幽州諸軍至襄平,屯遼隧。右北平烏丸單于寇婁敦、遼西烏丸都督串眾王護留等,昔隨袁尚奔遼東者,率眾五千餘人降。寇婁敦遣弟阿羅盤等詣闕朝貢,封其渠率二十餘人為侯、王,賜輿馬繕彩各有差。公孫淵逆與儉戰,不利,引還。明年,帝遣太尉司馬宣王統中軍及儉等眾數萬討淵,定遼東。儉以功進封安邑侯,食邑三千九百戶。
正始中,儉以高句驪數侵叛。督諸軍步騎萬人出玄菟,從諸道討之。句驪王宮將步騎二萬人,進軍沸流水上,大戰梁口。宮連破走。儉遂束馬縣車,以登丸都,屠句驪所都,斬獲首虜以千數。句驪沛者名得來,數諫宮,宮不從其言。得來嘆曰:“立見此地將生蓬篙。”遂不食而死,舉國賢之。儉令諸軍不壞其墓,不伐其樹,得其妻子,皆放遣之。官單將妻子逃竄。儉引軍還。六年,復征之,宮遂奔買溝。儉遣玄菟太守王頎追之,過沃沮千有餘里,至肅慎氏南界,刻石紀功,刊丸都之山,銘不耐之城。諸所誅納八千餘口,論功受賞,侯者百餘人。穿山溉灌,民賴其利。遷左將軍,假節監豫州諸軍事,領豫州刺史,轉為鎮南將軍。諸葛誕戰於東關,不利,乃令誕、儉對換。誕為鎮南,都督豫州。儉為鎮東,都督揚州。吳太傅諸葛恪圍合肥新城,儉與文欽御之,太尉司馬孚督中軍東解圍,恪退還。
初,儉與夏侯玄、李豐等厚善。楊州刺史前將軍文欽,曹爽之邑人也。驍果粗猛,數有戰功,好增虜獲,以徼寵賞,多不見許,怨恨日甚。儉以計厚待欽,情限好洽。欽亦感戴,投心無二。正元二年正月,有彗星數十丈,西北竟天,起於吳、楚之分。儉、欽喜,以為己樣。遂矯太后詔,罪狀大將軍司馬景王,移諸郡園,舉兵反。迫脅淮南將守諸別屯者,及吏民大小,皆入壽春城,為壇於城西,歃血稱兵為盟,分老弱守城,儉、欽自將五六萬眾渡淮,西至項。儉堅守,欽在外為游兵。
大將軍統中外軍討之。別使諾葛誕督豫州諸軍從安風津擬壽春,征東將軍胡遵督青、徐諸軍出於譙。宋之間,絕其歸路。大將軍屯汝陽,使監軍王基督前鋒諸軍據南頓以待之。令諸軍皆堅壁勿與戰。儉、欽進不得關,退恐壽春見襲,不得歸,計窮不知所為。
淮南將士,家皆在北,眾心沮散,降者相屬,惟淮南新附農民為之用。大將軍遣兗州刺史鄧艾督泰山諸軍萬餘人至樂嘉,示弱以誘之,大將軍尋自洙至。欽不知,果夜來欲襲艾等,會明,見大軍兵馬盛,乃引還。大將軍縱驍騎追擊,大破之,欽遁走。是日,儉聞欽戰敗,恐懼夜走,眾潰。比至慎縣,左右人兵稍棄儉去,儉獨與小弟秀及孫重藏水邊草中。安風津都尉部民張屬就射殺儉,傳首京都。屬封侯。秀、重走入吳。將士諸為儉、欽所迫脅者,悉歸降。儉字甸為治書侍御史,先時知儉謀將發,私出將家屬逃走新安靈山上。別攻下之,夷儉三族。欽亡入吳,吳以欽為都護,假節、鎮北大將軍、幽州牧、譙侯。
諸葛誕字公休,琅邪陽都人。諸葛豐後也。初以尚書郎為榮陽令,入為吏部郎。人有所屬託,輒顯其言而承用之,後有當否,則公議其得失以為褒貶,自是群僚莫不慎其所舉。累遷御史中巫、尚書,與夏侯玄、鄧颺等相善,收名朝廷,京都翕然。言事者以誕,颺等修浮華,合虛譽,漸不可長。明帝惡之,免誕官。會帝崩,正始初,玄等並在職。復以誕為御史中丞、尚書,出為揚州刺史,加昭武將軍。王淩之陰謀也,太傅司馬宣王潛軍東伐,以誕為鎮東將軍、假節都督揚州之諸軍事,封山亭侯。諸葛恪興東關,遣誕督諸軍討之,與戰,不利。還,徙為鎮南將軍。後毋丘儉、文欽反,遣使詣誕,招呼豫州士民。誕斬其使,露布天下,令知儉、欽凶逆。大將軍司馬景王東征,使誕豫州諸軍。渡安風津向壽春。儉、欽之破也,誕先至壽春。壽春中十餘萬口,聞儉、欽敗,恐誅,悉破城門出,流進山澤,或散走入吳。以延久在淮南,乃復以為鎮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吳大將孫峻、呂據、留贊等聞淮南亂,會文欽往,乃帥眾將欽徑至壽春。時誕諸軍已至,城不可攻,乃走。誕遣將軍蔣班追擊之,斬贊,傳首,收其印節。
進封高平侯,邑三千五百戶,轉為征東大將軍。
誕既與玄、颺等至親,又王淩、毋丘儉累見夷滅,懼不自安。傾帑藏振施以結眾心,厚養親附及揚州輕俠者數千人為死士。甘露元年冬,吳賊欲向徐堨,計誕所督兵馬足以待之,而復請十萬眾守壽春,又求臨淮築城以備寇,內欲保有淮南。朝廷微知涎有自疑心,以誕舊臣,欲入度之。二年五月,征為司空。誕被詔書,愈恐,遂反。召會諸將,自出攻揚州刺史樂綝,殺之。斂淮南及淮北郡縣屯田口十餘萬官兵,揚州新附勝兵者四五萬人,聚谷足一年食,閉城自守。遣長史吳綱將小子靚至吳請救。吳人大喜,遣將全懌、全端、唐咨、王祚等,率三萬眾,密與文欽俱來應誕。以為誕左都護、假節、大司徒、騾騎將軍、青州牧、壽春侯。是時鎮南將軍王基始至,督諸軍圍壽春,未合。咨、欽等從城東北,因山乘險,得將其眾突入城。六月,車駕東征至項。大將軍司馬文王督中外諸軍二十六萬眾,臨淮討之。大將軍屯丘頭。使基及安東將軍陳騫等四面合圍,表里再重,塹壘甚峻;又使監軍石苞、兗州刺史州泰等,簡銳卒為游軍,備外寇。欽等數出犯圍,逆擊走之。吳將朱異再以大眾來迎誕等,渡黎漿水,泰等逆與戰,每摧其鋒。
孫綝以異戰不進,怒而殺之。城中食轉少,外救不至,眾無所恃。將軍蔣班、焦彝,皆誕爪牙計事者也,棄誕,逾城自歸大將軍。大將軍乃使反間,以奇變說全懌等,懌等率眾數千人開門來出。城中震懼,不知所為。
三年正月,誕、欽、咨等大為攻具。晝夜五六日攻南圍,欲決圍而出。圍上諸軍,臨高以發石車火箭逆燒破其攻具,弩矢及石雨下,死傷者蔽地,血流盈塹。復還入城,城內食轉竭,降出者數萬口。欽欲盡出北方人,省食,與吳人堅守,誕不聽,由是爭恨。
欽素與誕有隙,徒以計合,事急愈相疑。欽見誕計事,誕遂殺欽。欽子鴦及虎將兵在小城中,聞欽死,勒兵馳赴之,眾不為用。鴦、虎單走,逾城出,自歸大將軍。軍吏請誅之,大將軍令曰:“欽之罪不容誅,其子固應當戮,然鴦、虎以窮歸命,且城未拔,殺之是堅其心也。”乃赦鴦、虎,使將兵數百騎馳巡城,呼語城內云:“文欽之子猶不見殺,其餘何懼?”表鴦、虎為將軍,各賜爵關內侯,城內喜且擾,又日譏困,誕、咨等智力窮。大將軍乃自臨圍,四面進兵,同時鼓譟登城,城內無敢動者。誕窘急,單乘馬,將其麾下突小城門出。大將軍司馬胡奮部兵逆擊,斬涎,傳首,夷三族。誕麾下數百人,坐不降見斬,皆曰:“為諸葛公死,不恨。”其得人心如此。唐咨、王祚及諸裨將皆面縛降,吳兵萬眾,器仗軍實山積。
初圍壽春,議者多欲急攻之,大將軍以為:城固而眾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敵,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於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將使同就戮,吾當以全策縻之,可坐而制也。誕以二年五月反,三年二月破滅。六軍按甲,深溝高壘,而誕自困,竟不煩攻而克。及破壽春,議者又以為淮南仍為叛逆,吳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縱,宜悉坑之。
大將軍以為:古之用兵。全因為上,戮其元惡而已。吳兵就得亡還,適可以示中國之弘耳。一無所殺,分布三河近郡以安處之。
唐咨本利城人。黃國中,利城郡反。殺太守徐箕,推咨為主。文帝遣諸軍討破之,咨走入海,遂亡至吳,官至左將軍。封侯、持節。誕、欽屠戮,咨亦生擒,三叛皆獲,天下快焉。拜咨安遠將軍,其餘裨將鹹假號位,吳眾悅服。江東感之,皆不誅其家。其淮南將吏士民諸為誕所脅略者,惟誅其首逆,余皆秋赦之。聽鴦、虎收斂欽喪,給其車牛,致葬舊墓。鄧艾字士載,義陽棘陽人也。少孤,太祖破荊州,徙汝南,為農民養犢。
年十二,隨母至穎川。讀故太丘長陳寔碑文,言“文為世范,行為士則”,艾遂自名范,字士則。後宗族有與同者,故改焉。為都尉學士,以口吃,不得作乾佐。為稻田守叢草吏。同郡吏父憐其家貧,資給甚厚,艾初不稍謝。每見高山大澤,輒規度指畫軍營處所,時人多笑焉。後為典農綱紀,上計吏,因使見太尉司馬宣王。宣王奇之,辟之為掾,遷尚書郎。
時欲廣田畜谷,為滅賊資。使艾行陳、項已東至壽春。艾以為“田良水少,不足以盡地利,宜開河渠,可以引水澆溉,大積軍糧,又通運漕之道”。乃著《濟河論》以喻其指。又以為“昔破黃巾。因為屯田,積穀於許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軍征舉,運兵過半,功費巨億,以為大役。陳、蔡之間,土下田良,可省許昌左右諸稻田,並水東下。令淮北屯二萬人,淮南三萬人,十二分休,常有四萬人,且田且守。
水豐常收三倍於西,計除眾費,歲完五百萬斛以為軍資。六七年間,可積三千萬斛於淮上,此則十萬之眾五年食也。以此乘吳,無往而不克矣。“宣王善之,事皆施行。正始二年,乃開廣漕渠,每東南有事,大軍興眾,泛舟而下,達於江、淮,資食有儲而無水害,艾所建也。出參征西軍事,遷南安太。
嘉平元年,與征西將軍郭淮拒蜀偏將軍姜維。維退,淮因西擊羌。艾曰:“賊去未遠,或能復還,宜分諸軍以備不虞。”於是留艾屯白水北。三日,維遣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結營。艾謂諸將曰:“維今卒還,吾軍人少,法當來渡而不作橋。此維使化持吾,令不得還。維必自東襲取洮城。”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艾即夜潛軍逕到,維果來渡,而艾先至據城,得以不敗。賜爵關內侯,加討寇將軍,後遷城陽太守。
是時并州右賢王劉豹並為一部。艾上言曰:“戎狄獸心,不以義親,強則侵暴,弱則內附,故周宣有?嚴?狁之寇,漢祖有平城之困。每匈奴一盛,為前代重患,自單于在外莫能牽制長卑。誘麗致之,使來入侍。由是羌夷失統,合散無主,以單幹在內,萬里順軌。今單于之尊日疏,外士之威浸重。則胡虜不可不深備也。聞劉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為二國,以分其勢。去卑功顯前朝,而子不繼業,宜加其子顯號,使居雁門。離國弱寇、迫錄舊勛,此御邊長計也。”又陳:“羌胡與民同處者,宜以漸出之,使居民表崇廉恥之教,塞奸宄之路。”大將軍司馬景王新輔政,多納用焉。遷汝南太守,至則尋求昔所厚己吏父久己死,遣吏祭之,重遺其母、舉其子與計吏。艾所在,荒野開闢,軍民並豐。諸葛恪圍合肥新城,不克,退歸。艾言景王曰:“孫權已沒,大臣未附,吳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勢,足以建命。恪新秉國政,而內無其主,不念撫恤上下以立根基,競於外事,虐用其民,悉國之眾,頓于堅城,死者萬數,載禍而歸,此恪獲罪之日也。昔子胥、吳起、商殃、樂毅皆見任時君,主沒而敗。況恪才非四賢,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恪歸,果見誅。遷兗州刺史,加振威將軍,上言曰:“國之所急,惟農與戰,國富則兵強,兵強則戰勝。然農者,勝之本也。
孔子曰:“足食足兵,食在兵前也。上無設爵之勸,則下無財畜之功。今使考績之賞,在於積粟富民,則交遊之路絕,浮華之原塞矣。”
高貴鄉公即尊位,進封方城亭侯。毋丘儉作亂,遣健步齎書,欲疑惑大眾,艾斬之,兼道進軍,先趣樂嘉城,作浮橋。司馬景王至,遂據之。文欽以後大軍破敗於城下,艾追之至丘頭。欽奔吳。吳大將軍孫峻等號十萬眾,將渡江,鎮東將軍諸葛誕遣艾據肥陽,艾以與賊勢相遠,非要害之地,輒移屯附亭,遣泰山太守諸葛緒等於黎漿拒戰,遂走之。
其年征拜長水校尉。以破欽等功,進封方城鄉侯,行安西將軍。解雍州刺史王經圍於狄道,姜維退駐鐘提,乃以艾為安西將軍,假節、領護東羌校尉。議者多以為維力已竭,未能更出。艾曰:“洮西之敗,非小失也。破軍殺將,倉廩空虛,百姓流離,幾於危亡。
今以策言之,彼有乘勝之勢,我有虛弱之實,一也。彼上下相習,五兵犀利,我將易兵新,器杖未復,二也。彼以船行,吾以陸軍,勞逸不同。三也。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當有守,彼專為一,我分為四,四也。從南安、隴西,因食羌谷,若趨祁山,熟麥千頃,為之縣餌,五也。賊有黠數,其來必矣。“頃之,維果向祁山,聞艾已有備,乃回從董亭趣南安,艾據武城山以相持。維與艾爭險,不克。其夜,渡渭東行,緣山趣上邽,艾與戰於段谷,大破之。甘露元年詔曰:”逆賊姜繼連年狡黠,民夷騷動,西士不寧。艾籌畫有方,忠勇奮發,斬將十數,馘首千計;國威震於巴、蜀,武聲揚於江、岷。今以艾為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進封鄧侯,分五百戶封子忠為亭侯。“二年,拒姜維於長城,維退還。遷征西將軍,前後增邑凡六千六百戶。
景元三年,又破維乾侯和,維卻保沓中。四年秋,詔諸軍征蜀,大將軍司馬文王皆指授節度,使艾與維相綴連。雍州刺史諸葛緒要維,令不得歸,艾遣天水太守王頎等直攻維營,隴西太守牽弘等邀其前,金城太守楊欣等詣甘松。維聞鐘會諸軍己入漢中,引退還。欣等追躡於強川口,大戰,維敗走。聞雍州已塞道,屯橋頭,從孔函谷入北道,欲出雍州後。諸葛緒聞之,卻還三寸里。維入北道三十餘里,聞緒軍卻,尋還,從橋頭過,緒趣截維,較一日不及。維遂東引,還守劍閣。鐘會攻維未能克。艾上言:“今賊摧折,宜遂乘之,從陰平由邪徑經漢德陽亭趣涪,出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餘里,奇兵沖其腹心。劍閣之守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軍志有之曰:”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
冬十月,艾自陰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頻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
先登至江由,蜀守將馬邈降。蜀衛將軍諸葛瞻自涪還綿竹、列陳待艾。艾遣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馬師纂等出其左。忠、纂戰不利,並退還。曰:“賊未可擊。”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舉,何不可之有?”乃叱忠、纂等,將斬之。忠、纂馳還更戰,大破之,斬瞻及尚書張遵等首,進軍到雒,劉禪遣使奉皇帝璽綬,為箋詣艾請降;艾至成都,禪率太子諸王及群臣六十餘人面縛輿櫬詣軍門。艾執節解縛焚櫬。受而宥之。檢御將士,無所虜略,綏納降附,使復舊業,蜀人稱焉。輒依鄧禹故事,承制拜禪行驃騎將軍,太子奉車、諸王駙馬都尉。蜀群司各隨高下拜為王官,或領艾官屬。以師纂領益州刺史,隴西大守牽弘等領蜀中諸郡。使於綿竹築台以為京觀,用彰戰功。士卒死事者,皆與蜀兵同共埋藏。艾深自矜伐。謂蜀士大夫曰:“諸君賴遭某,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吳漢之徒,己殄滅矣。”又曰:“姜維自一時雄兒也,與某相值,故窮耳。”有識者笑之。
十二月,詔曰:“艾曜威奮武,深入虜庭,斬將搴旗,梟其鯨鯢,使僭號之主,稽首系頸,歷世逋誅,一朝而平。兵不逾時,戰不終日,雲徹席捲,盪定巴蜀。雖白起破強楚,韓信克勁趙,吳漢擒子陽,亞夫滅七國,計功論美,不足比勛也。其以艾為大尉,增邑二萬戶,封子二人亭侯,各食邑乾戶。”艾言司馬文王曰:“兵有先聲而後實者,今因平蜀之勢以乘吳,吳人震恐,席捲之時也。然大舉之後,將士疲勞,不可便用,且徐緩之;留隴右兵二萬人,蜀兵二萬人,煮鹽興冶,為軍農要用,並作舟船,豫順流之事,然後發使告以利害,吳必歸化,可不征而定也。今宜厚劉禪以致孫休,安士民以來遠人,若便送禪於京都,吳以為流徒,則於向化之心不勸。宜權停留,須來年秋冬,比爾吳亦足平。以為可封禪為扶風王,錫其資財,供其左右。郡有董卓塢,為之宮舍。爵其子為公侯,食郡內縣,以顯歸命之寵。開廣陵、城陽以待吳人,則畏威懷德,望風而從矣。”文王使監軍衛瓘喻艾:“事當須報。不宜輒行。”艾重言曰:“銜命征行,奉指授之策,元惡既服;至於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謂合權宜。今蜀舉眾歸命,地盡南海,東接吳會,宜早鎮定。若待國命,往復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今吳未賓,勢與蜀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嫌以損於國也。”鐘會、胡烈、師纂等皆白艾所作悖逆,變釁已結。詔書檻車征艾。艾父子既囚,鐘會至成都。先送艾,然後作亂。會已死。艾本營將士追出艾檻車,迎還。瓘遣田續等討艾,遇於綿竹西,斬之。子忠與艾懼死,餘子在洛陽者悉誅,緹艾妻子及孫於。
初,艾當伐蜀,夢坐山上而有流水,以問殄虜護軍爰邵,邵曰:“按《易》卦,山上有水曰《蹇》。《蹇》繇曰:”《蹇》利西南,不利東北。‘孔子曰:“蹇利西南,往有功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往必克蜀,殆不還乎!”艾憮然不樂。
泰始元年,晉室踐阼。詔曰:“昔太尉王淩謀廢齊王,而土竟不足以守位。征西將軍鄧艾,矜功失節,實應大辟。然被書之日,罷遣人眾,束手受罪,比干求生遂為惡者,誠復不同。今天赦得還,若無子孫者聽使立後,令祭祀不絕。”三年,議郎段灼上疏理艾曰:“艾心懷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夷滅之誅,臣竊悼之。借哉,言艾之反也!艾性剛急,輕犯雅俗。不能協同朋類,故莫肯理之。臣敢言艾不反之狀。昔姜維有斷隴右之志,艾修治備守,積穀強兵。值歲凶旱,艾為區種,身被烏衣,手執耒耜,以率將士。上下相感,莫不盡力。艾持節守邊,所統萬數,而不難仆虜之勞,士民之役,非執節忠勤,孰能若此?故落門、段谷之戰,以少擊多,摧破強賊。先帝知其可任,委艾廟勝,授以長策。艾受命忘身,束馬懸車,自投死地,勇氣陵雲,士眾乘勢,使劉禪君臣面縛,叉手屈膝。艾功名以成,當書之竹帛,傳祚萬世。七十老公,反欲何求。艾誠恃養育之恩,心不自疑,矯命承制,權安社稷;雖違常科,有合古義,原心定罪,本在可論。鐘會忌艾威名,構成其事。忠而受誅,信而見疑,頭懸馬市,諸子並斬,見之者垂泣,聞之者嘆息。陛下龍興,闡弘大度,釋諸嫌忌,受誅之家,不拘敘用。昔秦民憐白起之無罪,吳人傷子胥之冤酷,皆為立祠。
今天下民人為艾悼心痛恨,亦猶是也。臣以為艾身首分離,捐棄草土,宜收屍喪,還其田宅。以平蜀之功,紹封其孫,使闔棺定謚,死無餘恨。赦冤魂於黃泉,收信義於後世,葬一人而天下慕其行,埋一魂而天下歸其義,所為者寡而悅者眾矣。“九年,詔曰:”艾有功勳,受罪不逃刑,而子孫為民隸,朕常愍之。其以嫡孫朗為郎中。“
艾在西時,修治障塞。築起城塢。泰始中,羌虜大叛,頻殺刺史,涼州道斷。吏民安全者,皆保艾所築塢焉。艾州里時輩南陽州泰,亦好立功業。善用兵。官至征虜將軍、假節都督江南諸軍事。景元二年薨,追贈衛將軍,謚日壯侯。
鐘會字士季,穎川長社人。太傅繇小子也。少敏惠夙成。中護軍蔣濟著論謂“觀其眸子,足以知人。”會年五歲,繇遣見濟,濟甚異之曰:“非常人也。”及壯,有才數技藝而博學,精練名理,以夜續晝,由是獲聲譽,正始中,以為秘書郎。遷尚書、中書恃郎。高貴鄉公即尊位,賜爵關內侯。毋丘儉作亂,大將軍司馬景王東征,會從,典知密事,衛將軍司馬文王為大軍後繼,景王薨於許昌,文王總統六軍,會謀謨帷幄。時中詔敕尚書傅嘏,以東南新定,權留衛將軍屯許昌為內外之援,令嘏率諸軍還。會與嘏謀,使嘏表上,輒與衛將軍俱發,還到雒水南屯住。於是朝廷拜文王為大將軍、輔政,會遷黃門恃郎。封東武亭候,邑三百戶。
甘田二年,征諸葛誕為司空,時會喪寧在家,策誕必不從命,馳白文王。文王以事已施行,不復追改。及誕反,車駕任項,文王至壽春,會復從行。初,吳大將全琮,孔權之婚親重臣也。琮子懌、孫靜、從子端、翩、緝等,皆將兵來救誕。懌兄子輝、儀留建業,與其家內爭訟,攜其母,將部曲數十家渡江,自歸文王。會建策,密為輝、儀作書,使輝、儀所親信齎入城告懌等,說吳中怒懌等不能拔壽春,欲盡誅諸將家,故逃來歸命。懌等恐懼,遂將所領開東城門出降,皆蒙封寵,城中由是乖離。壽春之破,會謀居多,親待日隆,時人謂之子房。軍還。遷為太僕,固辭不就。以中郎在大將軍府管記室事,為腹心之任。以討諸葛誕功,進爵陳侯。屢讓不受。詔曰:“會典綜軍事,參同計策。料敵制勝,有謀謨之勛,而推寵固讓。辭指款實。前後累重,志不可奪。夫成功不處,古人所重,其聽會所執,以成其美。”遷司隸校尉。雖在外司,時政損益,當世與奪,無不綜典。嵇康等見誅,皆會謀也。
文王以蜀大將姜維屢擾邊陲,料蜀國小民疲,資力單竭,欲大舉圖蜀。惟會亦以為蜀可取,豫共籌度地形,考論事勢。景元三年冬,以會為鎮西將軍、假節都督關中諸軍事,文王敕青、徐、兗、豫、荊、揚諸州,並使作船,又令唐咨作浮海大船,外為將伐吳者。四年秋,乃下詔使鄧艾、諸葛緒各統諸軍三萬餘人。艾趣甘松、沓中連綴維,緒趣武街、橋頭絕維歸路,會統十餘萬眾,分從斜谷、駱谷入。先命牙門將許儀在前治道。
會在後行。而橋穿,馬足陷,於是斬儀。儀者,許褚之於,有功王室,猶不原貸。諸軍聞之,莫不震竦。蜀令諸圍皆不得戰,退還漢、樂二城守。魏興太守劉欽趣子午谷,諸軍數道平行,至漢中。蜀監軍王含守樂城,護軍蔣斌守漢城,兵各五千。會使護軍荀愷、前將軍李輔各統萬人,愷圍漢城,輔圍樂城。會徑過,西出陽安口,遣人祭諸葛亮之墓。
使護軍胡烈等行前,攻破關城,得庫藏積穀。姜維自沓中還,至陰平,合集士眾,欲赴關城。未到,聞其已破,退趣白水。與蜀將張翼、廖化等合守劍閣拒會。會移檄蜀將吏士民曰:往者漢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幾於泯滅。太祖武皇帝神武聖哲,撥亂反正,拯其將墜,造我區夏。高祖文皇帝應天順民。受命踐阼。烈祖明皇帝奕世重光,恢拓洪業。然江山之外,異政殊俗,率土齊民未蒙王化,此三祖所以顧懷遺恨也。今主上聖德欽明,紹隆前緒。宰輔忠肅明允,劬勞王室,布政垂惠而萬邦協和,施德百蠻而肅慎致貢。悼彼巴蜀,獨為匪民,愍此百姓,勞役未已。是以命授六師,龔行天罰,征西、雍州、鎮西諸軍,五道並進。古之行軍,以仁為本,以義治之。王者之師,有徵無戰。故虞舜舞乾戚而服有苗,周武有散財、發廩、表閭之義。今鎮西奉辭銜命,攝統戎重,庶弘文告之訓,以濟元元之命,非欲窮武極戰,以快一朝之政,故略陳安危之要,其敬聽話言。
“益州先主以命世英才,興兵朔野,困躓冀、徐之郊,制命紹、布之手,太祖拯而濟之,與隆大好。中更背違,棄同即異,諾葛孔明仍規秦川,姜伯約屢出隴右。勞動我邊境,侵擾我氐、羌,方國家多故,未遑修九伐之徵也。今邊境乂清,方內無事,蓄力待時,並兵一向,而巴蜀一州之眾、分張守備,難以御天下之師。段谷、侯和沮傷之氣,難以敵堂堂之陳。比年以來,曾無寧歲。征夫勤瘁,難以當子來之民。此皆諸賢所親見也。蜀相壯見擒於秦,公孫述授首於漢,九州之險,是非一姓。此皆諸賢所備聞也。明者見危於無形,智者窺禍於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長為周賓,陳平背項,立功於漢。豈安酖毒,懷祿而不變哉?今國朝隆天覆之思,宰輔弘寬恕之德,先惠後誅,好生惡殺。
往者吳將孫壹舉眾內附,位為上司、寵秩殊異。文欽、唐咨為國大害,叛主仇賊,還為戎首。咨因逼擒獲,欽二於還降,皆將軍,封侯。咨與聞國事。壹等窮踧歸命,猶加盛寵,況巴蜀賢知見機而作者哉。誠能深鑒成敗,邈然高蹈,投跡微子之蹤,措身陳平之軌,則福同古人,慶流來裔,百姓士民,安堵舊業,農不易畝,市不回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豈不美與?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發,玉石皆碎,雖欲悔之,亦無及已。其詳擇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鹹使聞知。“
鄧艾迫姜維到陰平。簡選精銳,欲從漢德陽入江由左儋道詣綿竹,趣成都,與諸葛緒共行。緒以本受節度邀姜維,西行非本詔,遂進軍前向白水,與會合。會遣將軍田章等從劍閣西,徑出江由。未至百里,章先破蜀伏兵三校,艾使章先登。遂長驅而前。會與緒軍向劍閣,會欲專軍勢,密白緒畏懦不進,檻車征還。軍悉屬會,進攻劍閣,不克,引退,蜀軍保險拒守。艾遂至綿竹,大戰,斬諸葛瞻。維等聞瞻已破,率其眾東入於巴,會乃進軍至涪,遣胡烈、田續、龐會等追維。艾進軍向成都,劉撣詣艾降,遣使敕維等令降於會。維至廣漢郪縣,令兵悉放器仗,送節傳於胡烈,便從東道詣會降。會上言曰:“賊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逃死遁走,欲趣成都。臣輒遣司馬夏侯鹹、護軍胡烈等,徑從劍閣,出新都、大渡截其前,參軍愛(青彡)、將軍句安等躡其後,參軍皇甫闓、將軍王買等從涪南出沖其腹。臣據涪縣為東西勢援,維等所統步騎四五萬人,擐甲厲兵,塞川填谷,數百里中首尾相繼,憑恃其眾,方軌而西。臣敕鹹、闓等令分兵據勢。廣張羅網,南杜走吳之道,西塞成都之路,北絕越逸之徑,四面雲集,首尾並進,蹊路斷絕,走伏無地。臣又手書申喻,開示生路,群寇困逼,知命窮數盡,解甲投戈,面縛委質,印綬萬數,資器山積。昔舜舞乾戚,有苗自服;牧野之師,商旅倒戈。有徵無戰,帝王之盛業。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用兵之令典。陛下聖德,侔蹤前代,翼輔忠明,齊軌公旦,仁育群生,義征不譓,殊俗向化,無思不服,師不逾時,兵不血刃,萬里同風,九州共貫。臣輒奉宣詔命,導揚思化,復其社稷,安其閭伍,舍其賦調,弛其征役,訓之德禮以移其風,示之軌儀以易其俗,百姓欣欣,人懷逸豫,後來其蘇,義無以過。”會於是禁檢士眾不得抄略,虛己誘納,以接蜀之群司,與維情好歡甚。十二月詔曰:“會所向摧弊,前無強敵,緘制眾城,網羅進逸。蜀之豪帥,面縛歸命,謀無遺策,舉無廢功。凡所降誅,動以萬計,全勝獨克,有徵無戰。拓平西夏,方隅清晏。其以會為司徒,進封縣侯。增邑萬戶。封予二人亭侯,邑各千戶。”
會內有異志,因鄧艾承制專事,密白艾有反狀。於是詔書檻車征艾。司馬文王懼艾或不從命,敕會並進軍成都,監軍衛瓘在會前行,以文王手筆令宣喻艾軍,艾軍皆釋仗,遂收艾入檻車。會所憚惟艾,艾既擒而會尋至,獨統大眾,威震西土。自謂功名蓋世,不可復為人下,加猛將銳率皆在己手,遂謀反。欲使姜維等皆將蜀兵出斜谷,會自將大眾隨其後。既至長安,令騎士從陸道,步兵從水道順流浮渭入河,以為五日可到孟津,與騎會洛陽,一旦天下可定也。會得文王書云:“恐鄧艾或不就征,今遣中護軍賈充將步騎萬人逕入斜谷,屯樂城,吾自將十萬屯長安,相見在近。”會得書驚,呼所親語之曰:“但取鄧艾,相國知我能獨辦之。今來大重,必覺我異矣。便當速發。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漢,不失作劉備也。我自淮南以來,畫無遺策,四海所共知也。我欲持此安歸乎!”會以五年正月十五日至,其明日,悉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及蜀之故宮,為太后發喪於蜀朝堂。矯太后遺詔,使會起兵廢文王,“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議訖,書版署置,更使所親信代領諸軍。所請群官,悉閉著益州諸曹屋中,城門宮門皆閉,嚴兵圍守。會帳下督丘建本屆胡烈,烈薦之文王,會請以自隨,任愛之。建愍烈獨坐,啟會,使聽內一親兵出取飲食,諸牙門隨例各納—人。烈紿語親兵及疏與其子曰:”丘建密說訊息,會已作大坑,白棓數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賜白?焰?,拜為散將,以次棓殺坑中。“諸牙門親兵亦鹹說此語,一夜傳相告,皆遍。或渭會:”可盡殺牙門騎督以上。“會猶豫未決。十八日日中,烈軍兵與烈兒擂鼓出門,諸軍兵不期皆鼓譟出,曾無督促之者,而爭先赴城。時方給與姜維鎧杖,白外有匈匈聲,似失火,有頃,白兵走向城。會驚。謂維曰:”兵來似欲作惡,當云何?“維曰:”但當擊之耳。“會遣兵悉殺所閉諸牙門、郡守,內人共舉機以柱門,兵斫門,不能破。斯須,門外倚梯登城,或燒城屋,蟻附亂進,矢下如雨,牙門、郡守各緣屋出,與其卒兵相得。姜維率會左右戰,手殺五六人,眾既格斬維,爭赴殺會。會時年四十,將士死者數百人。
初,艾為太尉,會為司徒。皆持節、都督諸軍如故,鹹未受命而斃。會兄毓,以四年冬薨,會竟未知問。會兄子邕,隨會與懼死。會所養兄子毅及峻,辿等下獄,當伏誅,司馬文王表天子下詔,曰:“峻等祖父繇,三祖之世,極位台司,佐命立勛,饗食廟庭。
父毓,歷職內外,幹事有績。昔楚思子文之治,不滅斗氏之祀。晉錄成宣之忠,用存趙氏之後,以會、邕之罪,而絕繇、毓之類,吾有愍然!峻、辿兄弟特原,有官爵者如故。
惟毅及邕息伏法。“或曰,毓曾密啟司馬文王,言會挾術難保,不可專任,故有峻等雲。
初,文王欲遣會伐蜀,西曹屬邵悌求見曰,“今遣鐘會率十餘萬眾伐蜀,愚謂會單身無重任,不若使餘人行。”文王笑曰:“我寧當復不知此耶?蜀為天下作患,使民不得安息,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眾人皆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則智勇並竭,智勇並竭而強使之,適為敵擒耳。惟鐘會與人意同,今遣會伐蜀,必可滅蜀。滅蜀之後,就如卿所慮,當何所能一辦耶?凡敗軍之將不可以語勇,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圖存,心膽已破故也。若蜀以破,遺民震恐,不足與國事。中國將士各自思歸,不肯與同也。若作惡,只自滅族耳。卿不須憂此,慎莫使人聞也。”及會白鄧艾不軌,文王將西,悌復曰:“鐘會所統,五六倍於鄧艾,但可敕會取艾,不足自行。”文王曰:“卿忘前時所言邪,而更雲可不須行乎?雖爾,此言不可宣也。我要自當以信義待人,但人不當負我,我豈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賈護軍問我。言‘頗疑鐘會不?’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寧可復疑卿邪?‘賈亦無以《易》我語也。我到長安,則自了矣。“軍至長安,會果已死,鹹如所策。
會嘗論《易》無互體、才性同異。及會死後,於會家得書二十篇,名曰《道論》。
而實刑名家也,其文似會。初,會弱冠與山陽王弼並知名。弼好論儒道,辭才逸辯,注《易》及《老子》,為尚書郎,年二十餘卒。
評曰:“王淩風節格尚,毋丘儉才識拔乾,諾葛誕嚴毅威重,鐘會精練策數,鹹以顯名,致茲榮任,而皆心大志迂,不慮禍難,變如發機,宗族塗地,豈不謬惑邪!鄧艾矯然強壯,立功立事,然暗於防患,咎敗旋至,豈遠知乎諸葛恪而不能近自見,此蓋古人所謂自論者也。

作者簡介

陳壽(233年-297年),字承祚。巴西郡安漢縣(今四川南充)人。三國時蜀漢西晉時著名史學家。陳壽少時好學,師事同郡學者譙周,在蜀漢時曾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觀閣令史、散騎黃門侍郎等職。當時,宦官黃皓專權,大臣都曲意附從。陳壽因為不肯屈從黃皓,所以屢遭遣黜。蜀降晉後,歷任著作郎長廣太守、治書待御史、太子中庶子等職。晚年多次被貶,屢次受人非議。太康元年(280年),滅吳結束了分裂局面後,陳壽歷經10年艱辛完成了紀傳體史學巨著《三國志》,全書共65卷,36.7萬字,完整地記敘了自漢末至晉初近百年間中國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歷史全貌,與《史記》、《漢書》、《後漢書》並稱“前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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