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春

梁遇春

梁遇春(1906-1932),是我國著名的散文家,師從葉公超等名師。其散文風格另闢蹊徑,兼有中西方文化特色。在26年人生中撰寫多篇著作,被譽為“中國的伊利亞”。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梁遇春
  • 國籍:中國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福建閩侯
  • 出生日期:1906年
  • 逝世日期:1932年
  • 職業:語言學家,散文家
  • 畢業院校北京大學英文系
  • 主要成就:散文
  • 代表作品《春醪集》,《淚與笑》
人物生平,人物評價,譯路歷程,翻譯風格,翻譯特點,翻譯準則,散文評析,梁遇春的“流浪漢”散文,“笑中帶淚”的寫作,率性而為,

人物生平

梁遇春(1906~1932),福建閩侯人,別署馭聰,又名秋心,民國散文家,1906年出生於福州城內一個知識分子家庭,1918年秋考入福建省立第一中學(今福州第一中學)。
梁遇春梁遇春
1922年暑假始,梁遇春先入北京大學預科。
1924年進入北京大學英文系學習,於1928年畢業,因成績優秀,留系裡任助教。後由於政局動盪,北大工作陷入停頓狀態,梁即隨溫源寧教授赴上海暨南大學任教。
1930年又與溫源寧同返北大,在北京大學圖書館負責管理北大英文系的圖書,兼任助教。
1932年夏因染急性猩紅熱,猝然去世,年僅27歲。
梁遇春在大學讀書期間,就開始翻譯西方文學作品,併兼寫散文,署名梁遇春,別署秋心、馭聰、藹一等。他的譯著多達二、三十種,多是英國的,也有俄羅斯、波蘭等東歐國家的,其中以(英)《小品文選》、《英國詩歌選》影響較大,成為當時中學生喜好的讀物。他的散文則從1926年開始陸續發表在《語絲》、《奔流》、《駱駝草》、《現代文學》及《新月》等刊物上;其中絕大部分後來集成《春醪集》(1930年)和《淚與笑》(1934年)出版。他的散文總數不過五十篇,但獨具一格,在現代散文史上自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堪稱一家。好友馮至稱他足以媲美中國唐代的李賀,英國的濟慈,德國的諾瓦利斯。儘管梁遇春不是詩人,他的散文卻洋溢著濃濃的詩情,成就雖不能與這幾位短命的詩人相比,然而短短六年的豐富著述證明他們的才情與勤奮。

人物評價

梁遇春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個被忽略的角色,在短短27年的生命里,他只給我們留下了37篇小品文和二三十部譯作。然而,正如他在給徐志摩的悼文中所寫的那個吻火者,梁遇春留給後世的,是一個率性而為的蹈火者形象。他對火有著一種特殊的情結,因為他本人的生命也正如一團跳動的火焰,儘管最終剩下的也只不過是一點殘灰,卻仍然奮不顧身的投入到這場烈焰中去,從容起舞。他在《觀火》中說:“我們的生活也該像火焰這樣無拘無束,順著自己的意志狂奔,才會有生氣,有趣味。我們的精神真該如火焰一般地飄忽莫定,只受裡面的熱力的指揮,衝倒習俗,成見,道德種種的藩籬,一直恣意下去,任情飛舞,才會迸出火花,幻出五色的美焰。”梁遇春的文正如他的人,即使是觀火,也是一種把自己燃燒進去的視角。他早已知道生命的火焰最終將熄滅,變成一堆灰燼,所以這投入就帶上了一絲悲壯的色彩,也早已蘊涵了最為深刻的絕望與無奈。梁遇春一生的散文創作,正如他在《談“流浪漢”》里所說的“溶入生命的狂潮里寫作”,率真隨興,曇花一現,而今天我們讀他的散文,仍然還會為其中閃現的智慧靈動與強烈張力而驚詫、激動。
梁遇春傾心於英國散文家查爾斯·蘭姆,深受其影響,被郁達夫稱為“中國的愛利亞”(“愛利亞”今譯“伊利亞”,是查爾斯·蘭姆影響最大的筆名)。從梁遇春散文的感傷色彩、夾敘夾議以及華美的詞藻與豐富的想像,都可以看到蘭姆的影子。

譯路歷程

翻譯是跨越兩種文字,兩種文化的藝術。翻譯大家傅雷在《論文學翻譯書》一文中說: "一個成功的譯者除鑽研外文外,中文亦不可忽視……譯事雖近舌人,要以藝術修養為根本:無敏感之心靈,無熱烈之同情,無適當之鑑賞能力,無相當之社會經驗,無充分之常識(即所謂雜學),勢難徹底理解原著作,即或理解,亦未必能深切領悟。"
梁遇春這種譯註法為讀者提供了必要的背景知識,在那個年代是必需的,也是極其合適的。他生活在"五四運動"前後,中國整個社會處於動盪之中,具有先進意識的中國知識分子也掀起一場革新運動,大量翻譯介紹外國文學和外國文化思潮,小品文也是在這個年代被大量引進和借鑑的。一般讀者對西方作家、作品、作者所處年代以及西方文化等不可能都像知識分子了解得那么深刻,因此在翻譯西方作品時加以適當的譯註無疑有益於讀者對原文的理解。

翻譯準則

前文提過,梁遇春沒有留下什麼翻譯理論。他在自己的譯作中是實踐著某些翻譯理論,其中之一即是同鄉嚴復所提倡的"信","達","雅",他也以這種理論作為判斷翻譯優劣的標準。如在艾迪生(Joseph Addison)《論健康之過慮》中,他加注道: "最近牛津大學出版部有一種E.J.Trechmann譯的(Montaigne的小品),達雅兩條件具備,至於信與否,則原文是十六世紀的法文,我連拿來對照看,都沒有這勇氣……。"
嚴復認為,"信"(faithfulness)指忠實,要求譯者忠實於原作; "達" (expressiveness)指通達,要求譯文語言暢達,能令人讀懂; "雅"(elegance)即語言文雅。這三個標準以"信"為中心。從梁的譯文中,我們不難看出他奉行直譯的原則,追求與原文基本一致的譯文。對雙關語及費解的句子的處理方法是直譯加譯者注。在《一個單身漢對已結婚的人們的行為的怨言》中,有一句這樣的話:I could forgive their jealousy, and dispense with toying with their brats, if it gives them any pain; but I think it unreasonable to be called upon to love, where I see no occasion, … 梁譯為:我能夠原諒他們的猜忌,情願不去玩弄他們的小孩子,若使他們因此感到什麼痛苦;但是我想那是很無理的,我去'愛'他們的孩子,當我看不出有什麼可愛的地方,……。按漢語的語法習慣,從句一般置於主句之前,而主句作為表達重點放在句末。但梁在翻譯此句時卻一反漢語的常規,將if 和where引導的從句放在主句之後,這是按照英語的習慣,即原文的順序。結果兩個分句恰似平行結構,句子顯得更整齊了,同時也保留了原文獨特的韻味。雙關語典型的翻譯出現在哥爾德史密斯(Oliver Goldsmith)《快樂多半靠著性質》一文中。句子是:Dick Wildgoose是我所知道的一個最快樂的傻傢伙。
梁遇春
Wildgoose看似平常的姓氏,卻是一個雙關語。梁譯作"狄克·魏爾德戈斯"。在譯者注中,他進一步解釋到: " Wildgoose 此字譯意是"野鵝",英國人以為鵝是傻的東西,這位先生又是野性難馴的,所以這個名字實在有意義。"這樣處理,譯文與原文出現了直接的對應關係,而註解又使讀者理解了原文中的雙關語。
然而,奉行直譯,在實踐中常常難以實現。在譯入語(target language)中有時無法找到一個準確的字眼來對應譯出語(source language)的詞,這時只能力求對等(equivalence),而非絕對相同(identity)。梁遇春在翻譯標題中Essay這個詞時就頗費周折。Essay是一種獨特的文體,屬於散文範疇,又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散文,在漢語中還無法找到與之絕對對應的文體,而且還未有前人翻譯過這個詞。對此,梁不妄下結論,在譯者序中他寫道:"Essay這個字非常複雜,在中國文學裡帶有Essay色彩的東西又很少,要找個恰當的字眼來翻,真不容易。只好暫譯作'小品文'……希望國內愛讀Essay的人,能夠想出更合適的譯法。"這種謙虛嚴謹的態度得到了人們的認可,'小品文'也已成為Essay的習慣譯法。
最後,在評價作為翻譯家的梁遇春時,我們必須承認他的成就無法與和他同為閩籍的翻譯家嚴復,林紓,林語堂等相提並論,畢竟他能投入譯作的時間太短暫了。但我們不能因此忽視他在翻譯上的成就。對當時西方文化的傳播,國人眼界的開拓,他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散文評析

梁遇春的“流浪漢”散文

梁遇春的散文中,《談“流浪漢”》算是較長的一篇,也是人們比較偏愛的一篇。梁遇春在這篇文章里毫不掩飾自己對流浪漢精神的讚美和嚮往,讀來令人激動不已,而他本人的作文態度和文章風格,也正如這篇文章中所談的流浪漢那樣,無拘無束,熱情隨興。梁遇春在這篇散文里說:“真正的流浪漢所以不會引起人們的厭惡,因為他已經做到無人無我的境地,那一剎那間的衝動是他唯一的指導,他自己愛笑,也喜歡看別人的笑容,別的他什麼也不管了。”又說:“流浪是指流浪的心情。”這種“無人無我”的流浪漢氣質,也正是梁遇春散文的一大特點。
1、“小丑”式的審美認同傾向
德國接受美學研究學者耀斯在他的《審美經驗與文學解釋學》中對審美經驗進行了闡釋,其中有一個重要的概念“角色距離”,這種內心的距離起源於遊戲的審美態度,是一種以個人自由意志來處理原來必須一本正經地辦理的事情的能力。遊戲的審美經驗教我們“把另一種生活置於我們的近旁,把另一個世界置於我們的世界的近旁。”就假面舞會這個例子來說,就會導致對三種類型角色的偏愛:騎士、牧人和小丑。“我們的一些客人尋找似乎高於或者低於社會的東西,其他的人則尋找游離於社會之外的東西。”文學傳統的三種重要類型就植根於這樣三種不同的審美認同傾向:英雄式的、田園式的和流浪漢式的。梁遇春的這種流浪漢式散文就是基於那種“小丑”式的審美認同傾向。當然,耀斯的解釋學理論產生於西方文化環境中,與中國現代散文作者的整體文化視域是不同的,但梁遇春的創作顯然受到過西方散文的影響,梁遇春的業師葉公超在1933年除夕為他的遺著《淚與笑》作跋語時就評價這位學生:“在這集子裡我們也可以看出他確實是受了Lamb與Hazlitt的影響,尤其Lamb那種悲劇的幽默。”,再加上樑遇春大學時就讀於英文系的背景,使得拿西方的審美經驗理論來討論梁遇春的作品有其可能性和合理性。小丑式的審美認同表現出讀者尋找游離於社會之外的東西的某種渴望,相對於同時代的許多其它散文作家,梁遇春顯然是更加個人化和情緒化的,在他的作品中更多的反映出一種對自己內心和人性的關懷,很少有時事和具體社會背景的痕跡,他曾說過“就是把什麼國家、什麼民族一筆勾銷,我們也希望能夠過個有趣味的一生。”(《談“流浪漢”》)這就在某種程度上符合了小丑那種以個人的表演來自娛或娛他的生存方式,使得他的散文自辟出一片蹊徑。
梁遇春
2、與生俱來的悲劇感
梁遇春的散文創作可以說是一種率性而為的青春寫作,“青春寫作”是一個含糊的,界定不清的歸類,在這裡的含義不僅僅是指寫作者的年輕,更是指創作過程中特有的風格不成熟,思想尚且龐雜混亂的探索階段。辛棄疾說少年是“為賦新辭強說愁”,迷茫和感傷是大多數青春寫作所帶有的色彩,而梁遇春散文中的那種悲劇感卻是與生俱來的,那種看待生命的獨特視角和對宇宙萬物的置疑感慨已經超出了一般的情緒宣洩,這一點從他的《人死觀》、《淚與笑》、《破曉》、《黑暗》、《春雨》等文章中可以明確感知,可以說,梁遇春的幽默,正是基於一種骨子裡的憂傷。
(1)“火”的意象
梁遇春對“火”有著一種獨特的迷戀,他寫給徐志摩的悼文題目即為《吻火》,他本人也經常獨自坐在火爐旁邊,靜靜地凝視面前瞬息萬變的火焰。他希望自己來生能做一個波斯人,因為“他們是真真的智者,他們曉得拜火。”而即使是沒有錢買煙,他也會拿一匣的洋火一根根擦燃來“解這火癮”,(《觀火》)可見其對火的痴迷。
火具有一種矛盾的性質,一方面,它是絢麗的、迷人的;另一方面,它是短暫的、危險的。喜歡火的人,性格里也注定有這樣一種美麗而又危險的雙重因素。火所蘊含的悲劇性在於它注定要熄滅,因而它的燃燒就具有一種向死而生的悲壯色彩。梁遇春的散文深處都有一種幻滅的憂慮,特別是在他的第二本散文集《淚與笑》中。而即使付之一炬也要忘情燃燒的理想主義式執著也通常會讓在現實中摸爬滾打的人們陷入深深的無奈和絕望,梁遇春也不例外。他認為人們都是上帝派到世間的救火夫,因為凡是生到人世來都具有救人的責任。“我相信生命是一塊頑鐵,除非在同情的熔爐里燒得通紅的,用人間世的災難做錘子來使他迸出火花來,他總是那么冷冰凍的,死沉沉的,惘悵地徘徊於人生路上的我們天天都是在極劇烈的麻木里過去——一種甚至於不能得自己同情的苦痛。”而面對現實的無奈也讓這個渴望“救火”的作家除了自責外無能為力,“不敢上人生的舞場和同伴們狂歡地跳舞,卻躲在帘子後面嗚咽,這正是我們這般弱者的態度。”(《救火夫》)對“火”的迷戀與無奈,是梁遇春散文悲劇性的一大體現。
(2)傷春
充滿生氣活力的春歷來是文人墨客歌頌讚美的對象,然而在梁遇春這裡,“春”卻充滿了感傷,他對“春”的描寫總是包含了一種“盛景易亡”的憂慮,這跟他性格中沉積的憂鬱不無關係。在《又是一年春草綠》中,他開篇便說:“一年四季,我最怕的卻是春天。”接著又說:“一看到階前草綠,窗外花紅,我就感到宇宙的不調和,好像在彌留病人的榻旁聽到少女的清脆的笑聲,不,簡直好像參加婚禮時候聽到淒楚的喪鐘。”把春天和喪鐘聯繫起來實屬少見,《紅樓夢》里黛玉葬花或許有幾分這樣的情緒,因為林黛玉也是一個對自己命運和世事抱有天生的悲劇心態的人。
(3)對“淚”的肯定
梁遇春從不認為流淚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他對痛哭的人懷有一種溫暖的同情,因為能感受到痛苦比全然麻木要好得多。他說:“淚卻是肯定人生的表示……我每回看到人們的流淚,不管是失戀的刺痛,或者喪親的悲哀,我總覺得人世真是值得一活的。”(《笑與淚》)把“流淚”這種源於悲痛的反映作為對人生進行肯定的一種標誌,足可見梁遇春性格里那種與生俱來的悲劇感。

“笑中帶淚”的寫作

梁遇春散文的總體基調可以概括為“笑中帶淚”,葉公超評價他具有“Lamb那種悲劇的幽默。”他在《又是一年春草綠》中說自己“是個常帶笑臉的人,雖然心緒淒其的時候居多。”這種含淚的歌唱態度與他對宇宙和人生的看法有很大關係。
1、世界觀
梁遇春認為矛盾是宇宙的根本原理,無窮的二元對立構成了人生活的整個世界和宇宙萬物。“墳墓旁年年開遍了春花,宇宙永遠是這樣二元,兩者錯綜起來,就構成了這個雜亂下劣的人世了。”(《又是一年春草綠》)而“詼諧是由於看出事情的矛盾”,所以梁遇春的散文里就出現了“淚”與“笑”這樣的二元對立,“常常發笑的人對於生活是同情的,他看出人類共同的弱點,事實與理想的不同,他哈哈地笑了。” (《醉中夢話(一)》)這又和小丑那種淚中求笑的態度相吻合。
2、人生觀
梁遇春對人生可以說是極度熱愛的,儘管他口口聲聲談“人死觀”,因為太熱愛美好而不堪面對和承受現實的黑暗。正如存在主義所主張的:“所有的反抗和絕望都是為了愛”,梁遇春對人生、對生活是抱著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態度。在《寄給一個失戀人的信(一)》中他曾明確表示:“在這短促的人生,我們最大的需求同目的是愛。”抱著這種態度,他在自己的文章中更多關注和表現的是自己的內心以及人性的矛盾、脆弱和敏感。他希望多領略人生之味,極力反對麻木、中庸、得過且過的犬儒主義生活方式,所以他會對火的那種恣意燃燒有特殊的迷戀,也會對流淚抱有深切的體認和憐憫。
3、文章基調
(1)“笑中帶淚,淚中求笑”
梁遇春在《第二度的青春》里說:“登樓遠望雲山外的雲山,淌下的眼淚流到笑渦里去,這是他們的生活。”或許可以看作他本人對人生的一種態度。流淚是因為看到人生的困窘與無奈,而笑是看透人生之後一種對人生的肯定;流淚也是因為徹底投入到這場生命的火焰中受到灼傷,含淚的微笑則更像是一種超越痛苦的曠達胸襟,是不甘麻木的宣誓。“這個世界仍然是充滿了黑暗,黑暗可以說是人生核心;人生的態度也就是在乎怎樣去處理這個黑暗。……只有深知黑暗的人們才會熱烈地讚美光明。”(《黑暗》)梁遇春的散文,正是在黑暗中不斷地讚美著光明。他在《醉中夢話(二)》里曾引法國劇作家博馬舍的話說:“我不得不老是狂笑著,怕的是笑聲一停,我就會哭起來了。”或許也可以看作是對他自己做文態度的某種寫照。
(2)經驗陶冶後的天真
梁遇春的少年銳氣,勇于思考以及熱情給人以深刻的印象。在《“還我頭來”以及其他》一文中,他敏銳地指出了人云亦云的現狀:“他們的態度,觀察點總是大同小異———簡直是全同無異”,他主張要用自己的頭腦獨立地思考,推翻所謂“正宗”而不應迷信權威。他甚至揶揄了當時的導師梁啓超,“梁啓超先生開個書單,那種辦法完全是青天白日當街殺人的劊子手行為,”他又意猶未盡地嘲諷了胡適的自以為是:“胡適先生在《現代評論》曾說他治哲學史的方法是推一無二的路,凡同他不同的都會失敗……(我)打算舍胡先生的大道而不由,另找個羊腸小徑來”。其語氣措辭可謂率真直白,一派天真而無城府之氣。但這種天真又不同於不知世事的“無知的天真”,梁遇春的散文?格自有其才?所本,他廣徵博引,卻又能自創雅趣,使文章顯得親切有味,呈顯自然的風雅情趣,讓作品讀起來清晰深刻,且充滿生命張力。他認為小孩子的天真不足稱道,是“無知的天真”,和桌子的天真沒什麼區別,人們追求的應該是“超然物外的天真”。他說“經驗陶冶後的天真是見花不採,看到美麗的女人,不動枕席之念的天真。”(《天真與經驗》)這從他對妓女的態度上就也可窺見一斑,“所以天下最貞潔高尚的女性是娼妓。她們受盡人們的揶揄,歷遍人間淒涼的情境,嘗到一切辛酸的味道,若使她們的心還卓然自立,那么這顆心一定是滿著同情和憐憫。”(《黑暗》)由此可見,梁遇春散文所流露出的率性與天真,是建立在深刻積累和理解基礎上的天真,因而顯得更加可貴。

率性而為

率性而為可以用來形容梁遇春的做文態度,這種流浪漢般恣意忘情的文風源於他做人的一種基本態度,用一句著名搖滾歌詞來形容即是“如果注定凋零,索性忘情燃燒。”按照他的觀點,如果要寫出好的文章,必然要忠實於自己的內心,而那在第一時間內打動自己的、讓自己激動欣喜的想法或靈感才是文章的精髓所在。好友馮至在他的散文集《淚與笑》所作的序中說:“他的文思如星珠串天,處處閃眼,然而沒有一個線索,稍縱即逝,他不能同一面鏡子一樣,把甚么都收藏得起來。”可以看出他寫作的即興性。即興往往帶來一種全新的創造,所以梁遇春的散文能不落窠臼,周國平也曾在《淚與笑》的序里對他的這種獨創性作出過評價:“他不受任何前輩先生的意見支配,他苦討冥搜,他自己就是「象罔」。”在梁遇春的散文里,我們的確能感受到他在《談“流浪漢”》中所提到的那種“無人無我,不失火氣,也不失活氣”的氣質。
1、妙手偶得之
梁遇春的散文大多數屬於“妙手偶得之”之作。他在《醉中夢話(一)》中曾專門以“做文章同用力氣”為題寫過一段專述,陳述自己的做文觀。他覺得胡適之所說的“做文章是要用力氣的”未免太正而不邪了,費力氣如果是為了矯飾堆砌以迎合讀者,還不如隨手記下的隨筆日記來得真實自然。“可見有時衝口出來的比苦心構造的還高一籌。” 然而梁遇春主張的隨興寫作卻並非指不加構思信口胡說,他讚賞的是一種在吃透技巧後的遊刃有餘狀態,“賣力氣的理想目的是使人家看不出賣力氣的痕跡。”這也就是要先有“妙手”,才能把偶然迸發的靈感化為精妙作品。而梁遇春寫作的隨興也可在他的很多散文中找到痕跡,如他在談做文章同力氣時引用一個記不清姓名的英國作者的話,就直接打個括弧說:“名字卻記不清了”,引了一段英文,又在後面打個括弧說:“句子也記不清了,大概是這樣吧”,絲毫沒有為了使文章顯得更加完滿而細查引文出處的打算;在《醉中夢話(二)》中第四篇乾脆就以“這篇是順筆寫去,信口開河,所以沒有題目”為題,盡顯其率性而為的做文態度。雖然看來似乎稍欠嚴謹,但卻正顯示了梁遇春的真實個性(他曾說自己是一個多愁善感有於而熱情不足的人)。
2、矛盾的言論才是真摯的
梁遇春既然認為矛盾是宇宙的根本原理,自然是不會在文章中掩飾自己內心種種矛盾混亂的想法。他在《一個“心力克”的微笑》里談到人們為何要做“心力克”時說到了自己對於人世的許多苦衷。“自己呢,沒有冷淡到能夠做清閒的觀客,隔江觀火,又不能把自己哄住,投身到裡面去胡鬧一場,雙腳踏著兩船旁,這時倦於自己,倦於人生,這怎么好呢?”,他拿排架子來比人生,“比如,有人排架子,有人排有架子的架子,有人又排不屑計較架子有無的架子,有人排天真的架子,有人排既已世故了,何妨自認為世故的架子,許多架子合在一起,就把人生這個大虛空築成八層樓台了,我們在那上面有的戰戰兢兢走著,有的昂首闊步走著,終免不了摔下來,另一個人來當那條架子了。”這種對命運人生的看透或多或少包含了些無奈,但不妨礙梁遇春繼續冒著摔下的危險努力構建他自己的八層樓台,因為他無法說服自己退觀一切。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天下只有矛盾的言論是真摯的,是有生氣的,簡直可以說才算得一貫。矛盾就是一貫,能夠欣賞這個矛盾的人們於天地間一切矛盾就都能澈悟了。”
讀梁遇春的散文,不論是早期的青春衝動、少年意氣,還是後來的略帶沉重,滄桑之嘆,都不會讓人覺得平淡如水,他就是一個生命旅途中的流浪漢,舉杯對月,入火而舞。而對於他散文中存在的不足,台灣一位文人這樣評論:“作者由於年輕、涉世未深,因此生命的歷練,並未達深刻沉練的地步,文章的表現也並非完美無缺。然而,我們卻可以從字裡行間,一窺他努力經營生命的深刻與幽默的企圖。對如此天才橫溢的作者的作品,我們是可以用更寬容的眼光來欣賞的。”的確,在短暫的生命中,這個蹈火者散發的能量和熱度,已足以令我們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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