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呼吸的魚

忘記呼吸的魚

《忘記呼吸的魚》是一部網路小說。愛情很複雜,是一生一世,生死相隨,是不離不棄,相濡以沫;愛情也很簡單,就在一顰一笑,就在舉手投足,就在一粥一飯;愛是心靈的契合,是靈魂的吸引。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忘記呼吸的魚
  • 作者:Happy音樂Jay
  • 語種:中文
  • 作品狀態:已完成
作品信息,作品內容,

作品信息

作者:Happy音樂Jay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作品狀態:已完成

作品內容

第一節
我像一隻小鳥掉落到了這個古老的城市,眼前的景色一片淡漠的綠,在夏天如火的驕陽和熱熱的風裡顯得安靜而風塵。媽媽從車裡鑽出來,眯縫著雙眼說,曉陽你看,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故鄉,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就像我們所到過的任何一個其他城市一樣。我知道這只是我們家無數次遷徙中的其中一次,短暫的停留之後還是要向它揮手告別的,並不是因為這是故鄉便永遠安定的生活下來了。
所以所謂“故鄉”,又怎么樣呢?我在心裡冷笑了一下,當很多你不喜歡的事成了習慣,便沒有什麼值得興奮和憂慮的了。
我們到新家的時候很多人過來幫著搬東西,其實我們的東西是少之又少的。多年候鳥的習性鍛鍊了簡單周全的習慣,一個家就是幾隻箱子和一部車,如此而已。
我被人群擠到了一邊,百無聊賴的時候看見二樓的一個女孩子趴在視窗向外望,一頭凌亂的頭髮在微微的風裡輕輕飛揚,我看著她,她向我拋出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我不知所措的也對她笑了一下,她朝我聳聳肩走進屋裡,留下我對著那個視窗發獃。
許眷風在一個夏日的傍晚踩著夕陽的餘暉向我裊裊婷婷的走過來,她說你是那天剛剛搬來的那個吧?她的眼光停留在我的臉上,對我綻出好看的笑,整齊而潔白的牙齒在黃昏里格外顯眼。
我點點頭。
她說我叫許眷風,你呢?
我叫王曉陽。
她伸手搭住我的肩膀,聽說你要在我的那所學校上學呢,以後,我們一起走吧?
我再點頭。
她看著我的臉,笑出聲來,她說你是多么安靜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多她微笑。她是明媚熱心的女孩子,她的笑聲充滿了感染力,像是要把全世界都帶動起來,快樂在她身上體現的那么淋漓盡致。
我和這樣一個女孩並肩走在和美的夕陽里,一種陌生又很遙遠的溫暖,心裡緩緩升起了一陣久違的被關懷的顫動。
我轉頭看她,她凌亂的齊耳的短髮安靜的貼在臉上,蘋果紅的臉頰滲著細細的汗珠,在夕陽里亮晶晶的,像個天使。
這個美麗而快樂的女孩,在這樣一個溫暖的夏天的黃昏走進了我的生命,我從來沒有像這樣迅速的想要親近一個人,一個對於我來說近乎完全陌生的人,在那些不能安定的日子裡,我總是作為一個過客從人海里匆匆走過,還沒有來得及去了解什麼,已經轉換陣地了。我幾乎不知道自己的世界裡有什麼事,什麼人,因為一直以來它就那么空著,一片空白。
可是她單純而乾淨的笑像一塊磁石牢牢的吸引了我,把我拉到她的世界中去,好像從此沒有了哀傷。
我像個無知的孩子滿足的走在她旁邊,任她的裙角輕輕拍打在我的小腿上,被撫摸的柔軟。
第二節
許眷風在我那所學校的高二(8)班,我腳下的那見教室。這個學校跟別的學校沒有什麼不同,教室所在的樓層隨年級的增長而遞減,目的是為了節約那幫可憐人的時間,利用所節省的爬樓梯的幾分鐘考取一個好大學,從此頤養天年。
常常在樓下的池塘邊等眷風放學。這個池塘邊種滿了楊柳,細長的枝條筆直的垂到地面上,如女子飄逸的長髮。揚州的柳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柳,柳絲長而柔,柔而直,直而媚,飄灑見萬種風情,有了靈魂。
眷風就從這樣的風景里走出來,她是從來不肯好好走路的,一路上蹦蹦跳跳,像個頑皮的孩子,我喜歡她衝過來拉起我的手,曉陽,我們回家。
我的心裡總是升起一種軟軟的感動,無法抗拒。
我們騎著腳踏車在那些長滿楊柳的街道里穿行。有時停下來看那些亭子和河水。這是個充滿了亭子和湖泊的城市,每一個角落都跟花園似的。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但是如果只是聽說,你不能想像它有多美,在這樣的景色中心裡都是寧靜,我是喜歡這樣的寧靜的,脫離塵世一樣的輕鬆。
這個柔腸百結的地方,從我初來時平凡甚至有些排斥的印象里一點一點的擴散開去,又一點一點的特別起來,像一貼膏藥粘在我的記憶里,不僅因為它是我的故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丟失了什麼在這裡,而現在我要把它找回來。
但是我並不曾忘記這只是爸爸媽媽旅途的一個驛站,在他們完成了這裡的工作之後,我們又要開始另一段新的生活,像節節草一樣。
我頭一次對什麼東西充滿了留戀,不管是眷風還是揚州。心裡充滿了不安和恐懼——有一天早上醒來,我們又要拖著沉重的行李又要遠行了。
我說眷風,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想念我?
她對我微笑,她說曉陽,我要你以後想起我就覺得快樂!
我把頭深埋她的頭髮里,哭了。
那些都是以後的事了,眷風說,我們要快樂的在一起,等你走的時候,覺得沒有遺憾。
我想她說的對,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是這樣說的嗎?
第三節
快到秋天的時候一個叫鄭宇的冒失鬼調到我座位後面,他總是向我借各種各樣的東西,而且喊我的時候總是伸手拽我的頭髮。
王曉陽,那個什麼,給我一下。他的聲音這樣響起來的時候,我就趕緊護住頭髮轉過身去瞪他。他假裝無辜的笑容在我面前水一樣澄澈,邪邪的眼角閃著狐的空靈。
鄭宇每次從講台前走過的時候,我總會恨恨的看著他表示不滿。他挑釁的朝我微笑,不理睬我的抗議,我因此覺得他面目可憎。
其實鄭宇並不是難看的孩子,他有清澈的眉眼和鮮明的輪廓。頭髮是平頭型,是我喜歡的男孩子的頭型。喜歡穿白的棉布襯衫和藍的牛仔褲,走路的時候帶走一陣風,像在身上裝了螺旋槳。他是充滿活力的人,跟眷風一樣。
我的長頭髮每天都被他整的七零八落,瘋子似的散在頭上,有時我都懶的整理,因為不管弄的怎么整齊都逃脫不了鄭宇的魔爪。在這個百無聊賴的空間裡,我的長頭髮似乎成了他唯一的玩具。我有些悲觀又有點自嘲,如果說我的頭髮給他帶來了快樂,我倒一點都不記恨他了。日子一天不變的從眼前滑過,魔鬼訓練從進入學校就開始,我們無權看任何"與學習無關"的書籍,做任何"與學習無關"的事情,無法擺脫。我覺得自己像被養在魚缸里的熱帶魚,裹著一身花花綠綠的青春在狹窄的空間裡漫無目的游來游去,還有人不停的來參觀,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羨慕的要命。我不知道,他們羨慕的是我們鮮艷的花衣裳,還是我們可以在巴掌大的空間裡自由的游泳。
這個秋天有點煩。每天早上起來鏡子裡的自己充滿了厭倦的情緒,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點什麼改變,可是我什麼都不能做,我知道。
第四節
鄭宇再拽我頭髮的時候我突然升起要剪掉它的衝動。這個衝動讓我興奮不已,一放學就衝到眷風的教室外面。
眷風說:真的嗎曉陽,你確信?
我說:是的啊,既然不能改變別人,我只能改變自己了。
我們去了美食街上的一家理髮店,坐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的時候突然心裡升起沒由來的心疼。我輕輕撫摸了跟隨了近三年的頭髮,只是我的一時衝動,就要拿它做犧牲嗎?曾經我是多么的愛惜它,可是現在,我真的不要它了嗎?
我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我聽見自己心裡的聲音,那么殘忍而堅定。
理髮師的剪刀在燈光下閃爍著駭人的光芒,冰涼冰涼的。一些說不清的情愫從心頭上緩緩升起,升到我不願觸及的角落,然後一片空白。
手起刀落。我烏黑的長髮在鏡子裡哀怨般的打了個旋,無聲的掉到蹭亮的地磚上。我失身的眼睛,黯然的膚色,還有一副丟失了愛人的幽怨表情,我突然覺得這個我那么陌生而充滿防備,與年齡不相稱的感覺。
年輕的理髮師在鏡子裡面對我微笑,他說給你留著長的劉海呢,你看起來不是個願意讓人看透的孩子。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搖搖輕盈的頭,齊耳的短髮在臉上輕輕的蹭,毛茸茸的。我說眷風你來看,一個新的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興奮,好像超脫了。
風在身後憐愛的看著我,我對著鏡子朝她微笑。
回到家,爸爸看到我的頭嚇了一跳,倒是媽媽比較鎮定,她說這樣也好,節省時好好學習。
我一下子覺得我和自己開了一個玩笑,在我這么年輕的生命里,竟然沒有什麼事情是為自己做的嗎?
原先那些美好的情緒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走進房間關上門,鋪起一堆各種各樣的作業。秋已深了,夜色籠罩下來,窗台上幾棵不食人間煙火的菊含苞待放,那么單純,沒有憂傷。
第五節
第二天走進教室的時候鄭宇已經在了,看到我的樣子一臉驚訝,一直看著我走到座位上沒有眨眼。我的心裡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對他拋出一個挑釁的表情,聽到他在身後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一整天腦袋後面都很安靜,鄭宇似乎一直在位子上沒有走動,也沒有喊我借東西,更沒有拽我的頭髮。我原以為他應該對我大喊大叫一通,然後在再大罵一頓的。他這樣安靜讓我有些有些不習慣,而且,有些失落。好幾次都想轉過身去看看他,看他一臉不屑和囂張的笑,可是好像有種力量支撐著我,不讓我做出什麼行動。
這一天過的特別漫長,如坐針氈。我有時故意靠在他的桌子上,輕輕晃動,鄭宇微微的呼吸在耳邊吹,暖暖的。可是他不拽我的頭髮了,像個厭食的孩子,沒有聲息。
我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剪去頭髮並不是為了他啊,是為了自己不是嗎?可在我的潛意識裡竟那么希望他有點反應的,哪怕只是一點點的不習慣,至少顯示出我的存在對他來說還是有一點點意義的啊!
一些失望彌望下來,甚至有些怨恨,莫名其妙的。
我在最後一節課的時候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的風景,很多樹在不遠的地方,仿佛觸手可及它的葉子,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葉子們抖動著身子不情願的隨風飛走了,一種說不清的蕭條籠罩下來。是秋天了,秋風秋雨愁煞人的深秋了。
放學的時候從後面彈過來一張疊好的紙條,我轉身時鄭宇已經拿了書包往後門走去,沒有看我。他單薄而固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後門口,留下我呆呆的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手裡握著他的紙條。
我的心裡升起一種暖味的溫暖。
我在楊柳依依的池塘邊展開鄭宇的字條。他龍飛鳳舞的字用藍色的鋼筆寫出來格外霸氣。他這樣寫到:“如果因為討厭我拽你的頭髮可以和我說的,為什麼要一聲不響的剪掉它?真的那么無法挽回嗎?我不知道你會用這種方式向我宣戰,你這個殘忍的人!”
原來是這樣,他以為我剪頭髮是因為他。可是,我難道沒有跟他說過讓他不要扯我的頭髮?而且,我從來沒有想要向他宣戰,也似乎沒有很討厭他,我只是不想對著一個不成不變的自己,拿自己的某一部分做了一點改變而已!
我把字條握在手裡,一時間心亂如麻。秋風輕輕拂過面頰,我突然覺得很後悔很後悔,好像那個打碎了牛奶失去了新裙子的姑娘。
第六節
眷風背著書包出現在我面前,一臉的疲倦。
我說眷風我好像做錯了,但我真的是無心。
眷風把紙條拿過去看,然後對我不懷好意的笑。她說,這是一個怎樣的男孩子呢?一定是桀驁又固執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狡詐,像一隻狼。
我知道她故意逗我開心,瞪了她一眼,不再說話。我們去車棚騎車回家,一路上我的心情很複雜,眷風唧唧喳喳的聲音一直在耳邊響,我也有回答她,卻不記得她說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麼。
再看到鄭宇的時候我的心裡莫名其妙的充滿了愧疚,雖然我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很想和他說剪頭髮不是因為他,可是卻不知道怎樣開口。他從講台上走過的時候,我也不再瞪他了,我不敢再去干涉他的任何事,他也格外安靜,不再跟我講一句話。我們好像結了仇恨,要從彼此的世界裡隱退,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鄭宇對我的怨恨像竇娥的冤屈一樣把整個冬天都帶過來了。窗外的樹葉無比蕭索的落了一地,只剩幾片特別頑強的仍然將自己乾枯的身體掛在寒風裡招搖撞騙。那些禿了的枝丫在寒風裡瑟瑟發抖,仿佛要升進窗子裡面來。
我有時會在鄭宇被喊上黑板的時候傻傻的看他,他還像以前一樣才思敏捷,單純的快樂,解完題後轉過身來自信的笑,朝下面熟識的男孩子做鬼臉,然後旁若無人的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我看他的時候,他會把臉轉過去,不理會我。這樣的時候我的心裡總是悲哀的,莫名的絕望。我不知道為什麼一件小小的事情,會在我們之間改變那么多,我更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如此這么在乎他的感受,卻又不敢向他解釋。我像一個矛盾的綜合體,不能綜合統一,讓自己變的平靜而溫和。
但我的短髮還是慢慢的茂盛起來,慢慢的蓋住耳朵伸到脖子裡,這樣寒冷的冬天,毛茸茸的格外溫暖。我很熱烈的企盼它快快長長,一直長到我原來的樣子,好像這樣以後,我和鄭宇的現狀就可以改變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鄭宇並沒有跟我說過任何,可是每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心裡都會湧起一種暖味不清的希望和快樂,似乎,他會回到我的身邊來。
我用“回到”這個詞,儘管他從來沒有屬於我。
我在萬籟俱寂的蕭條冬天裡充滿希望。
第七節
新年的鐘聲響起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整個世界溫暖起來。好像春天在鐘聲結束的一剎那降臨了。我拉拉自己的頭髮,它爭氣的長長了好多,我的心裡充滿了感激,情不自禁的。
新學期之後眷風被要求上早早自習和晚晚自習,因為她離高三咫尺之遙了,這就意味著我和她的時間無法吻合,我必須自己上下學,如此。
我覺得孤獨,來到這個城市幾乎沒有一個人單獨生活過,現在才知道其實我是要感激上蒼的,它在一開始就把眷風賜給了我,並且陪伴我這么久。我是個習慣依賴的人,雖然我一直是一個人,沒有朋友,在別人的生命里來去匆匆。
我第一次沐浴著微微的晚風穿行在揚州的大街上,春似乎是來了,可冬還沒有走,這個城市一片寂寞的顏色。經過二道河的時候我停了下來,以前我和眷風也常常停在這裡,有時甚至跑到裡面的小公園去休息一會兒。其他的季節,它是綠色的,柔柔的綠,像是被風輕輕吹上去。我特別喜歡不遠處的那座小橋,拱成一彎月牙,在垂柳里籠上了煙的顏色,隱隱約約的,卻那么真實。我好像掉進了另一個世界,時空在眼前倒退過去,煙雨濛濛格外的悽美。
直到鄭宇的聲音從耳旁響起來,我才把自己從那個夢裡拉回來。他說你知道這裡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嗎?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看到他溫暖的笑,還有狐狸一樣空靈的眼睛。
我說,你……
鄭宇看著我,其實我一直走這條路回家的,每天看到你們如膠似漆,只好在後面跟著。
我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頭髮,對這出乎意料之外的“講和”不知道該怎樣反應,是喜還是憂?心裡突然湧上來一陣委屈,還有真實的心酸。這算什麼呢?證明他原諒我了?我該對他的不計前嫌感激涕零嗎?
我對他冷笑,我說你不再記恨我了嗎?不再怪我不徵求你的同意剪掉頭髮嗎?不再怨恨我殘忍了嗎?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愧疚,他說王曉陽……
我覺得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想要拚命向外涌,不再看他,轉身看向別處。
他的聲音輕輕的,他說我喜歡你長頭髮的樣子,你轉過來瞪我的樣子,你向我挑釁的樣子……
我的心頃刻間漲的滿滿的,不知道被什麼填充了。我不想聽他這么對我說,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也不想回答。我們之間僅僅因為這三句話就反目成仇三個月嗎?我整個人的價值還不如一束頭髮來得重要嗎?身體裡很多快樂和哀愁相互碰撞,撞的遍體鱗傷。
我用力一蹬,車子輕飄飄的向前駛去。春寒料峭,臉上生生的疼,有眼淚的痕跡,頭很重,仿佛整個生命都傾軋下來,不能承受之重。
第八節
第二天走進教室是時候我們之間的角色發生了顯著變化。鄭宇眼睜睜的看著我從門口走到坐位上,沒有看他。可是我的感覺很真切,每當他看我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仿佛某個部位裝了攝像頭。但或許是我自作多情吧!也許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廂情願的,在我們之間製造出一些特別,來調劑這枯燥的生活。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充滿了恐懼——我還不至於是這樣的人吧?這樣年輕的生命,就需要有人陪伴了嗎?我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諷刺,滿目瘡痍。
但從此我的上下學的路上旁邊又有了夥伴。鄭宇住在離我家兩站程的地方,晚上他把我送到小區門前走掉,早晨他在我家的附近的拐彎處等我。我們默默的騎到學校,沒有人說話。
鄭宇本是和眷風一樣活潑的孩子,可是現在他卻這樣沉默,仿佛丟失了嘴巴。我不知道他是向我投降還是示威,但是我心裡仍然充滿感動和安慰。
一個星期後的星期五,鄭宇送我到門口時又向我車裡彈紙條,然後蹬著腳踏車旁若無人的走掉了。我望著他背著龐大背包的背影,思緒凌亂的如一團麻。
他說:曉陽,那裡的另外一個名字叫“深谷”,“絕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的“深谷”。我一直希望有一個女子,披著長長的頭髮從草地上走過來,有哀怨的眼神和憂傷的臉。
我跑回家扔掉書包躺在床上等眷風。十點半多一點的時候我去敲她家的門。我把自己埋在她的被子裡,她沒心沒肺的笑在耳邊揮散不去。
我說眷風,一切是不是來的太早了,我們這樣孤單。
眷風握住我的手,如果過了18歲還沒有戀愛,這輩子便沒有早戀的機會了。
可是我並不想戀愛,我只想默默的在某個角落看著我欣賞的男孩子,看他英俊的臉在我面前向花一樣綻放。我看他的時候,他對我微笑,深鎖著眉頭,像童話里的王子。我不要和他戀愛,但是我也不要他喜歡別人。
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荒謬,一個美麗的男孩子,如果你不和他談戀愛,他必然會喜歡上別人的。
我帶著混亂的情緒在眷風溫暖的被子裡沉沉睡去,一直睡到媽媽到著憤怒過來抓我。
第九節
春天真的來了,天氣一天一天的暖和起來,我和鄭宇無意識的漸漸恢復了往常,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我知道我們在彼此的心裡是不一樣的,因為他看到我的時候我會覺得幸福,如沐春風。我喜歡他乾淨的笑容在我面前,眼睛裡帶著疼愛的溫柔。我喜歡這樣的鄭宇,把自己呈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不再孤單,那么安全。
鄭宇常常帶著我去甘泉路上的小巷子裡吃東西,那裡的麻辣燙,烤肉,煎餅,小包子讓人垂涎欲滴,還有很老的老人在門口拉著胡琴,咿咿呀呀的,混著腳踏車的鈴聲,是80年代上海弄堂的喧囂。
我每次都用塑膠飯盒帶很多小吃回去給眷風,她的周末被補課和無數的作業填的滿滿的,失去了自由。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我覺得特別心疼和恐懼,因為我正一步步的向她那條路走去,越走越近。
有一次吃完東西鄭宇把手搭在我的腳踏車車把上,他說曉陽,以後我們找不到彼此的時候就到這裡,你坐在這裡等我好不好?
他的眉宇在昏暗的燈光里格外溫柔,夜色中幾顆星星調皮的對我眨著眼睛。我笑了,我說為什麼不去深谷,那裡更適合相遇?
他一本正經的說,那裡的景色太哀怨,在這裡,這么嘈雜,不會那么心痛!
我點頭,說恩,表情真摯。
第十節
日子流水般過去,我早已習慣了鄭宇背個大包跨著腳踏車停在我面前的樣子,好像要帶我離開,去做一場艱辛的旅行。但是我又不想再去哪裡了,揚州很好,春風十里揚州路,我被懵懂吹來,卻不想再被吹走了。揚州的楊柳,小橋,河水,明月,還有鄭宇和眷風,我都不能離開了。
五月,揚州又恢復了繁華,花紅柳綠。黃昏的校園裡,人聲鼎沸,柳絮飄飄。我習慣性的看著窗外,那些在寒冬里落魄的樹們拚命展現出它們最茂盛的樣子,仿佛要趕超生命。我還是喜歡那些潔白的柳絮,微風裡輕輕的吹,不知道歸宿是哪裡。它們的心裡,是不是也是孤單和恐懼的呢?
我傻傻的看著它們,純潔如夢想般的成群散落。
我和鄭宇在一個晴朗的夜晚爬進瘦西湖去賞月,不是中秋也皓月當空。我們買了很多零食,還帶了兩罐啤酒。再過兩個多月就又升了一個年級,我們離傳說中的惡夢越來越近,我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眷風,看著她從王熙鳳一步一步的走向林黛玉,我不知道該替她高興還是難過。日子總是要往前走的,誰也攔不住。對酒當歌的青蔥歲月,還有多少是可以自己握在手裡的呢?夜色中的瘦西湖沉靜的美,一輪圓月朗照下來,湖面上波光粼粼的。
鄭宇說,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我是喜歡杜牧的,每次聽見這句詩的時候,都好像看到他站在橋上獨自向月的瘦削背影,那么孤獨。
我們在橋上坐了半個小時就爬回去了,從圍牆上翻下來的時候心裡是無法言說的快感,做被禁止的事情的時候總是讓人振奮,誰也不例外。
第十一節
考完期末考夏天也聞風而至了,眼前的景色又恢復了初來時候的樣子。那時我只是把它當作我生命中短暫的停歇,不曾想過會與它發生感情糾葛,更沒有想到會遇到鄭宇和許眷風,讓我這一年的生命像一生那樣快樂的兩個人。
我的擔憂隨著時間的流失也來了。自從我記事以來,我們待的最長的地方是五年,最短的僅有幾個月而已。經驗顯示,我越喜歡越想留下的地方就越是待不長,越留戀的就越容易失去。
暑假後不久的一個晚上,我擔心的事情像預先策劃好一樣發生了。爸媽回來的時候一臉的疲憊和興奮,曉陽,我們的項目提前完成了,又要搬家了。
我早有準備卻還是無法抑制的悲傷。
但我還是平靜的說,好。
我在房間發了一會呆和去找眷風。我說眷風我要走了,這個驛站,又要告別了。
眷風一臉驚訝然後出奇的安詳,她說曉陽我跟你說過,我要你以後想起我就覺得快樂,不管你在哪裡!
我點頭,我說是的,我知道了。我把頭埋在她的懷抱里,眼淚沾濕了她的衣襟。
我們相擁著睡過去,這次媽媽很善解人意的沒有來抓我。
早上起來時已經八點多了,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不留餘地的。
我在眷風的房間裡給鄭宇打電話,我說鄭宇我是王曉陽,我要走了,而且,不再回來了。
鄭宇在那頭愣了好幾秒鐘,他說曉陽你出來,我要見你!
第十二節
我們約在深谷,他跨著車子停在我面前,沒有背背包。可是我仍然覺得他是要帶我走,去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後,不再離開。
我突然知道了為什麼我一直以來我像小鳥一樣不安,感覺孤獨充滿恐懼,因為我從來不知道下一步會走到哪裡,我是這樣渴望安定啊!
鄭宇拉起我的手,我們漫步在如幕的垂柳之間。我的心裡很平靜,好像牽著我的是眷風而不是鄭宇,那么美好和溫暖。
鄭宇說,曉陽你等我長大,我會去找你,一定會!他把我的頭髮拿在手裡,對孩子一樣的溫柔。
我們淹沒在這樣柔和的風景里,楊柳輕輕拂過面頰,腳下的小草軟的如綠色的沙灘。河裡滿是碧綠的荷,還有亭亭玉立的粉色的花朵,那座墨色的拱橋,永遠像是沐浴里霧裡,儼然煙雨中的江南。
頭頂上還有幾聲婉轉的鳥叫,仿佛訴說著那些久遠的風花雪月的往事。
我的鄭宇握著我的手站在旁邊,微風裡飄蕩著他的味道,有陽光的汗味和汗液的鹹,這樣熟悉的味道,從此再聞不到了。
假山上的流水嘩嘩作響,淹沒里遠處的汽笛。這處世界,鄭宇期待絕代佳人的深谷,從此再也看不見了。
我有眼淚落下來,落在鞋子上,晶瑩的一滴。
在深谷待到很晚才回去,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話說,濃密的樹陰覆蓋著我們,頭頂上不知疲倦的知了叫的歡快。我們就在這樣手拉手坐在草地上,聽時間的針一步一步走過去,響的清脆。
第十三節
一天后走,收拾好東西突然想起什麼事情沒有做。一個人騎車去了甘泉路,順著巷子斜插過去,空氣里都是熟悉的香味!
我坐在平時和鄭宇常坐的位子上,叫了我們常吃的東西。巷子依舊喧鬧,依舊有古老的胡琴聲和刺耳的腳踏車鈴聲,鄭宇的聲音也仍然清晰的在耳邊,他說曉陽,如果我們找不到彼此了,就到這裡來,你在這裡能我!
鄭宇,我在這裡等你了,可是,你呢?
熱氣騰騰的麻辣燙冒著蒸氣端上來,辣醬的味道熏的人眼淚都流下來。誰說嘈雜的地方不會心痛?誰說別時沒有眼淚?
走的時候不像來時那么熱鬧了,我們帶著幾隻箱子和一部車的家就要離開了。我站在來時那個位置,眷風在她二樓的視窗向我望,她凌亂的齊耳短髮在風裡輕輕的飛,我還可以看見她隱約的笑容。這個對我說“你走的時候,覺得沒有遺憾”的女孩子,我就要離開她了,再也聽不見她唧唧喳喳的聲音和單純而快樂的笑了。
我朝她揮揮手,她看了我一會就轉身走進去了。我知道,她不想讓我看見她的眼淚。
車子漸漸駛離,經過我每天上學的路。拐彎時我意外的看見鄭宇跨著他的腳踏車停在馬路邊上,跟以前無數次一樣。但是車子還是飛快的開過去了,我趴在車後窗向他望,他單薄的身影在視網膜里迅速凝成一個點,像一個印記。
我的腦海里突然跟來時一樣空白,車窗外成排的楊柳夢一樣向後倒去,有什麼打得過時間跟宿命呢?我的故鄉,我也只能是她的過客!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那么,我還會不會再來呢?再來的時候,會不會是這樣的一個句子呢?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
我這樣想著的時候,車子已經開過揚子江南路,拐上高速了,五顏六色的廣告牌被甩在了身後。我知道,我丟失在這裡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好像在突然之間又回到了那個孤單的自己,那個自己做了一場美麗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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