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教科書的事件

《修改教科書的事件》是現代作家巴金創作的一篇散文。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修改教科書的事件
  • 創作年代:現代
  • 作品出處:《隨想錄》
  • 文學體裁:散文
  • 作者:巴金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修改教科書的事件
近來大家都在議論日本文部省修改教科書的事件。中國人有意見,日本人也有意見,東南亞國家的人都有意見。
修訂本國的教科書可能是很尋常的事情。然而把“侵略”改成“進入”,掩蓋“皇軍”殺人奪地的罪行,翻過去的大案,那就暴露了重溫侵略“美”夢的野心,問題就大了。有人說,這是“內政”。世界上有侵略他國、屠殺別國人民的“內政”嗎?又有人說,是進入還是侵略,應當由後人來論斷是非。這是“成則為王”的老觀念,只要我有錢有勢,後人會講我好話。不過我們中國人也有自己的看法:後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而且這種事也不會拖到後代等後人來解決。關於日本軍人“進入”中國的事,我們記憶猶新。“進入”不止一次,單是從“九一八”開始的三十年代那一次就造成一千萬以上中國軍民的死亡,也給日本人民帶來莫大的災難。在中國土地上還留下不少“皇軍”的“德政”——萬人坑。中年以上的中國人都不曾忘記日本軍人的殘酷暴行。日本製造的偽滿洲國,等不到後人論斷就垮台了。聽說在日本今天還有人準備建立“滿洲建國之碑”為它招魂,這只能說明那班人靠搞陰謀、念咒語度日,晚景太可悲了!你們要“進入”,中國人民一不歡迎,二無所畏懼,不過說實話,你們真的能夠再像三十年代那樣“進入”中國嗎?真應該動腦筋多想一想。
四五十年來我經常在考慮一個問題:中日人民之間有兩千年的友誼,人民友誼既深且廣,有如汪洋大海,同它相比,軍國主義的逆流和破壞友誼的阻力又算得什麼!但是怎么會讓這逆流、這阻力占優勢,終於引起一場災難深重的戰爭,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一九三五年在橫濱和東京七個多月的小住中我就找到了回答:沒有把真相告訴日本人民,人民聽慣假話受了騙。我寫過一篇短文《日本的報紙》,講的都是事實。我對日本報紙天天謾罵中國人的做法很有反感,便舉出一些報導文章,證明它們全是無中生有。有不少日本讀者受了影響,居然真的相信日本軍人“進入”中國是為中國人謀幸福,而那班人在中國的所作所為我卻是十分清楚。我的文章是為上海的一份雜誌寫的,雜誌發稿前要把稿件送給當時國民黨的圖書雜誌審查會審查,結果“不準發表”,理由是:不敢得罪“友邦”。顛倒是非到了這樣的程度,我不能不感覺到輿論工具“威力”之大。這些事,這種情況,三十年代的日本人民大多數都不知道,他們相信宣傳,以為日本人真在中國受盡迫害。而事實卻是:中國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被日本軍人和日本浪人當做“賤民”看待。究竟誰欺侮誰,我有一部中篇小說《海的夢》可以做證,單憑這一點,我的小說也要傳下去,讓後人知道日本軍人“進入”中國的所謂“豐功偉績”。
三十年代我在日本很少朋友,但是我看出日本人民是正直、善良、勇敢、勤勞的優秀人民。我知道他們受騙上當,卻無法同他們接近,擦亮他們的眼睛。我在橫濱一位朋友家中寄宿了三個月,我看見朋友代他女兒寫的寄守衛滿洲的“皇軍”的慰勞信稿,他居然相信日本占領滿洲是為了趕走中國“馬賊”保護滿洲人民,傀儡“皇帝”溥儀乃是“真命天子”,當時日本軍國主義者就是用這些荒謬的神話來教育兒童、教育青年的,無數的年輕人就這樣給騙上戰場充當了炮灰。
一九三五年還有一件事情,我至今沒有忘記。溥儀訪問日本的前夕,幾個日本“刑事”①半夜裡跑到東京中華青年會樓上宿舍,闖進我的房間,搜查之後,把我帶到神田區警察署拘留到第二天傍晚,我回到青年會,遇見那箇中年的日本職員,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我給帶走的事。他和我握手,小聲說:“我知道,不敢做聲。真是強盜!”
慘痛的血的教訓洗亮了人民的眼睛。三十年代“不敢做聲”的人在六十年代卻站出來講話了。六十年代我三次訪問日本尋求友誼,都是滿載而歸。那個時候中日兩國沒有恢復邦交,阻力不小,可是到處都有歡迎的手伸向我們。在人民中間我們找到了共同的語言。我結識了許多真誠的、互相了解的朋友。日本朋友和我,我們都看得明白:只有讓兩國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才能保障子孫萬代的幸福;反過來,中日友誼受到破壞,兩國人民都會遭逢不幸。
我在杭州西湖柳浪聞鶯公園裡看到日本岐阜縣建立的紀念碑,岐阜人說:“日中不再戰!”杭州市人民也在岐阜縣建了一座紀念碑,碑文是:“中日兩國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日本人民說:“日中友好!”中國人民說:“中日友好!”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年了,人民的聲音應當更加響亮,人民的團結應當更加緊密,讓那些妄想再度“進入”中國的野心家死了心吧,軍國主義的路是走不通的。
我國有句古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任何事情都有兩面。這一次修改教科書的人又給我們上了一堂課。我們中間有少數健忘的人習慣於聽喜報,向前看,以為凡是過去的事只要給作了結論,就可以束之高閣,不論八年抗日,或者十載“文革”,最好不提或少提,免得損害友誼,有傷和氣,或者妨礙團結。我在《隨想錄》中幾次提出警告,可是無人注意。這次野心家自己跳出來,做了反面教員,敲了警鐘,對某些人的“健忘病”可能起一點治療的作用。軍國主義的逆流就在近旁翻騰,今後大概不會再有人忘記八年抗戰的往事了。那么讓大家都來參加人民友誼的活動罷。

作者簡介

巴金(1904年-2005年),原名李堯棠,字芾甘。四川成都人。1927年赴法國留學。1928年在巴黎完成第一部中篇小說《死亡》。1928年冬回國。1934年在北京任《文學季刊》編委,同年秋赴日本。1935年回國,在上海任文化生活出版社總編輯,出版“文化生活叢刊”、“文學小叢刊”。1936年與靳以創辦《文學月刊》。抗日戰爭期間完成長篇小說《》《》《秋》,中篇小說《憩園》《第四病室》。抗日戰爭勝利後曾任平明出版社總編輯。1946年創作長篇小說《寒夜》。1982年獲“但丁國際獎”。1983年獲法國榮譽勳章;1985年被美國文學藝術研究院授予國外名譽院士稱號。2005年10月逝世。主要著作收入《巴金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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