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爾基自傳體

高爾基自傳體

俄羅斯作家高爾基的自傳體三部曲,描寫了作家從生活的底層攀上文化頂峰、走向革命的艱難道路,同時反映了19世紀70、80年代俄國勞動才追求真理的曲折歷程。

基本介紹

  • 中文名:高爾基自傳體
  • 時代:19世紀70、80年代
  • 國家俄國
  • 內容:作家從生活的底層攀上文化頂峰
題目,個人簡介,文學創作,早期生活與創作,中期生活與創作,相關,高爾基州,高爾基市,高爾基的名言,童年,

題目

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

個人簡介

高爾基(1868.3.28―1936.6.18)英文Gorky·Maksim,全名高爾基·馬克西姆,原名阿列克賽·馬克
高爾基
西莫維奇·彼什科夫也叫斯克列夫茨基,前蘇聯偉大的無產階級作家,列寧說他是“無產階級藝術最偉大的代表者”,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奠基人,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導師,蘇聯文學的創始人。1868年3月28日出生於俄國伏爾加河畔的下諾夫戈羅德城(今高爾基城)。
他早年喪父,寄居在經營小染坊的外祖父家。11歲開始獨立謀生,其童年和少年時代是在舊社會的底層度過的。高爾基早年的不平凡的經歷在他著名的自傳體三部曲中作了生動的記述。人間的苦難,生活的辛酸,磨練了他的鬥志;他在繁重勞動之餘,勤奮自學不息。對社會底層人民痛苦生活的體驗和深切了解成為他創作中永不枯竭的源泉。 1892年,以馬克西姆・高爾基(意為最大的痛苦)這個筆名,發表了處女作《馬卡爾・楚德拉》。高爾基早期作品中,最有名的浪漫主義短篇《伊則吉爾老婆子》和《鷹之歌》、描寫流浪漢生活的代表作《切爾卡什》,都是在1895年發表的。1899年,高爾基完成了第一部長篇小說《福馬・高爾傑耶夫》。 1901年,高爾基因參加彼得堡的示威遊行而被捕。著名散文詩《海燕之歌》就是他參加這次示威遊行後寫的,他以這篇豪情洋溢的革命檄文,迎接了20世紀無產階級的革命風暴。同年,他寫了第一個劇本《小市民》,其突出成就是塑造了世界文學史上第一個革命無產者(革命工人尼爾)的形象。1902年,寫了劇本《在底層》,它是作者20年觀察流浪漢生活的總結,是高爾基戲劇的代表作。在1905年革命形勢高漲的歲月里,高爾基作為戰士參加了革命運動,他的住宅成為1905年莫斯科武裝起義的據點之一。

文學創作

早期生活與創作

高爾基4歲喪父,和母親一起被接到外祖母家,外祖父做小本生意,生意不好,脾氣暴躁,曾經打斷過一根擀麵杖。他11歲起獨立謀生,當過學徒、搬運工和麵包師。1884年流落到喀山,19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兩次漫遊俄國各地,廣泛了解民情;其間因參加秘密革命組織於1889年被捕,獲釋後行動仍受憲警監視 。1892年發表處女作《馬卡爾·楚德拉》,不久開始在地方報刊當編輯、記者。1898年出版兩卷集《隨筆和短篇小說 》,從此蜚聲俄國和歐洲文壇。他只上過2年學 ,完全靠自學成才。
早期創作多為短篇體裁。其中,《馬卡爾·楚德拉》和《少女與死神》、《伊則吉爾老婆子》和《鷹之歌》等作品以黑暗與光明的強烈對比,歌頌嚮往光明及為人民大眾的利益獻身的 英雄人物,具有 鮮明的浪漫 主義特色。《 切爾卡什》、《柯諾瓦洛夫》和《因為煩悶無聊》等小說,則著力真實具體描寫下層人們的苦難生活,表現他們對現實的憤怒情緒,藝術上屬 於現實主義 。收入兩卷 集的短篇 小說《讀者》和評論文章《保爾·魏爾蘭和頹廢派》等,還表現了作者一開始就重視文學的社會作用和鮮明的反頹廢派藝術立場。
在19世紀和 20 世紀之交完成的《 福瑪·高爾傑耶夫 》和《三人》兩部中篇小說,通過較廣闊的現實畫面,著重揭示青年主人公人生探索的主題。
從1900年起,高爾基參加並主持知識出版社的工作,通過出版《知識》叢刊團結了當時俄國大批具有民主主義傾向的作家。1901年他在聖彼得堡寫傳單揭露沙皇政府鎮壓示威學生的暴行,號召推翻專制制度,同年發表的散文詩《海燕之歌》,充滿革命激情,被認為是“革命的宣言書”;這一年他還受革命政黨的委託建立秘密印刷所,為此第二次被捕、遭流放。
20世紀初高爾基接連寫了幾部劇本,其中的《小市民》揭露了資產階級保守派與自由主義者的矛盾,塑造了活生生的工人形象;《底層》深刻批判對幸福的消極等待思想,劇中的一個人物 宣布:“人這個字 聽起來 多么自豪”《避暑客》、《太陽的孩子》和《野蠻人》三劇則及時揭示了當時俄國知識分子的分化,鞭笞拋棄革命理想的人。1905年革命爆發初期,他曾以目擊者的身份寫了討伐沙皇政府槍殺請願民眾的傳單,號召人民奮起鬥爭,同時積極參加社會民主工黨的《新生活報》和《戰鬥報》的出版,多方努力為起義者籌劃經費和武器。這期間他還發表大量政論,其中《談談小市民習氣》一文深刻分析小市民習氣的社會根源、心理特徵及其對革命事業的危害。
《母親》
童年
在人間
《馬卡爾·楚德拉》
《聖誕節的故事》
《加那瓦洛夫》
《在草原上》
《奧爾洛夫夫婦》
《滄落的人們》
《春天的旋律》
《戈爾特瓦的集市》
《一本令人不安的書》
《阿爾達莫洛夫家事》
《克里姆·沙姆金的一生》
《小市民》

中期生活與創作

1906年初,高爾基秘密離開俄羅斯到美國,在那裡宣傳革命,為黨募集經費。同年在美國寫成劇本《敵人》和長篇小說《母親》。前者通過一個工廠的工人民眾同工廠主面對面的激烈衝突,成功地表現了工人階級不怕犧牲的團結戰鬥精神;後者取材於1902年索爾莫沃工人五一遊行事件,突出塑造了自覺為社會主義事業而奮鬥的巴維爾及其在現實的教育下由逆來順受轉變為堅定的革命戰士的母親尼洛夫娜的形象。兩部作品都滲透著對歷史進步的堅定信念,體現了在現實的革命發展中表現現實的創作原則,是公認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奠基之作。在美國期間,作家還寫了揭露和抨擊資本主義制度的政論《我的訪問記》和特寫《在美國》。
革命暫告失敗後,高爾基於1906年秋從美國到義大利 ,定居卡普里島。這段時間裡他幾乎只為俄羅斯革命工作。他和列寧一起成立了一個培養革命家和宣傳員的學校,接見了許多特地來拜訪他的人。他收到許多來自俄羅斯各地的信,在這些信中許多人將他們的希望和憂愁講給他聽,他也回復了許多信。
在這段時間裡他和列寧發生了第一次衝突。對高爾基來說宗教是非常重要的。列寧將此看做是“偏離了馬克思主義”。這次衝突的直接原因是高爾基的一篇小文《懺悔》,在這篇文章中他試圖將基督教與馬克思主義結合起來。1913年這個衝突再次爆發。
1913年就羅曼諾夫王朝掌權300周年的特赦給予高爾基重返俄羅斯的機會。
高爾基對1917年的十月革命的悲觀看法是他與列寧發生第二次大衝突的原因。高爾基從原則上同意社會革命,但他認為俄羅斯民族還不成熟,大眾還需要形成必要的知覺才能從他們的不幸中起義。後來他說他當時“害怕無產階級專政會瓦解我們所擁有的唯一的革命力量:布爾什維克的、獲得政治培養的工人。這個瓦解會長時間地破壞社會革命本身……”。
1921年夏天,因病復發出國就醫 ,直到 1928 年基本上住在義大利索倫托。他一邊治病休養,一邊通過書信和會見來訪者盡力抵制拉普等一些團體的極“左”和宗派主義錯誤,為培養青年作者及團結不同風格的作家做了大量工作。他還努力創作,發表回憶錄《列夫·托爾斯泰》和特寫《列寧》,完成自傳三部曲《童年》、《在人間》和《我的大學》,描寫了作家從生活底層走向革命道路,勞動者尋找真理、追求光明的歷程。1924~1925年創作的長篇小說《阿爾塔莫諾夫家的事業》,在從19世紀中葉俄國農奴制改革十月革命的廣闊歷史背景上描寫一個家庭三代人的變遷,從心理和道德角度表現了資產階級的必然衰落。
革命後高爾基立刻組織了一系列協會來防止他所擔心的科學和文化的沒落。“提高學者生活水平委員會”的目的是保護特別受到飢餓、寒冷和政治無常威脅的知識分子而成立的。他組織了一份報紙來反對列寧的《真理報》和反對“私刑”和“權力的毒藥”。1918年這份雜誌被禁止。高爾基與列寧之間的分歧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列寧勸告高爾基到外國療養院去治療他的肺結核
從1921年到1924年他在柏林渡過。他不信任列寧的繼承人,因此在列寧死後也沒有回到俄國。他打算重返義大利,義大利的法西斯政府在經過一段猶豫後同意他去索倫托。他在那裡一直待到1927年,在那裡他寫了《回憶列寧》,在這部文章中他將列寧稱為他最愛戴的人。此外他還在寫兩部他的長篇小說。
1927年10月22日蘇聯科學院決定就高爾基開始寫作35周年授予他無產階級作家的稱號。當他此後不久回到蘇聯後他受到了許多榮譽:他被授予列寧勳章,成為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成員。蘇聯全國慶祝他的60歲生日,許多單位以他命名。他的誕生地被改名為高爾基市
許多他的適合於社會主義現實派的作品被宣揚,其它作品卻默而不言。尤其是《母親》(這是高爾基唯一一部主人公是一個無產階級工人的作品)成為蘇聯文學的榜范。
在高爾基最後的這段時間裡他稱他過去對革命的悲觀主義是錯誤的,他成為史達林的模範作家。他週遊蘇聯,對最近幾年來取得的進步表示吃驚,這些進步的陰暗面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大多數時間裡他住在莫斯科附近的一座洋房中並被受到克格勃間諜的時時刻刻的監視。他依然試圖對大眾進行啟蒙教育和提拔年輕的作家。
1936年6月18日,高爾基被巧妙地謀殺在醫院裡,並安排給高爾基治療的3名醫生背上黑鍋做了替罪羊。
高爾基的作品從20世紀初開始陸續被介紹到中國。他的許多小說、劇本和論著都不僅有了中譯本,而且還被編選成單卷、多卷的《高爾基文集》出版。他的文學創作和文學理論觀點,對中國五四以後新文學的發展有重要影響。

相關

高爾基州

前蘇聯俄羅斯加盟共和國州名。現稱“下諾夫哥羅德州”。在俄羅斯中部,伏爾加河中游和奧卡河下游。面積7.48萬平方公里。人口368.8萬(1987),俄羅斯人占94%,余為韃靼人、莫爾達瓦人、楚瓦什人等。1936年設州,首府下諾夫哥羅德。伏爾加河左岸地勢低平,右岸有丘陵,海拔在243米以下,有岩溶地貌。礦藏有泥炭、磷灰石等。溫帶大陸性氣候,1月平均氣溫-12℃, 7月19℃。年降水量400—600毫米。伏爾加河幹流上建有水庫和水電站。工業以機械製造(汽車、船舶、工具機、電視機)、金屬加工、化工、石油加工、電力為主。農業主產小麥、馬鈴薯、亞麻等。水陸交通便利。主要城市尚有捷爾任斯克、阿爾扎馬爾、巴甫洛沃等。

高爾基市

市名。1932年前稱“下諾夫哥羅德”。1990年復稱“下諾夫哥羅德”。俄羅斯大城市,下諾夫哥羅德州首府。伏爾加河及其右岸支流奧卡河匯合處,市區跨奧卡河兩岸。大型河港。人口139.9萬(1985)。建於1221年。十六世紀為重要工商業中心。十九世紀中葉造船業興起。石油、天然氣管道運輸及水陸交通樞紐,工業以機械製造(汽車和船舶製造等)和石油加工(年加工能力1,800萬噸)為主,坦克、飛機、艦艇等軍工生產亦重要。北面有大型水電站(裝機容量52萬千瓦)。高爾基的故鄉。有高爾基紀念館和11所高等學校。

高爾基的名言

1不要慨嘆生活的痛苦!
2隻有滿懷自信的人,才能在任何地方都懷有自信沉浸在生活中,並實現自己的意志。
3一個人追求的目標越高,他的才力就發展得越快,對社會就越有益。
4學習——永遠不晚。
5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6書籍使我變成了一個幸福的人,使我的生活變成輕鬆而舒適的詩。
7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長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貴,最易被忽視而又最令人後悔的就是時間。
8生活的情況越艱難,我越感到自己更堅強,甚而也更聰明。
9人需要真理,就像瞎子需要明快的引路人一樣。
10人的知識愈廣,人的本身也愈臻完善。
11天才是由於對事業的熱愛而發展起來的。簡直可以說,天才——就其本質而論——只不過是對事業,對工作的熱愛而已。
12天才出於勤奮。
13沒有不可認識的東西,我們只能說還有尚未被認識的東西。
14把語言化為行動,比把行動化為語言困難得多。
15我撲在書上,就像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
16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17隻有人的勞動才是神聖的。
18書籍是青年人不可分離的生活伴侶和導師。
19如果不想在世界上虛度一生,那就是學習一輩子。
20當大自然剝奪了人類用四肢爬行的能力時,又給了他一根拐杖,這就是理想。
21一個人追求的目標越高,他的才能發展得越快。
22讓整個一生都在追求中度過,那在這一生中必定會有許許多多頂頂美好的時刻。
23一個人追求的目標越高,他的能力就發展得越快,對社會就越有益。
24人的靈魂表現在他的事業,人是要死的,誰也活不了幾百歲,但是他的事業會永垂不朽。

童年

昏暗昨小的房子裡,我的父親攤手攤腳瑗際躺在地板上。
他穿著一身白衣裳,光著腳,手指無力地打著彎兒。
他快樂的眼睛緊緊地閉住了,成了兩個黑洞;齜著牙咧著嘴,她像在嚇唬我。
母親跪在他旁邊,用那把我常常用來鋸西瓜皮的小梳子,為父親梳理著頭髮。
母親圍著紅色的圍裙,粗里粗氣地自言自語著,眼淚不停地從他腫大了的眼泡里流出來。
姥姥緊緊拉著我的手,她也在哭,渾身發抖,弄得我的手也抖起來。
她要把我推到父親身邊去,我不願意去,我心裡害怕!
我從沒見過這種陣勢,有一種莫名奇妙的恐懼。
我不明白姥姥反覆給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快,跟爸爸告別吧,孩子,他還不到年紀,可是他死了,你再也別想見到他了,親愛的……”
我一向信服我姥姥說的任何一句話。儘管現在穿一身黑衣服,她顯得腦袋和眼睛都出奇的大,挺奇怪,也挺好玩。
我小的時候,得過一場大病,父親看護著我,可是後來,我姥姥來了,他來照顧我了。
“你是哪兒的呀?”
我問。
“尼日尼,坐船來的,不能走,水面上是不能走的,小鬼!”
她答。
在水上不能走!坐船!
啊,太可笑了,太有意思了!
我家的樓上住著幾個大鬍子波斯人;地下室住著販羊皮的卡爾麥克老頭兒;沿著樓梯,可以滑下去,要是摔倒了,就會頭向下栽下去。
所有的這一切我都非常熟悉,可我卻從來沒聽說過從水上來的人。
“我怎么是小鬼呢?”
“因為你多嘴多舌!”
她笑嘻嘻地說。
從那一刻起,我就愛上這個和氣的老人了,我希望她領著我立刻離開這兒。
因為我在這兒實在太難受了。
母親的哭號嚇得我心神不定,她可是從來也沒有這么軟弱過,她一向是態度嚴厲的。
母親人高馬大,骨頭堅硬,手勁兒特別大,她總是打扮得利利索索的。
可是如今不行了,衣服歪斜凌亂,烏七八糟地;以前的頭髮梳得光光的,貼在頭上,像個亮亮的大帽子,現在都套拉在赤裸的肩上,她跪在那兒,有些頭髮都碰到了爸爸的臉。
我在屋子裡站了好半天了,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一個勁兒地為父親梳著頭,淚水嘩嘩地流。
門外嘁嘁喳喳地站著些人,有穿黑衣服的鄉下人,也有警察。
“行啦,快點收拾吧!”
警察不耐煩地吼叫著。
窗戶用黑披肩遮著,來了一陣風,披肩被吹了起來,抖抖有聲。
這聲音讓我想起了那次父親帶我去划船的事。我們玩著玩著,突然天上一聲雷響,嚇得我大叫一聲。
父親哈哈哈地笑起來,用膝蓋夾住我,大聲說:“別怕,沒事兒!”
想到這兒,我突然看見母親費力地從地板上站起來,可沒站穩,仰面倒了下去,頭髮散在了地板上。
她雙目緊閉,面孔鐵青,也像父親似地一咧嘴:“滾出去,阿列克塞!關上門。”
姥姥一下跑到了角落裡的一隻箱子後面,母親在地上打著滾兒,痛苦地呻吟著,把牙咬得山響。
姥姥跟著她在地上爬著,快樂地說:“噢,聖母保佑!
“以聖父聖子的名義,瓦留莎,挺住!”
太可怕了!
她們在父親的身邊滾來爬去,來回碰他,可他一動不動,好像還在笑!
她們在地板上折騰了好半天,母親有好幾次站起來都又倒下了;姥姥則像一個奇怪的黑皮球,跟著母親滾來滾去。
突然,在黑暗中,我聽見一個孩子的哭聲!
“噢,感謝我的主,是男孩!”
點著了蠟燭。
後來的事兒我記不清了,也許是我在角落裡睡著了。
我記憶中可以接上去的另外的印象,是墳場上荒涼的一角。
下著雨,我站在粘腳的小土丘上,看著他們把父親的棺材放在墓坑。
坑裡全是水,還有幾隻青蛙,有兩隻已經爬到了黃色的棺材蓋上。
站在墳旁邊的,有我,姥姥,警察和兩個手拿鐵鍬臉色陰沉的鄉下人。
雨點不停地打在大家的身上。
“埋吧,埋吧!”
警察下著命令。
姥姥又哭了起來,用一角頭巾捂著臉。
鄉下人立刻撅起屁股來,往坑裡填土。
土打在水裡,嘩嘩直響;那兩隻青蛙從棺材上跳了下來,往坑壁上爬,可是土塊很快就又把它們打了下去。
“走吧,阿列克塞!”
姥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掙脫了,我不想走。
“唉,真是的,上帝!”
不知她是在埋怨我,還是在埋怨上帝。她默黷地站在那兒,墳填平了,她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颳起風來,雨給颳走了。
兩個鄉下人用鐵鍬平著地,啪嘰啪嘰地響。
姥姥領著我,走在許多發黑的十字架之間,走向遠遠的教堂。
“你為什麼不哭?”應該大哭一場才對!”走出墳場的圍牆時,她說。
“我不想哭。”
“噢,不想哭,那就算了,不哭也好!”
我很少哭,哭也是因為受了氣,而不是因為疼什麼的。
我一哭,父親就笑話我,而母親則嚴厲地斥責我:“不許哭!”
我們坐著一輛小馬車,走在骯髒的街道上。街道很寬,兩邊都是深紅色的房子。
“那兩隻青蛙還能出來嗎?”
“可能出不來了,可上帝會保佑它們的,沒事兒!”
不論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沒有這么頻繁地念叨過上帝。
幾天以後,姥姥、母親和我一起上了一艘輪船。
剛生下來的小弟弟死了,包著白布,外面纏著紅色的帶子,靜靜地躺在一張小桌子上。
我坐在包袱上,從小小的窗戶向外望,外面泛著泡沫的濁水向後退著,濺起來的水花不時地打在窗戶上。
我本能地跳了起來。
“噢,別怕!”
姥姥用她那雙溫暖的手把我抱了起來,又把我放到了包袱上。
水面上灰霧茫茫,遠方偶爾現出黑色的土地來,馬上就又消失於濃霧之中了。
周圍的所有東西都在顫抖,只有母親,雙手枕於腦後,靠著船站著,一動不動。
她臉色鐵青,雙腿緊閉,一聲不響。
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連衣服都變了,我覺得她越來越陌生。
姥姥常常對她說:“瓦莉婭,吃一點東西吧,少吃點兒,好嗎?”
母親好像沒聽見,依舊一動不動。
姥姥跟我說話總是輕聲慢語的,和母親說話聲音就大了點兒,可也很小心,似乎還有點膽怯似的。
她像是有點怕母親,這使我和姥姥更親近了。
“薩拉多夫,那個水手呢?”
母親突然憤怒地吼道。
什麼?薩拉多夫?水手?奇怪。
走進一個白頭髮的人,他穿著一身藍衣服,拿著個木匣子。
姥姥接過木匣,把小弟弟的屍體放了進去。
她伸直了胳膊托著木匣走向門口,可她太胖了,要側著身子才能擠過窄窄的艙門。
她有點不知所措。
“看你,媽媽!”
母親叫了一聲,奪過棺材,她倆走了。
我還在艙里,打量著那個穿藍衣服的人。
“啊,小弟弟死了,是吧?”
“你是誰?”
“水手。”
“薩拉多夫呢?”
“是個城市。你看,窗外就是!”
窗外的霧氣中時而露出移動著黑土地,像是剛從大麵包上切下來的圓圓的一塊兒。
“姥姥呢?”
“去埋你的小弟弟去了。”
“埋在地下?”
“不埋在地下埋在哪兒?”
我給他講了埋葬父親時埋了兩隻青蛙。他抱起我來,親了親。
“啊,小朋友,有些事你還不懂!”
“用不著去可憐那些青蛙,可憐一下你的媽媽吧,你看被折磨成了什麼樣子啊!”
汽笛嗚嗚地響了。
我知道這是船在叫,所以並不怕。那個水手趕緊放下我,跑了出去邊跑邊說:“得快,得快!”
我不由自主地也跟著跑了起來。
門外,昏暗的過道里一個人也沒有。樓梯上鑲的銅片閃著光。
往上看,一些人背著包袱,提著提包在走動。他們要下船了,我也該下了。
可當我和大家一起走到甲板旁的踏板前時,有人對我嚷了起來:“誰的孩子啊,這是?”
“我不知道我是誰的孩子。”
人們摸摸我、拍拍我,弄得我有點不知所措。最後那個白頭髮的水手跑了過來,把我抱起來說:“噢,他是從艙里跑出來的,從阿斯特拉罕來。”
他把我抱回到艙里,扔在行李上,嚇唬著我:
“再亂跑我要揍你了!”
我呆坐著。
頭頂上的腳步聲、人聲安靜下來,輪船也不噗噗地響了,也停止了打顫。
艙里的窗戶外邊擋著一堵濕漉漉的牆,艙里黑黑的,行李好像都大了一圈兒,擠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就這樣永遠被扔在了船上?
我去開門,開不開,銅門把手根本就扭不動。
我抄起裝牛奶的瓶子,拚命向門把手砸過去,瓶子碎了,牛奶順著我的腿流進了靴子裡。
我非常沮喪,躺在包袱上,悄悄地哭了起來。最後,我噙著淚水睡著了。
輪船的噗噗的顫動把我驚桓艙里的窗戶明晃晃的,像個小太陽。
姥姥坐在我身邊,皺著眉頭梳頭,她不停地自言自語地念叨著。
她的頭髮特別多,密實地蓋住了雙肩、胸脯、膝蓋,一直耷拉到地上。
她用一隻手把頭髮從地上攬起來,費力地把那把顯得很小的木梳梳進厚厚的頭髮里。
她的嘴唇不自覺地歪著,黑眼睛生氣地盯著前面的頭髮;她的臉在大堆的頭髮里顯得很小,顯得很可笑。
她今天不高興,不過我問她頭髮為什麼這么長時,她的語調還像昨天一樣溫柔:“這好像是上帝給我的懲罰,是他在讓我梳這些該死的頭髮!
“年青的時候,這是我可供炫耀的寶貝,可現在我詛咒它了!
“睡吧,我的寶貝,天還早呢,太陽剛出來!
“我不睡了!”
“好,不睡就不睡了,”她立刻就同意了,一面編著辮子,一面看了看在沙發上躺著的母親,母親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像根木頭“好了,你說說,昨天你怎么把牛奶瓶給打碎了?小點聲告訴我!”
她說得溫和甜蜜,每個字都是那么有耐心,我記住了每個字。
她笑的時候,黑色的眼珠亮亮的,閃出一種難以言表的愉快,她牙齒雪白,面孔雖然有點黑,可依舊顯得年青。
她臉上最煞風景的大概就是那個軟塌塌的大鼻子、紅鼻子頭了。
她一下子從黑暗中把我領了出來,走進了光明,還為我周圍的東西帶來了美麗的光環!
她的我永遠的朋友,是我最了解的人,我與她最知心!
她無私的愛引導了我,讓我在任何艱難困苦的環境中都絕不喪失生的勇氣!
40年前的這些日子,輪船這樣緩緩地前著。我們坐了好01幾天才到尼日尼,我還能清晰地回憶最初那美好的幾天。
天氣轉晴,我和姥姥整天都在甲板上呆著。
伏爾加河靜靜的流淌,秋高氣爽,天空澄澈,兩岸的秋色很濃,一片收穫前的景象。
桔紅色的輪船逆流而上,輪槳緩緩地拍打著藍色的水面,隆隆作響。
輪船後面拖著一隻駁船。駁船是灰色,像只土鱉。
景走船移,兩岸的景致每時每刻都發生著變化,城市、鄉村、山川、大地,還有水面上漂著的那些金色的樹葉。
“啊,多美啊!”
姥姥容光煥發,在甲板上走來走去,興奮地瞪大了眼睛。
她偶爾站住,立在那兒,看著河岸發獃,她兩手交叉放在胸前,面帶微笑,眼含淚水。
我扯了扯她的黑裙子。
“噢,我好像睡著了!”
她一震。
“你為什麼哭啊?”
“親愛的寶貝,我哭是因為我太快樂了!”
“我老了,你知道,我已經活了60年了!”
她聞了聞鼻煙,開始給我講一些稀古怪的故事,有善良的強盜,有妖魔鬼怪,也有聖人賢士。
她的聲音很低,臉緊緊挨著我的臉,神秘地盯著我的眼睛,似乎從那裡往我的眼睛裡灌進了令人興奮的力量。
她講得流暢自然,非常好聽,每次她講完了,我總會說:
“再講一個!”
“好,好,再講一個!”
“有一個灶神爺,坐在爐灶里,麵條兒扎進了他的腳心,他哎喲哎喲地直叫:“‘哎喲,疼啊,我受不了了,小老鼠!’”
講著,姥姥抬起一隻腳,晃來晃去,假裝非常痛苦,好像她就是那個麵條兒扎進了腳心的灶神。
和我一起聽故事的還有船上的水手們,都是些留著鬍子的高大的男人。
他們誇讚姥姥講得好,要求:“再講一個,老太太!”
還說:
“走,跟我們一起去吃晚飯!”
餐桌上,他們請姥姥喝伏特加,讓我吃西瓜,還有香瓜。
不過,這一切都是偷偷進行的,因為船上有一個人,禁止所有的人吃水果,他看見了會毫不猶豫地奪過水果來給你扔到河裡去的。
這個人穿的衣服有點像警察的制服,上面釘著銅扣子,整天像喝得醉乎乎的,人們都躲著他。
母親極少上甲板上來,她躲著我們。
母親身材高大而且挺拔,面孔鐵青,辮子粗大,盤在頭頂上,像王冠似的。
她永遠沉默著,好像有一層看不透的霧籠罩著她,她那一雙和姥姥一樣的灰色的大眼睛,好像永遠在從遙遠的地方冷漠地觀察著人世。
她曾經嚴厲地說:
“媽媽,人家可都在笑話你呢!”
“我不在乎,儘管去笑話吧,讓他們笑個痛快!”
我的頭腦中還清晰地記得,姥姥一看見尼日尼,就高興21得像個孩子似的。
她興奮地拉著我走到船舷旁邊,大聲地說:
“你看看,啊,太美了!”
“那就是尼日尼,天啊,多像神仙住的地方!”
“你看,那是教堂,好像是在空中飛翔!”
她興奮地幾乎流出淚來,央求著我母親:
“瓦留莎,你快看看啊?”
“你可能把這地方都忘了吧,快看看呀,你會高興的!”
母親非常勉強地笑了一下。
輪船泊在了河當中。
河上擠滿了船隻,成百根桅桿聳向天空。
一隻裝滿了人的船靠上了輪船,人們從船上搭好梯子,爬到了輪船的甲板上。
有一個乾瘦乾瘦的老頭兒走在最前面,他穿著一身黑,鬍子是金黃色的,鼻子是彎的,眼睛是綠的。
“爸爸!”
母親深沉而響亮地大喊一聲,撲到了他的懷裡。
他抱住母親,撫摸著她的臉,聲音很尖地喊著:
“噢,傻孩子,怎么啦?”
“唉,你們這些人啊!”
在這同時,姥姥則像個轉起來的陀螺,一眨眼就和所有的人擁抱、親吻過了。
她把我推到大家面前:
“噢,快快,這是米哈洛舅舅,這是雅可夫舅舅,這是娜塔莉婭舅媽,這兩個表哥都叫薩沙,表姐叫卡傑琳娜!”
“咱們都是一家人,怎么樣,多不多?”
姥爺問姥姥:
“身體怎么樣,老媽媽?”
“他們吻了三下。
姥爺把我從人堆中拉了出來:
“你是誰啊?”
“我從阿斯特拉罕上來,從船艙里跑出來的……”
“噢,天啊,他說的什麼呀!”姥爺問我母親,沒等我回答,就一把推開了我:
“啊,看看,顴骨跟他父親一模一樣!好了,下船吧!”
下了船,沿著斜坡往上走,斜坡上鋪著大個兒的鵝卵石,路的兩側長滿了枯黃的野草。
姥爺和我母親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的個兒頭很小,剛到母親的肩膀,他走路走得很快,而母親則像在空中漂浮著似的,俯視著她的父親。
緊跟在他們後面的是兩個舅舅:米哈伊爾①舅舅的黑頭髮梳理得非常整齊,他像姥爺一樣乾瘦乾瘦的;雅可夫舅舅的頭髮是淺色的,打著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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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米哈洛的暱稱還有幾個胖胖的女人,穿得很鮮艷;6個孩子在最後面,都默不作聲。
和我走在一起的是姥姥和小個子舅媽娜塔莉婭。
這位舅媽臉色蒼白,藍眼睛、大肚子,走起路來很吃力,常常停下來,喘著氣:
“哎喲,我可走不動了!”
“唉,他們乾什麼讓你也來啊?真蠢!”姥姥罵道。
走在這群人中間,我感到很孤獨,我覺得自己是個陌生人,連姥姥好像也變了,跟我疏遠了似的。
我最不喜歡姥爺,我聞到了他身上的敵意。我有點怕他,還有點好奇。
上了坡,便有了大街。
一座低低的平房大院矗立在前面。粉紅色的油漆已經非常骯髒了,房檐很低,窗戶是凸出來的。
單看外觀,你會覺得裡面地方很大,可裡面分成了許多間小房間,非常擁擠。
到處都是人,大家好像都在發脾氣,怒氣沖沖地走來走去,孩子們則像一群偷吃的麻雀,竄來跳去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特別難聞的味兒。
院子裡掛滿了濕漉漉的布,地上到處都放著水桶,裡面的水五顏六色,也泡著布。
牆角的一個矮得貼了地的房子裡,爐火燒得正旺,什麼東西煮開了鍋,咕嘟嘟地響,一個看不見人影的人嘴裡喊著些奇怪的詞兒:
“紫檀——品紅——硫酸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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