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南京秦淮河朱雀橋南岸古巷)

烏衣巷(南京秦淮河朱雀橋南岸古巷)

烏衣巷位於南京市秦淮區秦淮河文德橋旁的南岸,地處夫子廟秦淮風光帶核心地帶,是中國歷史最悠久最著名的古巷,當時中國世家大族居住之地,三國時是吳國戍守石頭城部隊營房所在地。

烏衣巷是晉代王謝兩家豪門大族的宅第,兩族子弟都喜歡穿烏衣以顯身份尊貴,因此得名。烏衣巷門庭若市,冠蓋雲集,走出了王羲之王獻之,及山水詩派鼻祖謝靈運等文化巨匠。烏衣巷見證了王謝的藝術成就,與兩大家族的歷史,乃至整箇中國文化的歷史緊密相連。

1997年,秦淮區人民政府恢復了烏衣巷,挖掘、展示烏衣巷源遠流長的歷史,並重建了具有民族風格的王謝古居紀念館。歷經千年的滄桑,如今的烏衣巷已不復昔日的繁華,沒有豪門士族的觥籌交錯,取而代之的是遊人探訪王謝華堂蹤跡。

基本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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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沿革

烏衣巷位於夫子廟南,是一條幽靜狹小的巷子,歷史悠久。
三國時期,烏衣巷是吳國戍守石頭城的部隊營房所在地。
曹魏黃初元年(220年),曹丕稱帝,國號“魏”。
曹魏黃初二年(221年),劉備稱帝,國號“漢”,通稱蜀或蜀漢。
東吳黃龍元年(229年),孫權稱帝,國號“吳”,史稱東吳,當年秋七月,孫權將都城由武昌(今湖北鄂州)遷南京,取“建功立業”之意,將秣陵改為建業。孫權是史上第一個建軍都南京的皇帝。
西晉太康元年(280年),晉軍攻占建業,孫皓投降,吳亡,改建業為建鄴(今南京)。
西晉太熙元年(290年),晉武帝死,皇上和諸王爭奪權力,互相殘殺,釀成八王之亂。
烏衣巷烏衣巷
西晉永嘉元年(307年),晉懷帝司馬熾任命琅邪王“司馬睿”為安東將軍,管理揚州、江南等地。
東晉建武元年(317年),當時的皇帝司馬鄴被俘,西晉滅亡。次年,司馬睿被推戴為皇帝,定都建康(今南京)。大臣王導住在這裡,後來便成為王、謝等豪門大族的住宅區。司馬睿之所以能立足於建業,順立重組政權,使晉王朝得以再延,系得力於王導的謀劃和周旋,以王導為代表的王氏家族和以謝安為代表的謝氏家庭都居住在孫吳烏衣營舊址,此時的烏衣營已改稱為“烏衣巷”。王導,輔佐創立了有百年歷史的東晉王朝;謝安指揮淝水之戰,以少勝多,打敗符秦百萬大軍。作為一代名相,王、謝足以令後人追懷。而更令人驚奇的是,王、謝家族人才輩出。王羲之與另外兩位大書法家王獻之、王洵,書法成就登峰造極,謝靈運是中國山水詩派的鼻祖,他與謝氏後裔的大詩人謝惠連、謝朓,在文學史上並稱“三謝”。朱雀橋橫跨秦淮河,是通往烏衣巷的必經之路,舊日橋上裝飾著兩隻銅雀的重樓就是謝安所建。
唐朝時期,烏衣巷淪為廢墟。
中唐時期,詩人劉禹錫以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感嘆,足見王謝舊居早已蕩然無存。
南宋時期,建康城曾一度得到恢復和發展,“商品繁盛,民殷物阜”。人們又在傾圮的王、謝故居上重建“來燕堂”。其址在烏衣巷東,建築古樸典雅,堂內懸掛王導、謝安畫像。士子遊人不斷,成為瞻仰東晉名相、抒發思古幽情的勝地。
1997年,秦淮區人民政府恢復了烏衣巷並重建了具有民族風格的王謝故居。

名稱由來

烏衣巷的得名有很多說法。
烏衣巷
第一種說法:這裡曾是東吳時期的禁衛軍駐地,由於軍士悉穿烏衣,由此得名烏衣營,後改烏衣巷。
第二種說法:東晉時期王謝兩家居住於此,而兩族子弟都喜歡穿烏衣以彰顯身份尊貴,所以得名烏衣巷。這種說法在南京民間廣為流傳。
第三種說法:來自南宋時編纂的《六朝事跡編類》,稱劉禹錫詩中的“舊時王謝堂前燕”乃是誤筆,原是“舊時王榭堂前燕”。南京曾有個名叫王榭的人,以航海為業。海船失事,他誤入烏衣國,娶妻生子。後來,王榭獨自返回故鄉南京,為了懷念烏衣國的時光,便將所住的巷子更名烏衣巷。

相關文化

詩詞

《烏衣巷》
劉禹錫《烏衣巷》草書法帖劉禹錫《烏衣巷》草書法帖
作者:唐劉禹錫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xiá)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朱雀橋】在金陵城外,烏衣巷在橋邊。
【花】此為開花之意,做動詞用
【烏衣】燕子,舊時王謝之家,庭多燕子。
【王謝】王導、謝安,晉相,世家大族,賢才眾多,皆居巷中,冠蓋簪纓,為六朝(吳、東晉、宋齊梁陳先後建都於建康即今之南京)巨室。至唐時,則皆落不知其處。
【意思】朱雀橋邊冷落荒涼長滿野草野花,烏衣巷口斷壁殘垣正是夕陽西斜。晉代時王導謝安兩家的堂前紫燕,而今築巢卻飛入尋常老百姓之家。
【賞析】這是劉禹錫懷古組詩《金陵五題》中的第二首。詩人通過對夕陽野草、燕子易主的描述,深刻地表現了今昔滄桑的巨變、事故的變遷,隱含著對豪門大族的嘲諷和警告。
詩歌開頭兩句“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烏衣巷”在今南京市東南,秦淮河南岸。東晉時王導、謝安等豪門世族就居住在這裡。“朱雀橋”在烏衣巷附近,是當時的交通要道。可以想見當年這裡車水馬龍熱鬧繁華的盛況。但而今橋邊卻只有“野草花”。一個“野”字,揭示了景象的衰敗荒涼。而“烏衣巷”又處在夕陽斜照之中。“夕陽”之下,再加一“斜”字,有力地渲染出日薄西山的慘澹情景。
詩歌開頭用了工整的對偶句,寫今日的衰敗景象,它與昔日的繁榮盛況,形成強烈對照。
前兩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燕子是一種候鳥,春來秋去。從前燕子飛來,總是在王、謝等豪門世族寬敞的宅子裡築巢。如今舊世族的樓台亭閣蕩然無存,這裡住著的都是普通的百姓。燕子也只能“飛入尋常百姓家”了。詩人在第三句開頭特地用“舊時”兩字加以強調,巧妙地賦予燕子以歷史證人的身份。在第四句中再以“尋常”兩字,強調今昔居民截然不同,從而有力地表達了滄海桑田的巨變。晉代豪門世族的覆滅,暗示當代的新貴也必將蹈此覆轍。
這首詩通篇寫景,不加一字議論。詩人從側面落筆,採用以小見大的藝術手法加以表現。語言含蓄,耐人尋味。

文章

記南京烏衣巷
烏衣巷與江南貢院僅隔著秦淮河烏衣巷與江南貢院僅隔著秦淮河
烏衣巷
劉禹錫的感慨源自這條古巷曾居住的王、謝兩個顯赫的宰相家族:一是王導,輔佐創立了有百年歷史的東晉王朝;另一位是謝安,指揮淝水之戰,以少勝多,打敗符秦百萬大軍。作為一代名相,王、謝足以令後人追懷,更令人驚奇的是:王、謝家族人才輩出,他們居住的這條古巷,還有“王家書法謝家詩”的風采。王羲之與另外兩位大書法家王獻之、王洵,書法成就登峰造極。衣巷名貫古今,不僅因為王導、謝安居住在這裡,書聖“王羲之”、山水詩鼻祖“謝靈運,謝朓”也住在這裡,還因為王謝兩戶大家族,在這裡居住了三百年,出現了一批對晉朝的歷史產生了深遠影響的人物,歷朝歷代都有兩大家族的人物參與重要政治事件,對歷史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
從繁華熱鬧的夫子廟出發,步過秦淮河上的文德橋,撇下風韻誘人的媚香樓往西南行數十米,便可以看到烏衣巷的題字和樹立的詩碑了。巷子是窄窄的,用青磚鋪的路面,兩邊則是矮矮的仿古建築風格的民房。一切似乎都很普通,普通得令許多不知情者都以為它只不過是一條典型的江南小巷而已。一條靜靜的,有點懷舊情緒的巷子。
然而它並不普通,因為它不是別的小巷,它是烏衣巷。
我們把歷史回推一千七百年,回到三國東吳的時代。那時南京還叫做建業。如果說越王勾踐築越城是為南京建城之始的話,當時的建業只有八百年的歷史。那時,建業遠沒有今日南京這樣大的地域,整個東吳的都城只是在雞籠山,覆舟山一帶展開。那時孫氏王朝的統治者還在傳說中的太初宮裡居住,那時的秦淮河要比今天的寬很多,碧波蕩漾,水光粼粼。那個時候,人們還不知道他們的都城今後在歷史上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六朝的金粉,秦淮的艷色還要等上幾百乃至上千年才會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那個時候,傳奇的夫子廟,明城牆還只是一片平地。然而,如果我們可以回到那個時候,我們會看見在秦淮河邊的這條小巷裡,已經有一隊隊的身穿黑衣的士兵在居住,操練,談笑了。這裡是東吳禁衛軍中的烏衣營所在地,自然而然的,人們便把這條小巷稱為烏衣巷。後來又有人說這烏衣二字其實是來自王謝子弟之愛穿黑衣,我便覺得雖然風流,總不如這東吳衣甲來得深沉和有意味了。
走在烏衣巷內,兩旁的建築一律漆成白色的牆壁。配以古色古香的黛瓦屋頂,門窗檐楣,頗有古巷的味道。這些都是不久前秦淮區政府根據古代建築風格新建的房屋,同秦淮區明清建築群相得益彰。進了巷口一轉彎,就可以看見“王謝古居”四個金色大字在雪白的牆上很是顯目,隨之的一所朱門大府,又高掛“王謝古居”大匾的,則無疑是那傳說中的王謝堂府了。於是不禁讓人又想起“舊時王謝堂前燕”的句子來。
無疑,烏衣巷的一磚一石,都是同王導,謝安兩大家族的歷史緊緊相連的。而王導,謝安兩大家族的歷史,又無疑是同整個東晉王朝的歷史,乃至中國的整個文化史緊緊相連的。
原來這條小巷,曾經住過幾位叱吒風雲的人物。
烏衣巷
首先是王導,東晉王朝建立過程中舉足輕重的大臣。起初是晉室琅玡王司馬睿的安東司馬。西晉末年,爆發八王之亂,西晉王朝的統治一朝內土崩瓦解。王導審時度勢,認為天下大亂,能振興晉室的唯有司馬睿。遂傾心推奉,為之謀劃。是他勸司馬睿把都城移到了建康(就是東吳的建業,今天的南京),為東晉打下了立國之本。是他依靠北方士族的力量,團結到江南士族,協助司馬睿建立了偏安江左的東晉政權。他歷任晉元、明、成三帝的宰輔,用“鎮之以靜,群情自安”的方針,保持東晉的安定局面。作為晉室中興的元勛,王導功大無雙,一時風光無限。據說司馬睿登極那天居然要把王導拉到他身旁同受百官朝賀,民間更是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可見其權勢薰天。
這位東晉的開國元勛,他的府第就在烏衣巷。
其次是謝安,一位在中國歷史上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曾隱居東山,以諸葛自喻,直到四十多歲才赴任丞相,從而創造了我們辭彙中“東山再起”這一成語。上任之初就成功阻止了桓溫的篡位之舉,太元八年更指揮了中國歷史上奇蹟般的一場戰役:淝水之戰。以8萬精兵擊敗前秦苻堅100萬大軍,從而奠定南朝300年的安定局面。在這場被認為是改變中國歷史的戰役中,謝安揮灑自如,盡顯風流。據《晉書-謝安傳》載,當淝水之戰的捷報傳來時,他正在與人下棋。看完軍書後面無表情,繼續落子。別人忍不住問他,他只淡淡地說:“小兒輩遂已破賊。”其鎮靜如此。
劉禹錫詩《烏衣巷》(黃仲金 書)劉禹錫詩《烏衣巷》(黃仲金 書)
這位挽狂瀾於既倒,救東晉社稷於將傾的人物,他的府第也在烏衣巷。
第一次,烏衣巷吸引了歷史的目光。
可以想像,烏衣巷作為當時權傾朝野的大臣的宅邸,作為貴族士大夫的集居地,該是怎樣一副熱鬧繁華的景像!高門大宅,寶馬香車。白天畫檐若雲,晚上燈花如雨。更重要的是,這裡已經不僅僅是豪族的院落,這裡已經成為中國文化史上一道不可缺少的風景線。今天當我們回頭去看的時候,我們都會驚嘆那時候王謝兩族子弟的文彩風流。在我們的記憶中,恐怕再沒有哪兩個家族可以湧現出那樣多的人物在文化史上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恐怕再沒有哪個地方會像烏衣巷那樣,在短短的一段時間裡集中了那么多的史筆留名的身影。人們常說千古風流,首推魏晉人物晚唐詩,東晉南北朝的烏衣巷裡,哪怕我們只輕輕一瞥,也已是星光滿眼。 謝安,剛剛提到過的淝水之戰的指揮者,少年就以風流倜儻聞名。史載他好為洛下書生詠,因為有鼻炎所以聲音濃濁,竟成為時髦,導致人們都捏著鼻子學。其性格文靜有儒將風度,除了東山再起的典故與其有關外,投鞭斷流,風聲鶴唳等由淝水之戰出典的成語亦是拜他所賜。
謝道韞,安西將軍謝奕之女,有名的才女。曾經用“未若柳絮因風起”來形容雪,傳為名句。後來嫁給王羲之之子王凝之,對其平庸感到不滿,感嘆:“實不知天壤之下,竟有此王郎”。成為成語“天壤王郎”的出典。
謝靈運,謝安的孫子,中國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詩人,山水詩流派的鼻祖。其詩被譽為有如芙蓉出水。“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的名句流傳千年,不知傾倒過多少文人墨客。
十里秦淮十里秦淮
謝惠連,謝靈運的族弟,南朝宋的詩人。當時頗有文名。
謝眺,又稱小謝,南朝齊的詩人,高祖為謝安之兄。山水詩的發展者,極負詩名。據說梁武帝蕭衍就曾說過:“三日不讀謝眺詩,便覺口臭。”唐朝詩仙李白對他極為推崇,詩文中屢屢提及,讚頌不已。後人甚至有李白“一生低首謝宣城”的說法。與謝靈運謝惠連並稱“三謝”。
王族方面,書聖王羲之名滿天下,他是王導從弟之子。作品《蘭亭序帖》向來被認為是“天下第一行書”。
王獻之,王羲之之子,亦是書法名家。有“小聖”之稱。與其父合稱二聖,都是書法史上一流的人物。
王氏中的王徽之,王凝之也都不是無名之輩,各種故事流傳至今。
另外,當時在建康的名流還有著名的詩人顏延年、沈約、鮑照,編《昭明文選》的蕭統太子,著《文心雕龍》的劉勰,《詩品》的作者鍾嶸。成語“畫龍點睛”的主角畫家張僧繇。如果把範圍再放寬,更可以舉出數學家祖沖之,天文學家虞喜,化學家葛洪,醫學家陶景弘,哲學家、著《神滅論》的范縝以及高僧法顯等等。這些人在建康,或多或少地都會同高級住宅區--烏衣巷發生關係。
這是一個偉大的時代,如余秋雨所說,這些人在各自的領域幾乎都稱得上是開天闢地的巨匠。在時代的風雲際會中,烏衣巷親眼地目睹了這一切。這是烏衣巷的幸運,它的名字隨著這一大批天才的青史留名,已經同樣被寫進歷史,再也抹不去了。
今天重修後的王謝古居,分為來燕堂,聽箏堂和鑒晉樓。“來燕”取自當年謝安以燕傳信的故事,聽箏堂是當年晉孝武帝臨幸謝宅聽謝安彈古箏之地。“鑒晉”則分明有“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的意思。匾額上的大字均以隸體書寫,大有魏晉遺風。建築裡面有著東晉的雕刻展,東晉起居室,淝水之戰的壁畫,竹林七賢圖和顧愷之作品洛神賦的復圖,以及仿蘭亭的曲水流觴渠等。也都頗可以重見到魏晉人物的風采。而樓上則是個秦淮歷史的展覽室。
走出王謝古居,仍然回到烏衣巷的那條青石小路上來。兩旁青磚小瓦,迴廊掛落,一棟棟建築起伏有序,渾然一體,應該是很優美壯觀的了。可仍然讓人感覺有些不適,覺得太新了,反倒希望它有些滄桑的味道才好。劉禹錫的句子不知怎地,好像總是在心中徘徊不去。
六朝的金粉和風流,給秦淮河和烏衣巷塗抹上了最絢麗的色彩。然而,隨著一個時代的坍塌,烏衣巷的神話,乃至金陵六朝帝王都的神話盛極而衰。
公元581年,隋滅陳,統一全國。金陵城破之日,六朝宮闕一朝焚毀。大火連綿,數日不息。為了防止在金陵出現割據,金陵被降為到一般州縣的地位。此時的王謝顯族,早已頹荒敗落,那似乎流光溢彩的秦淮河,也已不復往日風采。隋朝國祚甚短,不久被大唐所滅。兵火連年,戰亂不斷,於是六朝的古蹟,繁華的往昔被摧毀得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斷垣殘瓦,滿目瘡痍。烏衣巷的高府華第早就蹤影無存,遍地野草,焦土昏鴉,只有淮水仍在,也只是流淌著一片淒涼。
烏衣巷似乎要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了。或許多年以後,只有從前人那意興遄發的詩句里,只有從六朝那流金錯彩的駢句中,我們才能重新找到有關它的隻言片語。想像它的如夢繁華,然後發出一聲巴比倫式的嘆息吧。
可是就這一片廢墟,竟然還是有人來。
而且來的還不是一般的人。
李白,崔顥,劉禹錫,杜牧,李商隱,韋莊。唐朝最偉大的幾位詩人,到金陵一游。
南唐之後,宋元兩朝,仍然不斷地有人來。
王安石,周邦彥,朱敦儒,薩都剌,等等。宋元最有名的幾位詞人,來金陵登訪。
他們都是來懷古的。
忽然間,金陵懷古就不單單是一個簡單的詩詞題材了。忽然間,它成了中國文化的一個專門的課題,成了一種特有的,一個洋洋大觀的體系。這在文學史上,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忽然間,中國的文化出現了一個奇觀。
李白來到金陵,他登上鳳凰台,眺望白鷺州,然後說:“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登金陵鳳凰台》)

名句

杜牧來了,他夜晚停泊在秦淮河上,聽見弦歌聲聲,於是說:“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泊秦淮》)
又是句千古名句,又是首千古名作。
而烏衣巷,則終於等來了劉禹錫,等來了“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等來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鉛華洗去,落盡了飛紅。六朝的脂粉隨著秦淮河的河水東去再不復返。繁華的舊夢隨著笙歌的散盡再不重來。烏衣巷已然物事兩非了,那原本富麗堂皇的朱雀橋邊,早就雜草叢生,頹敗不堪;那原本庄嚴氣派的烏衣巷口,只剩下如血的殘陽夕照。當年的王謝世族幾多風流人物,如今卻安在呢?這裡只有一片廢墟,搖搖欲墜的矮房裡住著最最尋常的百姓。只有那飛來飛去的燕子,好像還似曾相識,是為了見證這滄海桑田而留下的吧。
全詩看似藏而不露,可是歷史的蒼涼,人世的無常,富貴榮華的白雲蒼狗,功名榮辱的身後寂寞在這首七言絕句里被剖白前所未有地透徹,前所未有地沉痛,無奈,充滿了宿命感。
烏衣巷王謝故居烏衣巷王謝故居
文學史在這一刻記住了烏衣巷。從這一刻起,後世所有的文人,學者,官吏,學生,百姓,只要他或她面對文學,就無法逃開烏衣巷的名字。
劉禹錫在離開前最後望了那殘破的巷陌一眼。他卻不知道,那一刻,烏衣巷在野草和廢墟中重生了。那一刻,烏衣巷不再需要任何磚瓦去重建,它已經得到了永恆。
除了《烏衣巷》,劉禹錫在金陵還留下了其他名句。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石頭城》)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西塞山懷古》)
……
李後主的悲劇過後,宋朝元朝的詞人又來了。
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懷古》在三十多首同名詞中脫穎而出:
  1. ……
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
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
據說蘇東坡讀到這首詞後感嘆:此老乃野狐精也。
宋詞的集大成者周邦彥則表現出難得一見的悲壯:
……
空餘舊跡,郁蒼蒼,霧沈半壘。
夜深月過女牆來,傷心東望淮水。
燕子不知何世,向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里。
(《西河-金陵懷古》)
元朝的詞人薩都剌更是把懷古一題發揮到淋漓盡致:
六代豪華,春去也,更無訊息。
空悵望,山川形勝,已非疇昔。
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
聽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
(《滿江紅-金陵懷古》)
烏衣巷和王謝堂在這些千古名作間被升華了,烏衣巷已經不再是一條小巷了,它已成為金陵興亡的象徵,更已成為古今變遷的代言。烏衣巷在不知不覺之間,有了一種滄桑的,帶著歷史深沉的氣味。烏衣巷,已經深深地刻入了中華文化的肌膚之中,融入到它的血液裡面,再也分不開了。
於是,烏衣巷是否依舊繁華或者還是一堆廢墟,已經變得不再重要,甚至是否還有這么一條巷,都已經沒人關心。只要有它的名字在,就會有人千里來吊,就會有人感慨著賦出一首又一首的新詩或新詞,甚至會有人無端端地因它而落下兩行清淚來,作為對文化深深的祭奠。
如果說王導和謝安令烏衣巷不凡,王羲之,王獻之,謝靈運令烏衣巷不俗,那么劉禹錫,周邦彥和薩都剌則令它不朽。
一堆廢墟的傳奇般的不朽。
然而至此烏衣巷的故事仍沒有結束,因為南京實在是個多災多難的城市。
烏衣巷烏衣巷
朱元璋來了,作為中國歷史上為數不多的從南方起家的皇帝,他把都城定在了南京。被今人視為珍寶的南京城牆修建起來了。然而朱元璋死後沒過多久,明成祖朱棣起事,把建文帝趕下了台,然後拖著大批的珍寶美女到北京築他的紫禁城去了。
於是南京似乎無事了,秦淮河兩岸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達官顯臣,豪商巨富,紛至沓來;瓊樓玉閣,舞榭歌台,鱗次枳比。白天煙花流水,晚上月照嬋娟,雖然已沒有了烏衣巷,秦淮也似乎又回到六朝時的鼎盛了。野草和夕陽已經從人們的眼裡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椒藍紅粉,畫舫妓樓,紙醉金迷。雖然秦淮河邊還有一個叫吳敬梓的人在奮筆疾書,想用一部《儒林外史》來表達些什麼,可是根本沒人聽他的,也沒有人理睬他。“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在明眸流盼里,在觥籌交錯中,劉禹錫用筆深刻在文化骨子裡的烏衣巷,好像要一點點地被這桃花美酒腐蝕掉了。直到有一天,大明江山突然開始土崩瓦解。
這一段歷史是一段傳奇的歷史。這中間經過了多少鬥爭,抵抗,掙扎,吶喊,多少人為了民族的氣節捨生取義,已經是不可能數清的了。今天的歷史學家都不約而同地指出,在明亡前的這一段時間裡,已經腐敗到了極點,精神上墮落到極點的明王朝,卻反而在臨終前呈現出一種反常的悲壯和慷慨。今天我們讀史,對當時發生在十里秦淮邊的傳奇故事幾乎有眼花繚亂的感覺。突然之間,所有的道德理念全都翻了個個;突然之間,煙花女子成了歷史的主角。明亡的歷史如果僅僅是刑場上的袁崇煥,僅僅是煤山上的崇禎,僅僅是史可法的揚州城,那么,我們可以說它悲壯。可是如果還有奮身想往水池裡跳的妓女柳如是和嫌水太冷不能下的大學士錢謙益,如果還有為忠義奔走的說書人柳敬亭和終於投降的公子候方域,如果還有李香君傳奇般的濺血桃花和最後無奈的“桃花扇底送南朝”的喟嘆,我們可以說出的就不止是悲壯 ,更有悲哀了。明亡的歷史是前所未有的沉痛的歷史。
於是金陵古都除了滄桑興替的慨嘆,更開始多了悲涼苦痛的色彩。
又過了200多年,1842年,清政府在南京與英國簽訂《南京條約》,中國開始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
不久太平天國興起,定南京為天京。相持11年後,清軍於1867年破城,大屠殺,並放火焚燒。 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定南京為臨時國都。經過十餘年軍閥混戰後,1927年復都南京,此時秦淮兩岸早已是藏污納垢,混亂不堪。
再過10年,1937年日軍攻占南京,展開滅絕人寰的大屠殺。死難者達30萬人。秦淮古溪為屍體填塞。六朝勝地付之一炬,金陵王氣黯然盡收。南京幾乎到達了歷史上的最低點。
冥冥間似乎又是一個輪迴。從盛極一時到繁華落盡。
只是這次不再僅僅是歷史的興替,這次更是民族和國家的命運;這次人們憑弔的不再只是榮辱興廢的感慨,更是生死存亡的感悟。這次,不再是烏衣巷的盛衰或金陵城的盛衰,這次,是中華民族的盛衰。
站在烏衣巷口憑弔這段痛史,心裡明明知道烏衣巷自唐以來便已多半廢棄,明清民國的戰事血火,似乎與它扯不到一起。可又始終無端地覺得它也應是這些悲慘歷史的見證人,覺得如果要在烏衣巷口懷古憑弔的話,這段歷史是理所當然包括在內的。於是猛然發覺在腦海中,烏衣巷和金陵已經緊緊連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突然又覺得那些千古的吊亡感懷詩,不管是在哪裡作的,何時作的,也都與烏衣巷緊緊連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我深呼一口氣,抬眼望去。只見天色漸晚,暮靄沉沉。
歷史終於翻開了新的一頁。
1949年4月,解放軍占領南京。
1984年起,政府開始沖洗秦淮河的污水,使之碧波重現。並開始建設秦淮河旅遊風光帶。
1997年,烏衣巷荒廢千年以後,終於還是和王謝堂一起重建了,成了我們今天看到的模樣。
而更早些時候,詩人筆下的那早已湮沒的朱雀橋也已再次跨立在秦淮河上。位於原來的鎮淮橋和武定橋之間,仿佛存心要勾起遊人的情緒般的。
十里秦淮又開始喧攘如初。
夕陽西下,烏衣巷變得沉重起來。巷子的另一頭通往的是白鷺洲公園,然而如今因為秦淮變窄,再也看不到李白筆下“二水中分白鷺州”的景色了。於是從原先的路返回,迎面看到的秦淮河依舊美麗,河中依然有畫舫燈船,河對岸的明九龍壁流光溢彩,栩栩如生。兩岸上,媚香樓,得月台,晚晴樓的招牌是那么地誘人。夫子廟前也依舊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突然覺得,秦淮河應該一直是那樣美麗的,不管人事是興是衰,她總是可以那樣地風情萬種。難怪明末愛國詩人顧夢遊即使在明亡後回遊秦淮,依然有“楊柳風千樹,笙歌月一船”這樣清麗的句子;難怪朱自清和俞平伯在那樣的年代,懷著那么濃的愁緒去寫秦淮河,筆下仍然流出醉人的風韻來。就好像中山陵總應該是雄壯的,莫愁湖總應該是艷婉的,夫子廟總應該是熱鬧的一樣。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金陵的歷史,金陵的感嘆,金陵的傷痕,金陵的滄桑又該向何處去尋呢?
回頭再看了一眼烏衣巷。那塊詩碑依然屹立。上面的字筆走龍蛇,遒勁不凡,是毛澤東的親筆書法,錄的自然還是劉禹錫的那首名作了。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突然又相信,烏衣巷如同秦淮河一樣,也是一直沒有變過的。自從詩人落下了他手中的筆,烏衣巷就注定了要承擔這個城市乃至這個文化的感嘆。無論它是興,是衰,是新,是舊,還是一堆廢墟,烏衣巷的形象並不因此而改變的。有和無都是虛幻,烏衣巷已經是永恆。
於是不禁笑自己剛才的拘泥。轉身離去,眼前仿佛又出現1300年前,詩人奮筆疾書的身影。那一刻,烏衣巷獲得了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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