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大

老乞大

《老乞大》是古代王氏高麗李朝時期人們學習漢語廣泛使用的會話教材,在過去的數百年間,該書經過了漢語原文和諺文的多次修訂,是考察漢語變化的珍貴的文獻資料。乞大一詞即契丹的音轉,又作乞塔、起炭或吉代,語出蒙古對漢人之稱謂。漢人,蒙語讀如“kitat”,老乞大,意即老漢兒。

基本介紹

  • 書名:老乞大
  • 又名:kitat
  • ISBN:教材
  • 出版時間:王氏高麗和李朝時期
簡介,卷上,

簡介

《老乞大》是元末明初以當時的北京話為標準音而編寫的,專供朝鮮人學漢語的課本。《老乞大》全書採用會話的形式,記述了幾個高麗商人到中國經商,途中遇到一中國商人後結伴同行的經歷,以及到大都北京)等地從事交易活動的全過程。其情節連貫,內容廣泛,涉及旅行、交易、契約、宴飲等各個方面。全書採用口語寫作,是研究元明清時期北方漢語最直接的材料。關於書名“老乞大”,學術界普遍認為“乞大”為“契丹”的音轉,契丹指當時的中國,因此,“老乞大”即“老中國”,也就是“中國通”的意思。1998年,韓國發現了元代古本《老乞大》,裡邊的明以前“胡衕”的寫法,是漢語“胡洞”。該書都是地道的元代北方口語,證實元人用漢語說話,元人語是漢語,對研究元代漢語和社會具有重要價值。進入中原的北方遊牧民族,都普遍換用了的漢語,這種阿爾泰化的“北語”歷史上稱之為“漢兒言語”。《老乞大》中還記有“過的義州,漢兒田地里來,都是漢兒言語”。遼金元以後北方人語言已經受各族語言深度混合。這就是為什麼朝鮮人學“漢兒言語”的教材要叫《老契丹》而不叫《老漢子》、《老唐子》,從這種“漢兒言語”中發展成了如今的國語
據《老乞大》可知,一直到元末朝鮮北部的義州地區附近一帶都是以漢人為主:“如今朝廷一統天下,世間用著的是漢兒言語。我這高麗言語,只是高麗地面里行的。過的義州漢兒地面來,都是漢兒言語。有人問著,一句話也說不得時,別人將咱們做什麼人看?”

卷上

大哥,你從那裡來?
我從高麗王京來。
如今那裡去?
我往北京去。
你幾時離了王京?
我這月初一日離了王京。
既是這月初一日離了王京,到今半個月,怎么才到的這裡?
我有一個火伴落後了來,我沿路上慢慢的行著等候來,因此上來的遲了。
那火伴如今趕上來了不曾?
這個夥伴便是,夜來才到。
你這月盡頭到的北京么?
到不得。知他,那話怎敢說?天可憐見,身已安樂時,也到。
你是高麗人,卻怎么漢兒言語說的好?
我漢兒人上學文書,因此上些小漢兒言語省的。
你誰根底學文書來?
我在漢兒學堂里學文書來。
你學甚么文書來?
讀《論語》、《孟子》、國小。
你每日做甚么工課?
每日清早晨起來,到學裡。師傅上受了文書,放學,到家裡吃飯罷,卻到學裡寫仿書,寫仿書罷對句,對句罷吟詩,吟詩罷師傅前講書。
講甚么文書?
講國小、《論語》、《孟子》。
說書罷又做甚么工課?
到晚,師傅前撤簽背念書。背過的,師傅與免帖一個;若背不過時,教當直的學生背起,打三下。
怎的是撤簽背念書?怎的是免帖?
每一個竹籤上寫著一個學生的姓名。眾學生的姓名都這般寫著,一個簽筒兒里盛著。教當直的學生將簽筒來搖動,內中撤一個,撤著誰的,便著那人背書。背念過的,師傅與免帖一個。那免帖上寫著“免打三下”,師傅上頭書著畫押。若再撤簽試不過,將出免帖來毀了,便將功折過免了打。若無免帖,定然吃打三下。
你是高麗人,學他漢兒文書怎么?
你說的也是,各自人都有主見。
你有甚么主見?你說我聽著。
如今朝廷一統天下,世間用著的是漢兒言語。我這高麗言語,只是高麗地面里行的。過的義州漢兒地面來,都是漢兒言語。有人問著,一句話也說不得時,別人將咱們做甚么人看?
你這般學漢兒文書時,是你自心裡學來,你的爺娘教你學來?
是我爺娘教我學來。
學了多少時節?
我學了半年有餘。
省的那省不的
每日和漢兒學生們一處學文書來,因此上些小理會的。
你的師傅是甚么人?
是漢兒人。
有多少年紀?
三十五歲了。
耐繁教那不耐繁教?
我師傅性兒溫克,好生耐繁教。
你那眾學生內中,多少漢兒人?多少高麗人?
漢兒、高麗中半。
裡頭也有頑的么?
可知有頑的。每日學長將那頑學生師傅上稟了,那般打了時,只是不怕。漢兒小廝們十分頑,高麗小廝們較好些。
大哥,你如今那裡去?
我也往北京去。
你既往北京去時,我是高麗人,漢兒地面里不慣行,你好歹拖帶我,做火伴去。
這們時,咱們一同去來。
哥哥你貴姓?
我姓王。
你家在那裡住?
我在遼陽城裡住。
你京里有甚么勾當去?
我將這幾個馬賣去。
那般時最好,我也待賣這幾個馬去。這馬上駝著的些小毛施布一就待賣去。
你既賣馬去時,咱們恰好做火伴去。
哥哥,曾知得京里馬價如何?
近有相識人來說,馬的價錢這幾日好。似這一等的馬,賣十五兩以上,這一等的馬賣十兩以上。
曾知得布價高低么?
布價如往年的價錢一般。
京里吃食貴賤?
我那相識人曾說,他來時,二分銀子一斗粳米,五分一斗小米,一錢銀子十斤面,二分銀子一斤羊肉。
似這般時,我年時在京里來,價錢都一般。
咱們今夜那裡宿去?
咱們往前行的十里來田地里,有個店子,名喚瓦店。咱們到時,或早或晚,只那裡宿去。若過去了時,那邊有二十里地沒人家。既那般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咱們只投那裡宿去。
到那裡便早時也好,咱們歇息頭口,明日早行
這裡到京里有幾程地?
這裡到京里還有五百里之上。天可憐見,身子安樂時,再著五個日頭到了。
咱們到時,那裡安下好?
咱們往順城門官店裡下去來,那裡就便投馬市里去卻近些。
你說的是,我也心裡這般想著,你說的恰和我意同,只除那裡好。但是遼東去的客人們,別處不下,都在那裡安下。我年時也在那裡下來,十分便當。
你這幾個口頭,每夜吃的草料,通該多少錢?
這六個馬,每一個五升料、一束草,通算過來,盤纏著二錢銀子。這六個馬每夜吃的草料不等:草料貴處,盤纏三四錢銀子;草料賤處,盤纏二錢銀子。
這個馬也行的好,可知有幾步慢竄。除了這個馬,別個的都不好。
你這馬和布子,到北京賣了時,卻買些甚么貨物,回還高麗地面里賣去?
我往山東濟寧府東昌、高唐,收買些絹子、綾子、綿子,回還王京賣去。
到你那地面里,也有些利錢么?
那的也中。
我年時跟著漢兒火伴到高唐,收買些綿絹,將到王京賣了,也尋了些利錢。
你那綾絹綿子,就地頭多少價錢買來?到王京多少價錢賣?
我買的價錢,小絹一疋三錢,染做小紅里絹。綾子每疋二兩家,染做鴉青和小紅。絹子每疋染錢二錢,綾子每疋染錢,鴉青的三錢,小紅的二錢。又綿子每一斤價錢六錢銀子。到王京,絹子一疋賣細麻布兩匹,折銀一兩二錢。綾子一疋,鴉青的賣布六疋,折銀子三兩六錢,小紅的賣布五疋,折銀子三兩。綿子每四兩賣布一疋,折銀子六錢。通滾算著,除了牙稅繳計外,也尋了加五利錢
你自來到京里賣了貨物,卻買綿絹,到王京賣了,前後住了多少時?
我從年時正月里,將馬和布子到京都賣了,五月里到高唐,收起綿絹,到直沽上船過海,十月里到王京。投到年終,貨物都賣了,又買了這些馬並毛施布來了。
這三個火伴是你親眷那,是相合來的,都不曾問姓甚么。
這個姓金,是小人姑舅哥哥。這個姓李,是小人兩姨兄弟。這個姓趙,是我街坊。
你是姑舅弟兄,誰是舅舅上孩兒?誰是姑姑上孩兒?
小人是姑姑生的,他是舅舅生的。
你兩姨弟兄,是親兩姨那,是房親兩姨?
是親兩姨弟兄。我母親是姐姐,他母親是妹子。
你既是姑舅、兩姨弟兄,怎么沿路穢語不迴避?
我一們不會體例的人,親弟兄也不隔話,姑舅、兩姨更那裡問!
咱們閒話且休說。那店子便是瓦店,尋個好乾淨店裡下去來,歇頭口著。街北這個店子,是我舊主人家,咱們則這裡下去來。
拜揖,主人家哥。
噯,卻是王大哥。多時不見,好么?好么?你這幾個火伴,從那裡合將來?
我沿路相合著,做火伴北京去。
你這店裡草料都有阿沒?
草料都有。料是黑豆,草是稈草。
是稈草好,若是稻草時,這頭口們多有不吃的。
黑豆多少一斗?草多少一束?
黑豆五十個錢一斗,草一十個錢一束。
是真箇么?你卻休瞞我。
這大哥甚么言語?你是熟客人,咱們便是自家裡一般,我怎么敢胡說!怕你不信時,別個店裡試商量去。
我則是這般說。我共通十一個馬,量著六斗料與十一束草著。這鍘刀不快,許多草幾時切得了。主人家,別處快鍘刀借一個來。
這們時,我借去。這鍘刀是我親眷家的,他不肯,我哀告借將來,風刃也似快。你小心些使,休壞了他的。
這火伴,你切的草忒粗,口頭們怎生吃的?好生細細的切著。這火伴,你敢不會煮了?你燒的鍋滾時,下上豆子,但滾的一霎兒,將這切了的草,豆子上蓋覆了,休燒火,休教走了氣,自然熟了。
客人們,你打火那不打火?
我不打火喝風那!你疾快做著五個人的飯著。
你吃甚么飯?
我五個人,打著三斤面的餅著,我自買下飯去。
你買下飯去時,這間壁肉案上買豬肉去,是今日殺的好豬肉。
多少一斤?
二十個錢一斤。
你主人家就與我買去,買一斤豬肉著。休要十分肥的,帶肋條的肉買著。大片兒切著,炒將來著。主人家迭不得時,咱們火伴裡頭教一個自炒肉。我是高麗人,都不會炒肉。
有甚么難處?刷了鍋著,燒的鍋熱時,著上半盞香油。將油熟了時,下上肉,著些鹽,著箸子攪動。炒的半熟時,調上些醬水、生蔥、料物拌了,鍋子上蓋覆了,休著出氣,燒動火,一霎兒熟了。
這肉熟了,你嘗看鹹淡如何?
我嘗得微微的有些淡,再著上些鹽著。
主人家,餅有了不曾?
將次有了,你放卓兒先吃,比及吃了時,我也了了。
主人家,我明日五更頭早行,咱們算了房錢、火錢著。我這一宿人馬盤纏通該多少?
你稱了三斤面,每斤十個錢,該三十個錢。切了一斤豬肉,該二十個錢。四個人,每人打火、房錢十個錢,該四十個錢。黑豆六斗,每斗五十個錢,該三百個錢。草十一束,每束十個錢,該一百一十錢。通該五百個錢。
我草料、面都是你家裡買來的,你減了些個如何?
罷,罷,只將四百五十個錢來。
既這般時,火伴你三個一發都出了著。記著數目,到北京時一發算除。那般時,我都與他。火伴,你將料撈出來,冷水裡拔著,等馬大控一會,慢慢的餵著。初餵時,則將料水拌與他,到五更一發都與料吃。這般時,馬們分外吃得飽。若是先與料時,那馬則揀了料吃,將草都拋撒了。勞困里休飲水,等吃一和草時飲。咱們各自睡些個,輪著起來勤餵馬。今日是二十二,五更頭正有月明,雞兒叫起來便行。主人家點個燈來,我整理睡處。
這的燈來了,壁子上掛著。
這般精土炕上怎的睡?有甚么藁薦,將幾領來。
大嫂,將藁薦蓆子來,與客人們鋪。蓆子沒,這的三個藁薦與你鋪。主人家,
你種著火,我明日五更頭早行
那般著,客人們歇息,我照覷了門戶睡也。
來,來,且休去,我問你些話。我先番北京來時,你這店西約二十里來地,有一坐橋塌了來,如今修起了不曾?
早修起了,比在前高二尺闊三尺,如法做的好。
這們時,我明日早則放心的去也。
你十分休要早行,我聽得前頭路澀。
為甚么有這般的歹人?你偏不理會的?
從年時天旱,田禾不收,饑荒的上頭,生出歹人來。
礙甚么事?我則是趕著這幾個馬,又沒甚么錢本,那廝們待要我甚么?
休這般說。賊們怎知你有錢沒錢?小心些還好。我這裡前年六月里,有一個客人,纏帶里裝著一捲紙,腰裡拴著,在路旁樹底下歇涼睡。被一個賊到那裡見了,則道是腰裡纏帶里是錢物,生起歹心來。就那裡拿起一塊大石頭,把那人頭上打了一下,打出腦漿來死了。那賊將那人的纏帶解下來看時,卻是紙,就那裡撇下走了。官司檢了屍,正賊捉不住,乾把地主並左近平人涉疑打拷。後頭別處官司,卻捉住那賊,發將來,今年就牢里死了。年時又有一個客人,趕著一頭驢,著兩個荊籠子裡盛著棗兒,駝行著。後頭有一個騎馬的賊,帶著弓箭跟著行。到個酸棗林兒無人處,那賊將那客人脊背上射了一箭,那人倒了。那賊則道是死了,便趕著那驢往前行。那客人射的昏了,甦醒回來,恰好有捕盜的官來那裡巡警,那客人就告了。捕盜官將著弓兵,往前趕到約二十里地,趕上那賊。捉拿其間,那賊便將一個弓手放箭射下馬來,那賊往西走馬去了。捕盜官襲將去,到個村里,差了一百個壯漢,將著弓箭器械,把那賊圍在一個山峪里,才拿著回來。看那射著的弓手,那人左骼膊上射傷,不曾傷了性命。如今那賊現在官司牢里禁著。
既這般路澀時,咱們又沒甚么忙勾當,要甚么早行?等到明天時慢慢的去,怕甚么?
說的是,依著你,天明時行。安置,安置,客人們好睡著。
主人家且休去,我又忘了一件勾當。我這馬們不曾飲水裡,等一會控到時飲去。那裡有井?
那房後便是井。
有轆轤那沒?
淺淺的井兒,則著繩子拔水。井邊頭有飲馬的石槽兒。
既這般時,你收拾灑子、井繩出來。
井邊頭灑子、井繩都有。我又囑咐你些話:那灑子不沉水,你不會擺時,灑子上拴著一塊磚頭。
這的我自會,不要你教。咱們輪著起來,勤餵馬,常言道:“馬不得夜草不肥,人不得橫財不富。”卻休槽兒平直到明。咱們拌上,馬吃一和草時,飲水去。盛草的筐兒也沒,著甚么將的草去?
既沒時,且著布衫襟兒抱些草去,我將料水去。
這家主人好不整齊,攪料棒也沒一個。疾快取將咱們的拄杖來攪料。且房子裡坐的去來,一霎兒馬吃了這和草飲水去。馬敢吃了草也,飲去來。咱們都去了時,這房子裡沒人,敢不中。留一個看房子,別個的牽馬去來。
礙甚么事!這店裡都閉了門子了,怕有甚么人進來?
休那般說,小心的還好。常言道:“常防賊心,莫偷他物。”你自依著我,留一個看房子。
那般著,咱們留誰看房子?
你三個裡頭,著這老的看著。“三人同行小的苦”,咱們三個去來。這胡同窄,牽著馬多時過不去,咱們做兩遭兒牽。
那般著,你敢慣打水?
我不慣打水,你先打水去,我兩個牽馬去。
那般著,我打水去,你將馬來。
我恰才這槽兒裡頭拔上兩灑子水也,著馬吃,這個馬快吃水,這個馬吃水小。這水小,再打上一灑子著。將灑子來,我試學打。這灑子是不沉水,怎生得倒?
我教與你:將灑子提起來,離水面擺動倒,撞入水去,便吃水也。
這般時,真箇在前曾見人打水,不曾學,從今日理會得了。
你高麗地面里沒井阿怎么?
我那裡井不似這般井。這井是磚砌的井,至小有二丈深。我那裡井都是石頭壘的,最深殺的沒一丈,都是七八尺來深。我那裡男子漢不打水,則是婦人打水。著個銅盔,頭上頂水。各自將著個打水的瓢兒,瓢兒上拴著一條細繩子,卻和這裡井繩、灑子一般取水。
卻怎么那般打水?我不理會得。我只道是和我這裡一般打水。你牽回這馬去,再牽將別個的來飲。這馬都飲了。
這般黑地里,東廁里難去,咱們則這後園裡去淨手不好那。我拿著馬,你淨手去。
我不要淨手。你離路兒著,休在路邊淨手,明日著人罵。
咱們一個牽著兩個去,拴的牢著。這槽道好生寬,離的遠些兒拴,又怕繩子紐著。疾快將草料來,拌上著,盡著他吃著,咱睡去來。
火伴們,起來!雞兒叫第三遍了,待天明了也。咱急急的收拾了行李,鞴了馬時,天亮了。辭了主人家去來。主人家哥休怪,我去也。
你休怪,好去著。回來時,卻來我店裡下來。這橋便是我夜來說的橋,比前十分好。在先則是土搭的橋來,如今都是板幔了。這橋樑、橋柱比在前忒牢壯,這的捱十年也壞不得。
日頭這般高了,前頭又沒甚么店子,咱們則投那人家糴些米,自做飯吃去來。
那般著,肚裡好生飢了,咱們去來。這馬都卸下行李,鬆了肚帶,取了嚼子,這路旁邊放了,著吃草著。教一個看著,別的都投這人家問去來。
主人家哥,我幾個行路的人,這早晚不曾吃早飯,前頭又沒甚么店子,我特的來,怎生糴與些米做飯吃。
要甚么糴米?我的飯熟了,客人們吃了過去。
這般時,敢少了你飯。
不妨事。便小時,我再做些個便是。將卓兒來,教客人們則這棚底下坐的吃飯。淡飯胡亂吃些個。有甚么熟菜蔬,將些來與客人吃。怕沒時,有蘿蔔、生蔥、茄子將來,就將些醬來。
別個菜都沒,只有鹽瓜兒與客人吃。
也好,將來。
客人們休怪,胡亂吃些。
小人們驟面間廝見,大哥便這般重意,與茶飯吃,怎么敢怪?
量這些淡飯,打甚么緊?偏我不出外?出外時,也和你一般。
大哥說的是。慣曾出外偏憐客,自己貪杯惜醉人。
你外頭還有火伴么?
有一個看行李,就放馬里。
他吃的飯卻怎生?
我們吃了時,與他將些去。
有碗與一個,這飯里盛出一碗飯,與那個火伴。
由他,你都吃了著。家裡還有飯里,吃了時將去。你休做客,慢慢吃的飽著。
我是行路的客人,又肯做甚么客!
吃的飽那不飽?
我好生飽了。
收拾碗碟著。客人們有一個看著馬的,不曾來吃飯。興兒,你另盛一碗飯,罐兒里將些湯,跟著客人去,與那個火伴。吃了時,卻收拾家事來。
主人家哥休怪,小人們這裡定害。
有甚么定害處?吃了些淡飯,又沒甚么好茶飯。
休那般說,不當飢時得一口,強如飽時得一斗。我正饑渴時,主人家這般與茶飯吃,怎生忘得你?
休那的說,偏我出外時頂著房子走?也要投人家尋飯吃里,卻不說“好看千里客,萬里要傳名”。
主人家哥,小人這裡攪擾了,姓也不曾問。大哥貴姓?
我姓張,是張社長家。客人,你卻姓甚么?
小人姓王,在遼東城裡住。大哥因事到我那裡,不棄嫌小人時,是必家裡來。
若能勾去時節,便尋你家裡去。
我偏背你。那個人家,我恰才糴米去來,不肯糴與我。他們做下見成的飯,與我吃了,又與你將來。你吃了時,與這小的碗碟將去。火伴你趕將馬來,咱打駝馱,比及駝了時,他也吃了飯也。咱們便行。
這個馬怎么這般難拿?
元來這般的。既這般歹時,再來著絆著。我在前絆著來,今日忘了,不曾絆。
咱們眾人攔當著,拿住。駝馱都打了也,咱們行著。
小的,你將碗碟罐兒家去,生受你,休怪著。日頭卻又這早晚也。這裡到夏店還有十里來地,到不得也,則投這路北那人家,尋個宿處去來。
那般著,咱們去來。
去時,那人家見人多時,不肯教宿。著兩個看行李,我兩個問去。
拜揖,主人家哥。我是客人,今日晚了,你房子裡尋個宿處。
我房子窄,沒處安下,你別處尋宿處去。
你這般大人家,量我兩三個客人,卻怎么說下不得?你好房子裡不教我宿時,只這門前車房裡教我宿一夜如何?
我不是不教你宿。官司排門粉壁,不得安下面生歹人。知他你是那裡來的客人,自來又不曾相識,怎知是好人歹人,便怎么敢容留安下?
主人家哥,我不是歹人。小人在遼東城裡住,現將印信文引。
你在遼東城裡那些個住?
小人在遼東城裡閣北街東住。
離閣有多少近遠?
離閣有一百步地,北巷裡向街開雜貨鋪兒便是。
那雜貨鋪兒是你家的那?近南隔著兩家兒人家,有個酒店,是我相識的,你認的么?
那個是劉清甫酒館,是我街坊,怎么不認的?
雖然這般時,房子委實窄,宿不得。
你可憐見。你是有見識的,這早晚日頭落也,教我那裡尋宿處去?不揀怎生,著我宿一夜。
這客人,怎么這般歪廝纏!如今官司好生嚴謹,省會人家,不得安下面生歹人。你雖說是遼東人家,我不敢保里。你這幾個火伴的模樣,又不是漢兒,又不是達達,知他是甚么人,我怎么敢留你宿?你不理會的,新近這裡有一個人家,只為教幾個客人宿來。那客人去了的後頭事發,那人們卻是達達人家走出來的,因此將那人家連累,官司見著落跟尋逃走的。似這般帶累人家,怎么敢留你宿?
主人家,你說那裡話!好人歹人怎么不認的?這幾個火伴,他是高麗人,從高麗地面里來。他們高麗地面,守口子渡江處的官司,比咱們這裡一般嚴。驗了文引,仔細的盤問了,才放過來。他們若是歹人,來歷不明時,怎生能勾到這裡來?他見將文引趕著高麗馬,往北京做買賣去。他漢兒言語說不得的,因此上不敢說語。他們委實不是歹人。
既這般的時,休則管的纏張。後頭房子窄,老小又多,又有個老娘娘不快。你不嫌冷時,則這車房裡宿如何?
這般時,我只在車房裡宿。主人家哥,小人又有一句話,敢說么?
有甚么事,你說。
這早晚黑夜,我其實肚裡飢了,又有幾個馬。一客不犯二主,怎么可憐見,糶與我一頓飯的米和馬草料如何?
我這裡今年夏里天旱了,秋里水澇了,田禾不收的。因此上我旋糴旋吃里,那裡有糶的米?
我從早起吃了些飯,到這早晚不曾吃飯里,好生的飢了。你糴來的米裡頭,那與我些個,我只熬些粥吃。這的一百個錢,隨你意與些個。
一百個錢,與你多少的是?
隨你與的是。
今年為旱澇不收,一百個錢糴的一斗米。我本沒糶的的米,既是客人則管的央及,我糴來的米裡頭,那與你三升,煮粥胡亂充飢。客人們休怪,其實今年艱難。若是似往年好收時,休說你兩三個人,便是十數個客人,也都與茶飯吃。
主人家哥,說的正是。我也打聽得,今年這裡田禾不收。既這般時,主人家哥,小人們待要後頭熬粥去,這早晚黑地里出入不便當,又你這狗子利害。不揀怎么,你與我做些個粥如何?
罷,罷。你客人只這車房裡安排宿處,我著孩兒們做將粥來與你吃。
好,好。多謝,多謝。
主人家哥,又有一句話。人吃的且有些個,這馬們卻怎生?一發那與些草料如何?
客人們說甚么話,人吃的也沒,又那裡將馬的草料來?我這院子後頭,有的是草場。你吃了飯時,著兩個趕著馬那裡放去。頭到明,不吃的飽了?不須糴草料。
這們時,哥哥說的是。我車房裡去,沒甚么火,教小孩兒拿個燈來。
這們時,如今教將來。
咱們吃了飯時,這裡留兩個看行李。先著兩個放馬去,到半夜前後,缺著這裡的兩個替回來。大家得些睡時,明日不渴睡。
這的燈來了。若有粥將來,匙碗都有,你吃著。咱們飯也吃了,你兩個先放馬去,到半夜裡,我兩個卻替你去。我恰才睡覺了起去來,參兒高也,敢是半夜了。我先去替那兩個來睡。你卻來那裡,咱們兩個看著馬。這們時,你去。你兩個去睡些個。到那裡時,教那個火伴來著。你來了?你趕過馬來,在一處著,容易照管。月黑了,恐怕迷失走了,誤了走路。明星高了,天道待明也。咱們趕將馬去來。到下處,收拾了行李時,恰明也。這馬們都拴住著,教那兩個起來。你兩個疾快起來,收拾行李打駝馱。但是咱們的行李,收拾到著;主人家的東西,休錯拿了去。駝馱都打了,叫主人家辭了去來。主人家哥,休怪,我去也,這裡定害了。
你有甚么定害處?你休怪,好去著。
咱們前頭到夏店時,買飯吃了,盡晚到了京城。這裡到夏店有多少路?
敢有三十里多地。
你夜來怎么說十里來路,今日卻怎么說三十里地?
我夜來錯記了,今日再想起來,有三十里多地。
咱們休磨拖,趁涼快,馬又吃的飽時,趕動著。
日頭又這早晚了,那望著的黑林子便是夏店。這裡到那裡,還有七八里路。
你在先也曾北京去來,怎么不理會的?
這夏店我曾走了一兩遭,都忘了,那裡記得?店子待到也,咱們吃些甚么茶飯好?
我高麗人不慣吃濕面,咱們則吃乾的如何?
這們時,咱們買些燒餅,炒些肉吃了過去。咱們這裡當住馬拴著,卸下行李著,飯店裡去來。過賣,先將一碗溫水來,我洗面。
客人們洗面了。
過賣,抹卓兒
客人吃些甚么茶飯?
我四個人,炒著三十個錢的羊肉,將二十個錢的燒餅來。這湯淡,有鹽醬拿些來,我自調和吃。這燒餅,一半兒冷,一半兒熱。熱的留下著,我吃;這冷的你拿去,爐里熱著來。咱們飯也吃了,與了飯錢去。過賣,來會錢。通該多少?
二十個錢燒餅,三十個錢羊肉,通是五十個錢。
咱們打駝馱行。日頭正晌午也,有些熱;早來吃了乾物事,有些渴。前頭不遠,有個草店兒。到那裡,咱們吃幾盞酒解渴。歇住頭口著,暫時間卸下行李來,吃幾盞酒便過去。賣酒的,拿二十個錢的酒來。
客人們,這二十個錢的酒。
酒好么?
好酒,你嘗看。酒不好時,不要錢。
將就吃的過。有甚么好菜蔬,拿些個來。
這們時,有鹽瓜兒,如今便將來。客人們,熱吃那涼吃?
罷,罷。休旋去,我只涼吃。大哥,先吃一盞。
大哥受禮。
你敢年紀大,怎么受禮?
大哥,你貴壽?
小人年紀三十五歲。小人才三十二歲。大哥,你年紀大,受禮。
小人雖年紀大,怎么便受禮?咱們都起來,大家自在。
那般時,教你受禮,堅執不肯。滿飲一盞,休留底酒。
咱們都休講禮,吃一盞酒。
吃了酒也,會了酒錢去來。賣酒的,來會錢。這的五分銀子,貼六個錢饋我。
大哥,與些好的銀子,這銀只有八成銀,怎么使的?
這銀子嫌甚么?細絲兒分明都有,怎么使不得?你不識銀子時,教別人看。
我怎么不識銀子?要甚么教別人看去?換錢不折本,你自別換與五分好的銀子便是,要甚么合口?
這賣酒的也快纏。這們的好銀子,怎么使不得?今早起吃飯處貼將來的銀子。
罷,罷。將就留下著,便使不得也罷。
你說甚么話!使不得時,你肯要么?打了駝馱著行。日頭後晌也。這裡離城有的五里路,著兩個後頭趕將頭口來,我和一個火伴先去,尋個好店安下著,卻來迎你。
咱們先說定著,則投順城門官店裡下去。那們時,你兩個先去,我兩個後頭慢慢的趕將頭口去。咱們疾快行動著,比及到那裡尋了店時,那兩個到來了也。
店主人家哥,後頭還有幾個火伴,趕著幾疋馬來也,你這店裡下的我么?
你通幾個人,幾個馬?
我通共四個人,十個馬。
車子有么?
車子沒。
這們的時,下的你。那東邊有一間空房子,你看去。
你引我看去來。
我忙,沒功夫去。你自看去著。
誤了你多少功夫?到那裡看了房子,中不中,我說一句話。
這們時,去來。
這房兒也下的我。茶飯如何?
茶飯時,我店裡家小新近出去了,委實沒人整治。你客人們自做飯吃。
我們自做飯吃時,鍋灶碗碟都有么?
那的你放心,都有。
這么便,我迎火伴去。
你去著。
你兩個到這裡多少時?
我才到這裡,待要尋你去來,你卻來了。
店在那裡?
那西頭有。行李都搬入來著,把馬們都鬆了,且休摘了鞍子。你去問主人家要幾個蓆子藁薦來,就拿苕帚來掃地。行李且休搬入去,等鋪了席薦時,一發搬入去。
客人們,你這馬要賣么?
可知我要賣里。
你既要賣時,也不須你將往市上去,則這店裡放著,我與你尋主兒都賣了。
罷,罷,到明日再說話。咱這馬們路上來,每日走路子辛苦,餵不到,都沒甚么膘。便將到市上,市上人也出不上價錢。咱們舍著草料,好生餵幾日發落,也不遲里。
你說的是,我也心裡這們想著。我又有人參、毛施布,明日打聽價錢去來。有價錢時賣了著,怕十分的賤時,且停些時。
你那裡打聽去?
吉慶店裡有我相識,那裡問去。
這們時,到明日咱們同去。你兩個看著口頭,我兩個到城裡去便來。
下冊老乞大諺解下
拜揖大哥。這店裡賣毛施布的高麗客人李舍有么。你尋他怎么。我是他親眷。才從高麗地面來。恰才出去了。往羊市角頭去了。他說便來。你且出去。等一會再來。既他羊市角頭去時。又不遠。我只這裡等。隨你等著。他在那個房子裡下。那西南角上。芭籬門南邊。小板門兒便是。他出去了。看家的有么。有個後生來。這裡不見。敢出去了。
你高麗地面里將甚么貨物來。我將的幾疋馬來。再有甚么貨物。別沒甚么。有些人參毛施布。如今價錢如何。價錢如常。人參正缺著里。最好價錢。如今賣的多少。往年便只是三錢一斤。如今為沒有賣的。五錢一斤家也沒處尋里。你那參那裡參。我的是新羅參。新羅參時又好。愁甚么賣。
那個不是李舍來了。好么好么。幾時來。家裡都好么。都安樂來。我下處去。請請。裡頭坐的。你從幾時離了王京。我七月初頭雛了。卻怎么這時間才來到。我沿路慢慢的來。我家裡有書信么。有書信。這書上寫著。沒甚么備細。你來時。我父親。母親。伯父。叔父。伯娘。嬸子。姐姐。姐夫。二哥。三哥。嫂子。妹子。兄弟們。都安樂好么。都安樂。那般好時。休道黃金貴。安樂直錢多。怪道。今日早起。喜鵲兒噪。又有嚏噴來。果然有親眷來。又有書信。卻不道。家書直萬金。小人拙婦和小孩兒們。都安樂么。都安樂。你那小女兒。出疹子來。我來時都完痊疴了。
你將甚么貨物來。我將著幾匹馬來。又有些人參毛施布。如今價錢如何。馬的價錢和布價只依往常。人參價錢十分好。說的是。恰才這店裡。那客人也這般說。你有幾個火伴。又有兩個火伴。都是親眷。一個是姑舅哥哥。一個是兩姨兄弟。在那裡下。在順城門官店街北一個車房裡下著。從幾時來到。我只夜來到。這火伴是誰。到遼東這邊。合將他來。他也有幾匹馬。一處趕將來。他是漢兒人。在遼東城裡住。我沿路來時。好生多得他濟。我漢兒言語。不理會的。路上契的馬匹草料並下處。全是這大哥辛苦。說的是。
我且到下處去。再廝見。且停些時。咱們聊且吃一杯酒。不當接風。不要。今日忙。明日再廝見。吃酒也不遲里。這們時。明日就店裡尋你去。一發和那親眷們。一處吃一兩杯。我送你到外頭去。不要你送。你這房裡沒人。不要去。這們時。你卻休怪。小人沒甚么。館得。怪甚么。咱們一家人。又不是別人。
不多時。卻到店裡見。店主人和三個客人立地看馬。店主人說。這三個火伴。兩個是買馬的客人。一個是牙子。你這馬。他們都一發買將山東賣去。便到市上。也只一般。千零不如一頓。倒不如都賣與他。你既要賣時。咱們商量。這個青馬多少歲數。你只拿著牙齒看。我看了也。上下衢都沒有。十分老了。你敢不理會的馬歲。這個馬如何。今春新騸了的十分壯的馬。這好的歹的。都一發商量。
這兒馬。騸馬。赤馬。黃馬。燕色馬。栗色馬。黑鬃馬。白馬。黑馬。鎖羅青馬。土黃馬。繡膊馬。破臉馬。五明馬。桃花馬。青白馬。豁鼻馬。騍馬。懷駒馬。環眼馬。劣馬。這馬牛行花塔步。又竄行的馬。鈍馬。眼生馬。撒蹶的馬。前失的馬。口硬馬。口軟馬。這些馬裡頭。歹的十個。一個瞎。一個跛。一個蹄歪。一個磨硯一個打破脊樑。一個熱瘸。一個疥。三個瘦。只有五個好馬。
你這馬。好的歹的。大的小的。相滾著。要多少價錢。一個家說了價錢。通要一百四十兩銀子。你說這般價錢怎么。你只說賣的價錢。沒來由這般胡討價錢。我不是矯商量的。你說的是時。兩三句話。交易便成了。不要你這般胡討價錢。怎么還你的是。牙子說。客人們。你不要十分多討。你兩個枉自成不得。我是個牙家。也不向買主。也不向賣主。我只依直說。你要一百四十兩銀子時。這五個好馬。十個歹馬。你算多少。這五個好馬。我算的該六十兩。這十個歹馬。我算的該八十兩。似這般價錢。其實賣不得。如今老實的價錢。說與你。兩家依著我說。交易了如何。
我且聽你定的價錢。這五匹好馬。每一匹八兩銀子。通該四十兩。這十個歹馬。每一個六兩銀子。通該六十兩。共通一百兩。成了罷。似你這般定價錢。就是高麗地面里。也買不得。那裡是實要買馬的。只是胡商量的。這個客人。你說甚么話。不買時害風那。做甚么來這裡商量。
這馬恰才牙家定來的價錢。還虧著我了。你這般的價錢不賣。你還要想甚么。你兩家休只管叫喚。買的添些個。賣的減了些個。再添五兩。共一百零五兩。成交了罷。天平地平。買主你不添價錢。也買不得。賣主多指望價錢。也賣不得。邊頭立地閒看的人說。這牙家說的價錢。正是本分的言語。罷罷。咱們只依牙家的言語成了罷。既這般時。價錢還虧著我。
只是一件。低好子不要與我。好銀子與我些。咳低銀我也沒。我的都是細絲官銀。既是好銀時。咱先看了銀子。寫契。這們便布袋裡取銀子來。著牙人先看。你賣主自家看。裡頭沒有一錠兒低的。這銀子雖是看了。真假我不識。你記認著。久後使不得時。我只問牙家換。我有認色了。不揀幾時要換。
文契著誰寫。牙家就寫。這契寫時。一總寫么。分開著寫。休總寫。總寫時。怎么轉賣與人。你各自寫著。你這馬是一個主兒的那。是各自的。這馬是四個主兒的。各自有數目。你從頭寫我的馬契。你的馬是家生的那元買的。我的是元買的。你在那裡住。姓甚么。我在遼東城裡住。姓王。寫著王某著。
我寫了這一個契了。我讀你聽。遼東城裡住人王某。今為要錢使用。遂將自己元買到。赤色騸馬一匹年五歲。左腿上有印記。憑京城牙家羊市角頭街北住坐張三。作中人。賣與山東濟南府客人李五。永遠為主。兩言議定。時直價錢。白銀十二兩。其銀立契之日。一併交足。外沒欠少。如馬好歹。買主自見。如馬來歷不明。賣主一面承當。成交已後。各不許番悔。如先悔的。罰官銀五兩。與不悔之人。使用無詞。恐後無憑。故立此文契為用者。某年月日。立契人王某押。牙人張某押。其餘的馬契。都寫了也。
咱們算了牙稅錢著。舊例買主管稅。賣主管牙錢。你各自算將牙稅錢來。我這一百零五兩。該多少牙稅錢。你自算。一兩該三分。十兩該三錢。一百零五兩。牙稅錢該三兩一錢五分。牙稅錢都算了。我這馬契。幾時稅了。這的有甚么難。你著一個火伴。跟我去來。到那裡便了。更不時。你都只這裡等候著。我去稅了。送將來與你。
我不曾好生看。這個馬元來有病。有甚么病。那鼻子裡流[鼻農]。是 馬。我怎么敢買將去。不爭將去時。連其餘的馬。都染的壞了。這們的你要番悔。我委實不要。你既不要時。契上明白寫著。如馬好歹。買主自見。先悔的罰銀五兩。官憑印信。私憑要約。你罰下銀五兩。與他賣主。悔將去便是。不須惱躁。這們時。你拿出這個馬契來。問他們。元定價錢內中。除了五兩銀子。做番悔錢。扯了文契著。這個馬悔了。該著八兩銀價錢。你要過的牙錢。通該著一錢二分你卻回將來。那們時回與你。你都這裡等候著。我稅契去。要甚么等你。我趕著馬。下處兌付草料去。你稅了契時。到明日。我下處送來。相別散了。
你這人參布匹。不曾發落。還有些時住里。我別沒甚買賣。比及你賣布的其間。我買些羊。到涿州地面賣去。走一遭回來。咱們商量別買貨物如何。這們時也好。你買羊時。咱們一處去來。我也閒看價錢去。到街上立地的其間。一個客人趕著一群羊過來。大哥。你這羊賣么。可知賣里。你要買時。咱們商量。
這個羝羊。臊胡羊羯羊。¤¤羔兒。母¤¤。共通要多少價錢。我通要三兩銀子。量這些羊。討這般大價錢。好綿羊卻賣多少。討的是虛。還的是實。你與多少。你這們胡討價錢。我還你多少的是。你說的是。這們便。我減了五錢著。你來。你休減了五錢。你說老實價錢。只一句兒話還你。我與你二兩銀。。肯時便賣。你不肯時趕將去罷。休要只說二兩。你再添五錢。賣與你。添不得。肯時肯。不肯時罷。我是快性的。撿好銀子來。臨晚也。我濫賤賣與你。火伴。你再下處好去坐的著。我趕著羊。到涿州賣了便回來。
我恰尋思來。這幾個羊也。當走一遭。既要去時。我有些余剩的銀子。閒放著怎么。一發買段子將去。咱們鋪里商量去來。賣段子的大哥。你那天青胸背。柳青膝欄。鴨綠界地雲。鸚哥綠寶相花。黑綠天花嵌八寶。草綠蜂趕梅。柏枝綠四季花。蔥白骨朵雲。桃紅雲肩。大紅織金。銀紅西蕃蓮。肉紅纏枝牡丹。閃黃筆管花。鵝黃四雲。柳黃穿花鳳。麝香褐膝欄。艾褐玉磚階。蜜褐光素。鷹背褐海馬。茶褐暗花。這們的[糹寧]絲和紗羅都有么。客人你要南京的那杭州的那蘇州的那。大哥。南京的顏色好又光細。只是不耐穿。杭州的經緯相等。蘇州的十分澆薄。又有粉飾不牢壯。
你有好綾子么。你要甚么綾子。我要官綾子。那嘉興綾子不好。客官你要絹子么。我有好山東大官絹。謙涼絹。易州絹。倭絹。蘇州絹。水光絹。白絲絹。我只要大官絹白絲絹蘇州絹水光絹。其餘的都不要。你有好絲么。我多要些。要甚么絲。我要白湖州絲。花拘絲。那定州絲不要。
段匹綾絹紗羅等項。你都看了。你端的要買甚么段子。別個不要。只要深青織金胸背段子。我老實對你說。不是我自穿的。要拿去別處轉賣。尋些利錢的。你老實討價錢。這織金胸背要七兩。你休這般胡討。倒誤了你買賣。我不是利家。這段子價錢。我都知道。這織金胸背是蘇州來的草段子。你討七兩時。這南京來的。清水織金絨段子。卻賣多少。不須多說。你既知道價錢。你與多少。這織金胸背。與你五兩是實實的價錢。你肯時我買。不肯時我別處商量去。你既知道價錢。要甚么多說。揀好銀子來。賣與你。這段子買了也。
咱們再商量。這個柳青[糹寧]絲。有多少尺頭。勾做一個襖子么。你說甚么話。滿七托有餘。官尺里二丈八。裁衣尺里二丈五。你一般身材。做襖子時。細褶兒也盡勾了。若做直身襖子。也有剩的。你打開。我托看。那裡滿七托。剛剛的七托少些。你身材大的人。一托比別人爭多。這段子地頭是那裡的。你說是我織貨物。卻又不識。這段子是南京的。不是外路的。你仔細看。沒些個粉飾。好清水段子。要多少價錢。這段子價錢。誰不知道。要甚么討價錢。若討時討五兩。老實價錢四兩。拿銀子來便是。這段子也買了。
你這鞍子。轡頭。秋。攀胸。¤。鞍橋子。鷹翅板。鐙折皮。肚帶。接絡。籠頭。包糞。編韁。韁繩。兜頦。閘口。污替。皮替。替子。都買了。
再買一張弓去。到賣弓的房子裡回道。有賣的好弓么。可知有。沒時做甚么買責里。你將這一張黃樺弓上弦著。我試扯。氣力有時我買。新上了的弓。慢慢的扯。是好弓時。怕甚么扯。這弓把里軟。難扯。沒回性。這弓你卻是胡駿彈。這的弓你還嫌甚么。由他說。駿彈的是買主。這一張弓為甚么不樺了。你不理會的。這弓最好。上等弓。若樺了時。買的人不信。教人看了面子上的角背子上鋪的筋。商量了價錢然後。樺了也不遲里。這弓卸下。¤子小些個。梢兒短。弓也買了也。
有賣的弓弦時將來。我一發買一條。就這裡上了這弓著。弦有。你自揀著買。這的貳細。這的卻又粗笨。似這一等兒著中。恰好。這弓和弦。都買了也。
再買幾隻箭。這¤子。虎瓜。鹿角朴頭。響朴頭。艾葉。柳葉。迷針箭。這箭桿是竹子的。這的是木頭的。再買這弓箭撒袋。諸般的都買了也。
再買些碗子什物。鍋兒。鑼鍋。荷葉鍋。兩耳鍋。瓷碟子。木碟子。漆碟子。這紅漆匙。黑漆匙。銅匙。紅漆筋。銅筋。三腳。甑兒。這盤子。是大盤子。小盤子。漆碗。這漆器家火。一半兒是通布裹的。一半兒是膠漆的。再有些薄薄的生活。其餘的都是布裹的。是主顧生活。其餘的都是市賣的。
今日備辦了些個茶飯。請咱們眾親眷閒坐的。公公。婆婆。父親。母親。伯伯。叔叔。哥哥。兄弟。姐姐。妹子。外甥。侄兒。侄女。舅舅。女婿。妗子。又嬸母。姨姨。姑姑。姑夫。姨夫。姐夫。妹夫。外甥女婿。叔伯哥哥兄弟。姑舅哥哥兄弟。房親哥哥兄弟。兩姨哥哥兄弟。親家公親家母。親家伯伯。親家舅舅。親家姨姨。使喚的奴婢。都請將來。欄門盞兒都把了。請家裡坐的。今日些小淡薄禮。虛請親眷。酒也醉不得。茶飯也飽不得。休怪。休這般說。不當。教你一日辛苦。我們酒也醉了。茶飯也飽了。你休怪。
如今正是臘月。天氣寒冷。拾來的糞將來。¤著些火。熱手腳。糞拾在筐子裡頭。收進來。休教別人將去了。這車子。折了車輞子。輻條將來。可惜了。咱們後頭不修理那。車軸。車釧。車鐧。車頭。車梯。車廂。車轅。繩索都好。樓子車。庫車。驢騾大車。坐車兒。都好生房子裡放著。休教雨雪濕了。
似這般冷時。咱們遠垛子放著射。賭一個羊。咱們六個人。三棚兒箭。勾射了。那邊先射過來。人叫喚大了。才射的歪了。高些個射。休小了。低射時。竄到了。誰贏誰輸。由他。你看。早里。一會兒。再添一枝箭時。咱們滿了。我贏了。輸了的。做筵席著。
咱們做漢兒茶飯著。頭一道團攛湯。第二道鮮魚湯。第三道雞湯。第四道五軟三下鍋。第五道乾按酒。第六道灌肺。蒸餅。脫脫麻食。第七道粉湯。饅頭。打散。咱們點看這果子菜蔬。整齊么不整齊。這藕菜。黃瓜。茄子。生蔥。薤。蒜。蘿蔔。冬瓜。葫蘆。芥子。蔓菁。赤根。海帶。這按酒。煎魚。羊雙腸。頭。蹄。肚兒。睛。脆骨。耳朵。這果子。棗兒。乾柿。核桃。乾葡萄。龍眼。荔支。杏子。西瓜。甜瓜。柑子。石榴。梨兒。李子。松子。砂糖。蜜栗子。這肉都煮熟了。脖項骨。背皮。肋扇。前膊。後腿。胸子。卻怎么不見一個後腿。饅頭餡兒里使了。湯水茶飯。都完備了。日頭落了。疾忙抬肉時散著。咱們今日筵席。吃了多少酒。吃了二兩銀的酒。咱們通是十數個人。怎么吃二兩銀的酒。也不只十數個人吃。下頭伴當們偏不吃。這筵席散了。
我有些腦痛頭眩。請太醫來診候脈息。看甚么病。太醫說。你脈息浮沈。你敢傷著冷物來。我昨日冷酒多吃了。那般時。消化不得。因此上。腦痛頭眩。不思飲食。我這藥裡頭。與你些克化的藥餌。吃了便教無事。消痞丸。木香分氣丸。神芎丸。檳榔丸。這幾等藥裡頭。堪服治飲食停滯。只吃一服檳榔丸。食後吃。每服三十丸。生薑湯送下。吃了時。便動臟腑。動一兩次時。便思量飯吃。先吃些薄粥補一補。然後吃茶飯。明日太醫來問。你好些個么。今日早晨。才吃了些粥。較好些了。明日病痊疴了時。太醫上重重的酬謝。
咱們每年每月每日快活。春夏秋冬一日也不要撇了。咱人今日死的明日死的。不理會得。安樂時不快活時。真箇呆人。死的後頭。不揀甚么。都做不得主張。好行的馬。別人騎了。好襖子。別人穿了。好媳婦。別人娶了。活時節。著甚么來由不受用。
大概人的孩兒。從小來。好教道的成人時。官人前面行著。他有福分時。官人也做了。若教道他。不立身成不得人。也是他的命也。咱們盡了為父母的心。不曾落後。你這小孩兒。若成人時。三條路兒中間裡行著。別人東西休愛。別人折針也休拿。別人是非休說。若依著這般用心行時。不揀幾時。成得人了。常言道。老實常在。脫空常敗。休做賊說謊。休奸猾懶惰。官人們前面。出不得氣力行時。一日也做不得人。
火伴中間。自家能處休說。休自誇。別人落處休笑。船是從水裡出。旱地里行不得。須要車子載著。車子水裡去時。水裡行不得。須用船里載著。一個手打時響不得。一個腳行時去不得。咱們人廝將就廝附帶行時好。又這火伴們。好的歹的。都廝扶助著行。人有好處揚說著。人有歹處掩藏著。常言道。隱惡揚善。若是隱人的德。揚人的非。最是歹勾當。
咱們做奴婢的人。跟著官人們行時。這裡那裡下馬處。將官人的馬牽著。好生拴著。肥馬涼著。瘦馬鞍子摘了。絆了腳。草地里撒了。教吃草。布帳子疾忙打起著。鋪陳整頓著。房子裡搬入去著。鞍子轡頭。自己睡臥房子裡放著。上頭著披氈蓋著。那的之後。鑼鍋安了著。疾忙茶飯做著。肉熟了。撈出來。茶飯吃了時。碗子家具收拾了。官人們睡了時。教一個火伴伺候著。若這般謹慎行時。便是在下人。扶侍官長的道理。
咱們結相識行時。休說你歹我好。明友的麵皮。休教羞了。親熟和順行時。便是一個父母生的弟兄一般。相待相顧眄著行。朋友們。若困中沒盤纏時。自己錢物休愛惜。接濟朋友們使著。朋友若不幸。遭著官司口舌時。眾朋友們。向前救濟著。若不救時。傍人要唾罵。有些病疾時。休迴避。請太醫下藥看治著。早起晚夕。休離了。煎湯煮水。問候著。若這般相看時。便有十分病也減了五分。朋友有些病疾。你不照覷他。那病人想著沒朋友的情分。悽惶時。縱有五分病。添做十分了。
咱們世上人。做男兒行時。自己祖上的名聲。休環了。凡事要謹慎行時。卓立的男子。父母的名聲。辱么了時。別人唾罵也。父母在生時。家法名聲好來。田產家計有來。孳畜頭口有來。人口奴婢有來。爺娘亡沒之後。落後下的孩兒們。不務營生。教些幫閒的潑男女。狐朋狗黨。每日穿茶房。入酒肆妓女人家。胡使錢。眾親眷街坊老的們勸說。你為甚么省不得。執迷著心。言道。使時使了我的錢。壞時壞了我的家私。乾你甚么事。因此上。眾人再不曾勸他。隨著他胡使錢。每日十數個幫閒的家裡。媳婦孩兒。吃的穿的。都是這呆廝的錢。騎的馬三十兩一匹好竄行馬。鞍子是時樣減銀事件的好鞍轡。通是四十兩銀。
穿衣服時。按四時穿衣服。每日脫套換套。春間好青羅衣撒。白羅大搭胡。柳祿羅細褶兒。到夏間。好極細皆毛施布布衫。上頭繡銀條紗搭胡。鴨綠紗直身。到秋間是羅衣裳。到冬間。界地[糹寧]絲襖子。綠綢襖子。織金膝欄襖子。茶褐水波浪地兒四花襖子。青六雲襖子。茜紅氈段藍綾子褲兒。白絹汗衫。銀褐綢絲板摺兒。短襖子。黑綠[糹寧]絲比甲。這般按四時穿衣裳。
系腰時。也按四季。春里系金絛環。夏里系玉鉤子。最低的是菜玉。最高的是羊脂玉。秋里系減金鉤子。尋常的不用。都是玲瓏花樣的。冬里系金廂寶石鬧裝。又系有綜眼的烏犀系腰。
頭上戴的好貂鼠皮披肩。好纏棕金頂大帽子。這一個帽子。結裹四兩銀子。又有¤絲剛叉帽兒。羊脂玉頂子。這一個帽子。結裹三兩銀子。又有天青¤絲帽兒。雲南氈帽兒。又有貂鼠皮狐帽。上頭都有金頂子。
穿靴時。春間穿皂麂皮靴。上頭縫著倒提雲。夏間穿 皮靴。到冬間穿嵌金線藍條子白麂皮靴。氈襪穿好絨毛襪子。都使大紅¤絲綠口子。一對靴上。都有紅絨鷹爪。那靴底。都是兩層淨底。上的線。蠟打了。錐兒細線粗。上的分外的牢壯。好看。
吃飯時。揀口兒吃。清早晨起來。梳頭洗面了。先吃些個醒酒湯。或是些點心。然後打餅熬羊肉。或白煮著羊腰節胸子吃了時。騎著鞍馬。引著伴當。著幾個幫閒的盤弄著。先投大酒肆里坐下。一二兩酒肉。吃了時。酒帶半酣。引動淫心。唱的人家裡去。到那裡。教那彈弦子的謊廝們。捉弄著。假意兒叫幾聲。舍人公子。早開手使錢也。那錢物只由那幫閒的人支使。他只妝孤。正面兒坐著。做好漢。那廝們。將著銀子花使了。中間克落了一半兒。養活他媳婦孩兒。一個日頭。比及到晚出來時。至少使三四兩銀子。後來使的家私。漸漸的消之了。人口頭匹家財金銀器皿。都盡賣了。田產房舍也典當了。身上穿的也沒。口裡吃的也沒。幫閒的那廝們。更沒一個肯瞅睬的。如今跟著官人拿馬。且得暖衣飽飯。
我買這貨物。要涿州賣去。這幾日為請親眷筵席。又為病疾耽閣。不曾去的。我如今去也。火伴你落後好坐的著。我到那裡。賣了貨物便來。你好去著。我賣了這人參毛施布時。不揀幾日。好歹等你來。咱商量買回去的貨物。你是必早來。
店主人家。引著幾個鋪家來。商量人參價錢。這參是好么。將些樣參來我看。這參是新羅參也。著中。你說甚么話。這參絕高。怎么做著中的看。牙家說。你兩家不須折辨高低。如今時價五錢一斤。有甚么商量。你這參多少斤重。我這參一百一十斤。你稱如何。我的是官稱。放著印子裡。誰敢使私稱。這價錢一定也。我只要上等官銀。見要銀子。不賒。怎那般說。銀子與你好的。買貨物的。那裡便與見銀。須要限幾日。你兩家休爭。限十個日頭。還足價錢。這般時。依著牙家話。這參稱了。只有一百斤。你說一百一十斤。那一十斤。卻在那裡。我家裡稱了一百一十斤。你這稱大。因此上。折了十斤。那裡稱大。這參你來時節有些濕。如今幹了。因此上。折了這十斤。這參做了五分兒分了。一個人二十斤家。每一斤五錢。二十斤該十兩。通計五十兩。
又店主人家。引將幾個買毛施布的客人來。你這毛施布。細的價錢。粗的價錢。要多少。細的上等好布。要一兩二錢。粗的要八錢。這黃布。好的多少價錢。低的多少價錢賣。這一等好的一兩。這一等較低些的七錢家。你休胡討價錢。這布如今見有時價。我買時。不是買自穿的。一發買將去。要覓些利錢。我依著如今的價錢。還你。這毛施布高的一兩。低的六錢。這黃布高的九錢。低的五錢。我不賒你的。一頓兒還你好銀子。牙家說。他們還的價錢是著實的。你客人們。遼東新來。不理會得這著實的價錢。你休疑惑。成交了罷。這們時。價錢依著你。銀子依的我時。成交。依不得我時。我不賣。我這低銀子都不要。你只饋我一樣的好銀子。似你這般都要官銀時。虧著我。待虧你多少。肯時成交。不肯時你別處買去。這們時。與你這好銀子買。
你這布裡頭。長短不等。有勾五十尺的。也有四十尺的。也有四十八尺的。長短不等。這布都是地頭織來的。我又不曾剪了稍子。兩頭放著印記里。似這一個布。經緯都一般。便是魚子兒也似勻淨的。似這一等經緯不等。織的又松。卻不好。買的人多少駁彈。急且難著主兒。似這等布。寬時好。這幾個布忒窄。窄時偏爭甚么。也一般賣了。你怎么說那等的話。寬時做衣裳有餘剩。又容易賣。窄時做衣裳不勾。若少些時。又要這一等的布零截。又使一錢銀。為這上。買的人少。要甚么閒講。算了價錢。看了銀子。
你是牙家。你算了著。該多少。上等毛施布一百匹。每匹一兩。共該一百兩。低的三十匹。每匹六錢。共通一十八兩。都與好銀子是。委實沒許多好銀子。敢只到的九十兩。那零的二十八兩。與你青絲如何。客人看。這偌多交易。要甚么爭競。這些個銀子是好青絲。比官銀一般使。這們時依著你。將好青絲來。這銀子都看了。我數將布去。
你且住著。這銀子裡頭。真的假的。我高麗人不識。你都使了記號著。牙家眼同看了著。後頭使不得時。我只問牙家換。卻不當面看了見數。出門不管退換。怎么說。你這們慣做買賣的人。我一等不慣的人根前。多有欺瞞。你使著記號著。大家把穩。這一百兩做一包。這的是一百一十八兩。那幾個客人。將布子去了。咱們人參價錢。也都收拾了。貨物都發落了。
咱們買些甚么回貨去時好。商量其間。涿州買賣去來的火伴到來。相見。好么好么。買賣稱意么。托著哥哥們福陰里。也有些利錢。你的貨要都賣了不曾。我貨物都賣了。正要買回去的貨物。尋思不定。恰好你來到。你要買甚么貨物。我知他甚么好拿去。大哥你與我擺布著。我曾打聽得。高麗地面里賣的貨物。十分好的。倒賣不得。只宜將就的貨物。倒著主兒快。可知。大哥你說的正是。我那裡好的歹的不識。只揀賤的買。正是宜假不宜真。
我引著你買些零碎的貨物。紅纓一百斤。燒珠兒五百串。瑪瑙珠兒一百串。琥珀珠兒一百串。玉珠兒一百串。香串珠兒一百串。水精珠兒一百串。珊瑚珠兒一百串。大針一百帖。小針一百帖。鑷兒一百把。蘇木一百斤。氈帽兒一百個。桃尖棕帽兒一百個。琥珀頂子一百副。結棕帽兒一百個。麵粉一百匣。綿胭脂一百個。臘胭脂一百斤。牛角盒兒一百個。鹿角盒兒一百個。繡針一百帖。棗木梳子一百個。黃楊木梳子一百個。大篦子一百個。密篦子一百個。斜皮針筒兒一百個。大小刀子共一百副。雙鞘刀子一十把。雜使刀子一十把。割紙細刀子一十把。裙刀子一十把。五事兒十副。象棋十副。大棋十副。雙六十副。茶褐欒帶一百條。紫絛兒一百條。壓口荷包一百個。剃頭刀子一百把。剪子一百把。錐兒一百個。秤三十連。等子十連。那秤等子都是官做的。秤竿秤錘。毫星秤鉤子。都有。
再買些粗木綿一百匹。織金和素段子一百匹。花樣段子一百匹。更有小孩兒們。小鈴兒一百個。馬纓一百顆。減鐵絛環一百個。更買些文書一部。四書都是晦庵集注。又買一部毛詩尚書周易禮記五子書。韓文柳文東坡詩詩學大成押韻君臣故事。資治通監翰院新書標題國小貞觀政要三國志評話。這些貨物。都買了也。
我揀個好日頭回去。我一發待算一卦去。這裡有五虎先生。最算的好。咱們那裡算去來。到那卦鋪里坐定。問先生。你與我看命。你說將年月日生時來。我是屬牛兒的。今年四十也。七月十七日寅時生。你這八字十分好。一生不少衣祿。不受貧。官星沒有。只宜做買賣。出入通達。今年交大運丙戍。已後財帛大聚。強如已前數倍。這們時。我待近日回程。幾日好。且住。我與你選個好日頭。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癸是天干。子醜寅卯辰巳午未未酉戍亥是地支。建除滿平定執破危成收開閉。你只這二十五日起去。寅時往東迎喜棘去。大吉利。五分卦錢留下著。各自散了。
到二十五日起程。辭別那漢兒火伴。已前盤纏了的火帳。都算計明白。大哥我們回去也。你好坐的著。我多多的定害你。你休怪。咱們為人。四海皆兄弟。咱們這般做了數月火伴。不曾面赤。如今辭別了。休說後頭再不廝見。山也有相逄的日頭。今後再廝見時。不是好弟兄那甚么。
老乞大諺解下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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