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登廉

羅登廉,男,湖北麻城市人,作家、文藝評論家,曾發表各類文藝作品百餘萬字,其作品曾獲老舍文學獎等獎項。現居北京,為北京某媒體編輯。

基本介紹

  • 中文名:羅登廉
  • 國籍:中華人民共和國
  • 出生地:湖北麻城市
  • 職業:作家
  • 代表作品:《都市馬車》《生命的高原》
人物信息,散文閱讀,短章拔萃,走進冬天,雪,文藝隨筆,

人物信息

現已出版散文選集《都市馬車》,文藝評論集《海納百川》,勵志類長篇圖書《生命的高原》等著作。
羅登廉

散文閱讀

《追尋失落的家園》
2009年深夏,堂哥從老家來電說,家鄉多日來連降暴雨,洪水泛濫,家裡的老屋怕是保不住了。我聽了,心裡一陣酸楚,陡然生出好多感傷來。想曾伴著我長大的、近一百年歷史的老屋,就要在暴雨中連同我的記憶及幾代人的悲歡離合轟然倒塌,雙眼便模糊了。那裡,不僅有我的童年和少年,更多的是對於親人和生活點滴的記憶,還有內心深處那個關於“家”的概念。如今,這所有的一切將隨著洪流的肆虐,飄向那個未知的世界……我仿佛看到了微微顫抖的老屋,像個瀕臨垂危的老者,用那最後一抹餘光在向我作最後的道別。這種別離時的留念深深地打動了我。而在這一刻,我的內心充滿焦慮和痛苦,實際上,我不僅將與過去的很多人和事訣別,而且也真正的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有家不能回的天涯淪落人。其實,在這之前我早已如此,只是那份“牽掛”一直深埋心底。任何時候都沒有現在來得這樣徹底,來得這樣迅猛,來得這樣真實,對於家園的念想將隨著老屋的倒塌,在頃刻之間就像一個突然破碎的花瓶,有時也想撿起花瓶的某一個碎片來撫平內心的創傷,誰知那東西卻是很鋒利的。
想起古人并州已十霜,日夜歸心憶鹹陽,便深深地體會到放逐於天涯的遊子之心,但現在的我又何以效仿遠遊前的浪人擊弦而歌呢?這便是一個人最大的傷痛——家園由最初的清晰到模糊,最後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符號”,滑翔於渺茫而黑暗的夜空。
多年來,人漂於京,心蕩於野。每每念及家鄉時,故鄉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便又奇蹟般的清晰了,它們在內心深處奔突、吶喊,如同萬馬嘶鳴的古戰場。但尤其讓我懷念的是,老屋門口抬頭可見的一重重雄峻的山峰,它們一直延展到天的盡頭。小時候,我常常坐在家門口看著日頭從那神秘莫測的山嵐里冉冉升起,思緒飛揚,想像著那皺摺處一定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但直到今日,我仍然沒有涉足過那個抬頭可見的遠方,我想,我是不會去的,因為我不願打破那片寧靜,那個屬於童年的七彩夢想。儘管如今的故鄉沒有我留戀的老屋和親人,似乎一切都化為烏有,但那裡還有我很多尊敬的師長和朋友,他們都是時常引起我思念故鄉的緣由。
對於家園那種腹痛般的念想,仿佛是一觸即醒的美夢,一面懷想著有隻溫柔之手把我從夢境中拉回,一面又想就這樣永遠地睡去。這大概是歷代遊子真實的內心寫照。他們懷揣著夢想,歷經風雨地洗禮,在歡快與失意中慢慢前行。但那個對於“家”的念想,那個心靈的驛站,便成了永遠揮之不去的影子。無論是李白式的遠遊,還是杜甫、蘇東坡式的遠遊,抑或是如今充斥於異域他鄉的追夢者,心頭無不惦念著生他養他的故土,而且這份情感將隨著歲月的推移而倍增。這種懷想多數時候是在現實和幻想中徘徊,最後也只好“卻望并州是故鄉”。
老屋終久沒有抵擋住風雨的衝擊,終於倒下了。
獲知這一訊息時,我卻顯得出奇的平靜,似乎是預料之中的事,心中懸掛的那塊巨石也悄然落地。這如同在等待一個無法挽回的垂暮老者,明知道他要離去,卻總抱著一線希望,彼此戀戀不捨,相互煎熬。其實,他的離去無論是對生者還是死者不能不說是一種解脫,當然留念和惋惜是在所難免的。但萬物總歸是有定數的,無論是誕生還是走向滅亡,都有其重大意義。
那天上午,我站在北京景山公園的萬春亭眺望目所能及的六朝故都,想像著元世祖忽必烈曾站在這裡俯視它的城池和國家時,是否也曾想到他魂牽夢縈的蒙古大草原。反正在那一刻,我想到了我多時未見的故鄉,然而這種纏綿悱惻的情緒,卻突然被隨之而來的一種不祥之預感所占據。我猛地一激靈,冥冥之中感到那是來自家鄉的某種感應。幾年前,哥哥在武漢遭遇車禍時,我也曾有過這種預感。想到這裡我心裡一陣惶恐,馬上想到了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老屋。難道她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仿佛看到了她斑駁的身軀正在徐徐倒下,對死亡的到來毫無畏懼,就像一個大義凜然的壯士。那斑駁處隱藏的傷痕清晰可見,有清代的劍傷,有民國時期的槍傷……它們在此刻顯得特別耀眼,一一化為一顆顆閃亮的星星沖向宇宙天穹。我震驚了——她無畏的精神和深邃的思想穿越時空,像血液一樣注入我的身體。
由於空間的阻隔,我感覺不到老屋肉體的存在;由於靈魂的相通,我遠涉的腳步健步如飛。
為了悼念離去的老屋,當天晚上我找了個人煙稀少的三岔路口,點燃一堆冥紙,對著千里之外的故鄉跪拜,準確的說,是拜跪我的老屋,我的祖祖輩輩,我的童年和少年。老屋為我斬斷了對於家園的那最後一絲牽掛,茫茫之中仿佛有人喚我歸來,猛一抬頭,看到有顆流星劃破蒼茫的夜空,隕落在故鄉的天際。那一定是老屋之星,這位見證了百年滄桑歷史的“老人”,拖著最後一抹光亮,出現在我眼前,然後瞬間消失。曾讀張衡的《靈憲》篇曰:“五緯經沉,用告禍福”,“日月運行,歷示吉凶”;從《春秋》始,便有論述星相生變之言,遂覺得一顆星的沉落真的與冥冥之中的某種生命相連。
我確切的相信,老屋的靈魂一定會在故鄉的上空盤旋,然後駕鶴西去,那裡普照著上帝的光芒。這到更加勾起我一種莫名的失落,但同時也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支撐著我,在茫茫夜色中奮力走向那燈火闌珊處。
當老屋帶著我的思念和夢想抵達河流的彼岸時,我決定讓心做一次遠途的跋涉。所到之處,拒絕陰暗和頹廢,拒絕氣餒和敗落,拒絕醜惡和欺騙。我踏著古箏的彈唱,滑翔於《高山流水》之中,行走於老屋門口抬頭可見的遠山,感悟著古人“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這種心靈的行走是對家園的延伸和再現,也是一種詩仙李白式的行走——在落魄中充滿豪放,在貧寒中充滿殷實,在黑暗中充滿光明,在孤單中充滿歡樂。我登五嶽,游洞庭,觀長江……白雲飄飄,落我衣裾;江河汩汩,盪我心懷;皓月娟娟,入我懷袖。在一個寂靜得連繡花針落地都能聽到響聲的深夜,我推門而出,步履輕盈,沐浴著禪院的鐘聲,心如止水,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在這個時候,家園不再是酸楚而略帶甜美的回憶,她已經成為一個超越生命的思想者。一切遠去的幸和不幸,都顯得無足輕重,在一種博大的情懷中激盪,猶如苑囿之花,次第開放。
突然想起泰戈爾的詩句:“天空沒有留下鳥的痕跡,但我已飛過。”在一次次心靈的放逐中,我輕鬆地越過了從現實到心靈的那道屏障。在與白髮蒼蒼的時間老人的賽跑中,我甘願做個踽踽前行的烏龜,無論她跑得如何快,我終歸沒有停下追趕的腳步,始終在一如既往地、慢慢地前進著。我把時間和空間想像到無限大,大過海洋甚至天空,任由思緒縱橫馳騁,猶如脫韁的野馬,於是在內心深處我又構築了一個全新的家園。
寫到這裡我突然想終止這次寫作,或者說心靈的跋涉,再寫下去有可能會回歸於遙遠或沉歸於寂寞,這是我不願看到的。這篇從深夏斷斷續續地寫到初秋的關於老屋或說家園的文章,給了我太多的思考,也或多或少地糾纏過我,但最重要的是在這次“行走”的過程中,使我有暇去回望過去,並作出冷靜的思考,也得以重新審視世間萬物和我的人生道路。在此刻,我仿佛如釋重擔,心異常的平靜,如同清澈見底、波濤不興的處子湖。我浴火而生,從中找尋到了點燃希望的火種,這不能不說是這次思索的結果。我企圖把它寫得充滿激情,像詩仙李白那樣豪放灑脫,即便是別離時的痛苦,也拒絕一切頹廢和悲觀的情緒。但我也不去刻意追求,一切皆順其自然。
在對於“家園”這個眾望所歸的心靈驛站時,我有意避開我曾在老屋的生活片段或前人的陳述,但我也曾拂去塵封的典籍,眺望於歷史的河流之上,在那裡,各種各樣的人在我的眼前出現然後又消失。他們行色匆忙,來回往復。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了,我閉著眼睛去傾聽,從那匆忙的腳步聲中撲捉到了來自遠古的蒼涼與悲壯。我帶著淺淺的笑靨窺視著這一切,仿佛是網路時代安插在那個時候的間諜,我為這種行為感到羞愧,同時也把那些殘留的生活碎片撒落在北京的秋風裡。
又到秋天了,北京的天也慢慢地開始變涼了,我想,我該“回家”了……
《長姐如母》
當我坐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寫下這個題目時,我甚至不知道怎樣來敘說,那些讓我夜夜難眠的往事,它們像電影一樣,從我眼前一一走過……姐姐的關懷、期盼和笑容都深深的烙在我的心裡。如今姐姐已經永遠的離我而去,沒有為她惟一的弟弟留下一言半語。2006年11月9日上午,姐姐在田畈里勞作,突然倒地,人事不省,就再也沒有醒來。當我得知這個訊息時,大腦里一片空白,似乎成了個木頭人,沒有哭泣,沒有言辭,電話那邊再說什麼已是全然不知。只是心裡反覆叨念著,我惟一的親人也棄我而去了,現如今哪裡才是我避風的港灣啊?

2005年歲末,由於外甥女小艷出嫁,姐姐從家鄉湖北到河北又碾轉到北京專程來看我。在家時姐姐就跟我打電話說,這次小艷結婚,要順便到北京來看看我,也好落個心。我說,那你來吧!到時候我去接你,你身體不好,血壓高,一路上要多注意。姐姐說,沒事的……
知道姐姐要來,我心裡特別高興,自從母親過世到現在我們姐弟一直未曾見過面,姐姐常在電話里說,銅伢,等閒下來的時候抽空回來看看吧!每次聽到姐姐在千里之外叫著我的乳名,我感到特別的親切,那種久違了的親情使我又找回了丟失的自己。想著馬上就要見到姐姐,我撲在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了。
姐姐來了就跟我叨嘮,死丫頭嫁那么遠,我是一百個不願意。我說,隨她吧!這是她自己相中的,是好是賴,她都曉得。姐姐說,只是覺得遠,難得掛念,不過家境倒還不錯。我說,這就要得,你總不能拴她一輩子吧?姐姐說,那倒也是,哎——管她呢?我知道姐姐深愛著自己的女兒,怕她嫁錯了人。後來姐姐又非常嚴肅的對我說,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趕快把婚結了,要個小孩,我跟你們帶。我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她說,村子裡比你小的朝陽、兵伢他們也都結婚了,而且孩子都幾歲了,你老是這樣懸著,真叫人著急!媽在時就盼著你結婚,後來一直到她死,都沒看到這一天。聽到姐姐這么說,我心裡好一陣酸楚。母親和姐姐都是苦難的女人,他們為了我們姊妹三個,都付出得太多太多。父親去世時,姐姐才15歲,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在我的印象里母親總是拖著病懨懨的身子忙裡忙外,姐姐小小年紀便輟了學,在家幫母親侍弄莊稼,還鼓勵弟妹們努力讀書,將來上大學。她們都是閒不得的人,直到死都在勞動,也都是最普通、最樸實的農村婦女。母親活到63歲就去世了,姐姐活到44歲就撒手人寰,她們都是突然猝死的,醫生說是勞累過度而至。姐姐在世時常鼓勵我說,銅伢快鼓勁搞吧,搞好了,我們臉上也有光。說來慚愧,這幾年我一直漂泊在京城,沒有做出光耀門庭的事,反而讓她們掛念、擔心。沒有搞出什麼名堂來,總覺得無臉回家見“江東父老”,結婚之事也是一拖再拖。姐姐說,再怎么著,也不能不回家,不能不結婚。
想不到這次匆忙的見面,竟是我與姐姐永遠的訣別。
姐姐那天上午到的北京,晚上便坐火車返回老家。我執意要留姐姐住幾天,說,好不容易來了趟北京,總要到北京的一些名勝古蹟去走走看看吧。她說,不了,家裡忙,豬呀雞的沒有人照看,看到了你就要得。我知道,現在是農閒時期,家裡並不忙,姐姐一刻不留的執意要回去,是怕我花錢。唉!我親愛的姐姐,你不總是說要到天安門去看看嗎?要去看看毛主席嗎?
姐姐說,這次來不是為了玩的,主要是為了看看我,催我快點結婚。我說,你別為我操心了,我都這么大了。她說,現在就我們姐弟倆了,我不為你著想,誰為你著想,你要爭口氣,要好好工作,好好寫文章,還要儘快把個人的終身大事了了,我也好落個心。我說,我知道了。姐姐還心痛的說,我看你總沒長好,是不是很辛苦?要注意身體啊!我說,不是,就這樣,長不好。
那天我送姐姐上了火車,就在火車徐徐啟動的時候,我看到了姐姐在不停的抹著眼睛,還不斷的向我招手……後來姐姐回到家裡,跟我來電說,她把兩百元錢夾在我抽屜里的那本書里,錢雖然不多,但可買兩本書,兩支筆。我一看,果然不錯,我捧著那兩百元,鼻子裡一酸,淚水刷的一下流了下來……

就在姐姐所住的村莊裡,有個算命的瞎子,我每次回家姐姐總要請他來為我掐算掐算,瞎子老是重複著說,我是文曲星下凡,將來必定有一番作為。我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覺得他太搞笑了。但姐姐卻信以為真,高興得不得了。姐姐和母親一樣都相信命,只要有算命的先生到村里來,她們一定要為我算一卦。我曾多次跟姐姐說,那是江湖騙術,不可信。姐姐說,是真的,靈念得很呢。後來我也就不再說什麼,我想以此種方式來讓她求得心安,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姐姐有時來電說,銅伢昨天我又給你算了個命,今年你的財運不錯,這幾天不要與人發生口角等等這樣類似的話語。我啊啊地應著,隨後便忘了。姐姐那一片特殊的關愛之情,使我感到了一種超乎平常的溫暖。
一次算命的瞎子說,我鴻福齊天,這時運是要見了若干“孝”後,才能到來的。姐姐可高興了說,只要他好,我們怎么著都行。聽到姐姐這么說我實在很感動,她為了我連性命都可不要。我曉得姐姐雖然口裡沒說,但她始終相信瞎子的話——父母親、哥哥和二姐都過早的相繼離世,是因為我的福分太大,給剋死的。我哭笑不得,這是從哪兒到哪兒啊?如果真是這樣,我情願下地獄,也不願一個人苟活在這個世上。我心中所承受的悲痛幾乎覆蓋了整個世界,我時常想他們都是那么善良,走路連螞蟻都怕踩死了,為什麼落得如此下場?我一次又一次的叩問蒼天,蒼天無語。特別是2000年7月哥哥在省城因車禍身亡和去年姐姐的突然離去,給我的打擊太大太大了,根本是常人難以承受和理解的。這些我將會在其它的作品裡敘說。面對這些,我曾極度的消沉過,今天我坐在這裡寫這些文字,說明我還是很有勇氣來挑戰我那苦難的命運。有些事雖然一輩子都忘不了,但我們不能在精神上背它一輩子。我不能對不起自己,更不能辜負了逝者對我的期望。雖然如此,但我還是覺得前面的路很難走,有時真的渴望有人拉我一把,於是我在茫茫人海中搜尋著,猛一抬頭,仿佛看到了姐姐那期盼、督促的眼神……

2004年冬天,姐姐家的新房子終於蓋起來了,是個很別致的三層小洋樓。姐姐在電話里說,現在房子做起來了,過段時間裝修好了,你就回來住些時日。我說,要得,恭喜你了,你終於了卻了多年的心愿。姐姐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起來。姐姐高興,我也替她高興。前些年姐姐就一直跟我說,要做房子。我說,你們的房子夠寬敞的了,就別再折騰了,免得累壞了身體。姐姐說,什麼累不累的,平房不乾淨,再說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做樓房了。我知道姐姐是個好勝的人,不甘落後於他人。姐姐還說,要跟我預備一間好房,專讓我回家時住。我說,別麻煩了,在家裡住哪兒都好。
但萬萬沒想到,姐姐期盼著的新房蓋起來一年後,她便匆匆地離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耗盡了她最後的生命。看著姐姐安然地躺在那兒,不再開口說話,我心如刀絞。要是姐姐在世時看到我們都回來看她,她該是多么的高興啊!
2005年春節,姐姐給我打電話說,房子辦得還潤貼,你也不回來看看。我說,沒什麼事我懶得回來,現在坐車的人多又擠得慌。姐姐責怪我說,你一點真心都沒有,過年是大事。我心裡慚愧,無言以對。我知道姐姐想我,可我又何嘗不想姐姐啊?!
姐夫說,自從房子做了以後,姐姐是最高興的日子,整天嘻嘻哈哈的,還買了副麻將,買了張麻將桌,說是閒下來的時候要跟村子裡的人打些小牌,消遣消遣,苦了半輩子了,要享受一下。家鄉人都說,姐姐真沒福氣,如今日子過好了,到了該享受的時候,她卻走了。

記得小的時候,家裡窮,餓肚子是經常的事,那時總是看到姐姐和母親大口大口的喝米湯,讓我吃白花花的米飯,小小的我不懂事,總是吃得乾乾淨淨的,卻不知道他們都餓著肚子。他們總是說,我小正吃長飯,要多吃點。上國小三年級的時候,一次老師正在上課,我的肚子卻餓得咕咕地叫起來,後來實在忍不住,便哇哇地哭了。老師和全班的同學都看著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教室里一下子顯得極其安靜。過了一會兒,老師問我哭什麼。我說,我肚子餓巴了背。老師愣了一下說,那你回家吃飯吧!自那次以後,每次上學,姐姐總是要在我的書包里裝個飯糰,還囑咐我,餓了就吃。後來姐姐病了,全身浮腫,走路沒勁。母親說,唉!我的娃可憐,沒得吃的,餓成這樣,要是有她父親在就好了。我心裡一震,原來姐姐是餓成這樣的,我曉得了姐姐把自己的那份口糧省下來給了我。後來姐姐再給我飯糰,我說什麼也不要。我說,我現在大了,不吃長飯了。
那時姐姐白天下地幹活,晚上還要到村邊的那條小河裡去捕魚,困了就在河邊躺躺,以致後來姐姐落下了個風濕疼痛的毛病。那時村子裡傳言說,河裡經常有冤死的溺水者出沒,找替身。母親很為姐姐擔憂,叫她別去了。姐姐說,大家瞎說,根本沒有的事。姐姐說這話時,底氣一點都不足。想想一個人面對空曠漆黑的河面,內心的恐慌不禁讓人毛骨悚然,何況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但不捕魚,家裡便連買油鹽的錢都沒有。天黑了,姐姐只好硬著頭皮又下河了……

在姊妹四個中我最小,姐姐總是像母親一樣處處袒護著我。我雖然生長在農村,但基本上沒有乾過什麼農活,連最簡單的鋤草都不會。那時姐姐總是說我身體單薄,力氣小,乾不動。母親說,不能這樣寵著我,將來會害了我的。我知道她們都關心我,有時我也舉動幫母親幹些家務。
這些年,故鄉一直是我夢中嚮往的地方,那裡雖然有太多的苦難記憶,但在我身心疲憊時仍然是停歇的所在。姐姐在世時,經常跟我打電話說些故鄉的瑣事,自從姐姐去世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那些親切的母愛般的鄉音。缺少親情滋潤的故鄉,似乎是從北京到湖北麻城的老家那么遙遠,一切好像變得模糊起來,我的心在風中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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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章拔萃

走進冬天

走進冬天,便走進一個純情如凍的世界。
雪花伴著落菊慢舞,把天和地這對久別的戀人拉扯得很近很近。記憶的翅膀跌落在深冬的日子裡,凝結成望穿季節的星座。我們隔著大山和永恆,看見真理在冬陽里閃爍。
光禿的枝丫一齊向天空作最虔誠的膜拜,我們看到了一切的平凡與人類和自然的本質。
冬天教給我們最初的智慧,就是不怕寒冷,跟隨臘梅,旋出雪花的高度。把冬天的餘溫盛進盛夏的乾材里,把苦澀的心靈盛進去,把榮辱和恩怨盛進去,把快樂和幸福盛進去,把古色古香的誓言和憧憬盛進去,再用一根火柴點燃,讓光明和溫暖在雪底下燃燒。
冰輪旋轉出一道道車轍,遙望季節的詩句,被風吹去,字詞飄零。雪花落盡冬天的道路,在深沉的暮色中淺吟低唱。
視線之下,有一鳥兒疲乏地穿過冬季的歌聲。
冬天,放飛靈感的信鴿……
心的曠野與午夜的露滴,凝凍成冰霜,沿歷史的心壁滑翔而來,在陽光下折射為衝破蒼穹的翅影。
走進隆冬的暮色里,洗儘自己的靈魂,如白雪覆蓋的原野,春天在那裡悄然生長。

從雨水變成雪,這是個艱辛的過程,她需要長久的煎熬和忍耐,有什麼比這現得更高尚更神聖的呢?
有一串腳印從雪地的盡頭伸向遠方,那是一串令我們穆然起敬的孩童的腳印,正因為有了這串腳印,雪才現得更加壯嚴而美麗,這也是一串充滿善良與尋求真理的腳印。然後有許多人紛至踏來,使我們再也找不見最初的那串腳印;他們踐踏了雪,玷污了她的純潔……
啊!這些骯髒的人們!
雪顫動著疼痛的身子,她的委屈變成了漣漣的淚水,滲入泥土的根部,在春天來臨之季長出一片蔥綠。
誰說她是弱不禁風的呢?
我們伸出手撫摸潮濕的陽光。
融融的白雪覆蓋著平原和山川,也覆蓋著高尚與卑賤,她容納了世界上所有的幸和不幸,這絕對是一位慈母的胸懷,天底下還有什麼比這更偉大的呢?
歲月滄桑的年紀風雨聲聲,象留戀一樣敲開往事的門……
天地燦爛。神州燦爛。
繽紛的雪花滑翔在生命的高處,於高山深處的叢林裡與高亢的山歌,碰撞出閃亮的火花;漫步在紛揚的雪花中,我們的思緒在雪花的羽翼上閃爍,幾千年的歷史如一串滑翔的音符,於天與地的焊接處折回。
雪是世界上最神聖最聖潔的。我們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上等待著黎明的曙光。

文藝隨筆

禪與文學淺說
禪在中國的發展已有上千年的歷史,作為中國文明發展史的一部分,曾給多少人帶來了精神上的慰藉。然而進入新社會,面對物慾橫飛的世界,人們對禪的了解卻是茫然的。但禪機卻悄無生息地融入古往今來的文人的字裡行間。不管是古典詩文中所描述的那種禪境,還是現、當代文學作品中滲入的那種禪意,都加深了文學作品更高深的藝術品位與審美意識。在西方國家的作家,他們對《聖經》的不同詮釋,創作了以《聖經》為題材或藉以《聖經》之意境的文學作品。他們認為《聖經》是上帝智慧的結晶,文學與她聯姻,會產生高於藝術本身的藝術。中國雖然有兩千多年的儒家思想,對古代文人的牽制,但禪的出現其實是對“儒家”和“道家”的顛覆,使好多作家認識到,禪對文學這門藝術起到了取長補短的作用。
基督教雖然與佛教有著很大的區別,但作為人的信仰,具有同樣強大的精神力量。沒有信仰就不懂得敬畏。無論是“崇尚”哪一種信仰都凸顯了一個作家豐富的內心世界與深刻的思想內涵。
傳說2500年前的佛陀曾在菩提樹下頓悟,使他真正悟到了人間的情勢,堅定了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決心。那么佛陀到底悟到了什麼呢?我們只能用心靈去體會。當我們內心充滿恰意與寧靜、善良與誠樸、寬容與愛撫時,我們便悟在其中。這也是一個作家寫好文章的先決條件,當然這是有先天因素,亦有後天修養。古人說:“學佛乃大丈夫事,非帝王將相所能為。”看來,參禪是需要天分的,搞文學創作亦是如此。儘管有些人學問淵博,卻做不好文章,這是因為他沒有那種境界、氣派與胸襟。有人出語成章,筆下生輝,這是因為他有禪的境界、有文字的般若。
其實,在生活中有很多東西,是不可強求的。刻意追求往往適得其反。如果說,我們在寫某部作品時,一定要把它做成驚世駭俗的上品,可往往會事與願違,甚至質量平平。有時候作家隨意寫出來的作品,也許會流傳百世。曹雪芹在寫《紅樓夢》時,並沒有想過她會成為經典著作,只是把它作為一種精神上的依託。正所謂“無心栽柳柳成陰”,可遇而不可求也。這也是緣分,似乎有一種縮命的味道。相對來說,禪並不是作家想介入就能介入的,她是心靈進入某種超常境界時的自然流露;藉助文學語言,完成一種精皈依的話語方式。
我們再將歷史追溯到唐代,那時到處是一片祥和歡樂的氣象。禪在那裡生存發展枝繁葉茂。在那樹陰的底下,生活著那個時代的善男信女。《唐詩》作為一種特殊生存環境下的產物,融合了當時的國家情節、家園情節及友情情節,在種種文明的透視之下,用一種清淡、空曠、遼遠的禪的話語方式,抒發了人們對生存的感悟。如果與浮躁的現實生活相比,今人追逐的更多的是名和利,於是人們在患得患失的矛盾之中渴望精神上的飛翔,而文學正是那雙賴以飛翔的翅膀。在此種生存環境之下,再去看看當代作家的創作。如賈平凹的小說《佛關》《妊娠》《土門》等,這批具有神秘意味的作品,將必然以“尾聲”或以縮命的形式出現,而散文《秦腔》《靜虛村記》,二者達到了某種默契——同樣是寫意的禪畫,與空寂之後作者那透明的心聯繫起來。這與《廢都》的芳涼以及作家萌發的“無”的意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相近的。儘管生存環境不同,但文學與禪還是融洽的連在一起。
我想,文學與禪之所以能走到一起,那便是“悟性”這兩個字——到生活中去悟,到大自然中去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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