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閭人物系列:讀文人

王充閭人物系列:讀文人

讀文人》是“王充閭人物系列”第二種,選入作者寫古代文人的系列文章31篇,共17萬字,包括莊子、李白、王勃、歐陽修、蘇東坡、陸游、李贄、朱熹、納蘭容若、袁枚、曾國藩等文人。其中《寂寞濠粱》、《兩個李白》等篇,選入大中學教材。這些文士都有氣質、志趣、情操、節概,有的甚至是世界一流的頂尖級詩聖文豪,其生命歷程都帶有鮮明的傳奇色彩,個性有明顯的人性弱點,具備可言說性。作者的寫作圍繞一個中心進行:古代文人多都想解褐入仕,以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但這是以喪失一己的心靈自由和人格獨立性為代價的,這帶給他們深重的痛苦並導致其仕途蹉跌,但是他們卻因此創作出耀眼的詩文而流芳百世。

基本介紹

  • 中文名:王充閭人物系列:讀文人
  • 書名:王充閭人物系列:讀文人
  • 出版社:中國青年出版社
  • 頁數:302頁
  • 開本:16
  • 品牌:中國青年出版社
  • 作者:王充閭
  • 出版日期:2012年9月1日
  • 語種:簡體中文
  • ISBN:7515307439, 9787515307435
基本介紹,內容簡介,作者簡介,專業推薦,媒體推薦,名人推薦,圖書目錄,後記,序言,

基本介紹

內容簡介

《讀文人》中,處處有“我”的身影和“我”之判斷,因此好讀而清新。書寫了文人們的斑斕詩文和他們傳奇般波折的身世,並對他們的命運進行了透徹多維的思辨性分析,給人以美蘊的薰陶和哲思的啟示。

作者簡介

王充閭,當代著名散文作家,詩人。遼寧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兼任南開大學、瀋陽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中華詩詞學會顧問。長期從事文學創作與學術研究。在國內外十幾家出版社出版散文隨筆集《淡寫流年》《何處是歸程》《一夜芳鄰》《成功者的劫難》《歷史上的三種人》《滄桑無語》《龍墩上的悖論》《張學良:人格圖譜》等近三十種,詩詞集《鴻爪春泥》《蘧廬吟草》等;另有“王充閭作品系列”七種、“王充閭文化散文叢書”三種。散文集《春寬夢窄》獲中國作家協會首屆“魯迅文學獎”,並連續兩屆(2004、2007)被聘任為“魯迅文學獎”散文雜文評獎委員會主任。作品被譯成英文、阿拉伯文。

專業推薦

媒體推薦

王充閭的功底真好,舉杯一唐詩,落杯一宋詞。如今,這樣的文人已經不多見了。

——沈昌文(出版人,三聯書店原總經理兼《讀書》雜誌主編)



充閭先生是當今中國作家中,少有的幾位有大學問的人。

——蘇叔陽(劇作家、作家、詩人)



王充閭的散文是散文困境中的一座豐碑。他獨立的思想和情懷,在溫和從容的書寫中恰恰表現出一種錚錚傲骨,在貌似散淡的述說中堅持了一種文化信念。

——孟繁華(文學評論家,瀋陽師範大學教授)

名人推薦

王充閭的功底真好,舉杯一唐詩,落杯一宋詞。如今,這樣的文人已經不多見了。
——沈昌文(出版人,三聯書店原總經理兼《讀書》雜誌主編)
充閭先生是當今中國作家中,少有的幾位有大學問的人。
——蘇叔陽(劇作家、作家、詩人)
王充閭的散文是散文困境中的一座豐碑。他獨立的思想和情懷,在溫和從容的書寫中恰恰表現出一種錚錚傲骨,在貌似散淡的述說中堅持了一種文化信念。
——孟繁華(文學評論家,瀋陽師範大學教授)

圖書目錄

序言
莊子:寂寞濠梁
賈誼:洛陽年少
嚴光:忍把浮名換釣絲
左思:澗底松與山上苗
駱賓王:一檄雄文震古今
王勃:千載心香域外燒
李白:青山魂
王播:揚州舊事
元稹、白居易:文人相重與文人相輕
李賀:此馬非凡馬
歐陽修:來往亭前踏落花
蘇東坡:春夢留痕
陸游:孤枕夢尋
朱熹:撐篙者言
楊升庵:風波中的徹悟
湯顯祖:《牡丹亭》中說澳門
袁宏道、李贄:龍湖之會
陳夢雷:靈魂的拷問
納蘭性德:金衣公子
袁枚:其人與筆兩風流
黃仲則:深於情者
曾國藩:用破一生心
李鴻章:他這一輩子
跋: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歷史命運

後記

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歷史命運

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泛稱士子,或儒生、儒士;做了官就叫做士大夫。到了現代,知識分子的概念就廣泛得多了,一般指中專以上學歷的讀書人;它包括各類專業技術人才,而古代知識分子則專指掌握四書五經的人,醫生、術士、工程設計者並不包括在內。
古代知識分子,有些什麼重要品格、基本特點呢?
其一,強調不僅要有知識,同時必須有社會責任感,所謂社會的良心、時代的眼睛。單就這一點看,倒有些和西方的知識分子概念相似。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這種擔當意識,有綿延兩千多年的悠久傳統,這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重要文化現象。也正是為此,他們在社會上享有特殊地位,文化傳統上有其特殊價值。中國古代被稱為“四民社會”——士農工商。那三類分擔著社會人生的實際工作,唯獨士承擔著治國理政、傳播道統的特殊使命。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據錢穆先生考證,夏商周三代就已經有了士的存在;像春秋時代的列國卿大夫中的柳下惠、管仲、晏嬰、子產等人,都已經成為後來士的代表人物。他們是貴族,有地位,有特權。而被稱為“素王”的孔子,則是平民學者的典型。但其思想塑造著爾後兩千餘年的文化人格,因而被後世尊為“萬世師表”。看得出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在社會上的崇高地位。即使到了封建的末世,我們依然可以從魯迅先生的小說(如《長明燈》)中看到普通民眾對於知識分子近乎痴狂的信服甚至崇拜。
其二,古代知識分子具有“游士”性質,即流動型的知識分子。由於他們地位特殊、價值崇高,這就衍生出“欲得天下,必先得士”的社會現象。當時列國諸君,尊賢養士之風十分熾盛,以至於平民學者取代了貴族階級在學術文化上的權威地位。為了行道,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主張,孔子率領弟子們冒著僕僕風塵周遊列國。他先是在魯國參政,三年後,對朝政感到失望,率領部分弟子前往衛國。這年他是五十四歲。中間三起三落,待了四年,又去了陳國。人家說他“累累若喪家之狗”。後來又遇到戰事,只好從陳國逃離,奔往楚國,路上忍飢挨餓,所謂“在陳絕糧”。儘管這樣,他也並不灰心喪氣,還是信念十足地說:“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但是,終究還是受到楚狂人的譏諷。不久,便又離楚回衛,發現並無重用之意,最後返回魯國。這時他已經六十八歲了,在外面足足轉悠了十四年。亞聖孟子的處境,要比孔子好一些。仕途上雖然並不得意,但他在周遊列國時,仍有“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傳食諸侯”。梁惠王、齊宣王等當時最有權勢的君主,都想籠絡他。如果孟子稍稍遷就一些,即可以“立談便至卿相”。
其三,按照錢穆先生的說法,那時的士具有一種超越品格。這首先表現在超越個人的經濟利益上。孔子並不反對常人希求鮮衣美食,但他提出,倘使作為一個“士”,就應該“不恥惡衣惡食”。他說:“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而且,也不計較眼下或將來的報酬。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中國的士顯現出一種宗教精神。特別是,當讀書士子介人了政治生活,領取了國家的俸祿,就更應該夙夜在公,不能謀求個人私利。這就是說,士的憑藉是在道上,在人文理想方面,士的行為志向不以個人經濟利益為轉移,人生實踐超越經濟的制約。因此,有點類似於宗教。——和尚、道士都是超越個人經濟利益和人生處境的。不同的是,廟裡修行的是“單料和尚”,他們雖然沒有家室之累,沒有經濟方面考慮,卻並不參與政治;而中國的士是“雙料和尚”,一方面,他們擁有家庭,只是不謀私利,“不別治生”,專事講道、治學;一方面,還要參與政治,承擔修、齊、治、平的社會責任。錢穆先生這種“雙料和尚、單料和尚”的說法,形象而深刻地揭示了中國古代士人的超越性格和宗教精神。
其四,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從它現身之日起,就和政治糾結在一起。他們總是密切地關注社會進步,積極參與社會政治實踐。這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和中國傳統知識文化的最主要特點。這與西方古代知識分子有很大的不同。古希臘時期,知識精英強調理論的理性、思辨的理性,叫做“靜觀的人生”,與後來的“行動的人生”是相互對立的。到了中古時代,基督教行世,宗教信仰壓倒了古希臘的理性,哲學成了“神學的婢女”,知識分子在中古文化中根本找不到存在的空間。即使有理想,也是在天上,而不在人間。近代西方知識分子發生了變化,他們關心的不但是如何解釋世界,而且更是如何改變世界,正如馬克思所說的:“哲學家從來只是以不同的方式來解釋世界,但真正的關鍵是改變它。”
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包括那些大思想家,真正只想做“哲學家”,像古希臘時那樣,只想做一個世界“靜觀者”,而不想去改造世界的很少很少。中國也從來沒有基督教那樣的有組織的統一的教會,說是儒、釋、道三教並立,但儒家始終處在主體地位。儒家追求“知行合一”、經世致用,強調人生“三不朽”,主張齊家治國平天下,到了北宋大儒張載那裡,目標就更高大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在這種原則指引下,中國知識分子都有個宏誓大願,就是按照聖人規定的理想目標去改變世界。這也就決定了他們和政治不可能分割開來。
為了參與政治活動,實現政治主張,孔子、墨子都畢生奔走於列國之間,所謂“孔席不暇暖,墨突不得黔”,至於專意講學著書,那是晚年的事。即使如道家始創者老子、莊子,他們無意做官,但仍然通過著書講學,表示對政治、理想的關注。他們在那裡抨擊政治、批判現實,同樣證明了他們並沒有拋掉政治意念。特別是老子,堪稱“中國的政治藝術之父”。老子主張“無為”,他是無為而無不為,是一種以退為進的策略與權謀。可以說,以國家、社稷為重、憂國憂民的博大情懷和憂患意識,是後世歷代知識分子的主題詞。范仲淹的名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如同餘英時所言,越是遭逢“天下無道”、“世道澆漓”的亂世,孔子的“聖教”便越發顯現出它的力量,參政、救世也就成了立身之本。從漢代知識分子在黨錮之禍中,誓“以天下風教是非為己任”,到明清易代之際,顧炎武提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都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

談論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歷史命運,必然會涉及出世人世這樣一個根本出路問題。
在古代,所謂人世,其實就是人仕。大體上有兩個途徑:一是絕大多數通過科舉入仕。自隋唐以後,科舉占據了中國士人生活的大部分,如當今的高考一樣,孩子們在幼年時候便開始接受適合這種模式的塑造型教育,士人們在鄉間三年一考,成為舉人,舉人取得去京城考試的資格,然後成為進士,進而參加有皇帝當主考官的殿試,到達頂點。最後只有個別人成為幸運兒,有的人一輩子也考不上,結果把一生精力全都耗在接二連三的應試中了。梁啓超在一篇文章中曾經憤慨激昂地指出:封建制度下的士子,“非喔幾十年八股,非寫幾十年白摺,非當幾十年差,非挨幾十年俸,非遞幾十年手本,非唱幾十年喏,非磕幾十年頭,非請幾十年安,則必不能得一官、進一職”。待到撈得“紅頂花翎之服色,中堂大人之名號”時,已是“腦髓已涸,血管已塞,氣息奄奄,與鬼為鄰”了。宋朝時,就有七十多歲的老者趕考,進了考場寫不出來,只能寫“吾老矣,不能為字也,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還有個乾隆時代的老書生謝啟祚,屢試不第,直到九十九歲才考中了舉人。他也寫了一首自嘲詩,以老處女自喻,抒寫他中舉之後苦辣酸甜、百感交集的心情:“行年九十九,出嫁弗勝羞。照鏡花生面,光梳雪滿頭。自知真處女,人號老風流。寄語青春女,休夸早好逑!”
當官的另一種途徑是入幕。據資料介紹,幕賓,或稱幕友,被主官延聘入官衙或者營轅,以其知識與經驗佐助主官,稱為人幕。幕賓與其主官雖是僱傭關係,然而既非屬官,亦非奴僕。主官對幕賓要待以客禮,遇事相咨相商,有如賓友。幕賓由主官私人付酬,年終或節慶主官另有饋贈。經主官保舉,還有可能獲得朝廷獎述,進身官場。這種寄人籬下被供養的方式在中國古代十分普遍。這也是在中國古代往往會出現以某些人為中心的政治圈子、學術圈子的緣由。
那么,出世呢?最常見的形式,就是隱居不仕。這裡分種種不同情況:
最高超的是像東漢初期,富春江上終身漁釣的嚴子陵那樣,即使皇帝親自來請求,也不入仕。戰國時的偉大思想家莊子,也是這樣。
他們為了追求人格的獨立與心靈的自由,奉行“不為有國者所羈”的價值觀,成為傳統的官本位文化的反叛者;他們自覺地向老莊和釋家尋繹解脫之道,以取代那些孑L門聖教;通過親近大自然,獲得一種與天地自然同在的精神超脫,與宇宙萬物融為一體的陶醉感和脫掉人生責任的安寧感、輕鬆感。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
有一些人是在受到現實政治鬥爭的劇烈打擊或深痛刺激之後,仕途阻塞,便折向山林。開始還做不到心如止水,經過一番痛苦的顛折,逐步收心斂性,戰勝自我。有些人開始是登龍入仕,幹了一些年,幡然省悟,抽身而退。像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歸去來兮j還有鄭板橋,也是屬於這種情況。
退了以後乾什麼?大多數隱居不仕的人,並不是像莊子、嚴光那樣,漁釣終生,而是從事各種社會事業,只是不肯當官。有些人著書修志,教書授徒,或當家庭教師,或執教於某些教育機構,比如書院,作為謀生手段。歷史上,大量隱士其實又是政治人物,他們奉行“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的孔門聖教,在他們看來,出世與人世是統一的。隱居並非忘世,乃是養志守道,為將來的聞達作思想與智慧型的準備,隱居山林的過程也是充實、完善自己的過程。所以,雖然身在山林,卻並不完全脫離朝政,而且,往往對天下大事了如指掌。最典型的,如殷周時的呂尚,三國時的諸葛亮,元末明初的劉基等。諸葛亮躬耕隴畝之時,即常常會友交遊,縱談時政,每自比於管仲、樂毅,後經劉備三顧茅廬,出山建業,終於夙志得償。有的身在山林卻縈心魏闕、心繫朝廷,甚至直接參與最高層決策的隱者,如以“山中宰相”著稱的南北朝時的陶弘景。他在三十六歲之前,曾被朝廷闢為諸王侍讀,後來,因求宰縣未遂,而掛朝服於神武門,辭官歸隱。梁武帝即位後,屢次召他人仕,均被拒絕。但國家每有吉凶徵討大事,都要找他諮詢,月中常有數信往來,時時參與朝廷政務,成了不上朝的公卿大員。
當然,也還有一些堅貞之士是不肯俯首就範的。黃宗羲、顧炎武等大學者把人格獨立看得至高無上,重於功名利祿,甚至重於生命,立志終身不仕,潛心著述,粹然成為一代宗師。黃宗羲在《明夷待訪錄》中猛烈鞭撻封建君主專制,斷言“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明確指出,專制王朝的法律是帝王一家之法,非天下之法;法乃天下之公器,應該以天下之法取代一家之法。這比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在《法意》中論述近代資產階級民主與法制,提前一個世紀左右。康熙年間,陝西有個李二曲,抱定堅決不與新朝合作的態度,稱病在家,不去應試博學鴻詞,官吏一再催逼,他便以拔刀自裁相威脅,只好作罷。後來,乾脆把自己反鎖屋中,“鑿壁以通飲食”,不與任何人見面,朝廷也拿他沒辦法。清初遺民中有一位天文學家,名叫王錫闡,隱居故里蘇州吳江,夜夜爬上房頂,靜觀天象,發誓永不仕清,平常寫字用篆書,不想使人認識,出門穿古裝衣服,不使用清朝錢幣,死時遺囑,把棺材放在樹上,不入葬異族土地。按說,本來已經隱居鄉下、退出政治舞台,但還情系前朝,心懷故國。這些都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中國古代知識分子與政治“斬不斷,理還亂”的千絲萬縷的聯繫。

序言

興酣把筆,驀地記起了兩句古書上的話。
先說第一句:“文在茲”(文化在這裡),語出儒家經典《論語》。它昭示著一種巨大的存在。用它來概括有關文士、文苑的內容,起碼可以標示一種觀點,一種態度,一種文化情懷,類似“買珠寶,請上樓”之類的指示牌。
如同現代世界上存在著“文學將會消亡”與“文學絕不會消亡”的辯論;古代中國亦有關於“文在茲”與“文不在茲”,“天之將喪斯文也”與“天之未喪斯文也”的言說。本書中所描述的屬於“過去時”,未必有助於昭示現在,展望將來;但是,有一點可說是確切無疑,即作為文化、文明的承載者,知識階層——古代稱為士子,他們的地位、作用是不容忽視的。
古時候,有“文人無行”和“一為文人,便無足觀”的說法。其實,這些話是應該加以分析的。首先,古人眼中的文人,同我們這裡講的不盡相同;其次,“行”的標準,“觀”的內涵,原無定解,往往是言人人殊——立足點不同,看法必然產生歧異。我敢說,那些真正“無足觀”或“無行”的人,根本入不了鄙人的法眼。竊以為,對於文人的公允的態度,應該是既不能無限度地肆意貶低,說什麼“百無一用是書生”;也不能肆意誇大他們的作用,像雪萊所說的“詩人是世界的立法者”。文人就是文人,就是靠“立言”、亦即靠詩文安身立命的人,卻又並非登車攬轡、言出法隨的“話語英雄”。“立功”也許談不上,“立德”,倒是許多人能夠沾邊的。人的德行的高超,固然不即等同於詩文的高超;但人的完美的生命形態、精神蘊涵,肯定有助於詩文的創作。
我之所以肯於在他們身上耗費筆墨,既沒有收過他們的紅包,也沒有任何人打招呼、遞條子,更不是為了賺銀子、評職稱,全憑一已濃烈的興致、深切的同情,甚至崇高的敬意。當然,對於一些有爭議、有闕失的人,也不無針砭之辭、諷喻之筆。他們中沒有那類蘆葦、竹筍式的“頭重腳輕、嘴尖皮厚”的貨色,每人都有一技之長,大部分都有真功夫、真本事、真學問,有的甚至是世界一流的頂尖級的詩聖文豪,以其光華奪目的創績,江河萬古。哪怕是生命短促得像流星劃破夜空,卻都在歷史上留下堅實的腳印。他們成功的實例證明,人可以通過任何生活來創造自己,完成自己。
他們往往兼備三方面特點:一是有氣節,有風骨,有社會責任感;二是人生道路曲折、複雜,生命歷程存在著戲劇性、偶然性,帶有鮮明的傳奇色彩和較多的因變參數;三是個性突出,特點、長處鮮明,也有明顯的人性弱點,從而具備更多的可言說性。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但遭逢不偶,命途多舛,帶有普遍性,有的終其一生都是在蠻荒、困境中度過。這裡,社會性的原因是主導的——在兩千多年漫長的封建社會中,文士是一個特殊的階層。他們是文化傳統的繼承者和道義的承擔者,肩負著闡釋世界、指導人生的莊嚴使命;但是,封建社會並沒有先天地為他們提供應有的地位和實際政治權力;若要獲取一定的權勢來推行自己的主張,就必須解褐入仕,並取得君王的信任和倚重;而這種獲得,卻是以喪失一己的獨立性、消除心靈的自由度為其慘重代價的。否則,就必然蹉跌蹭蹬,困頓終生。同時,也有個人性格上的因素。由於文人的習性,喜歡特立獨行,不肯屈身俯就,隨俗俯仰,也就注定了他們的命運是孤獨的,不能行時,不能吐氣揚眉,不能見容於世。
他們中的許多人,既腳踏實地,又超越此在;他們既生活在這裡,在現實之中,也生活在彼岸,在他處。他們因獻身文明、文化、文藝而苦難重重,他們也因為獻身文明、文化、文藝而流芳百世。
再說第二句:“載鬼一車”,這是《易經》上的話。在我的散文創作中,以歷史人物為題材的占了很大的比例。對這種起死人於地下,同鬼魂打交道的做法,文雅一點說,叫做生者對於逝者的叩問。逝者也好,鬼魂也好,往往葆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他們不僅沒有因為歲月的汰洗湮沉到忘川中去,反而由於歷史的積澱,踵事增華,頭上還會罩上一層神秘的光環,從而獲得很高的知名度。誠如美學家朱光潛所言:“年代久遠常常使最尋常的物體也具有一種美”,“‘從前’這兩個字可以立即把我們帶到詩和傳奇的童話世界”。
蒲留仙寫鬼,是“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我和他不同,我之所以在這裡搬出一些古代文士來,不過是一種呼喚,一種寄託。古代文士的那種風範,那種氣節,那種追求,現世中再也難以找到了。商業社會裡盛行的是消費主義文化,生活領域中呈現的是美的泛化,藝術領域中表現為美的消解,最後導致了審美主體的人的異化,人們看重的是物品的外觀,追求的是感官的享受,而缺乏一個精神超越的維度。既然現實中蹤跡難尋了,那么,就只好乞靈於優秀的文化傳統及其載體。現在缺乏的不是文人,缺乏的是文人應有的氣質、志趣、情操、節概。寫他們,本身也是一種精神的靠攏,審美藝術的回歸。在精神境域裡相知相重的重逢,無疑也是一種大欣賞、大歡慰。
王充閭
2012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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