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車匠

戴車匠

《戴車匠》是中國現代作家汪曾祺代表作。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戴車匠》
  • 文學體裁:散文
原文,作者簡介,

原文

戴車匠
汪曾祺
戴車匠是東街一景。
車匠是一種很古老的行業了。中國什麼時候開始有車匠,無可考。想來這是很久遠的事了。所謂車匠,就是在木製的車床上用旋刀車旋小件圓形木器的那種人。從我記事的時候,全城似只有這一個車匠,一家車匠店。車匠店離草巷口不遠,坐南朝北。左鄰是侯家銀匠店,右鄰是楊家香店。戴家車匠店夾在兩家之間。門面很小,只有一間,地勢卻頗高。跨進門坎,得上五層台階。因此,車匠店有點像個小戲台(戴車匠就好像在台上演戲)。店裡正面是一堵板壁。板壁上有一副一尺多長、四寸來寬的小小的朱紅對子,寫的是:
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
不知這是哪位讀書人的手筆。但是看來戴車匠很喜歡這副對子。板壁後面,是住家。前面,是作坊。作坊靠西牆,放著兩張車床。這所謂的車床和現代的鐵制車床是完全不同的。就像一張狹長的小床,木製的,有一個四框,當中有一個車軸,軸上安小塊木料,軸下有皮條,皮條釘在踏板上。雙腳上下踏動踏板,皮條牽動車軸,木料來迴轉動,車匠坐在坐板上,兩手執定旋刀,車旋成器,這就是中國的古式的車床,——其原理倒是和鐵制車床是一樣的。
靠里的車床是一張大的,那還是戴車匠的父親留下的。老一輩人打東西不怕費料,總是超過需要的粗壯。這張老車床用了兩代人,坐板已經磨得很光潤,所有的榫頭都還是牢牢實實的,沒有一點活動。戴車匠嫌它過於笨重,就自己另打了一張新的。除了做特別沉重的東西,一般都使用外邊較小的這一張。戴車匠起得很早。在別家店鋪才卸下鋪板的時候,戴車匠已經吃了早飯,選好了材料,看看圖樣,坐到車床的坐板上了。一個人走進他的工作,是叫人感動的。他這就和這張床子成了一體,一刻不停地做起活來了。看到戴車匠坐在床子上,讓人想起古人說的:“百工居於肆,以成其器。”中國的工匠,都是很勤快的。好吃懶做的工匠,大概沒有,——很少。
車匠的木料都是堅實細緻的,檀木——白檀、紫檀、紅木、黃楊、棗木、梨木,最次的也是榆木的。戴車匠踩動踏板,執刀就料,旋刀輕輕地吟叫著,吐出細細的木花。木花如書帶草,如韭菜葉,如番瓜瓤,有白的、淺黃的、粉紅的、淡紫的,落在地面上,落在戴車匠的腳上,很好看。住在這條街上的孩子多愛上戴車匠家看戴車匠做活,一個一個,小傻子似的,聚精會神,一看看半天。
孩子們願意上戴車匠家來,還因為他養著一窩洋老鼠——白耗子,裝在一個一面有玻璃的長方木箱裡,掛在東面的牆上。洋老鼠在裡面踩車、推磨、上樓、下樓,整天不閒著,——無事忙。戴車匠這么大的人了,對洋老鼠並無多大興趣,養來是給他的獨兒子玩的。
一到快過清明節,大街小巷的孩子就都惦記起戴車匠來。
這裡的風俗,清明那天吃螺螄,家家如此。孩子們除了吃,還可以玩,——用螺獅做弓把,戴車匠每年照例要給他的兒子做一張特號的大弓,所有的孩子看了都羨慕。
戴車匠眯縫著眼睛看著他的兒子坐在門坎上吃螺螄,把螺螄殼用力地射到對面一家倒閉了的錢莊的屋頂上,若有所思。
他在想什麼呢?
他的兒子已經八歲了。他該不會是想:這孩子將來乾什麼?是讓他也學車匠,還是另學一門手藝?世事變化很快,他隱隱約約覺得,車匠這一行恐怕不能永遠延續下去。
一九八一年,我回鄉了一次(我去鄉已四十餘年)。東街已經完全變樣,戴家車匠店已經沒有痕跡了。——侯家銀匠店,楊家香店,也都沒有了。
也許這是最後一個車匠了。
一九八五年七月

作者簡介

汪曾祺,1920年3月5日生於江蘇省高郵市,中國當代作家散文家戲劇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1]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後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後一個士大夫。”汪曾祺在短篇小說創作上頗有成就,對戲劇與民間文藝也有深入鑽研。
戴車匠
1935年秋,汪曾祺國中畢業考入江陰縣南菁中學讀高中。1939年夏,汪曾祺從上海經香港、越南到昆明,以第一志願考入西南聯大中國文學系。1950年,任北京市文聯主辦的《北京文藝》編輯。1961年冬,用毛筆寫出了《羊舍一夕》。1963年,發表的《羊舍的夜晚》正式出版。1981年1月,《異秉》在《雨花》發表。1996年12月,在中國作家協會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上被推選為顧問。
1997年5月16日上午10點30分因病醫治無效去世,享年7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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