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聊齋志異》篇目)

張誠(《聊齋志異》篇目)

《張誠》是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張誠
  • 創作年代:清代
  • 作品體裁:小說
  • 作者:蒲松齡
  • 作品出處:《聊齋志異》
原文,譯文,注釋,作者簡介,

原文

豫人張氏者[1],其先齊人[2]。明末齊大亂,妻為北兵掠 去[3]。張常客豫,遂家焉。娶於豫,生子訥。無何,妻卒,又娶繼室,生子誠。繼室牛氏悍,每嫉訥,奴畜之,啖以惡草具[4]。使樵,日責柴一肩; 無則撻楚詬詛,不可堪。隱畜甘脆餌誠[5],使從塾師讀。誠漸長,性孝友, 不忍兄劬,陰勸母。母弗聽。一日,訥入山樵,未終,值大風雨,避身岩下, 雨止而日已暮。腹中大餒,遂負薪歸。母驗之少,怒不與食;飢火燒心,入 室僵臥。誠自塾中來,見兄嗒然[6],問:“病乎?”曰:“餓耳。”問其故, 以情告。誠愀然便去。移時,懷餅來餌兄。兄問其所自來。曰:“余竊面倩 鄰婦為之,但食勿言也。”訥食之。囑弟曰:“後勿復然,事泄累弟。且日 一啖,飢當不死。”誠曰:“兄故弱,烏能多樵!”次日,食後,竊赴山, 至兄樵處。兄見之,驚問:“將何作?”答曰:“將助樵採。”問:“誰之 遣?”曰:“我自來耳。”兄曰:“無論弟不能樵,縱或能之,且猶不可。” 於是速之歸[7]。誠不聽,以手足斷柴助兄。且云:“明日當以斧來。”兄近 止之。見其指已破,履已穿[8],悲曰:“汝不速歸,我即以斧自到死[9]!” 誠乃歸。兄送之半途,方復回。樵既歸,詣塾,囑其師曰:“吾弟年幼,宜 閉之。山中虎狼多。”師曰:“午前不知何往,業夏楚之[10]。”歸謂誠曰:“不聽吾言,遭笞責矣。”誠笑曰:“無之。”明日,懷斧又去。兄駭曰:“我固謂子勿來,何復爾?”誠不應,刈薪且急,汗交頤不少休。約足一束, 不辭而返。師又責之,乃實告之。師嘆其賢,遂不之禁。兄屢止之,終不聽。 一日,與救人樵山中,歘有虎至。眾懼而伏。虎竟銜誠去。虎負人行緩,為訥追及。訥力斧之,中胯。虎痛狂奔,莫可尋逐,痛哭而返。眾慰解之, 哭益悲。曰:“吾弟,非猶夫人之弟[11];況為我死,我何生焉!”遂以斧 自刎其項。眾急救之,入肉者已寸許,血溢如涌,眩瞀殞絕[12]。眾駭,裂 之衣而約之[13],群扶而歸。母哭罵曰:“汝殺吾兒,欲劙頸塞責耶[14]!” 訥呻云:“母勿煩惱。弟死,我定不生!”置榻上,瘡痛不能眠,惟晝夜依 壁坐哭。父恐其亦死,時就榻少哺之,牛輒詬責。訥遂不食,三日而斃。村 中有巫走無常者[15],訥途遇之,緬訴曩苦[16]。因詢弟所,巫言不聞。遂 反身導訥去。至一都會,見一皂衫人,自城中出。巫要遮代問之[17]。皂衫 人於佩囊中檢牒審顧,男婦百餘,並無犯而張者。巫疑在他牒。皂衫人曰:“此路屬我,何得差逮。”訥不信,強巫入內城。城中新鬼、故鬼往來憧憧[18],亦有故識[19],就問,迄無知者。忽共嘩言:“菩薩至[20]!”仰見 雲中,有偉人,毫光徹上下,頓覺世界通明。巫賀曰:“大郎有福哉[21]菩 薩幾十年一入冥司,拔諸苦惱[22],今適值之。”便捽訥跪。眾鬼囚紛紛籍 籍[23],合掌齊誦慈悲救苦之聲,哄騰震地。菩薩以楊柳枝遍灑甘露,其細 如塵。俄而霧收光斂,遂失所在。訥覺頸上沾露,斧處不復作痛。巫仍導與 俱歸。望見里門,始別而去。訥死二日,豁然竟蘇,悉述所遇,謂誠不死。 母以為撰造之誣,反詬罵之。訥負屈無以自伸,而摸創痕良瘥。自力起,拜 父曰:“行將穿雲入海往尋弟,如不可見,終此身勿望返也。願父猶以兒為 死。”翁引空處與泣,無敢留之。
訥乃去。每於沖衢訪弟耗[24],途中資斧斷絕,丐而行。逾年,達金陵, 懸鶉百結[25],傴僂道上。偶見十餘騎過,走避道側。內一人如官長,年四 十已來,健卒怒馬,騰踔前後。一少年乘小駟,屢視訥。訥以其貴公子,未敢仰視。少年停鞭少駐,忽下馬,呼曰:“非吾兄耶!”訥舉首審視,誠也。 握手大痛,失聲。誠亦哭曰:“兄何漂落以至於此?”訥言其情,誠益悲。 騎者並下問故,以白宮長。官命脫騎載訥[26],連轡歸諸其家[27],始詳詰 之。初,虎銜誠去,不知何時置路側,臥途中經宿。適張別駕自都中來[28], 過之,見其貌文,憐而撫之,漸蘇。言其里居,則相去已遠。因載與俱歸。 又藥敷傷處,數日始痊。別駕無長君[29],子之。蓋適從游矚也。誠具為兄 告。言次,別駕入,訥拜謝不已。誠入內,捧帛衣出,進兄,乃置酒燕敘。 別駕問:“貴族在豫,幾何丁壯?”訥曰:“無有。父少齊人,流寓於豫。” 別駕曰:“仆亦齊人。貴里何屬?”答曰:“曾聞父言,屬東昌轄[30]。” 驚曰:“我同鄉也!何故遷豫?”訥曰:“明季清兵入境,掠前母去。父遭 兵燹,盪無家室。先賈於西道,往來頗捻,故止焉。”又驚問:“君家尊何 名?”訥告之。別駕瞠而視[31],俯首若疑,疾趨入內。無何,太夫人出[32]。 共羅拜,已,問訥曰:“汝是張炳之之孫耶?”曰:“然。”太夫人大哭, 謂別駕曰:“此汝弟也。”訥兄弟莫能解。太夫人曰:“我適汝父三年,流 離北去,身屬黑固山半年[33],生汝兄。又半年,固山死,汝兄以補秩旗下,遷此官[34]。今解任矣。每刻刻念鄉井,遂出籍[35],復故譜[36]。屢遣人至 齊,殊無所覓耗,何知汝父西徙哉!”乃謂別駕曰:“汝以弟為子,折福死 矣[37]!”別駕曰:“曩問誠,誠未嘗言齊人,想幼稚不憶耳。”乃以齒序[38]:別駕四十有一,為長;誠十六,最少;訥二十二,則伯而仲矣。別駕 得兩弟,甚歡,與同臥處,盡悉離散端由,將作歸計。太夫人恐不見容。別 駕曰:“能容則共之,否則析之。天下豈有無父之國?”於是鬻宅辦裝,刻 日西發。
既抵里,訥及誠先馳報父。父自訥去,妻亦尋卒;塊然一老鰥[39],形 影自吊[40]。忽見訥入,暴喜,恍恍以驚[41];又睹誠,喜極,不復作言, 潸潸以涕[42]。又告以別駕母子至,翁輟泣愕然,不能喜,亦不能悲,蚩蚩 以立[43]。未幾,別駕入,拜已;太夫人把翁相向哭。既見婢媼廝卒,內外 盈塞,坐立不知所為。誠不見母,問之,方知已死,號嘶氣絕,食頃始蘇。別駕出資,建樓閣;延師 教兩弟;馬騰於槽,人喧於室,居然大家矣。
異史氏曰:“余聽此事至終,涕凡數墮:十餘歲童子,斧薪助兄,慨然 曰:‘王覽固再見乎[44]!’於是一墮。至虎銜誠去,不禁狂呼曰:‘天道 憒憒如此[45]!’於是一墮。及兄弟猝遇,則喜而亦墮;轉增一兄,又益一 悲,則為別駕墮。一門團[46],驚出不意,喜出不意,無從之涕,則為翁墮 也[47]。不知後世,亦有善涕如某者乎[48]?”

譯文

河南有個姓張的人,祖籍是山東人。明朝末年山東大亂,他的妻子被清兵搶走了。張某常年客居河南,後來就在河南安了家,娶了妻子,生了個兒子取名張訥。不久,妻子死了,張某又娶了一個妻子,也生了個兒子,取名張誠。繼室牛氏性情兇悍,常嫉恨張訥。把他當作牛馬使喚,給他吃粗劣的飯食。又讓張訥上山砍柴,責令他每天必須砍夠一擔。如果砍不夠,就鞭打辱罵,張訥幾乎無法忍受。牛氏對親生的兒子張誠,則像寶貝一樣,偷偷給他吃甜美的食物,讓他到學堂去讀書。
後來,張誠漸漸長大了,性情忠厚、孝順。他不忍心哥哥那樣勞累,暗暗地勸說母親,牛氏不聽。一天,張訥進山砍柴,還沒砍完,忽然下起暴雨,他只好躲避在岩石下。雨停了,天也黑了,他肚子太餓,只好背著柴回家。牛氏看到砍的柴不夠數,就發怒不給飯吃。張訥飢餓難忍,只得進屋躺下。張誠從學堂回來,看見哥哥沮喪的樣子,就問:“病了?”張訥說:“餓的。”張誠問他原因,張訥把實情說了。張誠悲傷地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張誠懷裡揣著餅來送給哥哥吃。哥哥問他餅是哪來的,他說:“我從家中偷了面,讓鄰居做的。你只管吃,不要說出去。”張訥吃了餅,囑咐弟弟說:“以後不要這樣了!事情泄漏了會連累弟弟的。況且一天吃一頓飯雖然餓,也不會餓死。”張誠說:“哥哥本來身體就弱,怎么能多打柴呢!”
第二天,吃過飯後,張誠偷偷上山,來到哥哥砍柴的地方。哥哥見到他,驚奇地問:“你來乾什麼?”張誠回答說:“幫哥哥砍柴。”張訥問:“誰叫你來的!”他說:“是我自己來的。”哥說:“別說弟弟不能砍柴,就是能砍,也不行。”催促他快回去。張誠不聽,手腳並用扯著柴禾,還說:“明天要帶斧頭來。”哥哥過去制止他,見他的手指出血,鞋也磨破了,心痛地說:“你不快回去,我就用斧頭割頸自殺!”張誠才回去了。哥哥送了他一半路,才又回去。張訥砍完柴回家,又到學堂去,囑咐弟弟的老師說:“我弟弟年齡小,要嚴加看管,不要讓他出去,山里虎狼很多。”老師說:“上午不知他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已經責打了他。”張訥回到家,對張誠說:“不聽我的話,挨打了吧?”張誠笑著說:“沒有。”第二天,張誠懷裡揣著斧頭又上山了。哥哥驚駭地說:“我再三告訴你不要來,你怎么又來了?”張誠不說話,急忙砍起柴來,累得汗流滿面,一刻不停。約摸砍得夠一捆了,也不向哥哥告辭,便回去了。老師又責打了他。張誠就把實情告訴老師,老師讚嘆張誠的品行,也就不禁止他了。哥哥屢次勸阻他,他始終不聽。
一天,張訥兄弟倆同其他一些人到山中砍柴。突然來了一隻老虎,眾人都害怕地伏在地上,老虎徑直把張誠叼走了。老虎叼著人走得慢,被張訥追上。他使勁用斧頭砍去,正中虎胯。老虎疼得狂奔起來,張訥再也追不上了,痛哭著返回來。眾人都安慰他,他哭得更悲痛了,說:“我弟弟不同於別人家的弟弟,況且是為我死的,我還活著乾什麼!”接著就用斧頭朝自己的脖頸砍去。眾人急忙救時,斧頭已經砍入肉中一寸多,血如泉涌,昏死過去。眾人害怕極了,撕了衣衫給張訥裹住傷口,一起扶他回家。後母牛氏哭著罵道:“你殺了我兒子,想在脖子上淺淺割一下來搪塞嗎?”張訥呻吟著說:“母親不要煩惱!弟弟死了,我絕不會活著!”眾人把他放到床上,傷口疼得睡不著,只是白天黑夜靠著牆壁坐著哭泣。父親害怕他也死了,時常到床前餵他點飯,牛氏見了總是大罵一頓。張訥於是不再吃東西,三天之後就死了。
村裡有一個巫師“走無常”,張訥的魂魄在路上遇見他,訴說了自己的苦難,又詢問弟弟在什麼地方。巫師說沒看見,但反身帶著張訥走了。來到一個都市,看見一個穿黑衣衫的人,從城中出來。巫師截住他,替張訥打聽張誠。黑衣人從佩囊中拿出文牒查看,上面有一百多男女的姓名,但沒有姓張的。巫師懷疑在別的文牒上,黑衣人說:“這條路屬我管,怎么會有差錯?”張訥不信張誠沒死,一定要巫師同他進城。城中新鬼舊鬼來來往往,也有老相識,問他們,沒有人知道張誠的下落。忽然眾鬼一齊叫:“菩薩來了!”張訥抬頭看去,見雲中有一個高大的人,渾身上下散放光芒,頓時世界一片光明。巫師向張訥賀喜說:“大郎真有福氣!菩薩幾十年才到陰司一次,給眾冤鬼拔苦救難,今天你正好就碰上了!”於是拉張訥一起跪倒。眾鬼紛紛嚷嚷,合掌一齊誦慈悲救苦的禱詞,歡騰之聲震天動地。菩薩用楊柳枝遍酒甘露,水珠細如塵霧。不一會兒,雲霞、光明都不見了,菩薩也不知哪裡去了。張訥覺得脖子上沾有甘露,斧頭砍的傷口不再疼痛了。巫師仍領著他一同回家,看見村裡的門了,才告辭去了。張訥死了兩天,突然又甦醒過來,把自己見到和遇到的事講了一遍,說張誠沒有死。後母認為他這是編造騙人的鬼話,反而辱罵他。張訥滿肚子委屈無法申辯。摸摸創痕已全好了,便支撐著起來,叩拜父親說:“我將穿雲入海去尋找弟弟。如果見不到弟弟,我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願父親仍然以為兒已死了。”張老漢領他到沒人的地方,相對哭泣了一陣,也沒敢留他。
張訥離家出走後,大街小巷到處尋訪弟弟的下落。路上盤纏用光了,就要著飯走。過了一年,來到金陵。一天,張訥衣衫襤褸佝僂著身子,正在路上走著,偶然看見十幾個騎馬的過來,他趕緊到路旁躲避。其中有一人像個官長,年紀有四十來歲,健壯的兵卒,高大的駿馬,前呼後擁。隨行的一個少年騎一匹小馬,不住地看張訥。張訥因為他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不敢抬頭看。少年勒住馬,忽然跳下馬來,大叫:“這不是我哥哥嗎!”張訥抬頭仔細一看,原來是張誠!他握著弟弟的手放聲大哭。張誠也哭著說:“哥哥怎么流落到這個地步?”張訥說了事情的緣由,張誠更傷心了。騎馬的人都下來問了緣故,並告知了官長。官長命騰出一匹馬給張訥騎,一同回到他的家裡。張訥這才詳細地問了張誠後來的經過。
原來,老虎叼了張誠去,不知什麼時候把他扔在了路旁,張誠在路旁躺了一宿。正好張別駕從京都來,路過這裡。見張誠相貌文雅,愛憐地撫摸他。張誠漸漸甦醒過來,說了自己的家鄉住處,可是已經相距很遠了。張別駕將他帶回家中,又用藥給他敷傷口,過了幾天才好了。張別駕沒有兒子,就認他作兒子。剛才張誠是跟隨張別駕去遊玩回來。張誠把經過全部告訴哥哥,剛說完,張別駕進來了,張訥對他拜謝不已。張誠到裡面,捧出新衣服,給哥哥換上;又置辦了酒菜敘談離後經過。張別駕問:“貴家族在河南有多少人口?”張訥說:“沒有。父親小時候是山東人,流落到河南。”張別駕說:“我也是山東人。你家鄉歸哪裡管轄?”張訥回答說:“曾聽父親說過,屬東昌府管轄。”張別駕驚喜地說:“我們是同鄉!為什麼流落到河南?”張訥說:“明末清兵入境,搶走了我的前母。父親遭遇戰禍,家產被掃蕩一空。先是在西邊做生意,往來熟悉了,就在那兒定居了。”張別駕驚奇地問:“你父親叫什麼名字?”張訥告訴了他,張別駕瞠目結舌。又低頭想著什麼,急步走進內室。不一會兒,太夫人出來了,張訥兄弟兩人一同叩拜。拜畢,太夫人問張訥說:“你是張炳之的孫子嗎?”張訥說:“是。”太夫人哭著對張別駕說:“這是你弟弟啊!”張訥兄弟倆不知是怎么回事。太夫人說:“我跟你父親三年,流落到北邊去,跟了黑固山半年,生了你的這個哥哥。又過了半年,黑固山死了,你哥哥因為補官在旗下,做了別駕。如今已解任了,常常思念家鄉,就脫離了旗籍,恢復了原來的宗族。多次派人到山東打聽你父親的下落,沒有一點訊息。怎么會知道你父親西遷了呢!”於是又對別駕說:“你把弟弟當兒子,真是罪過!”張別駕說:“以前我問過張誠,張誠沒有說過是山東人。想必是他年幼不記得了。”就按年齡排次序:別駕四十一歲,為兄長;張誠十六歲最小;張訥二十二歲為老二。別駕得了兩個弟弟,非常歡喜,同他們住在一間屋裡,盡述離散的端由,商量著回歸故里的事情。太夫人怕不被容納。張別駕說:“能在一起過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開過。天下哪有沒有父親的人呢?”於是就賣了房子,置辦行裝,定好日子起程。
回到家鄉,張訥和張誠先到家中給父親報信。父親自從張訥走後,妻子牛氏也死了,孤苦伶仃,對影自嘆。忽然見張訥回來,驚喜交加,恍恍惚惚;又看到了張誠,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流淚。兄弟倆又告訴說別駕母子來了,張老漢驚呆了,也不會哭,也不會笑了,只呆呆地站著。不多會兒,別駕進來,拜見父親。太夫人抱住張老漢相對大哭。看見婢女僕人屋裡屋外都站滿了,張老漢不知如何是好。張誠不見母親,一問,才知已經死了,哭得昏了過去,有一頓飯功夫才甦醒過來。張別駕拿出錢來,建造樓閣。請了老師教兩個弟弟讀書。槽中馬群歡騰,室內人聲喧鬧,居然成了大戶人家。
異史氏說:我從頭到尾聽了這個故事,落了好幾次眼淚。十多歲的孩子,拿著斧子幫著哥哥一起砍柴,看到這裡我感慨的說:”王覽又再現了嗎!“於是落了第一次眼淚。直到老虎叼走了張誠,不禁大叫:”蒼天何以昏聵如此啊!“於是又落了一次眼淚。直到兄弟相遇,則高興的又為此落了一次眼淚。轉而又得到了一個兄長,又一次落淚則是為了這位張別駕。一家團圓,真是意想不到的驚喜,無以名狀,則為張老翁再落了一次淚。不知道後世還有像我這樣容易掉眼淚的人嗎?

注釋

[1]豫:今河南省古為豫州之地,故別稱為豫。
[2] 齊:今山東泰山以北地區及膠東半島,戰國時為齊地,漢以後仍沿 稱為齊。
[3] 北兵:指清兵。明崇禎年間,建國於東北地區的清兵,曾五次進襲 關內。崇禎十一年(1638),清兵入關攻陷河北,次年正月陷山東濟南。崇 禎十五年(1642)十一月,清兵入關陷薊州、畿南,攻克山東兗州府。這兩 次進襲,山東受禍最為慘烈。
[4] 惡草具:粗劣的食物。《史記·陳丞相世家》:項羽遣使至漢,劉邦“為太牢具,舉進。見楚使,即佯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 復持去,更以惡草具進楚使。”具,供設,指食物。此句據《聊齋志異圖詠》 本;底本及山東省博物館藏抄本均作“啖以惡草,且使樵”。
[5] 甘脆:美好的食物。
[6] 嗒(tà答)然:沮喪的樣子。
[7] 速:催促。
[8] 履已穿:鞋已磨破。
[9] 剄:割頸。
[10] 業夏(jiǎ夾)楚之:已體罰了他。夏楚,同“檟楚”,古代學校 用檟木,荊條製成的體罰學生的用具。《禮記·學記》:“夏楚二物,收其 威也。”
[11] 非猶夫人之弟:不同於別的人家的弟弟;意謂其弟甚賢。猶,若。 夫,語中助詞,無義。
[12] 眩瞀(mào 冒)殞絕:昏死過去。眩瞀,眼花。殞,死亡。
[13]約 之:束裹傷口。
[14] 劙(lí離):淺割。
[15] 走無常者:迷信傳說,冥間鬼使不足時,往往勾攝陽間之人代為服 役。這種人稱為走無常者。人被勾攝時,忽擲跳數四,仆地而死,更生後能 言冥間所歷之事。見祝允明《語怪》。
[16] 緬訴:追訴。
[17] 要(yāo 腰)遮:中途攔截。
[18]憧憧(chōng-chōng 沖沖):形影搖晃的樣子。
[19] 故識:老相識,熟人。
[20]菩薩:梵語“菩提薩埵”的簡稱,位次於佛。詳《瞳人語》注。此 指觀世音。《法華經·觀世音菩薩》:“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苦惱,聞 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
[21] 大 郎:指張訥。郎,對少年男子的敬稱。
[22] 苦惱:佛家語,指人生的苦難憂傷。
[23] 紛紛籍籍:形容眾人紛亂喧嚷。
[24]沖衢:通向四面八方的要道。
[25]懸鶉:鵪鶉毛斑尾禿,如同破爛的衣服,因以形容衣衫襤褸。見《荀 子·大略》。
[26]脫騎:此謂讓出一匹馬。二十四卷抄本作“脫驂”。
[27] 連轡(pèi 沛):騎馬並行。轡,馭馬的韁繩。
[28] 別駕:官名,州的佐吏。宋以來,諸州通判也尊稱別駕。
[29]長君: 成年的公子。長,年歲較大。
[30] 東昌:府名,府治在令山東省聊城縣。
[31] 膛(chēng 撐)而視:瞪目而視;形容驚呆。
[32]太夫人:老夫人。漢制,列侯之母稱太夫人。後來官紳之母,不論 存亡,均稱太夫人。
[33] 黑固山:黑,姓。固山,滿語音譯,為加於爵位或官職前的美稱。 加於官名上的如“固山額真”。固山額真,漢語澤為“旗主”,順治十七年 定漢名為“都統”。
[34]補秩:補缺。秩,官職。旗,清代滿族以旗色為標誌,建立八旗制 度。初期各旗兼有軍事、行政、生產三方面的職能。後來則成為兵籍編制。
[35] 出籍:指脫離旗籍。
[36] 復故譜:復歸原來的宗族,即歸宗。譜,譜牒,舊時記載家族世系 的家譜。
[37]折福死矣:猶言“罪過煞”。謂造孽折福太甚。死,形容極甚。
[38] 以齒序:按年齡排定長幼次序。齒,年歲。
[39]塊然:孤獨,伶仃。
[40]形影自吊:對影自嘆;形容孤獨無伴。吊,哀傷。
[41]恍恍(huǎng-huǎng 晃晃):精神恍惚。
[42] 潸潸:淚流貌。
[43]蚩蚩:痴呆貌。
[44] 王覽固再見乎:象王覽這樣的人物真地又出現了嗎?《晉書·王祥 傳》載,王祥少時對繼母至孝,繼母卻虐侍他。繼母所生弟王覽每見王樣被 打,就痛哭勸阻其母,並幫助王祥完成繼母刁難的苦役。繼母每欲毒害王祥, 王覽則先嘗賜給王祥的食物。終於保全了王祥。這裡以王覽比張誠。固,的 確。見,同“現”。
[45] 憒憒:胡塗,昏聵。
[46]團(luán 巒):團聚。
[47]墮:據二十四卷抄本補。
[48] 某:指代“我”。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清代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 人。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童子試曾連續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外,以後屢受挫折,一直鬱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了個歲貢生,四年後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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