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誓言

《土地的誓言》是當代作家端木蕻良創作的一篇散文。這是一篇抒情散文,充溢著飽滿、深沉的愛國熱情,文章中作者抒發了對國土淪喪的壓抑之情、以及對故鄉的深深眷戀。此文的結構看似複雜,實則線索清晰,結構簡單。兩段文字一氣呵成,任由情感的激流傾瀉,在結構上有如雙峰對峙,又宛若對仗工整的一副長聯。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土地的誓言
  • 創作年代:1941年
  • 作品出處:《華商報》
  • 文學體裁:散文
  • 作者端木蕻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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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土地的誓言
對於廣大的關東原野,我心裡懷著熾痛1的熱愛。我無時無刻不聽見她呼喚我的名字,我無時無刻不聽見她召喚我回去。我有時把手放在我的胸膛上,我知道我的心還是跳動的,我的心還在噴涌著熱血,因為我常常感到它在泛濫著一種熱情。當我躺在土地上的時候,當我仰望天上的星星,手裡握著一把泥土的時候,或者當我回想起兒時的往事的時候,我想起那參天碧綠的白樺林,標直漂亮的白樺樹在原野上呻吟;我看見奔流似的馬群,深夜嗥鳴2的蒙古狗,我聽見皮鞭滾落在山澗里的脆響;我想起紅布似的高粱,金黃的豆粒,黑色的土地,紅玉的臉龐,黑玉的眼睛,斑斕3的山雕,賓士的鹿群,帶著松香氣味的煤塊,帶著赤色的足金;我想起幽遠的車鈴,晴天裡馬兒戴著串鈴在溜直的大道上跑著,狐仙姑4深夜的讕語5,原野上怪誕的狂風……這時我聽到故鄉在召喚我,故鄉有一種聲音在召喚著我。她低低地呼喚著我的名字,聲音是那樣的急切,使我不得不回去。我總是被這種聲音所纏繞,不管我走到哪裡,即使我睡得很沉,或者在睡夢中突然驚醒的時候,我都會突然想到是我應該回去的時候了。我必須回去,我從來沒想過離開她。這種聲音是不可阻止的,是不能選擇的。這種聲音已經和我的心取得了永遠的溝通。當我記起故鄉的時候,我便能看見那大地的深層,在翻滾著一種紅熟的漿液,這聲音便是從那裡來的。在那亘古的地層里,有著一股燃燒的洪流,像我的心噴涌著血液一樣。這個我是知道的,我常常把手放在大地上,我會感到她在跳躍,和我的心的跳躍是一樣的。它們從來沒有停息,它們的熱血一直在流,在熱情的默契里它們彼此呼喚著,終有一天它們要匯合在一起。
土地是我的母親,我的每一寸皮膚,都有著土粒;我的手掌一接近土地,心就變得平靜。我是土地的族系,我不能離開她。在故鄉的土地上,我印下我無數 的腳印。在那田壟里埋葬過我 的歡笑,在那稻顆上我捉過蚱蜢,在那沉重的鎬頭6上留著我的手印。我吃過我自己種的白菜。故鄉的土壤是香的。在春天,東風吹起的時候,土壤的香氣便在田野里飄揚。河流淺淺地流過,柳條像一陣煙雨似的竄出來,空氣里都有一種歡喜的聲音。原野到處有一種鳴叫,天空清亮透明,勞動的聲音從這頭響到那頭。秋天,銀線似的蛛絲在牛角上掛著,糧車拉糧回來,麻雀吃厭了,這裡那裡到處飛。稻禾的香氣是強烈的,碾著新谷的場院轆轆地響著,多么美麗,多么豐饒……沒有人能夠忘記她。我必定為她而戰鬥到底。土地,原野,我的家鄉,你必須被解放!你必須站立!夜夜我聽見馬蹄賓士的聲音,草原的兒子在黎明的天邊呼喚。這時我起來,找尋天空中北方的大熊7,在它金色的光芒之下,乃是我的家鄉。我向那邊注視著,注視著,直到天邊破曉。我永不能忘記,因為我答應過她,我要回到她的身邊,我答應過我一定會回去。為了她,我願付出一切。我必須看見一個更美麗的故鄉出現在我的面前——或者我的墳前。而我將用我的淚水,洗去她一切的污穢和恥辱。

作品注釋

1.熾(chì)痛:熱烈而深切。
2.嗥鳴(háo míng):(野獸)大聲嚎叫。
3.斑斕(bān lán):燦爛多彩。
4.狐仙姑:東北地區民間迷信的神仙。
5.讕(lán)語:沒有根據的話。
6.鎬(gǎo)頭:鎬頭是刨土用的工具。
7.大熊:指大熊星座,拱極星座之一。座內北斗星是尋找方位用的標誌。

創作背景

此文寫於1941年9月18日,“九·一八”事變爆發10周年之際,原載於1941年9月18日《華商報》。
作者19歲時經歷了“九·一八”事變。1941年,作者29歲時,“九一八”事變已經過去整整十年,東北三省淪陷近十年,抗日戰爭正處於十分艱苦的階段,流亡在關內的東北人依然無家可歸,作者懷著難以遏制的感情寫下了這篇文章。

作品鑑賞

文題解說

此文的標題是比較獨特的,其要點在於“誓言”。從文章來看,這誓言是作者對著 土地發出的。作者在文章末尾壯懷激 越地發誓:“我要回到她的身邊……為了她,我願付出一切。我必須看見一個更美麗的故鄉出現在我的面前——或者我的墳前。”這種擲地有聲的誓言讀者 自可強烈地感受到。因此,這一標題應該理解為“面對土地發出 的誓言”而不是“土地自身發出的誓言”。
這種表達方式並不是獨一無二的。例如朱德的“母親的回憶”,其意就是“關於母親的回憶”而不是“母親自身的回憶”。作者之所以作如此表達,估計是在不影響意思表達的前提下力求簡潔,在擬寫標題之時就更是如此。況且,此文集中筆力寫“土地”,將“ 土地”二字置於最醒目的位置也確實是一種較好的選擇。

主題思想

這是一篇抒情散文,充溢著飽滿、深沉的愛國熱情。作者這種情緒的表露,並不流於空泛,他把“九一八”事變以後東北流亡青年壓抑的情感,用火一樣熾熱的語言表達出來,仿佛使人諦聽得到心臟的跳動,感受得到熱血的沸騰。眷念鄉土,這是一種具有共通性的感情,而作者所眷戀的關東原野,當時卻已被日本侵略者強占十年之久,對作者來說,它是失去的美好家園;對國人來說,它是祖國完整版圖上淪喪的土地,因此,眷念鄉土就有了讓人產生共鳴的強烈的愛國色彩。
作者以傾訴式的語言,抒發了“九·一八”事變之後東北流亡青年對國土淪喪的壓抑之情;對美好家園,已被日本侵略者強占十年之久的關東原野的深深眷戀之情,具有強烈的愛國色彩。

藝術手法

此文在藝術上體現了端木蕻良濃郁的抒情風格與獨特的抒情方式,那就是以傾訴式的語言表達激情,以富有力度與濃度的情感打動人心。具體表現為:
其一,運用呼告的手法,直接對著土地傾訴自己的熱愛、懷想、眷念,並且將傾訴對象擬人化,以“ 她”而不是“它”相稱,隱含將土地比做“母親”的意思。比如:“我無時無刻不聽見她呼喚我的名字,我無時無刻不聽見她召喚我回去。”“她低低地呼喚著我的名字,聲音是那樣的急切,使我不得不回去。”等等。這種感情經過多次反覆,像音樂的主旋律一樣得到加強,自然會在讀者心裡掀起重重波瀾,激起強烈的共鳴。
其二,選擇有特徵、有意味的景物組成疊印的一個又一個畫面,像電影鏡頭一樣閃現,展現東北大地的豐饒美麗。比如“我想起那參天碧綠的白樺林……原野上怪誕的狂風”一段,白樺林、蒙古狗、奔馬群、紅高粱、黑土地等東北特有的景物密集地排列在一起,加大了信息容量和對讀者的衝擊力。
其三,大量運用排比造成連貫的、逐漸增強的氣勢,例如“當我躺在土地上的時候,當我仰望天上的星星……”等處。
其四,此文中有憂傷、舒緩的回憶,有強烈急切近乎吶喊的誓願,敘述的方式和內在感情的起伏表里相應,形成文章的波瀾與節奏。以“土地是我的母親,我的每一寸皮膚,都有著土粒;我的手掌一接近土地,心就變得平靜……我必定為她而戰鬥到底”一段為例,先是以平靜的敘述,一組對句強調“我”與土地不可分離的關係。接著,是一個總結性的語句:“我不能離開她”。從“在故鄉的土地上”到“多么豐饒”,這一段話回憶“我”在故鄉成長的足跡,用詩一般的語言抒發思鄉之情。感情舒緩,境界優美,幾乎令人忘卻了現實的傷痛。由衷的沉醉之後,卻以一句“沒有人能夠忘記她”急收,思想跳回到現實當中,發出堅強的誓言:“我必定為她而戰鬥到底。”至此,情緒漸強,達到高潮:“土地,原野,我的家鄉,你必須被解放!你必須站立!”這些藝術特點都要結合語言揣摩才能更細緻地體會得到。

情感表達

通讀全文,作者面對土地發出的誓言確實是簡單的,主題也是不複雜的。因為面對土地發出的誓言,無非就是思鄉念家,捍衛國家,誓死回到故土。但作者在這一主題表達中蘊涵的情感卻是立體的、複雜的、而且是充沛的。
首先,作者立體的情感表達有三個層次。第一層次,作者回歸故土的願望是異常強烈的。因為作者被迫離別故土,而這一離別已經十年了。正如文中所說,“我從來沒想過離開她”,文中還多次出現了呼喚、召喚、回去等句子,可見回歸願望之深。第二層次,作者離開故土不僅被迫、時間長久,而且自己熱愛的故土還處在日寇的蹂躪之下,因而在不捨的離別、回歸的熱望中就夾著痛苦、憤恨。第三層次,面對故土熱切的呼喚,生活在被迫離開又無法回歸夾縫中的作者,對侵略者還有著深深的呵責與反抗之情。正是這多層次情感的存在,所以作者回憶故土時,對故鄉的贊與懷念之情也就顯得更加的深刻與無限。
文章寫到了作者回憶故土時的許多景物,這些景物描寫確實寫出了故土的富饒美麗。但在作者的描寫中,人們看到更多的景物是平凡的、到處可見的。如碧綠的白樺林、奔流似的馬群、紅布似的高粱、金黃的豆粒、黑色的土地等等,這些景物對作者來說太熟悉不過了。而文中的這些景物之所以比平時顯得更加得美好,是因為所有這一切“現在”都不屬於“我們”自己了,而且不知道還要分離多久,還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拿回來。可以說,這些景物是因為失去而顯得更加的美好。甚至在作者眼裡,平時不怎么在乎,不怎么美好的“原野上怪誕的狂風,迷信傳說中的狐仙姑”等景物在“此刻”都變得特別讓人懷念。因為不僅美好的東西失去了,甚至這些平常毫不注意的一草一木,也因為土地的失去在“此時此刻”顯得無法擁有,而且失去了在乎與不在乎的權利。因為失去了自己無限熱愛又從沒想過會失去的土地,所以“失去”使土地上存在的不怎么美好的東西也變得美好了。在這樣的景物描寫中,作者情感的真實已經異化甚至詩化了景物的真實。正因為失去了這些詩化了的景物,所以失去的這些景物才顯得特別的美好,這些景物也因國破家亡而愈加顯得可貴與值得留戀。正是這種極度的痛恨、鬱憤和無窮的讚美、懷念,所以作者回歸故土的熱切與堅定也就顯得更加的誓死與不屈,其捍衛的決心也顯得更加的悲壯、深沉和動人。根據這樣的情感細化分析,再根據作者“被迫離開故土,深切回憶故土,誓死回歸故土”這個行文情感邏輯全文就可以抓住第一句話——“對於廣大的關東原野,我心裡懷著熾痛的熱愛。”展開對作者情感表達細化的解讀。
其次,文中表達的情感是強烈而複雜的。因為,文中有最深切的熱愛,有最強烈的熾痛,還有在這兩種感情交織下產生的最不屈的誓言—“更美的故鄉,即使不能出現在我的面前,也要出現在我的墳前。”這裡,不屈在堅定的信念,不屈在誓死的衛,不屈在即使誓死不能捍衛,“我”也要決絕地淚洗恥辱,不屈的情感到達了不共戴天的程度離別故土那無限的痛恨、憤怒,回憶故土那無窮的讚美、懷念,回歸故土那無比的熱切與堅定。這種種情感不僅有著激烈的對抗,作者不僅把這幾種簡單的情感渲染到了極限化。而且這裡,情感表達的複雜還在於情感之間的衝突有著內在的統一。正是離別故土無限的痛恨、憤怒,才有了回憶故土無窮的讚美、懷念,正是回憶故土無窮的讚美、懷念,才有了回歸故土無比的熱切與堅定。在這篇文章中,是讚美、懷念,痛恨、憤怒,熱切、堅定等情感的落差造成了表達的波瀾,而表達的波瀾又有著內在的因果聯繫。也正是由於這種情感邏輯的存在,表達的力量就顯得特別的強烈,特別的酣暢淋漓這種複雜情感對立中統一的關係,使得作者表達情感的張力極端的充沛,這充沛情感所釋放的力量也最大限度地感染了讀者。

名家點評

端木蕻良第二任妻子、話劇表演藝術家鐘耀群《20世紀中外散文經典·評點珍藏本》中卷:“這篇短文,與其說他是用筆寫的,不如說是他胸腔里的熱血噴出來的。這是一篇發誓要收回家鄉失土、使侵略者看了發抖的檄文。時至今日,可以說,端木用筆實踐了他的誓言,在他年老體弱,疾病不斷纏身的時候,他仍孜孜不倦的耕耘在祖國的土地上。這篇小文也可以作為端木一系列作品的註解。”
中國藝術研究院黨委書記、中國紅樓夢學會會長張慶善《惠新集·紅學文稿選編》:“至今不少人還能背誦他的《土地的誓言》,至今背誦起來仍然會讓人們心潮澎湃,那種對家鄉、對故土、對祖國的熾熱之情,無不令人感動。”
北京師範大學文科學報編輯部主任、編審林邦鈞《中華愛國散文選》:“作者寫本文時,正好是‘九·一八’事變十周年,東北三省淪陷近十年,抗戰進入艱苦的相持階段。本文是作者對故土所發出的哲言:‘你必須被解放,你必須站立。’‘我必定為她而戰鬥到底。’文中有作者對故鄉兒時的美好回憶,有作者躬耕故土的親切感受。作者在聆聽故鄉的召喚中,抒發出自己心中噴涌的血漿與故鄉地心的岩漿一起交溶,自己的心跳與故鄉的脈衝同步律動的情感。愛之深而痛愈切,作者對殘暴蹂躪踐踏故土的敵人的刻骨仇恨,則盡在不言之中。”

後世影響

《土地的誓言》被選為人教版語文七年級下冊第7課。
《土地的誓言》被選為魯教版語文六年級下冊第16課。

作者簡介

端木蕻良(1912—1996年),原名曹京平。生於遼寧昌圖。現代作家。1928年入學天南開中學,辦刊發表文章。1932年入清華大學歷史系學習,同年加入北平“左聯”,主編其機關刊物《科學新聞》。1933年發表長篇小說《科爾沁旗草原》,描寫“九·一八”前夕東北人民的抗日激情和義勇軍的愛國行動。1935年參加“一二·九”運動。抗戰期間,先後在山西臨汾、武漢、重慶、香港等地編刊物、搞創作,寫過京劇、話劇及《科爾沁草原》第二部。新中國成立後任北京市文聯副秘書長,創作京劇、評劇、秦腔劇本和散文、短篇小說,“文化大革命”後出版有小說《曹雪芹》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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