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德(《聊齋志異》篇目)

余德(《聊齋志異》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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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德》是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余德
  • 創作年代:清朝
  • 作品出處:《聊齋志異》
  • 文學體裁:小說
  • 作者蒲松齡
原文,注釋,譯文,作者簡介,

原文

武昌尹圖南,有別第[1],嘗為一秀才稅居[2]。半年來,亦未嘗過問。 一日,遇諸其門,年最少,而客儀裘馬,翩翩甚都[3]。趨與語,即又蘊藉可 愛[4]。異之。歸語妻。妻遣婢托遺問以窺其室[5]。室有麗姝,美艷逾於仙 人;一切花石服玩[6],俱非耳目所經[7]。尹不測其何人,詣門投謁[8],適 值他出。翼日,即來答拜。展其刺呼[9],始知余姓德名。語次,細審官閥, 言殊隱約[10]。固詰之,則曰:“欲相還往,仆不敢自絕。應知非寇竊逋逃 者[11],何須逼知來歷。”尹謝之。命酒款宴,言笑甚歡[12]。向暮,有昆 侖捉馬挑燈[13],迎導以去。
明日,折簡報主人。尹至其家,見屋壁俱用明光紙裱,潔如鏡。金狻猊 異香[14]。一碧玉瓶,插鳳尾孔雀羽各二,各長二尺余。一水晶瓶,浸粉花 一樹,不知何名,亦高二尺許,垂枝覆幾外;葉疏花密,含苞未吐;花狀似 濕蝶斂翼[15];蒂即如須[16]。筵間不過八簋[17],而豐美異常。既[18], 命童子擊鼓催花為令[19]。鼓聲既動,則瓶中花顫顫欲拆[20];俄而蝶翅漸 張;既而鼓歇,淵然一聲[21],蒂須頓落,即為一蝶,飛落尹衣。余笑起, 飛一巨觥;酒方引滿[22],蝶亦颺去。頃之,鼓又作,兩蝶飛集余冠。余笑云:“作法自斃矣[23]。”亦引二觥。三鼓既終,花亂墮,翩翻而下[24],惹袖 沾衿[25]。鼓僮笑來指數:尹得九籌[26],餘四籌。尹已薄醉,不能盡籌, 強引三爵,離席亡去。由是益奇之。
然其為人寡交與,每闔門居,不與國人通吊慶[27]。尹逢人輒宣播;聞 其異者,爭交歡余,門外冠蓋常相望[28]。余頗不耐,忽辭主人去。去後, 尹人其家,空庭灑掃無纖塵;燭淚堆擲青階下[29];窗間零帛斷線,指印宛 然。惟舍後遺一小白石缸,可受石許。尹攜歸,貯水養朱魚。經年,水清如 初貯。後為傭保移石,誤碎之。水蓄並不傾瀉。視之,缸宛在,們之虛耍。 手入其中,則水隨手泄;出其手,則複合。冬月亦不冰。一夜,忽結為晶, 魚游如故。尹畏人知,常置密室,非子婿不以示也。久之漸播,索玩者紛錯 於門[30]。臘夜[31],忽解為水,蔭濕滿地,魚亦渺然。其舊缸殘石猶存。 忽有道士踵門求之。尹出以示。道士曰:“此龍宮蓄水器也。”尹述其破而 不泄之異。道士曰:“此缸之魂也。”殷殷然乞得少許。問其何用,曰:“以 屑合藥[32],可得水壽。”予一片,歡謝而去。

注釋

[1]別第:正宅以外的宅舍;別墅。
[2]稅:租賃。
[3]翩翩甚都:儀表文雅優美。翩翩,形容儀態文雅。都,美。
[4]蘊藉: 含蓄、寬厚。《後漢書·桓榮傳》:“榮被服儒衣,溫恭有蘊藉。”
[5]遺(Wei 慰)問:備禮探望。遺,贈予。
[6]花石服玩:花草、異石、服飾、珍玩。
[7]耳目所經:耳所聞,目所見。經,經歷。
[8]詣門投謁:登門請見。投,投刺,投遞名帖。
[9]刺呼:名帖上的署名。刺,古時在竹木簡片上刻刺名字,因稱“刺”, 猶後世的名帖。
[10]言殊隱約:說得非常含糊。隱約,謂話語閃爍、支吾。
[11]非寇竊逋逃者:並非盜賊之類的逃亡者。逋逃,畏罪逃亡。
[12]甚:此據鑄雪齋抄 本,原作“言”。
[13]崑崙:代稱奴僕。我國古代稱膚色黑的人為崑崙,見《晉書·后妃 列傳》。唐代泛稱南洋諸島及其居民為崑崙,用這個地區的人為如仆稱“昆 侖奴”。唐裴《傳奇·崑崙奴傳》所寫的磨勒即是崑崙奴。
[14]金狻猊異香: 金獅子香爐里點燃著珍貴的奇香。狻猊,獅子。金狻猊,一種金屬香爐,上 鑄有狻猊,有口可通煙火。
[15]濕蝶斂翼:沾水的蝴蝶閉上雙翅。
[16]蒂:花蒂;花與枝相連的部位。
[17]八簋(guǐ軌):指八樣菜餚。簋,古代食器。
[18]既:指人席之後。
[19]擊鼓催花為令:打鼓催促花開,以此作為酒令。唐南卓《羯鼓錄》 謂唐玄宗令高力士取羯鼓臨軒縱擊,奏《春光好》曲,曲罷,花已發坼。
[20] 拆:綻開。
[21]淵然:形容鼓聲低沉。《詩·商頌·那》:“鼓淵淵。”
[22]引滿: 斟酒滿杯。此指於杯。
[23]作法自斃:《史記·商君列傳》:“商君亡至關下,欲舍客舍。客 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無驗者坐之。’商君喟然嘆曰:‘嗟乎,為法之敝,一至此哉!’”後因稱自己立法反使自己受害為”作法 自斃”。斃,同“敝”。
[24]翩翻:上下飛動。
[25]惹袖沾衿:紛落在袖襟之上。惹,沾染。
[26]籌:酒籌,飲酒計數之具。
[27]國人:指社會上的人們。
[28]冠蓋常相望:達宮貴人來訪者,常常絡繹不絕。晁錯《論貴粟疏》:“千里游敖,冠蓋相望。”冠,冠服。蓋,車蓋。
[29]燭淚:流滴的燭油。青階:青石階。
[30]紛錯:紛亂交錯;形容人來人往,極為繁多。
[31]臘夜:臘日之夜。臘,祭名,歲終祭諸神。漢代於農曆十二月初八 日臘祭,稱這天為臘日。
[32]合藥:配藥。

譯文

武昌府的尹圖南,有一座空閒著的宅子,租給了一個秀才居住。半年多,尹圖南再也沒過問這件事。
一天,尹圖南在這座宅子門口遇見那秀才。見他年齡很小,但容貌俊雅,風姿翩翩,衣著華麗,便上前和他交談起來。秀才談吐文雅含蓄,令人喜愛。尹圖南很感驚異,回家後便告訴了妻子。妻子派了個丫鬟以贈送禮物為名,去暗地裡察看秀才的家室情況。見他家有個天仙般的美艷女子,家裡的花草山石、衣服器具,都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尹圖南聽說後,揣測不出秀才到底是什麼人,便去他家登門拜訪,正趕上秀才外出了。第二天,秀才就來回拜。尹圖南打開他的名帖一看,才知他姓余名德。兩人交談之間,尹圖南又詳細打聽他的家族門第,秀才的回答卻十分含糊。尹圖南反覆地追問,秀才就說:“您如想和我交往,我不敢拒絕。要知道我並不是逃亡在外的盜匪,何必苦苦地逼問來歷呢?”尹圖南連忙道歉。命家人擺下酒宴,二人吃喝談笑。一直喝到天黑,才有兩個健壯的奴僕,挑著燈,牽著馬,把秀才接了回去。
第二天,秀才回請尹圖南。尹圖南來到他家中,見室內牆壁都用明光紙裱得和鏡子一樣,光滑潔淨。狻猊形狀的金香爐里燃著奇異的香料。一隻碧玉瓶里插著兩支鳳尾和兩支孔雀翎,都長二尺多。還有一隻水晶瓶里浸著一棵開粉色花的花樹,叫不出什麼名字,也是二尺來高。這花樹長長的枝條倒垂著,覆蓋在花兒之外,葉疏花密,含苞待放。濕潤的花瓣就像收斂著翅膀的蝴蝶,而花蕊就像是蝴蝶的須。酒席上不過擺了八個盤,但每樣菜都異常豐美。秀才命童子擊鼓催花行酒令。鼓聲一響,只見花瓶中的花顫顫地抖動起來。像要折斷一樣。一會兒,蝴蝶的翅膀漸漸張開,鼓聲一停,一聲輕響,花蒂和花須立即飄落,變成一隻蝴蝶,飛落到尹圖南的衣服上。秀才笑著起身,拿個大杯斟上酒讓尹圖南喝了。酒剛斟滿的時候,蝴蝶便飛走了。過了一會兒,鼓聲又作,有兩隻蝴蝶飛到余德的帽子上。余德笑著說:“這可是自作自受了!”也喝了兩大杯。第三次鼓聲響過,蝴蝶亂紛紛落下,又翩翩地飛到二人的袖子和衣襟上。擊鼓的童子笑著過來,用手指點著,數每人身上的花朵:尹圖南應喝九杯,余德喝四杯。這時尹圖南已微有醉意,不敢多喝,勉強喝了三杯,便離席告辭了。
從此後,尹圖南更加感到余德是個奇人。但余德很少和人交往,總是關著門自家過日子。村人們有喜事、喪事,他也從不去慶賀或弔唁。尹圖南逢人就宣揚余德,聽到他的奇事的人,都爭著結交他,常常是貴客盈門,十分熱鬧。余德很不耐煩,忽然辭別尹圖南搬走了。余德走後,尹圖南來到他家,見庭院空空,地上灑掃得一塵不染。燃剩的蠟燭堆放在石階下,窗子上只剩些殘帛斷線,上面還留著清清楚楚的指痕。只在屋後遺留下一個小白石水缸,能盛一石水左右。尹圖南把缸拿回家去,貯上水養了幾尾紅魚。過了一年,缸里的水仍然清澈如初。後來,這缸被僕人們搬動石塊時失手打碎了。奇怪的是缸里的水像凝固了一樣,也不流瀉出來。再一看,缸好像仍在那裡,用手一摸卻空空軟軟的。手一伸進去,水就隨著手流出來;拿出手,水又合攏起來。到了寒冬,水也不結冰。一夜,缸水忽然結成水晶狀,但紅魚依然在裡面自由自在地遊動。尹圖南恐怕別人知道這件奇珍,總是把它藏在密室里,除了兒子、女婿這樣的親人,從不拿出給人看。但時間長了,還是傳了出去,要求觀看的人紛紛登門,絡繹不絕。
在臘月的一夜,水晶忽然又分解為水,流了一地,紅魚也不見了。原來碎缸的殘片還在。忽然來了個道士,登門索要碎缸片。尹圖南拿出一片讓他看,道士說:“這是龍宮中盛水的器具。”尹圖南又描述了缸破後水不流瀉的情景,道士說:“貯水的是缸的魂魄。”說完,很殷切地懇求給一小塊碎缸片。尹圖南問他有什麼用,道士說:“把它搗為碎末入藥,能使人長生不老。”尹圖南給了他一片,道士非常感謝,歡歡喜喜地走了。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清代傑出的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 人。他出身於一個沒落的地主家庭,父親蒲槃原是一個讀書人,因在科舉上不得志,便棄儒經商,曾積累了一筆可觀的財產。等到蒲松齡成年時,家境早已衰落,生活十分貧困。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童子試曾連續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外,以後屢受挫折,一直鬱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了個歲貢生,四年後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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