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宜新

陳宜新,男,山東省成武縣人,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出生於淄博市淄川區,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菏澤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伯樂書畫院副院長,山東省首批“齊魯文化之星”,國家二級作家,山東省第三屆泰山文藝獎·文學創作獎獲得者。

基本介紹

  • 中文名:陳宜新
  • 國籍:中國
  • 民族:漢族
  • 性別:男
簡介,主要小說作品,獎勵,

簡介

已在《四川文學》、《鴨綠江》、《時代文學》、《山東文學》、《飛天》、《青海湖》、《芳草》、《都市》、《青年作家》、《短篇小說》、《翠苑》、《青島文學》、《牡丹》、《小小說選刊》等雜誌發表中短篇小說100餘萬字,其中,短篇小說《箏情》等被《小說月報》等選刊轉載。已出版中短篇小說集《記憶》(中國文聯出版社)、《遙遠的記憶》(黃河出版社)、《世紀病》(中國言實出版社)三部。
陳宜新陳宜新
現為自由撰稿人。

主要小說作品

主要小說作品
1991
短篇小說《古老的掙扎》《當代小說》第三期。
1994
短篇小說《名貓名狗》《當代小說》第三期。
1997
短篇小說《箏情》《當代小說》第七期,《小說月報》第九期轉載。
1998
中篇小說《天,下起了雨》《當代小說》第一期;
短篇小說《接個幹部包村來》《青島文學》第十一期。
2001
短篇小說《合葬》《青海湖》第四期;
短篇小說《悼昔陽》《時代文學》第四期;
短篇小說《少婦》《短篇小說》第十一期;
2002
短篇小說《一幅攝影作品》《都市》第二期;
短篇小說《月亮》《當代小說》第十一期;
短篇小說《男女同事》《青年作家》第十一期。
2003
中篇小說《鄉村遊戲》《山東文學》第三期;
中篇小說《一匹雪白的馬》《都市》第五期;
短篇小說《少婦與琴師》《青年作家》第二期;
短篇小說《嗩吶》《當代小說》第二期;
短篇小說《同事》《當代小說》第十一期;
2004
短篇小說《一個村莊的聲音》《當代小說》第六期;
2005
短篇小說《屋子裡的陽光》《當代小說》第二期;
短篇小說《草堂書院》《當代小說》第四期;
短篇小說《一個人和一張桌子》《紅豆》第七期;
短篇小說《跛嗩吶的愛情》《飛天》第七期;
短篇小說《一枝花》《當代小說》第八期。
2006
短篇小說《鄉村的愛情》《飛天》第二期;
短篇小說《脫兔》《當代小說》第四期。
2007
短篇小說《遙遠的記憶》《當代小說》第一期;
短篇小說《叔叔馬朴利的信》《當代小說》第四期;
中篇小說《火焰》《芳草月刊》年第九期。
2008
短篇小說《結婚的日子》《翠苑》第一期;
中篇小說《玻璃》《都市》第三期;
短篇小說《相會的日子》《當代小說》第三期;
短篇小說《結婚紀念日》《時代文學》第七期;
短篇小說《世紀病》《山東文學》第10、11期合刊。
2009
黃河出版社出版中短篇小說集《遙遠的記憶》,《齊魯晚報》2009年7月11日作了專題介紹;
短篇小說《燕子歸》《四川文學》第12期。
2010
短篇小說《玉兒》《鴨綠江》第1期。
2011年
短篇小說《地下交通員》《當代小說》第六期
短篇小說《小小》《山東文學》第六期
短篇小說
世紀病
陳宜新
一天下午,毛毛的大腦突然出了毛病。不吃不喝,昏睡了三天三夜,醒來後,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記得了。包括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了。形如白痴。親人、村人、村莊,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陪伴毛毛的是一個個頭很矮的七八十歲的老人。一個白髮蒼蒼,眼袋松垮,眼神混濁,黑黢黢的臉上爬滿皺紋的、精瘦精瘦的老女人。他和這個老人生活在一個很大的村莊裡。這個村莊叫葛家莊。他們就住在莊東首的一個樹木掩映的大院子裡。五間堂屋,兩間西屋,一間門底,回門朝南。他們的房屋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建造的,磚土牆,土棚掛瓦;和鄰居的樓房、瓦屋相比,雖然低矮、窄小、破舊、潮濕,但室內非常乾淨。院子裡常年圈著一頭豬,幾隻青山羊,一群雞鴨鵝。這些是老人眼裡的寶貝,她生怕被別人偷了搶了,防範意識非常強。半夜裡有一點細微的動靜,她也會爬起來去看看。
這個乾瘦的老人,村里人叫她抱朴嬸,也有叫她朴子嬸的。每天清晨,毛毛都被這個叫抱朴嬸的老人扯著耳朵,起床。似乎,抱朴嬸不來扯他的耳朵,他就永遠不會醒來,永遠不會起床。除此之外,她還要教毛毛怎么認識錢,怎么掙錢。經常和毛毛說,咱有啥,不能有病;沒啥,也不能沒錢。你不知道掙錢,咱咋能有錢哪?沒錢,就沒有臉。慢慢地使毛毛對錢表現出了痴迷的病態。錢似乎成了毛毛生命的一切。
起初,毛毛滿眼狐疑的目光看著抱朴嬸,雖然不記得抱朴嬸是誰,是乾什麼的,和他有著什麼樣的關係,也搞不懂她為什麼教他這樣做,他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和她相依為命,極少多事。
抱朴嬸的確已經很老了。她整日晃晃悠悠地拄著一根花椒木拐棍,疤疤瘌瘌。村里人都說,她一旦離開了這根疤瘌拐棍,肯定走不動路了。如果一跤摔下去,就會把她摔零散,摔得再也爬不起來。可是,她總不像別人說的和想像的那樣。她每天起來,精神頭總是足得不能再足了,走路雖然晃晃悠悠的,隨時都有倒下去的樣子,一身骨架卻像是優質鋼材打造的,從來沒讓她摔倒過一次。她這么老了,又養羊,又養豬,不知疲倦。她養的豬,養的羊,雖然沒有鄰居家養得多,養得肥,養得壯,可她養出圈的豬羊,也能給她賺來大把的票子。她就是這樣的一個看起來時刻都要倒下去,卻始終沒有倒下去的老女人。
就是這樣的一個老人,她每天清晨來扯毛毛耳朵的時候,佝僂著腰,一手扶著床幫,一手扯著毛毛的耳朵,醜陋的面孔幾乎貼著毛毛的面頰,癟下去的嘴,口不兜風,還喋喋不休地嘮叨著一些事情。
時間久了,毛毛從抱朴嬸的嘮叨中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
抱朴嬸這一輩子前後生了六個孩子,死的死,傷的傷,就剩下小兒子葛洪浩一根獨苗。
兒子葛洪浩和媳婦在毛毛不知道的一座大城市裡打工。村里能跑得動的勞力幾乎都在這座城市里打工。可是,別人外出打工是為了掙錢蓋房子娶媳婦,或者是為了有更多的錢,然後像老村長馬二炮那樣,把錢放出去,放給急需錢款的村民,坐收本利,讓錢生錢。而她的兒子外出打工卻是為了還債,還馬二炮的債。債,是給她男人看病落下的。
抱朴嬸從來不說自己老了,也不讓別人說。如果你非要說她老了,說她老得快要死了,她聽到了會非常生氣和憤怒。說不準你正在說著她,她的疤瘌拐棍就從你身後杌過來,然後拖拉著拐棍,挺胸大走幾步,表現一下健康的樣子。今年入冬以來,她卻真的顯老了。整日像霜打的茄子,懶得動。坐下來就拄著拐棍打盹,一點精神也沒有,還時常自言自語地說,老了,真的老了。老得真的要走不動了,不還完這些饑荒,哪天真老了,爬不起來了,死不能瞑目,死都瞑目呀!聲音就像是從地下鑽出來的,陰森森的,非常寒冷。這令毛毛非常不安,時常被抱朴嬸突然冒出來的這些話語,驚得後心發涼,連打冷戰。
這幾天,抱朴嬸又嘮叨上了新話題,坐下來嘮叨,走起路來還是嘮叨,不停地嘮叨,像鬼念經似的。老是那一句話,說,年關到了,不來錢,咋連個信也不來呀?這年可咋著讓人過呀!有時候,抱朴嬸這樣說著還要拄著拐棍走到門口,打起眼罩來,東西看看,看得沒什麼再看的了,才顫抖著兩腿拄著拐棍、滿臉灰色地回來。毛毛想,她是瘋了。
抱朴嬸每天來扯毛毛的耳朵讓毛毛起床的時候,總使毛毛聞到一種腐臭,或者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陰冷,刺鼻,毛毛就特別留心她的顴骨和鼻子。毛毛懷疑這種味道就是從她的這兩個地方撒出來的。毛毛就把鼻子捂上,或者把臉扭開,遠遠地躲著。
寒冬臘月,抱朴嬸的顴骨凍成紫紅色的了,特別耀眼,凸凸著,像兩顆紅透的疤瘌棗,更像兩個包滿血水熟透了的狼瘡,輕輕觸摸一下,惡臭的血水就會爆發出來,和她那黑黢黢爬滿皺紋的面孔,極不相稱。她的鼻子塌塌著,鼻尖也凍紫了,深深臥藏在兩個突出的凍傷了的顴骨下面,有永遠流不完的清水鼻涕。
不是這些流不完的鼻涕,毛毛絕對分辨不出這就是她的鼻子。
抱朴嬸每天來扯毛毛的耳朵讓毛毛起床的時候,毛毛幾乎看不到她臉上有任何表情,只感到她那乾癟的、滿是凍瘡、雞爪似的右手或者左手,炸涼炸涼的,似扯非扯著他的耳朵晃悠上幾下,喊著他的名字,看著他的臉,一邊嘮叨著,一邊和他說該起床吃飯了,讓他起床。
毛毛不會讓她來扯第二遍耳朵的,除非他病得要死了,不能起床了。
每天清晨,她的手還沒從毛毛的耳朵上放下來,毛毛就坐起來了,同時極力阻止她那無休無止的嘮叨。她不惱,一件件拿起毛毛的衣服來,由里到外,慢慢地給毛毛穿著。穿得非常仔細。
實際上,抱朴嬸每天清晨來扯毛毛的耳朵之前,她已經在院子裡或者廚房裡叫喊幾次了,有時候像家裡失了火似的,驚天動地地大叫大喊。只是毛毛不知道她叫喊的這個名字,是一條狗的,還是其他的一個什麼人的名字。可是,這個院子裡就住著他們兩個人,在院子裡“咕咕咚咚”瘋來瘋去的大黃,又不叫“毛毛”這個名字。毛毛就蒙蒙頭,繼續賴在床上等她來掀開他的被窩、來扯他的耳朵和聽她的嘮叨。
毛毛”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故事了。這個故事是什麼樣的內容,又包含著什麼樣的意義,他已經忘記了。和他忘記了經常給抱朴嬸來信和寄錢的人就是他的親生父母一樣。他對他們的喊叫,充耳不聞,熟視無睹,只管繼續做著他自己的事情。賴床。發獃。看樹上的小鳥打架。查地上的腳印。看著天空上的白雲轉圈圈。擺弄著大黃玩。
面對毛毛的這種反應,抱朴嬸並不失望,從不失望,好像她早晚能叫應他似的,仍舊繼續“小毛——,大毛——,毛毛——”地叫喊。叫喊聲中雖然遞增著無奈,甚至是火氣和怨恨,偶爾還伴隨著暴怒,她也不耐其煩地叫喊著。當她突然意識到她面對的是一個失憶的人,她的這種叫喊毫無意義時,她會走過來,走到毛毛的跟前,拉著毛毛的胳膊,把毛毛拉扯到需要毛毛做的事情跟前,和毛毛說,毛毛,乖毛毛,我給你多少多少錢,你把這件什麼什麼事情給我做了吧,做到什麼什麼樣,你乾不乾?
毛毛讓抱朴嬸訓練得已經非常到位了。讓毛毛做什麼事情,沒有錢,他是什麼也不聽,也不乾。所以,抱朴嬸讓毛毛做什麼事情,或者別人讓毛毛做什麼事情,你必須付給他錢,還得是現錢。你只要付給他錢了,付到他滿意了,壓水,洗衣,做飯,餵豬餵羊,起豬羊圈裡的肥料,往地里送肥料,這些活,他也乾。除非他耍賴,或者實在沒有力氣了。之後,他把每次收穫到的,哪怕是一毛錢的硬幣,也會好好地把它存起來,存在自己的枕頭底下,儘管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把錢存起來,存起來的目的是什麼。
大黃是毛毛的一條很漂亮很漂亮的,穿著一身油亮亮、金燦燦“外罩”的大黃母狗,像一條小牛犢似的金獅大黃母狗。可惜它是個啞巴,一條只會在嗓子眼裡“歐歐”幾聲或者“嗚嗚”幾下的啞巴。也就是說,大黃是一條不會像別人家養的狗那樣叫,那樣“汪汪”大叫狂叫的啞巴狗。但是,你想問大黃什麼事情,只要大黃知道的,大黃那豐富的肢體語言,還是能告訴你的。尤其是你問它毛毛每天都是幾點醒來這樣的事情,都是它親眼目睹的,它絕對會告訴你的。只要你懂得它的肢體語言。
大黃是毛毛的大腦出了毛病不能上學了,抱朴嬸又經常把他鎖在這個偌大的院子裡外出做活,從別人那兒討來給毛毛作伴的。
那時,大黃又小又癩,抽搐成一團,眼睛無光,要死的樣子。她抱著它到衛生所打了一針,它才好起來了。她給毛毛弄來的這條狗,毛毛真是太喜歡了。吃飯時,抱著它先給它吃,等它吃飽喝足了,自己再吃。毛毛迷上了電視,總是抱著它看。睡覺就讓它和自己一個被窩裡睡。它身上髒了,給它洗;生跳蚤了,給它逮;爪子扎破了,化膿了,他就抱著它,或者領著它到衛生所找醫生,討要些紫藥水什麼的。
大黃現在是一個大姑娘了,得有4-50斤重了,毛毛都抱不動它了,它仍舊和毛毛睡在一塊,只是不像從前那樣鑽進毛毛的被窩裡了讓毛毛摟著睡了。每晚,它就在毛毛的腳頭上或者一邊,蜷縮成一團,睡覺。
大黃雖然是一條不會叫的啞巴狗,卻非常聰明。毛毛一個簡單的眼神或者手勢,它都能理解。比如,毛毛豎起右手或者左手,往內勾勾手指,它就知道毛毛是在喊它,是讓它趕快到他身邊來。它會迅速而又歡快地甩動著那條大尾巴朝他跑來,然後張著嘴,吐著舌頭蹲在他的面前,仰臉看著他。毛毛要是對著某個人使一個眼色,這眼色自然是讓它去攻擊這個人了,它就會立時前爪撲地,把架子拉成進攻型的,對著那個人齜牙咧嘴地“歐歐”著或者“嗚嗚”著。如果毛毛放任它這樣做下去,這個人,哪怕是它非常熟悉的(除了抱朴嬸之外),不趕快躲了,幾分鐘後,它就會騰空而起,撲上去咬住這個人的某個地方不丟口。大黃也很頑皮,十分頑皮。毛毛坐在那裡看電視,看卡通片,看武打片,看戰爭片,它沒事了,總要找一樣東西,臥在一邊,嘴、爪並用,耍來耍去,沒完沒了。一次,毛毛一眼沒看到它玩耍的是什麼東西,竟然把他的一雙新力士鞋,耍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大黃更是耳聰目明。抱朴嬸,或者其他的什麼人,即使在院外幾百米的地方朝這邊走來,它都能聽到,感覺到,嗅到。它會立時什麼也不幹了,哪怕它正在專心致志地玩耍,它也不幹了。它蹲在那裡目不斜視,機警地豎著耳朵,不叫不喊,總是悄悄地,直到這個人從門前走過或者進院裡來。待它確認了敵友之後,它才繼續做它的事情。一次,一個拾荒的中年男人,以為毛毛家裡沒有什麼人,大大方方地進大門,去廚房,抄起廚房裡的一桶花生油就走。大黃一直目不斜視地盯著,一絲不苟地盯著,就在這個拾荒者要邁出院門的那剎,它才一個箭步竄上去,死死咬著拾荒者提油桶的右臂,不是毛毛及時制止了它,它能把這個拾荒人的胳膊給咬碎了。
大黃太忠誠了,忠誠得令人心顫,甚至心碎。大黃不但忠誠這個院子,忠誠這個院子裡的抱朴嬸,更忠誠毛毛。它從來不讓陌生人隨便靠近毛毛半步。如果一個陌生人在毛毛沒有許可的情況下,走到了毛毛的身邊,要是再輕輕地拍毛毛一巴掌,這一巴掌哪怕是友好的,是讚許的,沒有任何惡意,大黃都會非常瘋狂地朝這個陌生人齜牙咧嘴地“歐歐”不止。如果這個陌生人仍舊不知趣,它會撲上來咬住這個陌生人胳膊或者大腿,直到把這個陌生人拖得遠遠離開毛毛,才罷休。還有,毛毛每次走夜路,去別人家裡玩,去方便,它都會緊緊地跟著,寸步不離。大黃實在是太好太好的一條狗了,一切讚美的詞句用到它的身上,都不為過。
有了這么一條好狗,毛毛時常領它出去賣弄它的本事。大黃賣弄一次它的本事,收錢一元。別人提議讓大黃賣弄的,加收五毛。單獨要看大黃賣弄的,收錢兩元。出題要毛毛和大黃一塊賣弄的,比如,讓毛毛裸體和大黃賽跑;讓毛毛學猴子讓大黃咬毛毛,追毛毛等,收錢,統統三元。
所以,毛毛每次吃什麼東西,哪怕是吃大魚大肉,毛毛都要給它一口,而且總是第一口。即使它不屑一顧毛毛給它的每口吃食,毛毛也照給不誤。
每天,毛毛一睜開眼睛,睡在毛毛身邊或者腳頭上的大黃,會用前爪抓毛毛幾下,或者伸出長長的舌頭親昵地舔毛毛幾下,證實一下真假,然後跳下床去向抱朴嬸報告毛毛醒了。抱朴嬸只要在家,她就會和大黃一塊來到毛毛的床前,扯毛毛的耳朵,讓毛毛起床。
毛毛非常討厭大黃這樣做。毛毛討厭大黃這樣做的原因,不是毛毛不想起床,是毛毛認為大黃的這種行為是出賣朋友,是一種漢奸行為,很不地道。為此,毛毛想改變大黃的這種行為,就揍它。而且是痛揍。
毛毛痛揍大黃的方法非常簡單,就是讓它蹲在那兒,一動不動地蹲在那兒,毛毛就開始扇它的臉了。用耳光扇它的臉。左一耳光,右一耳光。狠扇它的臉。像村裡的男人扇自己的、偷了漢子的女人那樣。扇得“呱呱”地響。
毛毛一邊扇著它的臉,一邊教訓著它。
媽屄,老子讓你去報告了嗎?老子沒有!
“呱”一耳光扇過去。
媽屄,老子醒不醒,是老子的事情,用不著誰去報告!
“呱——”,又一耳光扇了過去。
媽屄,我叫你報告,我叫你記吃不記打!
……
毛毛照著大黃的臉,左“呱”一下,右“呱”一下,“呱、呱、呱”,越扇越狠,扇得大黃齜牙咧嘴,甚至扇得大黃滿嘴流血。扇得大黃委屈的眼神看著毛毛,“嗚嗚”叫著,向毛毛求饒。
這時間,一般情況下毛毛是要罷休了,人家已經告饒了嗎!“二般”情況還是有的,那是毛毛在想錢了,卻沒有人給他。他就不管大黃告饒不告饒了,繼續扇,“呱、呱、呱”,往死里扇。
然而,毛毛無論怎么懲罰大黃,第二天清晨,大黃照樣在毛毛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去報告給抱朴嬸。這和大黃喜歡吃人的糞便一樣,你恰巧遇上它在吃人的糞便,像餓漢子吃大魚大肉那樣香甜地吃人的糞便,你大聲喝斥它不要吃,再吃我就砸死你,它還是非常香甜地繼續吃著,甚至會大口吞食起來,你氣得順手伸手抄起一根棍棒來就打,把它打個半死,改日它又看到了新鮮的人糞便,它仍舊像人在宴席上看到了海參鮑魚燕窩魚翅似的,照吃不誤。這是大黃的習性,像人不吃糞便一樣,是永遠改不了的。
後來,抱朴嬸終於看出了毛毛這么懲罰大黃是在想她的錢。她開始給毛毛付錢,不讓毛毛這樣懲罰大黃,毛毛對大黃的懲罰才減輕了許多。
今天,毛毛醒來得特別早。進入冬閒以來,尤其是這場大雪之後,沒事了,毛毛都是睡到自然醒,然後賴在床上等著大黃領著抱朴嬸來扯他的耳朵,把他扯起來,給他穿衣服,穿鞋子,擦臉,擦手,然後去廚房裡吃飯。而今天卻不是。毛毛幾乎一夜沒有睡好覺。毛毛沒有睡好覺的原因,不是毛毛昨晚看電視看得興奮了,也不是毛毛不想睡,更不是病了,而是毛毛一眯上眼睛就會被一個個的噩夢打醒。大黃也許察覺到了毛毛的情況,感覺到了毛毛的反常,它從毛毛的腳頭上不吱聲地跑過來,緊緊貼著毛毛睡在了毛毛的一邊。毛毛剛被一個噩夢驚醒,驚悸還沒有退去,心還在“撲撲”地跳著,禁不住一把它扯進了被窩裡,把它摟在了懷裡,把頭藏在它的顎下,睡去了。然而,噩夢仍舊接連不斷。這一個個的噩夢又是那樣的離奇古怪,那樣地使人感到恐懼,那樣地令人不可思議。
毛毛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個噩夢,總感到這些噩夢多得讓他數都數不過來。
這么多的噩夢中,毛毛能記起來的一個夢,一個非常清晰而又可懼的夢,是這樣的:
毛毛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間就變成了一個嬰兒,變成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也許是剛生下來,也許生下來三五天,毫無生存能力,卻讓什麼人狠心地丟棄在了一個毫無人煙的山溝里。一個蠻荒的山溝里。原始的,蠻荒的山溝里。他求生的欲望是那么強烈,恨不能把吃奶的力氣也用上,爬出這個山溝,卻怎么努力也做不到。整個身體像是被粘在了那兒,一點也動不得。這個山溝里都是山,都是一眼望不到頂的高山,刀切似的懸崖,直溜溜的夾著一片天,看一眼都令人眩暈。而眼前哪?眼前是一條條顏色不一、長短不一、粗細不一,滑溜溜的炸涼的大蛇,相互纏繞著。尤其是那條手腕粗的紅花蛇王,仰著頭,“噝噝”地吐著蛇信,“嗖嗖”地圍著他轉來轉去,像在尋找一個最佳的下口的地方;一隻只大鍋蓋似的鷂鷹在他的眼前飛上飛下,嘴彎彎著,趾伸伸著,像要立時抓起什麼來的樣子。尤其是鷂鷹那彎彎著的嘴,像一個個燒紅的火鉤子,閃著紅紅的火焰,灼得他的眼睛火辣辣地疼;一匹匹比大黃高大、兇猛的野狗,或許是野狼,流著口水,蹲在他的跟前,眼睛噴著火花,暗紅色的火花,看著他,“嘔嘔”直叫,像在討論如何把他吃掉。先吃他的胳膊,還是先吃他的大腿或者腦袋。其中一條野狗或許野狼急了,朝空中吼叫了幾聲,似乎是在說“媽屄,老子不管了,老子開吃了!”朝著他的腦袋張開流著血水的大嘴就要下口,他嚇得“嗷嘮”一聲大叫,驚醒了。一身冷汗。
毛毛非常希望抱朴嬸此時此刻就坐在他的身邊,坐在他的床頭上,抓住他的手給他一些安慰和溫暖,給他一些膽量。但是不可能了。他原本是和抱朴嬸睡在一間屋裡的,睡在她對面的床上,他卻記不起來昨天下午為什麼生氣把被褥抱到這間屋裡來了,抱到了爸爸媽媽住的這間屋裡來了。他從被窩裡露出頭來,伸出胳膊來想把燈拉著,卻怎么也摸不到開關的拉線,恐懼像根又粗又硬具有靈性的繩索,一圈圈緊緊地纏住了他,越纏越緊,把他纏得喘不上一口氣來,他連忙又鑽進了被窩,把頭死死地蒙上了,哭的味道都有了。
大黃就是在這個時間裡從他的腳頭上跑過來,躺在了他的身邊。
大黃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一把把大黃死死地摟在了懷裡,雖然不再那么恐懼了,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年關到了,零星的炮竹聲使年味越來越濃了,卻偏偏下了一場大雪,一場很大很大的大雪,氣象部門說這場大雪是50年不遇的一場大雪,十分罕見。外面颳起了“呼呼”大叫的狂風,狂風拚命地擊打著窗戶“撲嗒撲嗒”直響,像一個可惡而又醜陋的巫婆在詛咒他,詛咒他快快地死去。他把大黃摟得更緊了,像要窒息它似的。
天大亮了,毛毛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毛毛再次醒來的時候,大黃還沒來得及去報告,抱朴嬸就急急惶惶地推開了他的房門,帶進了一股加著雪霽的風,像有什麼狂大的喜訊似的,聲音顫抖得都要掉在地上了,和毛毛說,毛毛,我的乖,你爸媽來信了!你爸媽來信了!還寄來了五千塊錢!這下咱可好了!給你爺爺那個老東西看病落下的饑荒,咱這一下就能還完了!這一下就能還完了!咱再也不欠誰的了,一點也不欠誰的了,一點也不欠誰的了……,好幾萬呀,到底還是還完了……,還完了。你劉叔真是個大好人呀,大好人呀!踏著這么大的雪,給咱送來了……
抱朴嬸這么嘮叨著,不停地嘮叨著,竟然有兩行淚水繞過她那凸凸著的顴骨流了下來,繼而一屁股坐在他的床頭上,“嗚嗚”地號啕大哭了起來。
毛毛自然記不起爺爺爸爸媽媽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它的含義是什麼了,但毛毛看到她右手舉著一封信,毛毛就知道她是來讓他讀信的。大黃要跳下床去迎接,毛毛使勁把大黃猛一下摁進被窩裡,扯了一把被子,就把頭死死地蒙上了。因為,抱朴嬸進門後嘮叨了那么多,卻沒有提到讀這封信付給多少錢的事情。以往不付給一塊錢,也得付給5毛錢啊!怎么就不提錢的事了?天下哪有白幹的事情!毛毛沒有想到的是,你不付錢,我不讀信,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么就“嗚嗚”地號啕大哭起來了?毛毛有點不知所措了。
抱朴嬸哭夠哭足了,就拍著毛毛,不停地討好著毛毛,讓毛毛起來,十分迫切。
毛毛,好毛毛,乖毛毛,咱起吧,起來念念你爸媽在信上寫了些啥,過年還回來不。
她還是不說讀這封信付給多少錢的事情,毛毛又蒙了蒙頭。大黃卻再也不聽毛毛的了,在毛毛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嗖”一下竄出了毛毛的被窩。毛毛懊惱著,臭罵著大黃,立時想像出大黃此時在她面前獻媚的樣子了。大黃一定是在她的面前興奮地竄上竄下,極盡能力和她享受這一快樂。不然毛毛不會聽到她親昵地呼喚大黃的聲音,還喋喋不休地說,還是俺大黃懂事!大黃,剩下的日子咱都是好日子了!再也不讓你出去打食吃了!這聲音里的幸福和快樂,像噴灑農藥久效磷,瞬間瀰漫了整個空間,揮之不去。
抱朴嬸和大黃都出去了。之後,抱朴嬸又在院子裡說,毛毛,你在家睡吧,我去還馬二炮家的債。毛毛好奇地從被窩裡露出頭來,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枕頭旁邊的信。抱朴嬸說是他爸爸媽媽的來信,他雖然早就不記得爸爸媽媽長得是個什麼樣子的了,他還是拿起來信來慢慢拆開,仔細地看了起來。
毛毛看著看著,再也在被窩裡躺不住了。哈哈,要發財了!他來不及大喊大叫抱朴嬸了。抱朴嬸去馬二炮家還債去了,喊也白搭。他連忙坐起來自己穿衣服。
毛毛穿著穿著,突然感覺自己穿衣服不比抱朴嬸穿得差。頓感付錢讓抱朴嬸給穿衣服,真是冤枉死了。
毛毛剛剛穿好衣服,還沒穿鞋下床,大秀,二寶,小蛋都來了,七八個呢。
他們是毛毛的鄰居,他們的父母和毛毛的父母在一座城市裡打工,尤其是二寶的媽媽,不但和毛毛的父母在一座城市裡打工,還在一個單位里打工,毛毛的父母每次來信都會提到二寶的媽媽怎么怎么樣了。
二寶的媽媽是讓二寶的父親氣跑的,是二寶的父親從外面領來了一個年輕的女人把二寶的媽媽氣跑了的。二寶的媽媽一去不返,快三年了,二寶的媽媽在外面怎么樣了,這對二寶來說是非常重要。二寶要想知道他媽媽的準確信息,只能從毛毛父母的來信里得到。
二寶他們哈著凍紅了的小手來了,一個個趴在毛毛的床幫上,手伸進毛毛的被窩裡暖和著,露著巴結毛毛的眼神和表情,毛毛就知道他們來乾什麼了,毛毛把信揣在懷裡,穿上鞋,下床,不把話說透。因為,他們都鬼精鬼精的,有時候他們糊弄著你把信念給他們聽了,你卻連半分硬幣也得不到。還有一次,收了他們的錢,他們竟然叫他們家的大人來要,罵他是狗屎,罵他沒人性。狗屎就狗屎,沒人性就沒人性。毛毛早就不那么傻了。有錢就是爺。能把別人的兜里錢掏出來,裝進自己的兜里,那才叫本事。毛毛得好好抻抻他們,讓他們乖乖地把錢放在眼前,放足了,放夠了,再搭理他們,絕對沒錯。
毛毛有些興奮地唱起了流行歌曲。
“飄來盪去了又一年
甜酸苦辣鹹
什麼情況都碰過了
心也有些變
身份角色我來回更換
不算情願
想要做的沒人給我
不想做的卻總在手邊……”
毛毛挺胸鼓肚,拖拉著公鴨嗓子唱著,得意忘形地去了廁所一趟,和大黃在院子裡玩了一陣子雪仗,轉回來看看他們,他們一個個還像沒事人似的,他就繼續唱著和大黃在院子裡打轉轉,一會兒就轉出了一身汗水,轉餓了,想吃飯了,抱朴嬸去馬二炮家還債去了,沒人伺候他了,他到廚房裡掀開鍋蓋,拿出一個熱騰騰的饅頭,大黃一半,他一半,順手拿上一塊紅蘿蔔鹹菜啃著,扭臉看到二寶他們一個個仍舊像沒事人似的,狠狠咬了一口饅頭,想,以往他們不這樣啊!一定是二寶這小子在裡面搗鬼了。他喚著大黃給大黃使了個眼色,大黃就對著二寶“嗚嗚”地齜牙咧嘴了。
二寶怕狗,一邊躲著,一邊和大秀、小蛋他們說,掏!都掏!一人一塊!
他說,不行。漲價了,每人兩塊!
接著二寶扭過臉來開始和他講條件說,毛毛,我掏三塊,我要自己看。
他說,不行。
二寶說,三塊五?
他說,不行。
二寶說,四塊?
他說,不行。
二寶說,四塊五?
他說,不行。
二寶接著說,五塊!不能再多了!再多我也沒有了。再說,你也知道,我還要攢錢去找我媽媽呢。
他說,我不會給你破例。自己看,6塊錢,拿來吧。不然,你不看。
二寶從兜里掏出5元錢來,說,毛毛,我沒那么多的錢。真沒那么多錢。我就這5塊錢。
二寶說著,要哭的樣子,大秀就給二寶湊上了一元錢,湊夠6元錢遞給毛毛,毛毛把錢接過來,對著太陽看了看,“啵”了一口,裝進兜里,就把有二寶媽媽信息的那頁信給了二寶。
關於二寶媽媽的信息,這封信上沒有幾句話,二寶一會兒就看完了,很不過癮,討好地和他說,毛毛,我要看全的行不?
他說,不行!你媽的事就這兩句。
二寶說,你騙人,我不信!我就要看全的,不讓我看,我就把這頁給你撕了,咱誰也看不成!
二寶氣勢洶洶做出要撕信的樣子,大秀、小蛋他們都慌了,都怕二寶把信撕了,說,二寶,你這人咋能這樣?!你不能撕,我們還沒看呢!
他也惱了,說,二寶,你敢?!
他迅速給大黃使了個眼色,大黃就竄上來對著二寶又齜牙咧嘴地“嗚嗚”起來,二寶才很不甘心地把信遞給他,哀求著他說,毛毛,我得聽你讀一遍全的,行不?我想我媽都要想死了,我爸爸又不讓。
他說,行。你再給我兩塊錢吧。
二寶“嗚”地一聲哭了,說,我找我媽媽的錢,我都攢了一年多了,我還沒攢夠呢,我真沒錢,我一毛錢也沒了,我要是騙你,我是個狗兔崽子王八蛋!
他說,我說不行就不行!少一分也不行!你走吧,我給他們念信!
他說著就喚大黃,大秀忙說,毛毛,你就讓二寶聽聽吧,要不,我給他出兩塊錢。
低著頭白了大秀一眼說,又漲價了,大秀,你再拿一塊錢吧,這上面要是沒你家大人的事,我割頭!
大秀縮縮頭不吱聲了。
二寶,他又說,你回家問問,你們家大人當初抬馬二炮的錢,怎么一分一厘也不讓你們?我和馬二炮一樣,我說多少,就是多少!一個子也不能少!又不是我找你們來的,還不是我叫你們來的,更不是我求你們來的,是你們自己來的,你們有啥好講條件的?!不行,你們都走,都給我走!
接著,他橫著眼睛看著不想走的二寶說,二寶,你走不走?
大黃竄上來了,二寶非常憤恨地抽咽著走了,他把大黃招呼回來,拿著信和大秀他們說,我要讀信了。大秀他們幾個舒了一口氣,非常快樂地每人找個地方坐下來,聽他讀信。
中午吃飯的時候,抱朴嬸盛好飯,坐在飯桌前,非常高興地看著毛毛把5毛錢的硬幣擺在了毛毛的眼前,毛毛說,不行!漲價了!10塊錢一讀!
抱朴嬸說,毛毛,咱沒錢了,咱真的沒錢了!
毛毛說,騙人!我明明看到你兜里有好幾張10塊的,還有一張5塊的。
抱朴嬸說,毛毛,咱還得過年呀!咱可就這點錢了呀!咱還要稱肉,還要買面,還要買菜,還要……
毛毛說,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抱朴嬸只好又掏出10元錢來放在了毛毛的臉前,說,給你!給你!
嘿嘿!毛毛說,這就對了嘛!
毛毛一邊往兜里裝著錢,一邊嘟嘟囔囔,說,人家馬二炮就這樣乾的!只要咱說出口的話,你誰也不要給我更改!你誰給咱更改了,咱就和誰不來往!咱這叫戲書上說的,——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意打,一個願意挨!
毛毛說著從懷裡掏出信來開始給抱朴嬸讀信了。
爸爸媽媽這次寫的信很長很長,毛毛從頭逐字逐句讀了起來。
“媽,你老身體可好?毛毛哪?媽,兒子洪浩不孝!
媽,你說今年無論如何也要讓我和芝佳回家過年,過年後再讓我們出來掙錢還咱家的饑荒。可我仔細算了算,費錢,不合算!我和芝佳商量了一下,還是等把錢掙足了,再回家看你老人家吧。到那時候,你老就是揮著拄棍攆我們,打我們,我們也不會出來掙錢了,守在你老人家的身邊,好好孝敬你。
媽,這就要過年了,和你說點讓你高興的事兒吧。我和芝佳,還有二寶的媽媽,現在在一個劇組工作。
媽,你知道什麼叫劇組嗎?嘿嘿,就是拍電影電視的那伙人!這個劇組的導演是咱那兒馬集的,叫馬繼玉,在拍一部電視劇,拍的是你最喜歡最喜歡看的那種鬧革命的電視連續劇。我們一邊給他們當民眾演員,一邊幫著他們忙雜務。馬導對我們可好了!給的活輕巧,給的錢卻不少。我和芝佳粗粗算了一下,等馬導他們把這部電視劇拍完了,我們的錢不但掙足了,也有剩餘了,就可以回家了。大約明年陰曆三月下旬,就能回家了。
媽,嘿嘿,在這部電視劇里,芝佳和二寶的媽媽是一般的民眾演員,是四處逃難的那種難民,和你小時候經歷的差不多,我可不是!我演的是一個革命軍的班長,是馮玉祥的部下,姓劉,是咱山東菏澤籍的,是一個神槍手,很陽剛。
媽,這個劉班長在這部電視劇里不是一次出現,是多次出現,還有台詞,好幾句台詞呢,其中一句台詞是要在這樣的場合下說。我和你細說說,你慢慢聽。人物是村里惡霸牛三虎,場景是村裡的大街。牛三虎很囂張地在大街上欺壓一村民,很多人在圍觀,都怕得罪牛三虎,無人敢問敢管,趕大車回來的劉班長看不下去了,順手抄起大車上的一把錚亮的鐵杴衝上去,咬著牙說:這個狗日的世道!
……”
抱朴嬸伸著耳朵,兩眼不眨地聽著毛毛念信,淚水“嘩嘩”地流著,不停地叫著“我的兒,我的兒”,毛毛讀到這裡的時候,她卻哈哈大笑了起來。毛毛沒有想到的是,她哈哈大笑著,一口氣沒喘過來,就走了,走得是這樣的猝然,像一塊巨大的石頭猛然擊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抱朴嬸去世的這天,毛毛才知道自己的大腦在兩年前的一個禮拜六的下午,在跟著年邁的奶奶下地里幹活的路上,突然出了毛病。在床上沉睡了三天三夜,醒來後,記憶幾乎全失,擺在他面前的就是這么一個殘酷而又陌生的世界。抱朴嬸不是別人,正是他年邁的奶奶。他已是一個白痴。
村醫生馬思,麻木地說,這是世紀病
(2008年《山東文學》第10、11期合刊)

獎勵

1999年,中篇小說《天,下起了雨》獲得菏澤地區精神文明建設“精品工程”獎;
1999年,中篇小說《鄉村調查》獲菏澤地委宣傳部、菏澤地區文聯主辦的“菏澤地區首屆文學作品大獎賽”一等獎;
1987年,短篇小說《箏情》獲《當代小說》優秀作品獎;
2001年,小說集《記憶》獲菏澤地區精神文明建設“精品工程”獎;
2002年,小小說《飛翔的靈魂》在《小小說選刊》等單位舉辦的“全國小小說大獎賽徵文”中獲得二等獎;2004年,散文《懷念春和芳》在《散文選刊》等單位舉辦的“全國散文大獎賽徵文”中獲得三等獎;
2005年,短篇小說《一枝花》獲山東省省委宣傳部“紀念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暨中國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徵文”獎;
2007年,中篇小說《鄉村遊戲》獲菏澤市首屆“牡丹文學獎”一等獎,被菏澤市委市政府記三等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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