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里號事件

經過,結果,評價,

經過

1502年,在第一次艱辛備嘗的旅程之後,葡萄牙人印度帶回的香料引發了葡萄牙歐洲世界的震動。在進行了周密的準備之後,懷著在東方建立殖民帝國、征服印度的目的,葡萄牙國王曼努埃爾一世組織了20艘船隻規模的艦隊,向著東方進發。
1502年9月,葡萄牙艦隊正準備伏擊前往敵對城邦卡利卡特的阿拉伯船隻,這時,一艘巨大的阿拉伯客船進入了葡萄牙人的視線。
這艘阿拉伯船隻名叫米里號,讓葡萄牙人深感滿意的是,此船正在開往卡利卡特,船隻上擠著240個男人,還有50多名老弱婦孺,大多數人是從麥加朝聖之後回家的朝聖者,而且卡利卡特最有錢的十幾個商人也在船上,而且還有50個婦孺,他們對印度洋上的海盜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認為與其逞強好鬥,不如破財消災,交出一部分財富作為買路財。對於這些有財力去麥加朝聖的富裕穆斯林而言,這點小財不足掛齒。而且其中的一位乘客是馬穆魯克蘇丹在卡利卡特的代理商朱哈爾·法基,他是一位頗有地位的富商,擁有好幾艘船。達伽馬或許感到意外,“米里”號未做抵抗便投降了。
印度地區的海商有一些得到嚴格遵守的規矩。法基首先提議了一個價碼。他表示願意出資修理一艘葡萄牙船隻損壞的桅桿,並在卡利卡特為所有葡萄牙人提供香料。達伽馬拒絕了。這位商人又試了一次:他願意把自己、諸多妻子之一和一個侄子作為人質交給葡萄牙人,隨後給達伽馬的四艘最大的船裝滿香料。這個條件顯然比剛才提高了很多。人質將留在葡萄牙船上。他的另外一個侄子會上岸去安排交易。另外,他還保證促成在卡利卡特被扣押的葡萄牙貨物都物歸原主,並在卡利卡特和葡萄牙之間確立友好關係。這等於是邀請葡萄牙人參與香料貿易。如果過了十五或二十天,這些承諾還沒有兌現,總司令就可以任意處置人質。達伽馬依然不為所動。他命令法基告訴商人們,交出手頭現有的所有財產。法基越來越感到震驚,他帶著尊嚴答道:“我指揮這艘船的時候,他們都服從我的命令。你是主子,你自己告訴他們!”
法基本來以為憑藉阿拉伯人一貫的豪爽可以收買葡萄牙人,但是很明顯他們的如意算盤並沒有實現。五年前,達伽馬在卡利卡特時,當地的穆斯林商人為了保衛自己固有的市場份額,污衊達伽馬是一個海盜;而法基的買路行為則是坐實了達伽馬是海盜的事實,這非常令達伽馬惱火。在葡萄牙人的虎視眈眈之下,穆斯林商人交出了少量黃金,但是在葡萄牙水手上船去搜尋更多的黃金時,一名葡萄牙水手落水,並被兩艘船撞得粉身碎骨。雖然水手們知道那艘阿拉伯船上有很多財富,但是令水手們惱火的是,海軍上將似乎並不想讓眾人獲得戰利品、虜獲金銀財寶,而是更在意其他的目的。5天之後,米里號上的所有武器都被達伽馬的部下沒收,這艘阿拉伯船的船舵和船帆鎖具都被葡萄牙人拆下或者卸走,整個阿拉伯帆船成了一個在水面上動彈不得的活靶子,這正是葡萄牙人的用心。然後葡萄牙人計畫將這艘船拖到遠離海岸線的公海上,然後用火炮炮擊或者火攻的方式加以射殺、焚毀。這正是十字軍戰士達伽馬所希望看到的,他們的遠航不僅有經濟目的,還有明顯的傳教目的。
很多葡萄牙人覺得不可理喻,葡萄牙船長們對達伽馬頗有些譏諷,因為他頑固不化,既不肯接受對方提出的條件,也不願意徹底洗劫商船。記錄下這一切的文書洛佩斯感到十分震驚。達伽馬秉承某種怪異的原則,不肯直截了當地去搶劫,真是不可理喻:“想一想船上留著的那些珠寶和其他貴重財物!那成罐的油、黃油、蜂蜜和其他商品!”
“米里”號上的人們意識到事態嚴重,精神百倍地想辦法自救。他們設法撲滅了火,並搜羅出能找得到的所有武器、投射兵器和石塊。他們決心戰鬥到底。葡萄牙長艇返回,準備重新點火,但遭到“米里”號上男女乘客一陣冰雹般的射擊。長艇被迫後退。他們企圖炮擊喪失了活動能力的“米里”號,但長艇上的火炮是很輕型的那種,無法對大船造成嚴重的損害。即便在很遠的地方,葡萄牙人也能看得到“米里”號上的婦女捧著珠寶和其他貴重財物,懇求總司令饒命。托梅·洛佩斯寫道,有些人舉著自己的小孩子,“我們明白他們是在懇求開恩”。他的記述語調越來越心煩意亂,對達伽馬的暴行也越來越無法理解。“男人們打著手勢,表示他們願意付一大筆贖金……毫無疑問,他們願意交出的錢足以贖回所有被囚禁在非斯的基督徒,還會剩下極多的財富給我們的國王陛下。”達伽馬躲在船上,透過一個觀測孔,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他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米里”號上,乘客們開始用床墊、圍欄和能找得到的一切東西來構築壁壘。他們決心死戰到底,即便犧牲,也要讓敵人付出慘重代價。一連五天,喪失活動能力的“米里”號在酷熱難當的海上漂流。洛佩斯所在的船跟隨著它,船尾拖曳著另一條繳獲的穆斯林船隻。第五天,他們奉命消滅“米里”號。“我們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洛佩斯寫道,“10月3日,星期一,我將永遠銘記這個日子。”
他所在的船逼近“米里”號,來到它的側舷。一門大炮於抵近距離在“米里”號甲板上轟出一個大洞,但葡萄牙人嚴重低估了對方的抵抗意志。“米里”號用抓鉤抓住了他們的船,“事出突然,非常迅猛,我們都沒有時間從戰鬥平台上拋擲一塊石頭”。戰局旋即逆轉。葡萄牙人遭到突然襲擊,吃了大虧。“我們當中許多人沒有攜帶武器,因為我們以為對方手無寸鐵。”他們不得不匆匆將甲板下方艙室里被囚禁的穆斯林俘虜鎖起來,然後去面對“米里”號的猛烈攻擊。“米里”號船體更高,向葡萄牙船隻甲板傾瀉出暴風雨般的投射武器,以至於炮手無法接近自己的炮位。葡萄牙水手用弩弓打倒了一些攻擊者,但有四十名水手在長艇上。他們人手不夠,不得不退縮:“我們當中只要有一人在敞開的甲板上露面,就會遭到二十或三十塊石頭的襲擊,有時還有箭射來。”
兩艘船纏鬥起來。激戰持續了一整天。穆斯林打得非常瘋狂,不畏懼任何傷痛;“他們兇猛地向我們撲來,這真是非同尋常的奇景。我們打死打傷很多人,但他們絲毫不猶豫,似乎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傷痛。”洛佩斯看到自己周圍的形勢越來越危急。“我們全都負傷了。”十四或十五名穆斯林們奮不顧身的衝上了葡萄牙船隻,被困者因為受辱而奮起反抗,奮力一搏,進攻者反而落入了不利的防禦地位,葡萄牙水手被堵在艏樓內,成群的穆斯林企圖猛攻進去。大多數葡萄牙人放棄了自己的崗位,逃向甲板下方。只有洛佩斯和船長喬萬尼·博納格拉齊亞還留在上層,為自己的生命而奮戰。博納格拉齊亞不知從何處找到一塊胸甲來保護自己,此時胸甲已經在石塊的齊射打擊下凹陷變形,系帶也脫落了。一名敵人衝到他面前,胸甲卻從他身上滑落了。博納格拉齊亞在戰鬥嘈雜中轉過身來,喊道:“文書托梅·洛佩斯,大家都走了,我們還在這裡乾什麼?”
是時候逃走了。兩人放棄了崗位,把艏樓讓給了“米里”號乘客。“他們高聲呼喊,仿佛已經戰勝了我們。”穆斯林還占領了艉樓。集合起來支援船長和文書的水手們看到形勢已經絕望,於是跳入大海,被小艇救起。“我們的船上已經只剩幾個人了,幾乎全都負了傷。”更多人從“米里”號跳到葡萄牙船上以替換傷員,不過有幾個人不慎墜海淹死了。船上剩餘的葡萄牙人被包圍在艏樓下方的甲板處,儘可能地躲避敵人的投射武器。“他們打死了我們的一個人,打傷了另外兩三人。我們很難保護自己、抵禦石塊的襲擊,儘管船帆對我們有一定的掩護作用。”
對葡萄牙人來說慘敗已經近在眼前,這時他們的敏銳思維救了他們。另一艘克拉克帆船“若亞”號趁著一陣微風,駛向“米里”號,佯裝要強行登船。戰局又逆轉了。穆斯林攻擊者為自己的船擔心。他們匆匆逃回“米里”號,解開抓住葡萄牙船隻的抓鉤。精疲力竭的葡萄牙倖存者於是為自己的好運氣感到欣慰。但是米里號的乘客也失去了獲得機動性的機會。

結果

達伽馬率領六七艘最大的船,緊跟著因為沒有舵而在廣闊海域漂流的“米里”號。風浪很大,無法強行登船,所以“米里”號的死期被推遲了很久,這最後的垂死掙扎十分恐怖。隨後的四天四夜,葡萄牙人追蹤自己的獵物,向其開炮,但沒有收到什麼效果。從“米里”號游泳過來的一名船員帶來了一個提議。他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願意將繩索的一端固定在“米里”號上,好讓葡萄牙人把它拉近並燒毀。他還告訴葡萄牙人,“米里”號上已經沒有戰利品可以擄掠了;所有貴重物品、貨物和食物都已經被投入大海,免得落入葡萄牙人手中。洛佩斯對穆斯林的鬥志和勇氣做了最後的致敬:“戰鬥期間,我們有時看到中箭的人自己把箭拔出來,扔回我們的方向,並繼續戰鬥,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負傷。”“就這樣,”他嚴厲地譴責道,“在許多場戰鬥之後,總司令殘酷無情地燒毀了那艘船,把船上的人全部活活燒死了。”
最後,那個叛徒被眼前的情況所震驚,於是告訴葡萄牙人,其實全船的金銀財寶都藏在船底的油桶和蜂蜜桶里,商人們在意識到命不久於世之後,就將財寶都扔進了大海里。出於宗教和實用的目的,葡萄牙人赦免了船上的17個兒童,要他們皈依基督教,接受洗禮,作為一個葡萄牙男孩被俘虜到麥加、並被歸化為穆斯林的以牙還牙。而惟一一個倖存的駝子領航員被要求帶著書信前往葡萄牙的敵對城市卡利卡特,向那裡的統治者宣布葡萄牙人的“壯舉”,作為示威和震懾。

評價

“米里”號緩緩走向末日的恐怖命運令後世的許多葡萄牙評論者震驚而困惑,尤其是印度歷史學家更視其為從海上侵犯的西方帝國主義的開始信號。這是兩個自給自足、互相無法理解的世界之間的第一次暴力碰撞。“這是聞所未聞的,”一位穆斯林統治者曾說,“竟然要禁止別人在大海上航行。”儘管葡萄牙人被定性為海盜,達伽馬的動機——並非為了擄掠財物而在海上大開殺戒——也實在令人費解。他可能相信要以恐怖手段震懾敵人,並且他的這種信念過於極端。但是,這樣想的人不是只有他一個。葡萄牙人來自一個充滿激烈競爭、根深蒂固仇恨的環境,並且在那個環境裡的人們致力於將最先進的技術套用於航海和火炮。他們來到印度洋的時候,對伊斯蘭世界的觀念非常狹隘,因為其是在在馬拉巴爾海岸,“米里”號事件不會被遺忘,更不會被原諒。數百年間,人們對它銘記不忘。有一句西班牙諺語說,嚴重的罪孽會投下很長的陰影。但是,達伽馬的暴力活動才剛剛開頭。他已經熱血沸騰。在懲戒了阿拉伯朝聖船之後,達伽馬的艦隊繼續在印度洋上航行,並繼續向盟友索要給養和相對廉價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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