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山陽大令張君書

再,淮人生計艱難,農惰而工拙,貧戶無自療之術。又淮北鹺務,自壞藩籬,勢窮而變,附食之民[1],近且流為餓莩。清江浦、板閘鎮一帶庶人,在官者居多[2],自少至壯,習於晏樂,。雅片[3]盛行,流毒無盡。溫飽之家,女尤不知操作,以女紅為殘者之業,此真大有繫於風俗人心。仲尼[4]之言,先富後教,;宜如何使民男女各知務本,而後可以頑廉懦立[5]也。愚嘗與七南中友人,語及松常[6]兩郡棉布之利,紡織之勤,竊以淮郡生民,欲令可免饑寒,無過於教之紡織。及讀縣誌,乾隆八年,前令金君[7]曾經申請上憲條上事宜四則,未知當時能行與否?愚以為先事不必遽用公牘,似宜廣勸富家自為之。遷松、常居民數戶來淮,指宅與居,資其一歲所用,買紡織器具,教其妻妾子女,使織棉布。既成,制雖劣於松、常,價已輕於販運,列市貿布,俾無致耗散原本。如是漸以教其鄰佑,使老幼樂為之,民知紡織為女子分內之事。又見淮人有為之者,其價殘則被服亦易,自當鼓舞作興,來受教育益多,久之土著之婦必多通曉紡織,甘心為之,而淮人家有機聲矣。或謂庸人難於謀始,編氓[8]駥而聽之,尤不能繩之以法。不知松、常之民,家習紡織,亦非生而知之,母子兄弟相授受,耳濡目染,習貫成自然也。今淮安聯城有蓬機匠戶,以生絲織為土絹,篩羅用為蒙底。又有業織口袋布,雖器具工作不同,安在其不能為此耶!此法行,而淮之貧者可少,游惰者日亦不多,敦龐之化[9],莫善於此。閣下恫癏[10]在抱,仁者先難,敢祈查明舊案,變通行之。他日邵陵之男女為字,宛鄰之家具多修[1l] ,是可五歲言要萬家得封者[12]矣。謹又啟。
【作者簡介】蕭文業,字梅江,清河縣籍,世居山陽縣板閘,為淮關榷使幕僚。文筆駿逸, 涇縣包世臣為他的《永慕廬文集》作序時寫道:“下筆千言,不屬稿而委曲詳切,聲色備具”。與兄令裕被時人稱為“清河二蕭”。生活時代約清嘉道間。
【寫作背景】山陽大令張君,即道光十二年、十五年、二十二年三任山陽知縣的張用熙,桐城人,舉人出身。當時由於綱鹽改票,淮人生機日蹙。蕭文業已敏銳地看到長此以往,淮安經濟的畸形繁榮不可能長久,應該發展手工業,或可以治惰富民。故向山陽知縣提出興紡織的建議。本文使我們了解到淮安往日的繁華,到底建築在什麼基礎上,以及近代淮安何以一撅不振的原因。值得每個淮安有識之士進行深思。
【注釋】[1]附食之民:此處指依賴鹽業為生的人。據《山陽縣誌》載,綱鹽改票後,僅山陽縣河北一帶,就有萬餘名鹽業打包工生活無著,集會請願。[2]在官者居多:指板閘、清江浦居民,當時依賴河工、漕運、鹽業、榷關為生,吃國家財政飯的人很多。[3]雅片:即鴉片煙。林則徐發起禁菸運動前,板閘、清江浦一帶,已“鴉片盛行,流毒無盡”,本文反映了當時真實情況。[4]仲尼:指孔子,字仲尼。[5]頑廉懦立:頑固不化的人品行變得端正,立志奮發。怯弱的人振作起來。[6]松常:指江南的松江府、常州府。泛指今上海和蘇錫常一帶。[7]金君:指乾隆七年至十二年(1742-1747),任山陽縣令的金秉祚。金曾上《紡織議》,設紡織局,從江南請來民間手藝人教淮民紡織以期振興淮安手工業,但淮人堅持下去的很少,後廢。金秉柞,鐘祥人,拔貢生,字琢章。後任穎州知府,因病辭官,定居山陽,卒時山陽民奔哭赴祭。[8]編氓,指當地普通人民。[9]教龐之化:教育百姓樸質淳厚,使民豐足。[10]恫癏:疾病,傷痛。[11]邵陵之男女為字,宛鄰之家具多修:邵陵:此處指春秋時召陵,在今河南省漯河市西北,典不詳。宛:指春秋時陳國都城宛丘,在今河南淮陽市附近。《詩經·陳風》講宛丘婦女“不績其麻,市也婆娑”,頗類當時淮上人家。宛於邵陵相鄰近。[12]此處說,用五年時間,就可以使淮安男耕女織,家庭的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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