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服之夢》是連載於晉江文學城的一本原創小說，作者是屍姐。
基本介紹
- 中文名：燕尾服之夢
- 作者：屍姐
- 小說進度：已完結
- 連載網站：晉江文學城
- 字數：7820
- 發表時間：2011-06-14 15:28:11
- 小說類型：原創
內容簡介,小說全文,
內容簡介
“人在難過到極致的時候,可以閉上眼睛深呼吸,腦子裡回想一些美好的事物,讓美好沖淡悲傷。”曾經這樣安慰著我的少年,卻在情人節那天早上從七樓跳了下來,鮮血濺了一地,我想,如果時光倒流的話,自己一定要牢牢抓住他的手,死也不鬆開……
小說全文
“星期天不在家好好學習，跑出去瞎鬧什麼！”媽媽一邊抱怨一邊往我的杯子裡添滿牛奶。
我咽下最後一口麵包，站起身說：“我走了。”
“等等把牛奶喝完！現在才七點多！不是中午十一點開始嗎？”媽媽在身後嚷著。
套上外套換上球鞋，我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我要去參加一個葬禮。
我暗戀男生的葬禮。
從國中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我暗戀他六年。
然後在我決定跟他告白的第二天，他從學校七層高的教學樓跳了下來。當時我書包里還裝著準備送給他的告白卡片，是我前天晚上熬了一夜親手製作的。
那天是2月14號，情人節。
我跟他最後一次接觸是在10年的12月份末，也就是一個多月前。
當時班上正進行摸底考試，我忘了帶塗卡用的鉛筆，正六神無主時，坐在我斜後方的他戳了下我的背，遞上一隻削好的2B鉛筆。
那時他臉上的微笑，我直到現在也忘不了。
那是他留給我的，人生中最後一次微笑。
他從教學樓跳下來之後，立即被送去附近的醫院搶救，兩個小時後，因搶救無效死亡。
坐在教室里默默祈禱了兩個小時的我，連僅有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第二天，學校開始瘋傳一件事：屍檢報告顯示他曾經吸食過大量毒品。
“平時斯斯文文的，真看不出來……”
“我早跟你們講過啦，他不是什麼好人。”
“據說經常出入夜店喔。”
“從沒見他談過女朋友，會不會是同性……”
“哈哈，少亂講啦你！小心他在你身後喔！”
“不要嚇人好不好！”
每個人都在議論他。
生前默默無聞的他，死後卻成為別人議論的焦點。
班主任組織同學去參加他的葬禮，大家興致很高的紛紛舉手，班主任點了幾個班幹部的名字，最後對一直低頭寫作業的我說：“姚路，你也去吧。”
我常常想，如果我早一點跟他表白，早一點走進他的世界，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你真這么想？！”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我的思路，我回過神，發現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奇怪大叔正瞪大眼睛死盯著我，我嚇了一跳，連連後退。
現在我所在的地方是公交站台，周圍等公車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這個大白天穿燕尾服的大叔。
就好像，他們根本看不見他一樣。
“他們的確看不見我喔。”燕尾服又開口了，仿佛洞悉一切，看見我驚愕的表情後他狡黠一笑。
我按住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臟，問：“你是誰？”
“我是可以滿足你願望的人。”燕尾服理了理衣領，居然掏出一隻小鏡子開始打理頭髮。
這時我要等的2路公交停在了我們面前，我猶豫著要不要上車。
“你是去參加暗戀男生的葬禮吧，”燕尾服衝著鏡子擠眉弄眼，“我有辦法讓他活過來喔。”
“誒！？”因為叫的太大聲，周圍開始有人斜眼瞥我。
“誒！？”燕尾服也學我的樣子大聲驚叫，卻沒有人望他。
“你什麼意思！？”我強壓下一腳踢翻他的衝動。
“就是……”他把手上的鏡子對準我，“讓時間倒流唄。”
鏡子裡沒有映出我的臉。b6a1屍姐《燕尾服之夢》
如果我能夠早一點跟他表白，早一點走進他的世界。
他會不會就不會死。
願望，實現了。
“但你只能回到一個多月前喔，”燕尾服將他的大臉湊近我，“一個月的時間，能夠改變他那顆想要自殺的心嗎？”
“那我也要試試。”我推開他的腦袋。
“啊，好，我們開始吧！”他閉上眼睛端正站姿，口中默念什麼，突然又睜開一隻眼，說，“差點忘了，時間倒流是要收費的。”
“多少錢？”我就知道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
“你的一半壽命。”
我愣住。
“父母辛苦給的一半壽命僅換來跟白馬王子短短一個月的相處，很不值吧？怎么樣，還要試嗎？”
我並不藐視生命，也不討厭父母。
相反我珍惜生命，依賴父母。
這樣的我，卻有想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試，當然試。”我說。
那一刻我從燕尾服的眼睛裡，看見了憐憫。
然後我下一秒便出現在教室的座位上，身後有人戳我的背，我回頭，看見了笑著遞給我一隻2B鉛筆的他。
我越過鉛筆握住他的手，有溫度，有脈搏，是活的。我越攥越緊，在他愕然的注視下哭了起來。
從得知他從教學樓跳下來，到去參加他的葬禮，我沒有流過半滴眼淚。
猶如丟掉魂魄的木偶，喪失了微笑與哭泣的功能。
“姚路！楊陳！你倆不做試卷在幹嘛！？”監考老師的吼聲引得全班轟堂大笑。
我卻因為監考老師叫出了他的名字而哭的更加傷心。
最後我跟楊陳被沒收試卷，到門口罰站。
楊陳靠著牆，陽光照射出他的影子，一切都是活生生的。我的眼淚還在嘩嘩往下流，他終於出聲問我：“發生什麼事了么？”
我拚命搖頭，他一定覺得我像個神經病。
“人在難過到極致的時候，可以閉上眼睛深呼吸，腦子裡回想一些美好的事物，讓美好沖淡悲傷。”他邊說邊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睜開眼沖我笑，“這樣你就沒那么難過了。”
這么溫柔的一個人。
這么美好的一個人。
為什麼要自殺呢？。
在從七樓跳下來之前，他有像現在這樣，閉上眼睛深呼吸過嗎？
“楊陳同學。”
“嗯？”
“我喜歡你。”
簡直是毫無章法，甚至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的告白。
卻就這么脫口而出了。
時間：2010年12月末。
地點：教室門口罰站中。
因為害怕再不說出口，就來不及了。
這么荒唐的告白，得到的答覆自然是——。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如果我能夠早一點跟他表白，早一點走進他的世界，他會不會就不會死。
——怎么可能。
或者說，關你屁事。
那天晚上我灰溜溜的回了家，媽媽從班主任那兒得知了我在考場發神經的事，喋喋不休嘮叨了一晚上，我開始後悔沒利用時間倒流的機會好好答那份已經考過一次的卷子，試卷上的題後來老師都講過了，我都有認真聽，不出意外肯定能拿滿分。
結果只是，考卷零分，愛情零分。
剩下的日子只有無聊。
時間倒流其實毫無樂趣可言，只是在重複一段枯燥無味的日子而已。
折磨。
還有痛苦。
看著他每天若無其事的上學、吃飯、打掃、跟同桌開玩笑，誰能想到，一個月後這個人就會從教學樓一躍而下。
就這樣放任他去死吧。
反正他喜歡的人不是我。
心裡有一個惡魔這樣說著。
然而某一天放學後我還是跟蹤了他。
他那天沒有像往常一樣騎腳踏車，連書包也沒拿。我悄悄跟在他後面，看見他走進了一家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monster。
是全市有名的同性戀酒吧。
“從來沒見他談過女朋友，你說他會不會是同性……”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任何事都不會空穴來風。
我站在酒吧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等到他。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仿佛聽見了山崩地裂的聲音。
離2011年2月14號，還有兩個多星期。
第二天楊陳請了病假，然後連續三天都沒有來上課，這跟時間倒流前的進展是一樣的。那時我只當他是感冒發燒，沒太在意，現在卻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前天晚上剛進了那家酒吧，在裡面呆了一個多小時都沒出來，然後第二天就請了病假。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我用平時積攢的零用錢買了些水果，決定去看望楊陳。
替我開門的是楊陳本人，看見是我，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仔細打量了他，發現他臉色慘白，雙唇黯淡無色，走起路來兩腿發虛。
“你生的什麼病？”我問。
“感冒啊。”他扯了下嘴角。
我忽然發現，他的笑容跟以前不一樣了。
發自內心的，如陽光般溫暖動人的微笑。
突然之間被一層陰霾覆蓋，冰涼而牽強。
你究竟怎么了？
你究竟怎么了？
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怎么了？
可我問不出口。
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他卻突然攥住我的手，直直摔向地面。
我也跟著他跪坐到地上，看見他痛苦的蜷縮四肢，不停翻滾。
“楊陳！楊陳你怎么了！”我驚慌失措的上前拉他的胳臂，卻被猛地甩開。
我第一時間想到打電話給他父母，剛拿出手機就被楊陳撲過來死死按住，他抱住我，用幾乎是嗚咽的聲音顫聲說：“不要告訴他們，求求你不要告訴他們……”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拚命抱住他的腰，眼淚鼻涕流的滿臉都是。
直到楊陳伸手指向電視櫃，痛苦的跟我說：“姚路，幫我把抽屜里的白粉拿過來。”
解決痛苦的辦法，不是互相擁抱。
而是白粉。
收拾好遍地狼藉，我把那隻掉在地上的蘋果扔進垃圾筒，坐下來又開始削另一隻。
楊陳靠著沙發腿，半躺在地上，手邊是散開的一包白粉。
沉默半響，他啞著嗓子說：“對不起，嚇到你了。”
“沒關係。”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染上毒癮有戒毒所，愛錯人還有千千萬萬個別人。沒關係的。”
他注視著我，突然拽過我的肩膀，猛地吻上我的唇。
曾經構想了無數次的，獻給楊陳的初吻。
終於如願以償了。
至於這個吻里愛情的成份到底占多大，我已無暇理會。
之後我們便開始公開交往。
手牽手去食堂、挽著他的胳膊逛超市、晚自習放學一起留在教室複習、被班上的男生起鬨、簡訊上互稱老公老婆。
幸福的讓我忘記了即將到來的2月14號。
或者說，忘記了時間倒流前的2月14號。
“誒姚路情人節打算怎么過？我們幾個姐妹一起去逛街？”
“別逗她啦，人家肯定是跟楊陳一起甜蜜啦！”
沒錯，甜蜜。
恍如隔世的甜蜜。
晚自習放學，我跟楊陳照例留下來複習。
“好難啊！”從上午就開始研究的一道題居然到現在都沒弄懂，我推開資料趴在桌上哀聲嘆氣。
“哪道？”坐在我旁邊的楊陳側過身擺正我的資料。
我拿手指點了下那道題，他便認真的給我講解起來。
其實根本沒聽什麼題解分析，光顧著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他發現了我的不專心，佯裝生氣的拿筆敲了下我腦袋，我吃痛的皺起眉，他順勢低下頭吻住我，唇舌纏綿。
我聽見他的簡訊鈴在響，忙提醒他看簡訊，他低笑著放開我，掏出手機按下查看鍵，笑容突然僵在臉上。
“怎么了？”我問。
“沒什麼。”他收起手機，“垃圾簡訊。”
“好睏。”我打了個呵欠。
“那就睡一會。”
“我要靠著你睡！”我把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揉揉我的頭髮，沒有吭聲。
然後我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也就是情人節。
2011年2月14號。
當我醒來時，教室空無一人。楊陳的課本被整齊的擺放在他自己桌上，卻不見他人。
一般這個時候教室應該坐了一小半人了，今天有點反常。打楊陳的手機卻是關機，正狐疑，突然聽見教學樓那邊傳來嘈雜聲。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出教室，朝樓下望去。
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
警車，急救車。
還有，從七層樓墜下的楊陳。
山崩地裂的聲音。
在耳邊轟轟作響。
我想乾脆自己也翻過柵欄跳下去吧，兩腿卻猛地一軟，整個人癱在了原地。
自殺的定義，對人生失去信心、在世上沒有任何留戀的事物、遭遇了巨大挫折、缺少愛的人所進行的消極行為。
沒有任何留戀的事物。
你把我當什麼，楊陳？
我跌跌撞撞的衝下樓，撥開人群撲向被抬到擔架上的楊陳，警察過來阻攔，我一口咬住他的手腕，他吃痛的甩開我，我趁機撲到楊陳面前。
那張鮮血淋漓的臉近在眼前，我卻不敢去看。
從他校服口袋裡掏出那隻被摔的支離破碎的手機，摳下SIM卡，放到自己手機上。
然後我看見了昨晚那條讓楊陳笑容僵住的簡訊。
也就是這起自殺事件的導火索。
——寶貝，那盤錄像帶我已經分別寄到你爸媽公司和你女朋友家了喔，不知道他們看完錄像之後會是什麼表情呢？尤其是你那個炮灰女友，肯定會崩潰的跟你同歸於盡吧，哈哈，想想就覺得刺激呢。^^。
發件人是杜川。
原來所有的甜蜜和幸福都只是我單方面一廂情願而已。
那天我回家查看了信箱，果然有盤錄像帶。
我把自己關在臥室，獨自看完了錄像帶里的全部內容。
還是在時間倒流之前，我做過一個夢。
楊陳不小心墜下懸崖，我及時拉住他的手，可我力氣太小，根本無法把他拉上來，最後我們一起墜下了懸崖。
錄像帶里的楊陳分明已經吸食過大量毒品，處於迷離狀態。周圍有很多男人。可以看出他們是在一間酒吧包廂。
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出現在鏡頭裡，他居高臨下的挑起楊陳下巴，邪笑道：“寶貝，愛我嗎？”
楊陳癱軟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回答：“愛。”
“那脫掉衣服。”男人命令道。
周圍有起鬨聲。楊陳茫然的解開衣服紐扣，他那時已經神志不清了。
“真乖，”男人看著脫的□的楊陳，繼續說，“躺到地上去。”
楊陳從沙發上滾下去，躺在了冰涼的地板上。鏡頭惡劣的對準他的下身，周圍全是刺耳的笑聲。
“學狗叫。”
“汪。”
“叫我主人。”
“主人。”
“說自己是賤人。”
“我是賤人，楊陳是賤人。”
有人拍了下男人的肩：“杜川，這藥還挺好用的。”
男人得意的咧起嘴：“要么怎么是進口的呢？”
“現在怎么辦？這個暗戀你的小男生可脫光了等著你呢。”
“我已經玩膩了，隨你們享用吧。”
隨你們享用吧。
我看見楊陳的視線，始終追隨著那個名叫杜川的男人。
然而杜川若無其事的點了根煙，轉身走出了包廂。
楊陳絕望的閉上眼睛。
剩下的幾個男人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
鏡頭劇烈的搖晃。
當你難過到極致時，請閉上眼睛深呼吸，腦子裡回想一些美好的事物，讓美好沖淡悲傷。
這樣你就沒那么難過了。
——怎么可能。
必須用死才能擺脫的噩夢。
終於體會到了。
我想起那天我站在monster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最後轉身離去。
我滿懷悲傷，只想著自己暗戀六年的男生居然是GAY，卻並不知道，那時的楊陳被灌了藥，正在酒吧包廂里遭受非人的虐待。
如果當時我跟隨楊陳一起進酒吧。
如果我沒有轉身離去。
“那他肯定就不會染上毒癮，更不會被人□了。”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我瞪大雙眼盯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臥室的燕尾服。
“很亂耶。”他斜瞟著我臥室的擺設，“徹底顛覆我心目中少女閨房的形象了。”
“你來幹嘛的？”我突然意識到什麼。
燕尾服沖我咧嘴一笑：“還可以再倒流一次喔。”
果然沒錯。
“但是只能回到昨天晚上。”
“誒！？”
“誒！？難道不應該是回到兩個星期前阻止楊陳進那個酒吧嗎！？”燕尾服模仿我的腔調替我喊出了後半句，隨後又冷下聲，“白痴，你以為我們在拍《穿越時空的少女》啊。”
“可是……”
“人生不可能事事如你所願。”燕尾服不知從哪兒搞了副無框眼鏡，戴上它擺出一副學者的姿態。
我咬咬牙：“好，那就回到昨天晚上！”
燕尾服神經兮兮的湊近我，壓低聲音說：“關於費用問題，還是你餘下壽命的一半喔。啊，就跟《死亡筆記》里的死神之眼是一樣的，你看過《死亡筆記》嗎？就是新聞聯播點名要禁的那部日本動漫，不過已經被拍成電影了，我超超超喜歡裡面的彌……”2
“閉嘴！”我拿抱枕砸向他的臉，“快點讓我回去！”
“你好兇。”燕尾服可憐巴巴的厥起嘴。
然後下一秒我便坐在了晚自習放學後的座位上，旁邊的楊陳側過身，擺正我面前的學習資料，柔聲問：“哪道？”
我靠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了他。
即使你吸毒，同性戀，膽小，懦弱，我也依然愛你，哪怕我知道，你其實並不喜歡我。
“一起面對吧。”我把臉埋在他懷裡。
“什麼？”
“我說一起面對啊！一起面對！我跟你一起面對！”我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一邊扯打一邊放聲大哭。
“姚……”他剛要開口，手機簡訊提示音突然響了。
我迅速撲過去搶走他的手機，扔向了窗外。
他震驚的看著我。
“那盤錄像我已經看過了。”我說。
楊陳頓時面如死灰。
我想握住他的手，卻被猛地甩開。
楊陳嘴角泛起絕望的苦笑：“跟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你都覺得骯髒不可忍受吧？”
“我喜歡你。”我用力拽住他的胳膊。
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喜歡。
“所以，你要對我負責。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好好活下去。”我溫柔的吻上他顫抖的唇。
一分鐘過去。
兩分鐘過去。
原本四肢僵硬的楊陳，終於伸出手，緊緊抱住了我。
“我去年暑假遭遇過搶劫，包里裝的三千多塊買畫具的錢被飛車黨突然拽走，憑我徒步肯定追不上他們，於是就在我放棄準備回家時，騎著機車的杜川停在了我面前。”
“他說，廢柴，上車，老子帶你把錢要回來。”
“那是我跟杜川的第一次見面。”
“其實那天他只是心血來潮逞英雄，我卻誤以為碰見了善良的人。”
“然後就是各種偶遇，我跟他漸漸熟絡起來，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他在跟一個男人接吻。”
“他笑著問我，你怕不怕我？我說，不怕。"
“然後他把我抵在牆角，問，現在呢，怕不怕我？我說，不怕。”
“他強硬的吻了我，繼續問，現在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楊陳停頓了一下，才輕聲道：“姚路你知道嗎，當時我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噁心。”
“我想，那就是愛。”
愛的定義。
究竟是什麼呢？。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你活該被我嘲諷，被我使喚，被我羞辱，你犯賤，你心甘情願。哪怕我拿把刀放在你脖子上，你也必須要微笑著迎上去。
因為你喜歡我。
楊陳，如果這就是愛。
“閉上眼睛深呼吸，”我抱住他，“腦子裡回想一下初一那年。因為我成績差，性格孤僻，所以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我，體育課上他們故意拿水龍頭澆我，那時是秋天，我渾身濕透，不停打噴嚏，隔壁班也在上體育課的你突然走過來脫下校服披到我身上，牽著我去了保健室。兩張床，中間隔著一張帘子，我顫抖著換上你借給我的毛衣，聽見帘子後面的你說，冬天的時候，一起堆雪人吧。雖然那時被澆的渾身濕透，第二天還發了高燒，但那卻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我並沒有履行諾言。”楊陳攥緊了我的手。
“笨蛋，”我笑，“我當然知道你只是隨口說著安慰我而已啊。”
“天氣預報說後天有大雪，”楊陳揉揉我的頭髮，“到時候一起堆雪人吧。”
“好啊。”
在那之前，我要先陪楊陳回他家。那盤錄像帶一定已經寄到他父母家，我要陪他度過這場風暴。
只要我們擁有驅散黑暗的勇氣，光明就一定會重新籠罩大地。
經過一家24小時營業便利店時，楊陳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手錶說：“過12點了。”
“欸？”
“情人節到了。”他沖我笑。
情人節。
2011年2月14號。
“等我一下。”他鬆開我的手，跑向馬路對面的便利店。
一分鐘後，他捧著一樣東西走了出來，站在便利店門口沖我微笑。
我睜大眼睛想看清他拿的是什麼，卻被迎面疾速駛來的貨車探照燈刺傷了雙眼。
其實猜也知道，他手裡拿的一定是，和遍地鮮血一個顏色的玫瑰。
躺在血泊里的我，又一次看見了燕尾服。
他憐惜的看著我：“很痛吧？”
我沒有力氣回答他的白痴問題，只能直直地注視著他。
“我是專門來告訴你，你還有最後一次倒流機會的。”燕尾服並沒有迴避我的視線。
我看向仍呆站在馬路對面、笑容僵在臉上的楊陳。
“回到最初，也就是你遇見我之前，參加楊陳葬禮的路上，那個公交站台。”燕尾服擺出一張苦口婆心的臉，“當然，我會抹去你所有記憶，你還是那個失去暗戀男生的寂寞少女，壽命什麼的也全部還給你，就當做了一場夢，如何？”
楊陳跌跌撞撞衝過來，抱起了浸在血泊中的我。
他在哭。
那是即將失去美好事物的絕望悲泣。
算了，就這樣吧。我在心裡說。
燕尾服嘆了口氣，緩緩消失在夜色中。
。
當你難過到極致時，請閉上眼睛深呼吸，腦子裡回想一些美好的事物，讓美好沖淡悲傷。
這樣你就沒那么難過了。
——
遺像上的少女不過才17、8歲的年紀。
少女的母親一直在流眼淚，少女的父親則滿臉憔悴的在一旁沉默著。來參加葬禮的親朋好友低聲安慰著他們。
他捧著一大束鮮紅的玫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
無視旁人詫異甚至可以說是憤怒的目光，他把花放在遺像下方，輕聲說：“那天忘了跟你說，情人節快樂。”
少女的母親突然哭出聲來，轉身把臉埋在丈夫懷裡。
“如果當時沒有鬆開她的手，而是牽著她一起走進便利店，就皆大歡喜了喲。很後悔吧你？”耳邊突然響起陌生的男聲，他驚愕的抬頭，周圍除了少女家的親戚朋友並無其他人。
“她其實是因為你才死的喔，啊不好，說漏嘴了！”看不見人影的男聲仍在喋喋不休，“她原本可以健健康康活到70多歲的，嘖嘖！”
“什麼意思？”他眼觀四周，發現仿佛只有自己一個人能聽到這詭異的男聲。很奇怪，他並不感到恐懼，只是強烈的想知道這人話里的含義。
“你聽說過時間倒流嗎？”聲音由虛幻變得真實。
他透過參加葬禮的人群望向靈堂門口，看見了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人。
“我有辦法讓她活過來喔。”燕尾服沖他狡黠的眨眨眼。
我咽下最後一口麵包，站起身說：“我走了。”
“等等把牛奶喝完！現在才七點多！不是中午十一點開始嗎？”媽媽在身後嚷著。
套上外套換上球鞋，我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我要去參加一個葬禮。
我暗戀男生的葬禮。
從國中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我暗戀他六年。
然後在我決定跟他告白的第二天，他從學校七層高的教學樓跳了下來。當時我書包里還裝著準備送給他的告白卡片，是我前天晚上熬了一夜親手製作的。
那天是2月14號，情人節。
我跟他最後一次接觸是在10年的12月份末，也就是一個多月前。
當時班上正進行摸底考試，我忘了帶塗卡用的鉛筆，正六神無主時，坐在我斜後方的他戳了下我的背，遞上一隻削好的2B鉛筆。
那時他臉上的微笑，我直到現在也忘不了。
那是他留給我的，人生中最後一次微笑。
他從教學樓跳下來之後，立即被送去附近的醫院搶救，兩個小時後，因搶救無效死亡。
坐在教室里默默祈禱了兩個小時的我，連僅有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第二天，學校開始瘋傳一件事：屍檢報告顯示他曾經吸食過大量毒品。
“平時斯斯文文的，真看不出來……”
“我早跟你們講過啦，他不是什麼好人。”
“據說經常出入夜店喔。”
“從沒見他談過女朋友，會不會是同性……”
“哈哈，少亂講啦你！小心他在你身後喔！”
“不要嚇人好不好！”
每個人都在議論他。
生前默默無聞的他，死後卻成為別人議論的焦點。
班主任組織同學去參加他的葬禮，大家興致很高的紛紛舉手，班主任點了幾個班幹部的名字，最後對一直低頭寫作業的我說：“姚路，你也去吧。”
我常常想，如果我早一點跟他表白，早一點走進他的世界，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你真這么想？！”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我的思路，我回過神，發現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奇怪大叔正瞪大眼睛死盯著我，我嚇了一跳，連連後退。
現在我所在的地方是公交站台，周圍等公車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這個大白天穿燕尾服的大叔。
就好像，他們根本看不見他一樣。
“他們的確看不見我喔。”燕尾服又開口了，仿佛洞悉一切，看見我驚愕的表情後他狡黠一笑。
我按住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臟，問：“你是誰？”
“我是可以滿足你願望的人。”燕尾服理了理衣領，居然掏出一隻小鏡子開始打理頭髮。
這時我要等的2路公交停在了我們面前，我猶豫著要不要上車。
“你是去參加暗戀男生的葬禮吧，”燕尾服衝著鏡子擠眉弄眼，“我有辦法讓他活過來喔。”
“誒！？”因為叫的太大聲，周圍開始有人斜眼瞥我。
“誒！？”燕尾服也學我的樣子大聲驚叫，卻沒有人望他。
“你什麼意思！？”我強壓下一腳踢翻他的衝動。
“就是……”他把手上的鏡子對準我，“讓時間倒流唄。”
鏡子裡沒有映出我的臉。b6a1屍姐《燕尾服之夢》
如果我能夠早一點跟他表白，早一點走進他的世界。
他會不會就不會死。
願望，實現了。
“但你只能回到一個多月前喔，”燕尾服將他的大臉湊近我，“一個月的時間，能夠改變他那顆想要自殺的心嗎？”
“那我也要試試。”我推開他的腦袋。
“啊，好，我們開始吧！”他閉上眼睛端正站姿，口中默念什麼，突然又睜開一隻眼，說，“差點忘了，時間倒流是要收費的。”
“多少錢？”我就知道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
“你的一半壽命。”
我愣住。
“父母辛苦給的一半壽命僅換來跟白馬王子短短一個月的相處，很不值吧？怎么樣，還要試嗎？”
我並不藐視生命，也不討厭父母。
相反我珍惜生命，依賴父母。
這樣的我，卻有想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試，當然試。”我說。
那一刻我從燕尾服的眼睛裡，看見了憐憫。
然後我下一秒便出現在教室的座位上，身後有人戳我的背，我回頭，看見了笑著遞給我一隻2B鉛筆的他。
我越過鉛筆握住他的手，有溫度，有脈搏，是活的。我越攥越緊，在他愕然的注視下哭了起來。
從得知他從教學樓跳下來，到去參加他的葬禮，我沒有流過半滴眼淚。
猶如丟掉魂魄的木偶，喪失了微笑與哭泣的功能。
“姚路！楊陳！你倆不做試卷在幹嘛！？”監考老師的吼聲引得全班轟堂大笑。
我卻因為監考老師叫出了他的名字而哭的更加傷心。
最後我跟楊陳被沒收試卷，到門口罰站。
楊陳靠著牆，陽光照射出他的影子，一切都是活生生的。我的眼淚還在嘩嘩往下流，他終於出聲問我：“發生什麼事了么？”
我拚命搖頭，他一定覺得我像個神經病。
“人在難過到極致的時候，可以閉上眼睛深呼吸，腦子裡回想一些美好的事物，讓美好沖淡悲傷。”他邊說邊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睜開眼沖我笑，“這樣你就沒那么難過了。”
這么溫柔的一個人。
這么美好的一個人。
為什麼要自殺呢？。
在從七樓跳下來之前，他有像現在這樣，閉上眼睛深呼吸過嗎？
“楊陳同學。”
“嗯？”
“我喜歡你。”
簡直是毫無章法，甚至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的告白。
卻就這么脫口而出了。
時間：2010年12月末。
地點：教室門口罰站中。
因為害怕再不說出口，就來不及了。
這么荒唐的告白，得到的答覆自然是——。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如果我能夠早一點跟他表白，早一點走進他的世界，他會不會就不會死。
——怎么可能。
或者說，關你屁事。
那天晚上我灰溜溜的回了家，媽媽從班主任那兒得知了我在考場發神經的事，喋喋不休嘮叨了一晚上，我開始後悔沒利用時間倒流的機會好好答那份已經考過一次的卷子，試卷上的題後來老師都講過了，我都有認真聽，不出意外肯定能拿滿分。
結果只是，考卷零分，愛情零分。
剩下的日子只有無聊。
時間倒流其實毫無樂趣可言，只是在重複一段枯燥無味的日子而已。
折磨。
還有痛苦。
看著他每天若無其事的上學、吃飯、打掃、跟同桌開玩笑，誰能想到，一個月後這個人就會從教學樓一躍而下。
就這樣放任他去死吧。
反正他喜歡的人不是我。
心裡有一個惡魔這樣說著。
然而某一天放學後我還是跟蹤了他。
他那天沒有像往常一樣騎腳踏車，連書包也沒拿。我悄悄跟在他後面，看見他走進了一家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monster。
是全市有名的同性戀酒吧。
“從來沒見他談過女朋友，你說他會不會是同性……”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任何事都不會空穴來風。
我站在酒吧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等到他。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仿佛聽見了山崩地裂的聲音。
離2011年2月14號，還有兩個多星期。
第二天楊陳請了病假，然後連續三天都沒有來上課，這跟時間倒流前的進展是一樣的。那時我只當他是感冒發燒，沒太在意，現在卻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前天晚上剛進了那家酒吧，在裡面呆了一個多小時都沒出來，然後第二天就請了病假。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我用平時積攢的零用錢買了些水果，決定去看望楊陳。
替我開門的是楊陳本人，看見是我，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仔細打量了他，發現他臉色慘白，雙唇黯淡無色，走起路來兩腿發虛。
“你生的什麼病？”我問。
“感冒啊。”他扯了下嘴角。
我忽然發現，他的笑容跟以前不一樣了。
發自內心的，如陽光般溫暖動人的微笑。
突然之間被一層陰霾覆蓋，冰涼而牽強。
你究竟怎么了？
你究竟怎么了？
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怎么了？
可我問不出口。
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他卻突然攥住我的手，直直摔向地面。
我也跟著他跪坐到地上，看見他痛苦的蜷縮四肢，不停翻滾。
“楊陳！楊陳你怎么了！”我驚慌失措的上前拉他的胳臂，卻被猛地甩開。
我第一時間想到打電話給他父母，剛拿出手機就被楊陳撲過來死死按住，他抱住我，用幾乎是嗚咽的聲音顫聲說：“不要告訴他們，求求你不要告訴他們……”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拚命抱住他的腰，眼淚鼻涕流的滿臉都是。
直到楊陳伸手指向電視櫃，痛苦的跟我說：“姚路，幫我把抽屜里的白粉拿過來。”
解決痛苦的辦法，不是互相擁抱。
而是白粉。
收拾好遍地狼藉，我把那隻掉在地上的蘋果扔進垃圾筒，坐下來又開始削另一隻。
楊陳靠著沙發腿，半躺在地上，手邊是散開的一包白粉。
沉默半響，他啞著嗓子說：“對不起，嚇到你了。”
“沒關係。”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染上毒癮有戒毒所，愛錯人還有千千萬萬個別人。沒關係的。”
他注視著我，突然拽過我的肩膀，猛地吻上我的唇。
曾經構想了無數次的，獻給楊陳的初吻。
終於如願以償了。
至於這個吻里愛情的成份到底占多大，我已無暇理會。
之後我們便開始公開交往。
手牽手去食堂、挽著他的胳膊逛超市、晚自習放學一起留在教室複習、被班上的男生起鬨、簡訊上互稱老公老婆。
幸福的讓我忘記了即將到來的2月14號。
或者說，忘記了時間倒流前的2月14號。
“誒姚路情人節打算怎么過？我們幾個姐妹一起去逛街？”
“別逗她啦，人家肯定是跟楊陳一起甜蜜啦！”
沒錯，甜蜜。
恍如隔世的甜蜜。
晚自習放學，我跟楊陳照例留下來複習。
“好難啊！”從上午就開始研究的一道題居然到現在都沒弄懂，我推開資料趴在桌上哀聲嘆氣。
“哪道？”坐在我旁邊的楊陳側過身擺正我的資料。
我拿手指點了下那道題，他便認真的給我講解起來。
其實根本沒聽什麼題解分析，光顧著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他發現了我的不專心，佯裝生氣的拿筆敲了下我腦袋，我吃痛的皺起眉，他順勢低下頭吻住我，唇舌纏綿。
我聽見他的簡訊鈴在響，忙提醒他看簡訊，他低笑著放開我，掏出手機按下查看鍵，笑容突然僵在臉上。
“怎么了？”我問。
“沒什麼。”他收起手機，“垃圾簡訊。”
“好睏。”我打了個呵欠。
“那就睡一會。”
“我要靠著你睡！”我把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揉揉我的頭髮，沒有吭聲。
然後我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也就是情人節。
2011年2月14號。
當我醒來時，教室空無一人。楊陳的課本被整齊的擺放在他自己桌上，卻不見他人。
一般這個時候教室應該坐了一小半人了，今天有點反常。打楊陳的手機卻是關機，正狐疑，突然聽見教學樓那邊傳來嘈雜聲。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出教室，朝樓下望去。
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
警車，急救車。
還有，從七層樓墜下的楊陳。
山崩地裂的聲音。
在耳邊轟轟作響。
我想乾脆自己也翻過柵欄跳下去吧，兩腿卻猛地一軟，整個人癱在了原地。
自殺的定義，對人生失去信心、在世上沒有任何留戀的事物、遭遇了巨大挫折、缺少愛的人所進行的消極行為。
沒有任何留戀的事物。
你把我當什麼，楊陳？
我跌跌撞撞的衝下樓，撥開人群撲向被抬到擔架上的楊陳，警察過來阻攔，我一口咬住他的手腕，他吃痛的甩開我，我趁機撲到楊陳面前。
那張鮮血淋漓的臉近在眼前，我卻不敢去看。
從他校服口袋裡掏出那隻被摔的支離破碎的手機，摳下SIM卡，放到自己手機上。
然後我看見了昨晚那條讓楊陳笑容僵住的簡訊。
也就是這起自殺事件的導火索。
——寶貝，那盤錄像帶我已經分別寄到你爸媽公司和你女朋友家了喔，不知道他們看完錄像之後會是什麼表情呢？尤其是你那個炮灰女友，肯定會崩潰的跟你同歸於盡吧，哈哈，想想就覺得刺激呢。^^。
發件人是杜川。
原來所有的甜蜜和幸福都只是我單方面一廂情願而已。
那天我回家查看了信箱，果然有盤錄像帶。
我把自己關在臥室，獨自看完了錄像帶里的全部內容。
還是在時間倒流之前，我做過一個夢。
楊陳不小心墜下懸崖，我及時拉住他的手，可我力氣太小，根本無法把他拉上來，最後我們一起墜下了懸崖。
錄像帶里的楊陳分明已經吸食過大量毒品，處於迷離狀態。周圍有很多男人。可以看出他們是在一間酒吧包廂。
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出現在鏡頭裡，他居高臨下的挑起楊陳下巴，邪笑道：“寶貝，愛我嗎？”
楊陳癱軟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回答：“愛。”
“那脫掉衣服。”男人命令道。
周圍有起鬨聲。楊陳茫然的解開衣服紐扣，他那時已經神志不清了。
“真乖，”男人看著脫的□的楊陳，繼續說，“躺到地上去。”
楊陳從沙發上滾下去，躺在了冰涼的地板上。鏡頭惡劣的對準他的下身，周圍全是刺耳的笑聲。
“學狗叫。”
“汪。”
“叫我主人。”
“主人。”
“說自己是賤人。”
“我是賤人，楊陳是賤人。”
有人拍了下男人的肩：“杜川，這藥還挺好用的。”
男人得意的咧起嘴：“要么怎么是進口的呢？”
“現在怎么辦？這個暗戀你的小男生可脫光了等著你呢。”
“我已經玩膩了，隨你們享用吧。”
隨你們享用吧。
我看見楊陳的視線，始終追隨著那個名叫杜川的男人。
然而杜川若無其事的點了根煙，轉身走出了包廂。
楊陳絕望的閉上眼睛。
剩下的幾個男人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
鏡頭劇烈的搖晃。
當你難過到極致時，請閉上眼睛深呼吸，腦子裡回想一些美好的事物，讓美好沖淡悲傷。
這樣你就沒那么難過了。
——怎么可能。
必須用死才能擺脫的噩夢。
終於體會到了。
我想起那天我站在monster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最後轉身離去。
我滿懷悲傷，只想著自己暗戀六年的男生居然是GAY，卻並不知道，那時的楊陳被灌了藥，正在酒吧包廂里遭受非人的虐待。
如果當時我跟隨楊陳一起進酒吧。
如果我沒有轉身離去。
“那他肯定就不會染上毒癮，更不會被人□了。”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我瞪大雙眼盯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臥室的燕尾服。
“很亂耶。”他斜瞟著我臥室的擺設，“徹底顛覆我心目中少女閨房的形象了。”
“你來幹嘛的？”我突然意識到什麼。
燕尾服沖我咧嘴一笑：“還可以再倒流一次喔。”
果然沒錯。
“但是只能回到昨天晚上。”
“誒！？”
“誒！？難道不應該是回到兩個星期前阻止楊陳進那個酒吧嗎！？”燕尾服模仿我的腔調替我喊出了後半句，隨後又冷下聲，“白痴，你以為我們在拍《穿越時空的少女》啊。”
“可是……”
“人生不可能事事如你所願。”燕尾服不知從哪兒搞了副無框眼鏡，戴上它擺出一副學者的姿態。
我咬咬牙：“好，那就回到昨天晚上！”
燕尾服神經兮兮的湊近我，壓低聲音說：“關於費用問題，還是你餘下壽命的一半喔。啊，就跟《死亡筆記》里的死神之眼是一樣的，你看過《死亡筆記》嗎？就是新聞聯播點名要禁的那部日本動漫，不過已經被拍成電影了，我超超超喜歡裡面的彌……”2
“閉嘴！”我拿抱枕砸向他的臉，“快點讓我回去！”
“你好兇。”燕尾服可憐巴巴的厥起嘴。
然後下一秒我便坐在了晚自習放學後的座位上，旁邊的楊陳側過身，擺正我面前的學習資料，柔聲問：“哪道？”
我靠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了他。
即使你吸毒，同性戀，膽小，懦弱，我也依然愛你，哪怕我知道，你其實並不喜歡我。
“一起面對吧。”我把臉埋在他懷裡。
“什麼？”
“我說一起面對啊！一起面對！我跟你一起面對！”我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一邊扯打一邊放聲大哭。
“姚……”他剛要開口，手機簡訊提示音突然響了。
我迅速撲過去搶走他的手機，扔向了窗外。
他震驚的看著我。
“那盤錄像我已經看過了。”我說。
楊陳頓時面如死灰。
我想握住他的手，卻被猛地甩開。
楊陳嘴角泛起絕望的苦笑：“跟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你都覺得骯髒不可忍受吧？”
“我喜歡你。”我用力拽住他的胳膊。
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喜歡。
“所以，你要對我負責。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好好活下去。”我溫柔的吻上他顫抖的唇。
一分鐘過去。
兩分鐘過去。
原本四肢僵硬的楊陳，終於伸出手，緊緊抱住了我。
“我去年暑假遭遇過搶劫，包里裝的三千多塊買畫具的錢被飛車黨突然拽走，憑我徒步肯定追不上他們，於是就在我放棄準備回家時，騎著機車的杜川停在了我面前。”
“他說，廢柴，上車，老子帶你把錢要回來。”
“那是我跟杜川的第一次見面。”
“其實那天他只是心血來潮逞英雄，我卻誤以為碰見了善良的人。”
“然後就是各種偶遇，我跟他漸漸熟絡起來，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他在跟一個男人接吻。”
“他笑著問我，你怕不怕我？我說，不怕。"
“然後他把我抵在牆角，問，現在呢，怕不怕我？我說，不怕。”
“他強硬的吻了我，繼續問，現在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楊陳停頓了一下，才輕聲道：“姚路你知道嗎，當時我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噁心。”
“我想，那就是愛。”
愛的定義。
究竟是什麼呢？。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你活該被我嘲諷，被我使喚，被我羞辱，你犯賤，你心甘情願。哪怕我拿把刀放在你脖子上，你也必須要微笑著迎上去。
因為你喜歡我。
楊陳，如果這就是愛。
“閉上眼睛深呼吸，”我抱住他，“腦子裡回想一下初一那年。因為我成績差，性格孤僻，所以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我，體育課上他們故意拿水龍頭澆我，那時是秋天，我渾身濕透，不停打噴嚏，隔壁班也在上體育課的你突然走過來脫下校服披到我身上，牽著我去了保健室。兩張床，中間隔著一張帘子，我顫抖著換上你借給我的毛衣，聽見帘子後面的你說，冬天的時候，一起堆雪人吧。雖然那時被澆的渾身濕透，第二天還發了高燒，但那卻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我並沒有履行諾言。”楊陳攥緊了我的手。
“笨蛋，”我笑，“我當然知道你只是隨口說著安慰我而已啊。”
“天氣預報說後天有大雪，”楊陳揉揉我的頭髮，“到時候一起堆雪人吧。”
“好啊。”
在那之前，我要先陪楊陳回他家。那盤錄像帶一定已經寄到他父母家，我要陪他度過這場風暴。
只要我們擁有驅散黑暗的勇氣，光明就一定會重新籠罩大地。
經過一家24小時營業便利店時，楊陳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手錶說：“過12點了。”
“欸？”
“情人節到了。”他沖我笑。
情人節。
2011年2月14號。
“等我一下。”他鬆開我的手，跑向馬路對面的便利店。
一分鐘後，他捧著一樣東西走了出來，站在便利店門口沖我微笑。
我睜大眼睛想看清他拿的是什麼，卻被迎面疾速駛來的貨車探照燈刺傷了雙眼。
其實猜也知道，他手裡拿的一定是，和遍地鮮血一個顏色的玫瑰。
躺在血泊里的我，又一次看見了燕尾服。
他憐惜的看著我：“很痛吧？”
我沒有力氣回答他的白痴問題，只能直直地注視著他。
“我是專門來告訴你，你還有最後一次倒流機會的。”燕尾服並沒有迴避我的視線。
我看向仍呆站在馬路對面、笑容僵在臉上的楊陳。
“回到最初，也就是你遇見我之前，參加楊陳葬禮的路上，那個公交站台。”燕尾服擺出一張苦口婆心的臉，“當然，我會抹去你所有記憶，你還是那個失去暗戀男生的寂寞少女，壽命什麼的也全部還給你，就當做了一場夢，如何？”
楊陳跌跌撞撞衝過來，抱起了浸在血泊中的我。
他在哭。
那是即將失去美好事物的絕望悲泣。
算了，就這樣吧。我在心裡說。
燕尾服嘆了口氣，緩緩消失在夜色中。
。
當你難過到極致時，請閉上眼睛深呼吸，腦子裡回想一些美好的事物，讓美好沖淡悲傷。
這樣你就沒那么難過了。
——
遺像上的少女不過才17、8歲的年紀。
少女的母親一直在流眼淚，少女的父親則滿臉憔悴的在一旁沉默著。來參加葬禮的親朋好友低聲安慰著他們。
他捧著一大束鮮紅的玫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
無視旁人詫異甚至可以說是憤怒的目光，他把花放在遺像下方，輕聲說：“那天忘了跟你說，情人節快樂。”
少女的母親突然哭出聲來，轉身把臉埋在丈夫懷裡。
“如果當時沒有鬆開她的手，而是牽著她一起走進便利店，就皆大歡喜了喲。很後悔吧你？”耳邊突然響起陌生的男聲，他驚愕的抬頭，周圍除了少女家的親戚朋友並無其他人。
“她其實是因為你才死的喔，啊不好，說漏嘴了！”看不見人影的男聲仍在喋喋不休，“她原本可以健健康康活到70多歲的，嘖嘖！”
“什麼意思？”他眼觀四周，發現仿佛只有自己一個人能聽到這詭異的男聲。很奇怪，他並不感到恐懼，只是強烈的想知道這人話里的含義。
“你聽說過時間倒流嗎？”聲音由虛幻變得真實。
他透過參加葬禮的人群望向靈堂門口，看見了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人。
“我有辦法讓她活過來喔。”燕尾服沖他狡黠的眨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