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

桑子,原名張筱兌,又名小兌,甘肅靜寧人。1982年入西北師大歷史系學習。1986年至今,在甘南草原教書謀飯。曾經習詩十年,詩作入選1987-1988年度《青年詩選》、《1989年全國詩歌報刊集萃》等選本。1996年後,以研究宋室文官集團自娛,2011年10月,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宋代文官集團研究》一書。桑子的詩歌充滿了對塵世的熱愛與關懷,他的詩歌著情細膩,文筆精煉,情感充沛,是中國詩壇少有的草原詩人。2012年7月,《桑子詩選》一書由中國電影出版社出版發行。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桑子
  • 別名:張筱兌
  • 國籍:中國
  • 出生地:甘肅靜寧
  • 出生日期:1964
出版作品,詩歌選錄,

出版作品

《宋代文官集團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10月版。)
《桑子詩選》(中國電影出版社,2012年7月版。)

詩歌選錄

家書
NO.1
如果我活著
是你的幸福
那么,我活著
好好地過完一生
從此往後
再也不去陌生的街頭
眺望迷茫的遠方
再也不去喧鬧的城市
獨自孤獨
然而所有的生命
都會死亡
如果我的死
會成為你的災難
那么,請告訴我該怎么辦
在蒼茫的草原
秋天的風
送來了你的聲音
在高高的天空
你微笑著凝望我
淡淡的表情
給我溫暖
我想告訴世界我的一切
可是湧上心頭的
全是淚水
秋天的葉子
紛飛而落
那些小繭們
貼在大樹之上
能告訴我這是夏天的哪一隻蝴蝶
能告訴我凋落了的
又該是夏天裡的
哪一朵鮮花
在蒼茫的草原
我活著
可是我不能給你任何幫助
不能幫你們安度冬天
我只能在這裡等候
等候明年的第一朵花
悄悄開放
等候明年的第一隻蝴蝶
如約飛過
NO.10
過不了多久
我們就要在一起生活
粗茶淡飯
難保你的青春容顏
難保秋天的夜裡
你一個人臨窗
聽到的卻是瀟瀟雨聲
我有過很多的熱情
每天都在流動
但是難保明天它在哪一個山谷
哪一片草原
難保它何時流至你的屋檐
一個人的時候
我念叨著你的名字
念叨著所有的親人
念叨著給了我一生微笑
以及眼淚的人們
現在,卻是嚴冬
日子一天比一天寒冷
我深知你的心境
每一次出門
都會有寒風吹過
吹過你的心陌
所以,一旦你接受了我的善意
就請接受我的一切
柔軟的情感
我知道自己的瘦肩
擔不了過多的風雨
過多的陰暗天氣
我不想讓你如我一般
在風雨之中熱望著未來
我也明白歲月的流逝
會改變我的一切
那時我的腳下一片荒蕪
而你的世界
本該是一片蔥鬱的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世界一片蒼茫
我的心卻依然如故
蒼老的靈魂
依然會隔著蔥鬱
祈禱你的幸福
默叩著你的門扉
只是不會
發出任何的聲響
NO.13
春天來到了,我的親人
我很想去看你一下
看你如幸福的孩子睡在溫暖的床上
或者逗留在家裡
看你雙頰紅潤
健康和力量
像一對親生的孩子纏繞身旁
看你撥動詩歌的金弦
歌頌我山中的牝羊
或者共同拾起柔弱的搖籃
你的心中一定盈滿了小母親的愉悅
我的親人,我很想去看你
和你共同宴請四方的客人
宴請草木的佳賓
宴請光明之神
晨露尚自凝在你金色的麥環
歡樂的夢
卻早已綻開了葡萄的葉瓣
是誰給了你無上的權力
能不能讓杯盞終日滿盈
我知道你的心裡也有失望和苦痛
更盈滿了紀念和熱情
不要為深夜裡動盪的波浪起疑心
不要為黑暗的彼岸所驚怯
像赫洛一樣溺於不幸的大海中
我的親人,太陽的燈已經被風吹熄
但是星辰並不曾失約
現在我將它們點燃
這夜色就是恬靜的海
我的親人,請走好
NO.14
春雨中花朵綻開了
小樹開始了生長
因為懷念我來到了山岡
因為懷念我將要居住在山岡
不管浮世的苦痛與歡樂
你是我的理想,你是我的力量
這草木有什麼魔力
流水有什麼暗示
這鼓滿了晨風的光明之神
混跡於塵世的心靈
你的美秀與溫柔,好像浪遊的神
好像喜悅的琴
因為懷念我來到了山岡
因為懷念我從遙遠的草原而來
我呼喚著你的名字
凝望著光明
照在你的臉上
凝望那晶瑩的綠披掛在你的身上
沒有貧富如同紅艷的酒
沒有貴賤如同靠岸的船
因為懷念我將要居住在山岡
即使憔悴瘦損,琴聲枯澀
即使我老眼朦朧
你依然如光明永在我的心上
依然如美好,沉醉於我的雙唇上
我將永遠留守在山岡
為了你的熱忱
將時光永駐在你的名中
將我的勇敢與真誠,送進你的夢境
送進塵世的睡眠
神性的地宮,只留下
我們永不破壞的信誓與忠誠
NO.18
單純的生活使人變得瑣碎
親愛的人,你的心靈開朗廣闊
這是我的幸運
我是一個有閒的窮人
在你溫存的讚許和啟示中
默默地感動
漸漸地習慣和改變
像一個遊子臨近了終途
也終於領會了你終身承托的份量
我不再奢望接近美神
她太神秘也太厚重
我只希望和你積極地活著
以求釋然,也算是感恩吧
就像母親的苦辛不能使生活全美
卻能使勞苦平易
使我這樣生活下去是滿足的
當一切罪孽寧寂
血液中不再有奴性與冷漠
我們所留下的
就是清醒和光榮
這也是心靈驗證過的清遠與真實
我也不再想著孤身斬盡荊棘
因為有了你,我更不會隨波逐流
人就這么一生,對於純潔
任何眩目都將逝去
只有勞苦和平易,雖不出眾
卻保留著純粹與穩重
不施文采
卻能留下仁義與華咀
就像你的目光
縈繞的快樂和歡愉
就像我的心臟上
始終翕動的聖潔與性命的奔放
我終於領會了你終身承托的份量
我留在草原的懷念和熱情
正在你出行的早晨
陽光舞蹈的橋樑,在你施洗的河邊
那剛剛拭去的
一層層細塵般的怨懟和期望
NO.27
晚兒,我的棉襖我的命
你終於降生了
像蒞臨深室的星斗
像東風吹送的光明
你終於來到了這個塵世
我本當為你燒燭朗吟才對
或者為你鋪好小床
使你像宿鳥不至於被驚起
或者操手出袖
牽人告知你的到來
或者閉門謝客
同你的媽媽對目傾談
共同消受你所帶來的天倫之福
永絕凡塵的心苦
可是孩子,雖然窗外合歡
青草遍地,我卻心力交瘁
因為你的弱小
因為媽媽生你的艱難,因為擔心
我竟是不能除去身心的悲苦
當我燈昏伏案
一遍遍地請求上蒼
賜你健康,像賜我以骨肉一樣
晚兒,我願以我的健康
換取你的健康
願以我的壽命換取你的乖爽
我求你能平安長大
蛻去先天的羸弱,無病無癢
苦樂貴賤,從此不再自傷
你的到來足以使我浩叫狂歌
晚兒,我的孩子我的命
我要行善,焚香以求你的身心真實
我要恬然領受你的性命
身肩血緣的憂苦
咀嚼天意的歡樂
孩子,我不能予你錦衣之好
可你卻予我明月在懷
清風鼓袖
遊走
落日被插花之手拿走的時候
草原上無數的火焰在遊走
億萬年的夜
億萬年的黑暗
被放逐的靈魂的陰鬱
都被這遊走的火焰照亮
無數的性命
都曾找尋過這種光明
火焰是太陽的灰燼
是月亮的激情
火焰的渴慕化成死亡的花朵
化成犧牲的迷亂
化成夢幻的大海
像矜持而殘缺的蝴蝶
把暗夜中的面頰
輕輕採摘
萬物的歸宿,在黑夜中進入更深的思想
進入了記憶
如果伸出的是慧心之手
就有另一隻緊持玉壺
提前擊穿夜的心臟
地上的火
天上的星
沒有什麼光輝不可以表達
沒有什麼罪惡不被照亮
也沒有什麼美麗
不可以想像
沒有必要和犧牲緊密相連
在火焰猛烈燃燒的過程中
高韻與蒼茫
傾瀉而下
世界只是一堆行將燃盡的灰冷
誰又能清楚傾覆的聲音
焚林的鳥,棄水的魚
黯然胼胝滄桑的人
肯將頭顱與黃金
輕鬆一擲的高遠的心
是她們在無邊的夜裡
緊抿雙唇,疾走狂奔
是她們教我將寂寞裹得更緊
深埋心底
是她們教我將遠志託付懸冰
素心以待幽獨的心結
靜聽祝禱的鐘聲
隨寒煙蕩然無存
這寂寞的火
這貧窮的火
這犧牲的血濺擊落的旄頭
還有這身心羸苦的骨殖
她們是否和我有關
那痛苦而終極的溫柔
那與火焰低眉傾訴的
盈滿了淚水的眼目
那在懷裡破碎的幻夢
經血周流、飢餐飽飛的皮囊
此時都在火的枝頭稍作停留
然後卻又移步而走
苦難的花啊
我們來點燃這一束火焰
如果愛情
不隨著火焰仰起她的頭面
如果只是野芹為貢,舌澀音慳
億萬年的秘語
就算是鑿鑿娓娓,動色而陳
任何細腰也會瞬息滅歿
如煙夭矯
即使心知,除了寂寞的火的遊走
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盈懷
當慷慨被美麗照亮
生時如鐵
死時如金,殘存的英雄氣
因為美人一掃而滅
再回頭來收拾殘薪
美麗的容顏已然灰心冷麵
那該是多么錯誤的一次燃燒
及至老邁
我也難以與之共軛
美麗的容顏
為無邊性命的消損
提供了場所
只有這火焰
她在照亮任何錯誤的邂逅
把樸素收回心底
把冷艷還給火光
香唇與香唇的傾心交談
美顏與美顏的交合相襯
火的胸襟
從來不盛一滴憂傷
在愛情的懷抱不知道罪惡
一隻火鳥誕生
另一隻則必然死亡
對於這個亘古傳說背後的殘忍
我卻一無所知
月之珠一顆顆地撒了下來
帶著消魂的細語
帶著輝煌與善良
穿透了冰涼的胸腔
我看見火焰的衣裙飄來飄去
無數的性命重溫著舊夢
我聽見被放逐的靈魂的陰鬱
正在草原的夜裡低聲啜泣
我看見所有的容顏
都被這月光之水淋濕
緊裹輕裝
等待死亡
在夜裡
在草原的夜裡
在草原秋天的夜裡
火焰的衣裙飄來飄去
我看見高貴的笑容
從來都不會睡死
我看見花神雖然決絕
但卻留下了香馨,涼風襲來
是暫時的死亡
使萬物的心靈得以平靜
得以復甦和升華
那些美麗的花朵在凋謝之後
不是沒有悲哀過
那些漂亮的容顏在衰老之後
不是不曾痛苦過
那些絢麗的夢境
在破滅之後
不是不曾感嘆過
只有在草原的夜裡,死亡前的追悼中
在所有智慧的星辰
躲在夜幕的背後黯然神傷的時候
是遊走的火焰
讓我不曾忘記昨日的美麗
以及美麗的歡愉
如果大地充滿了渴意
雨就會成為切膚之痛
浸入生命的果實
傾入暗藏的杯盞
如果生命
還因為高閒而充滿了迷惘
我就是這火焰的柴薪
不只是為了你的幸福
也不只是為了
挽留被風送走的季節的歌唱
在蒼茫的草原
我期待著她們
在每一個夜裡渴慕著她們
那插花的手
已經帶走了落日的沉淪之軀
雖然幻夢依然遙遠
但是沉默的背後
卻有一束束火焰奔突的聲音
從我的心底
從大地的心脈漫漫而起
這是赤裸的石頭的燃燒
這是透明的河流的燃燒
這是美幻的月光的燃燒
這是靈魂的骨殖的燃燒……
當生命不再成為犧牲
當英雄的廣場不再用白骨堆砌
當讚歌離開權力的味道立正和稍息
這孤獨的火焰所燃燒的
就不僅僅是修正、是批判、是否定
生命也不會只在信仰的血泊中屈辱與抗爭
在火焰一遍遍的遊走和陳述中
她所預示的
更多的就會是重生
有生命的自由為契闊
柴薪開始爆裂
白骨飛向天際
夜色變得如此斑斕
冷靜的路
光明的路
她似乎構成了生命整個的天真
全部的淳樸
純淨的內心
燃燒著光明
搖籃被我重新晃動
蕩漾在天地之間
使生命變得更加神聖
美麗的花啊
當落日被插花之手拿走的時候
草原上無數的火焰在遊走
她們不是這個世界最後的閃亮
智慧如水,肝腸如雪
是遊走的火焰燃燒在黑夜的懷抱
充盈在我的心陌
秋天的小菌
在我的腳下似乎發出雪意的喧鬧
而青春的面頰
在火光的照耀下紛飛而走
夢很親近
又很遙遠
萬物的歸宿在火光的照耀下
在草原無垠的夜裡
沒有一點聲息
沒有一點聲息
荒野上的青稞早已成熟
青稞酒的晚宴遠沒有就緒
只有在這柴薪的爆裂中
它們才可能飛升
透過歲月的視窗
我看見它們被一捆捆地刈倒在地
瘋躺在荒寒的高原
從它們疲憊的身姿
我明白了生命的舞蹈
第一次顧盼已經耗竭了光明
晚宴上的流麗之杯
漾動著的綃紅之影
都在為這殘存的溫暖
而舞蹈
而酩酊……
生命的漫長的路
她沒有終點
也不是起點
對於流離的腳步
她只是一朵奔騰遊走的火焰
在草原的夜裡
面對著這寂寞的火焰
貧窮的火焰
面對著自然的苦難之花
美麗之花
寒涼的夜風繫緊了我的衣帶
在祝禱的鐘聲里
我喚醒了詩歌的女兒
星星為屋,草海為床
我為一切生命的幸福舉起杯盞
我為一切流離的魂魄
燃起了柴薪
在青藏高原的東北,蒼茫的甘南草原
在落日被插花之手拿走的時候
四周的性命飄溢著清香
精神的眷屬們
從秋天的歌會上
為我帶來了無盡的蜜餞
宿鳥驚月
秋蟲鳴霜
祝禱的鐘聲
隨風久久迴蕩
久久迴蕩……
……
迷醉
黃昏的草原上,遲滯的車乘
正驅動著暖意
天宇晴朗
好像划動的氣浪
純樸、自然而流暢
人。牲畜。生之狂喜
美和悵惘
那精神的聖堂莫可名狀
是遲滯的車乘,在黃昏的草原上
在尊嚴的精神聖堂
在聖堂的拱廊下
沉湎、復活、而後飛升
高臨於一切
也高臨於營逐的性命之上
當車乘沿著草原行進
那滿含深意的皈依之路
牝馬頸項上的金色光環
當她筋疲力盡,屈膝於輻箍金黃的車軛
像圖騰的族類不改貞操
但已不能身輕如風
但也早已遠離了真理的確認
予我呼吸的紅塵
也驚起了恐懼與不安
而勞苦則更重,也更加兇猛
我跪倒在地,緊貼於陸沉的車軛
每當痛苦與災難降臨
車乘總需我搖動
塵埃也已隨風消遁
從曠野到曠野
猩紅托起高遠的鴉群
它們來自造物主沉重的雙肩
逼入我的胸腔
用塗滿油脂的骨頭
激活冰涼的血液
而且,它們看見的生命的睡眠
看見的猩紅和漂浮的狼煙
看見的降生
也只是悠悠性命極頂的一半
它們無法擯棄
更不能夠羈留
遲滯的車乘
穿過荒寂與疲憊
似乎從克西馬尼帶來了病菌與焦慮
遲滯的車乘永不作休憩
意志軟弱的人無法統馭
在聖堂的拱廊下
羊群被統馭者疏導
萬眾追逐的雪之精神,湮沒的赫赫威勢
穿過迷醉的虛空
高遠的鴉群一直盤旋在上空
它們的飛翔雖然毫無生氣
但你不與之同進車乘
也終將同歸於盡
年輕的血統
你們的罪過生前已被赦宥
或者我確已老邁
只求聖堂賜我善良的子嗣
保持我確已淪喪的精神
永居於慈恩之中
至於誕生
沸騰的精血與騷亂
將寄託於純潔的胸腔
也寄託於那些遭受了宮刑的堅韌者
那些明哲,教授了我天經與智識的人
我曾經已然認定
但最終消逝,永遠找尋不到了
也不再於我的心中滋生重逢的機會
並且那更深的旨意
似乎像火一樣
而那一日的到來
我知道也終將取決於自身
而不是樂園裡永居的年輕公民
當然,我還必須堅信的
是沒有思想的心
永不會變得尊嚴
它不會依賴於經濟的力量
只能來自虔敬的信仰
誰能在這種沉默中讀到喜悅
讀到紀念和熱情
讀到那蹈火的追隨者
而我必須堅信的還有心靈的尊嚴
在塵世,那些微小的
越過專制城牆的獨存者
那些因盲從而狂妄者
不是用物質的甲冑
而這深切的精神的歡心
聖潔者誰會丟下寧靜的勞作
在火刑柱上銘刻各自的令名
權力導致權力的淪喪
當它持守在奴役者的胸前
那沉默所溢出的是奉媚
那反抗復革命的
才是給予聖靈的深切而潔淨的施洗
當死者的言論留下空白
當我緊貼於陸沉的車軛
他們的思想,卻比任何生命更長久
在塵世浸透了獨裁而不再寬容
生命也不再願意接受禁錮和專制的反應時
塵世的熱愛,甚至尊嚴
甚至幻想
都會將我們導入這樣的出口
首先是土地的繼承者
其次是土地的反動者促成了聖堂的建立
而土地不可褫奪的準則
也終於在我們的勞作中得到了驗證
同時也被歷史所接受
那些具有熱烈理想和優秀品質的人
那些自由的元素,那些明哲
不是為自身的光榮,而是
服從於最低也是最神聖命令的人
支持著人類最初的仁慈
不是在火焰之中
而是在早春
在黃昏的草原
那背叛的萌芽
好像是為了撫慰貧窮的生活
也像是為了激血不被玷污
不涉足於競技而承受了施洗
在那些平靜的流動中,來自異端的辯護書
還不曾草就
寂寞的鬥士是優秀的
而猶豫者
卻是那些遠離了紛爭的心臟
永恆的鐘在敲擊
我的靈魂卻已深深隱藏
在睡眠都被擠得快要窒息時
意志卻在獨自飛翔
雖然不能身輕如風
但也早已不再沉湎
同樣不會有無夢的安眠
因為火與利劍的相互摧毀
持薪者卻緊握著火炬
這全體的堅強不是來自屋宇之巔
而是中國土地的元氣城垣
舞蹈和腳踝的高舉
更是熾熱將盲點粉碎
並進而形成低層結構的堅實
在黃昏的草原,沿著凹陷的車轍
我的胸中蘊積著力量
我的確不是來聽取祈禱的
比起那些遭受了宮刑的堅韌者
我即不是強者
也不是為強者供血的犧牲
當黃昏的車乘高臨於塵世
而又動搖於末日與降生之間
那死寂早已被驚動
堅韌者同樣也在含淚傾聽
當車乘嘎嘎作響,碾過曠野
從淺水處翻過蔓延的山道
甚至載著我去迎候豐碩的降臨
人。牲畜。即使不被殲滅
也必須依靠自身的堅韌
才能拯救自己
在黃昏的草原上,聖堂的拱廊下
堆起柴薪
以供最後的晚餐
土地和乳汁是不能被帶走的
遲滯的車乘所能夠帶走的
只有如悲傷永無絕盡的塵埃
那些具有理想和優秀品質的人
那些寂寞的鬥士
當權力導致權力的淪喪
只有土地的聖堂永留在塵世
美和永恆
也在荒寂與疲憊中穿行
就像是草原上遲滯的車乘
沒有思想的心
永遠只是車乘恆久運行的沙粒
而這沙粒與羊皮
又永遠地盈溢著朽敗與不公
折磨著堅韌者的心
每當我屈膝於輻箍金黃的車軛
而我早已不再身輕如風
也不願韜晦於蘇門幽谷的鍛鐵聲中
那么,傲戲於林莽的飄然遠翥者
寄其磊傀俊逸之氣而於專制城牆內的獨存者
我們所能堅守的
正是火與劍的舞蹈
而我確已老邁
也難再奏出鈞天之樂
而我更是蹈火的追隨者
崇力尚志的真性命
既然不能把遲滯的車乘推出陸沉
我寧可與之同歸於盡
在滿含深意的皈依之路上
走著寂寞的鬥士
他們高舉的腳踝在流血
持薪者雖然握住了火炬
但是,他們再也不能縱聲歌唱了
好像是為了激血不被玷污
塵世的營逐也似乎突然終止
生高於死而獨存
也高於烈火
同樣高于樂園
在黃昏的草原上
當遲滯的車乘驅動暖意
當猩紅托起高遠的鴉群
舞蹈也好,歡歌也罷
只是不要澆滅胸中的火焰
這世界不可褫奪的只會是生
遠不是權力與營逐
我的迷醉正來自高天的車乘
每當痛苦與災難降臨
蘇門幽谷的鍛鐵聲
又實實在在地撞擊著我
我之堅守的
正是被我搖動的車乘
我之堅守的迷醉
更是因為我活著
是的,正是因為我活著
我才會屈膝於輻箍金黃的陸沉的車軛
199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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