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育國小

新育國小

新育國小,是山東省教育廳直屬的一所實驗性學校。黨的一大代表王盡美同志曾在該校以任教為掩護做過地下工作。季羨林、鞏俐畢業於該校。學校現有99名教職工,占地18.5畝,新教學樓於1994年建成並投入使用。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新育國小
  • 創辦時間:1903
  • 類別:公立國小
  • 現名:山東省實驗國小
概述,季老回憶,

概述

新育國小
山東省實驗國小是山東省教育廳直屬的一所實驗性學校,始建於1903年,前身是新育國小,後來改名為三合街國小,黨的一大代表王盡美同志曾在該校以任教為掩護做過地下工作。季羨林、鞏俐畢業於該校。學校現有99名教職工,占地18.5畝,新教學樓於1994年建成並投入使用。近兩年又加快校舍改造,配有實驗室、微機室、語音室、多功能禮堂、電子閱覽室和天文天象館等30多個別具一格的專用教室,拓展了學生的活動空間。

季老回憶

一進門,就是一大片空地,長滿了青草,靠西邊有一個乾涸了的又圓又大的池塘,周圍用磚石砌得整整齊齊,當年大概是什麼大官的花園中的花池,說不定曾經有過荷香四溢,綠葉擎天的盛況,而今則是荒草淒迷,碎石滿池了。 校門東向。進門左拐有幾間平房,靠南牆是一排平房。這裡住著我們的班主任李老師和後來是高中同學,北大畢業生宮興廉的一家子,還有從曹州府來的三個姓李的同學,他們在家鄉已經讀過多年私塾,年齡比我們都大,國文水平比我們都高,他們大概是家鄉的大地主子弟,在家鄉讀過書以後,為了順應潮流,博取一個新功名,便到濟南來上國小。帶著廚子和聽差,住在校內。令我懷念難忘的是他們吃飯時那一蒸籠雪白的饅頭。 進東門,向右拐,是一條青石板砌成的小路,路口有一座用木架子搭成的小門,門上有四個大字:循規蹈矩。我當時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覺得這四個筆劃繁多的字很好玩。進小門右側是一個花園,有假山,用太湖石堆成,山半有亭,翼然挺立。假山前後,樹木蓊鬱。那裡長著幾棵樹,能結出黃色的豆豆,至今我也不知道叫什麼樹。從規模來看,花園當年一定是繁榮過一陣的。是否有納蘭容若詞中所寫的“晚來風起撼花鈴,人在碧山亭”那樣的榮華,不得而知;但是,極有氣派,則是至今仍然依稀可見的。可惜當時的校長既非詩人,也非詞人,對於這樣一個舊花園熟視無睹,任它荒涼衰敗,垃圾成堆了。 花園對面,小徑的左側是一個沒有圍牆的大院子,沒有多少房子,高台階上聳立著一所極高極大的屋子,裡面隔成了許多間,校長辦公室,以及其他一些會計、總務之類的部門,分別占據。屋子正中牆上掛著一張韋校長的炭畫像,據說是一位高年級的學生畫的,我覺得,並不很像。走下大屋的南台階,距離不遠的地方,左右各有一座大花壇,春天栽上牡丹和芍藥什麼的,一團錦繡。出一個籬笆門,是一大片空地,上面說的大圓池就在這裡。
出高台階的東門,就是“循規蹈矩”小徑的盡頭。向北走進一個門是一個極大的院子,東西橫排著兩列大教室,每一列三大間,供全校六個班教學之用。進門左手是一列走廊,上面有屋頂遮蓋,下雨淋不著。走廊牆上是貼布告之類的東西的地方。走過兩排大教室,再向北,是一個大操場,對一個國小來說,操場是夠大的了。有雙槓之類的設施,但是,不記得上過什麼體育課。國小沒有體育課是不可思議的。再向北,在西北角上,有幾間房子,是教員住的。門前有一棵古槐,覆蓋的面積極大,至今腦海里還留有一團蓊鬱翠秀的影像。
校舍的情況就是這個樣子。
教員和職員
按照班級的數目,全校教員應該不少於十幾個的;但是,我能記住的只有幾個。 我們的班主任是李老師,從來就不關心他叫什麼名字,小學生對老師的名字是不會認真去記的。他大概有四十多歲,在一個九歲孩子的眼中就算是一個老人了。他人非常誠懇忠厚,樸實無華,從來沒有訓斥過學生,說話總是和顏悅色,讓人感到親切,他是我一生最難忘的老師之一。當時的國小教員,大概都是教多門課程的,什麼國文、數學(當時好像是叫算術)、歷史、地理等課程都一鍋煮了。因為程度極淺,用不著有多么大的學問。一想到李老師,就想起了兩件事。一件事是,某一年的初春的一天,大圓池旁的春草剛剛長齊,天上下著小雨,“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李老師帶著我們全班到大圓池附近去種菜,自己挖地,自己下種,無非是扁豆、芸豆、辣椒、茄子之類。順便說一句,當時西紅柿還沒有傳入濟南,北京如何,我不知道。於時碧草如茵,嫩柳鵝黃,一片綠色仿佛充塞了宇宙,伸手就能摸到。我們蹦蹦跳跳,快樂得像一群初入春江的小鴨,是我一生三萬多天中最快活的一天。至今回想起來還興奮不已。另一件事是,李老師輔導我們的英文。認識英文字母,他有妙法。他說,英文字母f就像一隻大馬蜂,兩頭長,中間腰細。這個比喻,我至今不忘。我不記得課堂上的英文是怎樣教的。但既然李老師輔導我們,則必然有這樣一堂課無疑。好像還有一個英文補習班。這樁事下面再談。 另一位教員是教珠算(打算盤)的,好像是姓孫,名字當然不知道了。此人臉盤長得像知了,知了在濟南叫Chao Qian,就是蟬,因此學生們就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Chao Qian,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兩個字是怎樣寫。此人好像是一個迫害狂,一個法西斯分子,對學生從來沒有笑臉。打算盤本來是一個技術活,原理並不複雜,只要稍加講解,就足夠了,至於準確純熟的問題,在運用中就可以解決。可是這一位Chao Qian公,對初學的小孩子制定出了極殘酷不合理的規定:打錯一個數,打一板子。在算盤上差一行,就差十個數,結果就是十板子。上一堂課下來,每個人幾乎都得挨板子。如果錯到幾十個到一百個數,那板子不知打多久,才能打完。有時老師打累了,才板下開恩。那時候認為體罰是合情合理的,八九歲十來歲的孩子到哪裡去告狀呀!而且造反有理的最高指示還沒有出來。小學生被趕到窮途末路,起來造了一次反。這件事也在下面再談。 其餘的教師都想不起來了。 那時候,新育已經有男女同學了,還有纏著小腳去上學的女生,大家也不以為怪。大約在我高小二年級時,學校里忽然來了一個女教師,年紀不大,教美術和音樂。我們班沒有上過她的課,不知姓字名誰。除了初來時頗引起了一陣街談巷議之外,不久也就習以為常了。 至於職員,我們只認識一位,是管庶務的。我們當時都寫大字,叫做寫“仿”。仿紙由學生出錢,學校代買。這一位庶務,大概是多剋扣了點錢,買的紙像大便後用的手紙一樣粗糙。山東把手紙叫草紙。學生們就把“草紙”的尊號上給了這一位庶務先生。
我的學習和生活 在我的國小和中學中,新育國小不能說是一所關鍵的學校。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對新育三年記憶得特別清楚。一閉眼,一幅完整的新育圖景就展現在我的眼前,仿佛是昨天才離開那裡的,校舍和人物,以及我的學習和生活,巨細不遺,均深刻地印在我的記憶中。更奇怪的是,我上新育與一師附小緊密相聯,時間不過是幾天的工夫,而後者則模糊成一團,幾乎是什麼也記不起來。其原因到現在我也無法解釋。 新育三年,斑斕多彩,文章談到我自己、我的家庭、當時的社會情況,內容異常豐富,只能再細分成小題目,加以敘述。
我的學習和生活
學習的一般情況 總之,一句話,我是不喜歡念正課的。對所有的正課,我都採取對付的辦法。上課時,不是玩小動作,就是不專心致志地聽老師講,腦袋裡不知道是想些什麼,常常走神兒,斜眼看到教室窗外四時景色的變化,春天繁花似錦,夏天綠柳成蔭,秋天風卷落葉,冬天白雪皚皚。舊日有一首詩:“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遲遲正好眠,秋有蚊蟲冬有雪,收拾書包好過年。”可以為我寫照。當時寫作文都用文言,語言障礙當然是有的。最困難的是不知道怎樣起頭。老師出的作文題寫在黑板上,我立即在作文簿上寫上“人生於世”四個字,下面就窮了詞兒,仿佛永遠要“生”下去似的。以後憋好久,才能憋出一篇文章。萬沒有想到,以後自己竟一輩子舞筆弄墨。我逐漸體會到,寫文章是要講究結構的,而開頭與結尾最難,這現象在古代大作家筆下經常可見。然而,到了今天,知道這種情況的人似乎已不多了。也許有人竟認為這是怪論,是迂腐之談,我真欲無言了。有一次作文,我不知從什麼書里抄了一段話:“空氣受熱而上升,他處空氣來補其缺,遂流動而成風。”句子通順,受到了老師的讚揚。可我一想起來,心裡就不是滋味,愧悔有加。在今天,這也可能算是文壇的腐敗現象吧。可我只是十歲的孩子,不知道什麼叫文壇,我一不圖名,二不圖利,完全為了好玩兒。但自己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所以才悔愧,從那以後,一生中再沒有剽竊過別人的文字。 國小也是每學期考試一次,每年兩次,三年共有六次,我的名次總盤旋在甲等三四名和乙等前幾名之間。甲等第一名被一個叫李玉和的同學包辦。他比我大幾歲,是一個拚命讀書的學生。我從來也沒有爭第一名的念頭,我對此事極不感興趣。根據我後來的經驗,國小考試的名次對一個學生一生的生命歷程沒有多少影響。家庭出身和機遇影響更大。我從前看過一幅豐子凱的漫畫,標題是“國小的同學”,畫著一付賣吃食的擔子,旁邊站著兩個人,頗能引人深思。但是,我個人有一次經歷,比豐老畫得深刻多了。有一天晚上,我在濟南院前大街雇洋車回佛山街,在黑暗中沒有看清車夫是什麼人。到了佛山街下車付錢的時候,驀抬頭,看到是我新育國小的同班同學!我又驚訝又尷尬,一時說不出話來。我如果是漫畫家,畫上一幅畫,一輛人力車,兩個人,一人掏錢,一人接錢。相信會比豐老的畫更能令人深思。
回憶新育國小·馬市 馬市指的是舊社會定期舉行的買賣騾馬的集市。新育國小大門外空地上就有這樣的馬市。忘記是多久舉行一次了。到了這一天,空地上擠滿了人和馬、騾、驢等,不記得有牛。這裡馬嘶驢鳴,人聲鼎沸,一片繁忙熱鬧的景象。騾馬的高低肥瘦,一看便知;但是年齡卻是看不出來的。經紀人也自有辦法。騾、馬、驢都是吃草的動物,吃草要用牙,草吃多了,牙齒就受到磨損。專家們從牙齒磨損的程度上就能看出它們的年齡。於是,在看好了騾馬的外相之後,就用手扒開它們的嘴,仔細觀看牙齒。等到這一些手續都完了以後,就開始討價還價了。在這裡,不像在蔬菜市場上或其他市場上那樣,用語言,用嘴來討價還價,而是用手,經紀人和賣主或他的經紀人,把手伸入袖筒里,用手指頭來討論價格,口中則一言不發。如果袖筒中價錢談妥,則退出手來,交錢牽牲口。這些都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下等人”,不懂開什麼香檳酒來慶祝勝利。甚至有的價格還抵不上一瓶昂貴的香檳酒。如果袖筒會談沒有結果,則另起爐灶,找另外的人去談了。至於袖筒中怎樣談法,這是經紀人壟斷的秘密,我們局外人是無法知道的。這同中國佛教禪宗的薪火相傳,頗有些類似之處。
回憶新育國小·馬市
季羨林一生不忘新育國小 “一閉眼,一幅完整的圖景就展現在我的眼前,仿佛是昨天才離開那裡的。校舍和人物,以及我的學習和生活,巨細不遺,均深刻地印在我的記憶中。”
季羨林一生不忘新育國小
季羨林先生曾經寫了一篇近萬言的長文<回憶新育國小> ,一點一滴追憶自己在濟南新育國小度過的幾年時光。 新育國小,後來改名為三合街國小,即今天的山東省實驗國小,已經有106年的歷史。季老對這所學校有很深的感情,現任校長馬麗霞女士介紹,季老回濟南時,曾提出想回學校看看的願望,但是當年的學校今天已經找不到了,加上其他各種原因,最終未能成行,“現在季老去世了,這成了永遠的遺憾”。 馬麗霞校長去年底曾經赴北京拜望過病榻上的季羨林先生。“那時候季老思維還很敏捷,反應很快,對問題的分析解答很有條理,看樣子再活幾年根本沒問題,沒想到訊息來得這么突然,我感到很悲痛、很沉重!” 馬麗霞介紹,季老在好多書中、文章中多次提到新育國小。在《病榻雜記》中,季羨林先生是這樣記述這段時光的:“我對新育記憶得特別清楚,一閉眼,一幅完整的圖景就展現在我的眼前,仿佛是昨天才離開那裡的。校舍和人物,以及我的學習和生活,巨細不遺,均深刻地印在我的記憶中。”
作為學校的現任校長,馬麗霞也為學校走出了這樣一位學術泰斗倍感自豪。去年11月26日,正是憑藉“季羨林曾經就讀學校現任校長”的身份,她才最終得以獲準進入301醫院病房,當面聆聽季老的教誨,並向老人轉達全校師生對他的問候和致意。 馬麗霞介紹,那天季老精神氣色都非常好,負責照顧季老起居的岳愛英女士說,“聽說你們來,季老可激動了,中午不到一點鐘就要起來,說你們快來了。”馬麗霞將學生精心製作的作品展示給季老看,指著學生寫給季老的話說:“小苗向大樹問候,祝季爺爺健康長壽!”話還沒有說完,季老馬上風趣地回應道:“別叫季爺爺,叫季同學。”氣氛一下子融洽了許多。看到這些學生們的作品,季老還高興地說自己“一下子年輕了80歲”。 季老當時還問馬麗霞:學校“那排平房還在嗎?往裡拐的那個小院還有嗎?”馬校長說,“老人對母校的深刻眷戀,對家鄉的摯愛與懷念溢於言表,令我們深受感動。
回憶新育國小·學英文 我在上面曾說到李老師輔導我們學英文字母的事情。英文補習班似乎真有過,但具體的情況則完全回憶不起來了。時間大概是在晚上。我的記憶中有很清晰的一幕:在春天的晚間,上過課以後,在校長辦公室高房子前面的兩座花壇中間,我同幾個小夥伴在說笑,花壇里的芍藥或牡丹的大花朵和大葉子,在暗淡的燈光中,分不清紅色和綠色,但是鼻子中似乎能嗅到香味。芍藥和牡丹都不以香名。唐人詩:“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其中用“天香”二字,似指花香。不管怎樣,當時,在料峭的春夜中,眼前是迷離的花影,鼻子裡是淡淡的清香,腦袋裡是剛才學過的英文單詞,此身如遺世獨立。這一幅電影畫面以後常在我眼中展現,至今不絕。我大概確實學了不少的英文單詞。畢業後報考正誼中學時,不意他們竟考英文,題目是翻譯幾句話:“我新得了一本書,已經讀了幾頁;不過有些字我不認識。”我大概是翻出來了,所以才考了一個一年半級。
回憶新育國小·學英文
回憶新育國小·看戲
回憶新育國小·看戲
這一次不是在城外了,而是在城內,就在我們住的佛山街中段一座火神廟前。這裡有一座舊戲台,已經破舊不堪,門窗有的已不存在,看上去,離開倒塌的時候已經不太遠了。我每天走過這裡,不免看上幾眼;但是,好多年過去了,沒有看到過一次演戲。有一年,還在我在新育國小念書的時候,不知道是哪一位善男信女,忽發大願,要給火神爺唱上一天戲,就把舊戲台稍稍修飾了一下,在戲台和大神廟門之間,左右兩旁搭上了兩座木台子,上設座位,為貴顯者所專用。其餘的觀眾就站在台下觀看。我們家裡,規矩極嚴,看戲是決不允許的。我哪裡能忍受得了呢?沒有辦法,只有在奉命到下窪子來買油、打醋、買肉、買菜的時候,乘機到台下溜上幾眼,得到一點滿足。有一次,回家晚了,還挨了一頓數落。至於台上唱的究竟是什麼戲,我完全不懂。劇種也不知道,反正不會是京劇,也不會是崑曲,更不像後來的柳子戲,大概是山東梆子吧。前二者屬於陽春白雪之列,而這樣的戲台上只能演下里巴人的戲。對於我來說,我只瞥見台上敲鑼拉胡琴兒的坐在一旁,中間站著一位演員在哼哼唧唧地唱,唱詞完全不懂;還有紅綠的門帘,儘管陳舊,也總能給寥落古老的戲台增添一點彩色,吹進一點生氣,我心中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點興奮,這樣我就十分滿足了。 不知道什麼原因,一些演員的名字我至今記憶猶新。女角叫雲金蘭,老生叫耿永奎,丑角叫胡風亭。胡就住在正誼中學附近,我後來到正誼念書時,還見到過他,看來並不富裕,同後來的京劇名演員梅蘭芳、馬連良等闊得流油的情況相比,有天淵之別了。
回憶新育國小·國文競賽 有一年,在秋天,學校組織全校學生游開元寺。 開元寺是濟南名勝之一,坐落在千佛山東群山環抱之中。這是我經常來玩的地方。寺上面的大佛頭尤其著名,是把一面巨大的山崖雕鑿成了一個佛頭,其規模雖然比不上四川的樂山大佛,但是在全國的石雕大佛中也是頗有一點名氣的。從開元寺上面的山坡往上爬,路並不崎嶇,爬起來比較容易。爬上一刻鐘到半個小時就到了佛頭下。據說佛頭的一個耳朵眼裡能夠擺一桌酒席。我沒有試驗過,反正其大概可想見了。從大佛頭再往上爬,山路當然崎嶇,山石更加亮滑,爬起來頗為吃力。我曾爬上來過多次,頗有駕輕就熟之感,感覺不到多么吃力。爬到山頂上,有一座用石塊壘起來的塔似的東西。從濟南城裡看過去,好像是一個橛子,所以這一座山就得名橛山。同泰山比起來,橛山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但在濟南南部群山中,橛山卻是雞群之鶴,登上山頂,望千佛山頂如在肘下,大有“一覽眾山小”之慨了。可惜的是,這裡一棵樹都沒有,不但沒有松柏,連槐柳也沒有,只有蓑草遍山,看上去有點童山濯濯了。 從橛山山頂,經過大佛頭,走了下來,地勢漸低,樹木漸多,走到一個山坳里,就是開元寺。這裡松柏參天,柳槐成行,一片濃綠,間以紅牆,仿佛在沙漠裡走進了一片綠洲。雖然大廟那樣的林宮梵宇,崇閣高塔在這裡找不到;但是也頗有幾處佛殿,佛像莊嚴。院子裡有一座亭子,名叫靜虛亭。最難得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泓泉水,在東面石壁的一個不深的圓洞中。水不是從下面向上涌,而是從上面石縫裡向下滴,積之既久,遂成清池,名之曰秋棠池,洞中水池的東面岸上長著一片青苔,栽著數株秋海棠。泉水是上面群山中積存下來的雨水,匯聚在池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泉水甘甜冷洌,冬不結冰。廟裡住持的僧人和絡繹不絕的遊人,都從泉中取水喝。用此水煮開泡茶,也是茶香水甜,不亞於全國任何名泉。有許多遊人是專門為此泉而來開元寺的。我個人很喜歡開元寺這個地方,過去曾多次來過。這一次隨全校來游,興致仍然極高,雖歸而興未盡。 回校後,學校出了一個作文題目《游開元寺記》,舉行全校作文比賽,把最好的文章張貼在教室西頭走廊的牆壁上。前三名都是我在上面提到過的從曹州府來的三位姓李的同學所得。第一名作文後面教師的評語是“頗有歐蘇真氣”。我也榜上有名,但卻在八九名之後了。
回憶新育國小·國文競賽
回憶新育國小·一次失敗的“造反” 我在上面介紹教員時,曾提到一位教珠算的綽號叫Chao Qian的教員。他那法西斯式的教學方法引起了全班學生的憤怒。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抵抗。對於小孩子也不例外。大家挨夠了他的戒尺,控訴無門。告訴家長,沒有用處。告訴校長,我們那位校長是一個小官僚主義者,既不教書,也不面對學生,不知道他整天干些什麼。告訴他也不會有用。我們小小的腦袋瓜里沒有多少策略,想來想去,只有一條路,就是造反,把他“架”(趕走)了。比我大幾歲的幾個男孩子帶頭提出了行動方略:在上課前把教師用的教桌倒翻過來,讓它四腳朝天。我們學生都離開教室,躲到那一個寥落的花園假山附近的樹叢中,每人口袋裡裝滿了上面提到的那些樹上結滿了的黃色的豆豆,準備用來打Chao Qian的腦袋。但是,十一二歲的孩子們不懂什麼組織要細密,行動要統一,意見要一致,便貿然行事。我喜歡熱鬧,便隨著那幾個大孩子,離開了教室,躲在亂樹叢中,口袋裡裝滿了黃豆豆,準備迎接勝利。但是,過了半個多小時,我們都回到教室里,準備用黃豆豆打教師的腦袋時,我們都傻了眼: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學生安然坐在那裡,聽老師講課,教桌也早已翻了過來。原來能形成的統一戰線,現在徹底崩潰了。學生分成了兩類:良民與罪犯。我們想造反的人當然都屬於後者。Chao Qian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看到有人居然想砸他的飯碗,其忿怒之情概可想見,他滿面怒容,威風凜凜地坐在那裡,竹板戒尺拿在手中,在等候我們這一批自投羅網的小罪犯。他看個子大小,就知道,誰是主犯,誰是從犯。他先把主犯叫過去,他們自動伸出了右手。只聽到重而響的啪啪的板子聲響徹了沒有人敢喘大氣的寂靜的教室。那幾個男孩子也真有“種”,被打得齜牙咧嘴,卻不哼一聲。輪到我了,我也照樣把右手伸出去,啪啪十聲,算是從輕發落,但手也立即紅腫起來,刺骨地熱辣辣地痛。我走出教室,用一隻紅腫的手,把口袋裡的黃豆豆倒在地上,走回家去,右手一直痛了幾天。
回憶新育國小·一次失敗的“造反”
偷看小說 那時候,在我們家,小說被稱為“閒書”,是絕對禁止看的。但是,我和秋妹都酷愛看“閒書”,高級的“閒書”,像《紅樓夢》、《西遊記》之類,我們看不懂,也得不到,所以不看。我們專看低級的“閒書”,如《彭公案》、《施公案》、《濟公傳》、《七俠五義》、《小五義》、《東周列國志》、《說唐》、《封神榜》等等。我們都是國小水平,秋妹更差,只有初小水平,我們認識的字都有限。當時沒有什麼詞典,有一部《康熙字典》,我們也不會也不肯去查。經常念別字,比如把“飛檐走壁”,念成了“飛dan走壁”,把“氣往上沖”念成了“氣住上沖”。反正,即使有些字不認識,內容還是能看懂的。我們經常開玩笑說:“你是用笤帚掃,還是用掃帚掃?”不認識的字少了,就是笤帚,多了就用掃帚。儘管如此,我們看閒書的癮頭仍然極大。那時候,我們家沒有電燈,晚上,把煤油燈吹滅後,躺在被窩裡,用手電筒來看。那些閒書,都是洋光紙石印的,字極小,有時候還不清楚。看了幾年,我居然沒有變成近視眼,實在是出我意料。 我不但在家裡偷看,還把書帶到學校里去,偷空就看上一段。校門外左手空地上,正在施工蓋房子。運來了很多紅磚,摞在那裡,不是一摞,而是很多摞,中間有空隙,坐在那裡,外面誰也看不見。我就搬幾塊磚下來,坐在上面,在下課之後,且不回家,掏出閒書,大看特看。書中俠客們的飛檐走壁,刀光劍影,仿佛就在我眼前晃動,我似乎也參與其間,樂不可支。等到腦筋清醒了一點,回家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常常挨數落。
偷看小說
這樣的閒書,我看得數量極大,種類極多。光是一部《彭公案》,我就看到了四十幾續。越說越荒唐,越說越神奇,到了後來,書中的俠客個個賽過《西遊記》的孫猴子。但這有什麼害處呢?我認為沒有。除了我一度想練鐵沙掌以外,並沒有持刀殺人,劫富濟貧,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危害社會。不但沒有害處,我還認為有好處。記得魯迅先生在答覆別人問他怎樣才能寫通寫好文章的時候說過,要多讀多看。千萬不要相信《文章作法》一類的書籍。我認為,這是至理名言。現在,對小學生,在課外閱讀方面,同在別的方面一樣,管得過多,管得過嚴,管得過死,這不一定就是正確的方法。無為而治,我並不完全贊成,但為的太多,我是不敢苟同的。
想念母親 我六歲離開了母親,初到濟南時曾痛哭過一夜。上新育國小時是九歲至十二歲。中間曾因大奶奶病故,回家過一次,是在哪一年,卻記不起來了。常言道:“孩兒見娘,無事哭三場。”我見到了日夜思念的母親,並沒有哭;但是,我卻看到母親眼裡溢滿了淚水。 那時候,我雖然年紀尚小,但依稀看到了家裡日子的艱難。根據叔父的詩集,民國元年,他被迫下了關東,用身上僅有的五角大洋買了十分之一張湖北水災獎券,居然中了頭獎。雖然只拿到了十分之一的獎金,但數目已極可觀。他寫道,一夜做夢,夢到舉人伯父教他作詩,有兩句詩,醒來還記得:“陰陽往復竟無窮,否極泰來造化工。”後來中了獎,以為是先人呵護。他用這些錢在故鄉買了地,蓋了房,很闊過一陣。我父親遊手好閒,農活幹不了很多,又喜歡結交朋友,結果拆了房子,賣了地,一個好好的家,讓他揮霍殆盡,又窮得只剩半畝地,依舊靠濟南的叔父接濟。我在新育國小時,常見到他到濟南來,住上幾天,拿著錢又回老家了。有一次,他又來了,住在北屋裡,同我一張床。住在西房裡的嬸母高聲大叫,指桑罵槐,數落了一通。這種做法,舊社會的婦女是常常使用的。我父親當然懂得的,於是辭別回家,以後幾乎沒見他再來過。失掉了叔父的接濟,他在鄉下同母親怎樣過日子,我一點都不知道。儘管不知道,我仍然想念母親。可是,我“身無彩鳳雙飛翼”,我飛不回鄉下,想念只是白白地想念了。 我對新育國小的回憶,就到此為止了。我寫得冗長而又拉雜。這對今天的青少年們,也許還會有點好處。他們可以通過我的回憶了解一下七十年前的舊社會,從側面了解一下中國近現代史。對我自己來說,在寫作的過程中,我仿佛又回到了七十多年前,又變成了一個小孩子,重新度過那可愛又並不怎么可愛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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