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雲雨(1996年章明執導電影)

巫山雲雨(1996年章明執導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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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雲雨》是由章明執導,李冰主演的一部影片。

講述了在長江三峽大壩工程開工時期,長江沿岸許多地方變成庫區,一切將被淹沒。三峽邊的一個信號台上,有一個叫麥強的人。他性格內向,30歲了還過著單身生活。信號台的生活很單調,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

基本介紹

  • 導演章明
  • 主演李冰,修宗迪,鐘萍,王文強 ,楊柳, 張獻民 
  • 出品公司北京電影製片廠Beijing Film Studio [中國]
  • 對白語言:漢語國語
  • 中文名:巫山雲雨
  • 外文名:In Expectation/Rainclouds Over Wushan
  • 其它譯名:In Expectation Rainclouds Over Wushan
  • 製片地區:中國
  • 拍攝日期:1996年
  • 類型:劇情
  • 片長:Germany:95 min / USA:96 min
  • 色彩:彩色
  • 攝製格式:35 mm
  • 洗印格式:35 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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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簡介

在長江三峽大壩工程開工時期,長江沿岸許多地方變成庫區,一切將被淹沒。三峽邊的一個信號台上,有一個叫麥強的人。他性格內向,30歲了還過著單身生活。信號台的生活很單調,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
麥強的朋友馬兵認為生活中沒有女人不行,就給他帶來了麗麗,但是麥強對麗麗不感興趣,他經常做一個同樣的夢,夢中有一個女人向他微笑。
麥強與麗麗單獨在一起一個晚上,但是並沒有乾什麼。
陳青是三峽邊上一個小旅社的服務員,年紀輕輕死了丈夫,一人帶著兒子苦度時光。她工作不順心,有時還受顧客的氣,而經理老莫自以為是陳青的守護神,經常照顧她,向她獻殷勤。然而這一切都不能令她愉快,她總是一個人對著江水發獃。她想離開這裡,擺脫老莫。她似乎總聽到有個聲音在召喚她。
一天,一個人酒後偶然的一句玩笑話,使這兩個順著各自的軌道生活的人意外地相遇了。麥強驚喜地發現陳青就是他夢中的人。麥強和她睡了覺,還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錢。老莫把這件事理解為強姦並告到派出所。正準備結婚的警察吳剛負責調查這個案子。麥強被關了,但陳青最終卻告訴警察吳剛說她不是被迫的。問題的性質改變了,這成了陳青的作風問題。麥強被放了,從此陳青成了眾矢之的,她的日子比以前更難熬了。
一天,麥強從馬兵口中得知自己給陳青帶來的痛苦,他再也不能平靜地呆在自己工作的信號台,他毅然橫游長江,不顧一切地來到了陳青身邊……

演職員表

演員表

角色演員配音備註
Ma Bing李冰--------
Wu Gang王文強--------
Lao Mo修宗迪--------
Lily楊柳--------
Chen Qing鐘萍--------
Mai Qiang張獻民--------

職員表

製作人導演編劇攝影
韓三平 Yunkai Huang章明朱文姚曉峰 丁建成 周明

獲獎記錄

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
瑞士佛里堡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大獎
國際電影協會聯盟獎
法國蒙彼利埃電影節評審會大獎
加拿大溫哥華國際電影節龍虎金獎
韓國釜山國際電影節新潮流金獎
日本神岡亞洲電影節最佳影片大獎

幕後製作

其實,江邊的信號工麥強和仙客來旅社的服務員陳青是早就見過面的,只不過,沒有人知道那次見面的具體細節。重要的是,影片自始至終關心的也根本就不是那次見面。如果說影片將所有的時間花在分頭描述此後兩個人的生存狀態和心理狀態,並且在影片的最終給出一個關於兩人之間建立親密關係的前因後果的完滿交代,那么,影片的確成功地做到了,必須意識到的,這也只是影片在敘事上的獨到之處。
其他更多的精細情節也為觀眾提供了讀解它的多種可能性,比如三個人的三次抓魚、陳青坐在櫃檯後時那兩個未能打通的電話、兒子亮兒與其年齡不符的舉動等等。另外,電影裡非職業演員笨拙、呆板、甚至略顯拘謹的表演顯然成為成就電影風格的重要因素。在電影畫面中產生了非常理想的陌生化效果。在無意義中完成意義,這使得演員表演與影片主題和風格得以完全重合。然而,老莫一角的演出,卻顯得有些刺眼。他嫻熟的表演淋漓盡致地將老莫的居心叵測和市井氣刻畫的富有戲劇效果,但在這部電影裡卻是不合時宜的,與其他人物因缺乏演技而顯得呆板、游離於主題之外的表演無法協調。
消失的居所
電影對人物所處的地理環境和工作生活環境採取了一種節省而克制的拍攝方式,使觀眾沒有機會看到信號台或者是仙客來旅社的整體風貌,而且不能夠較清晰地想像出巫山小城的整體,只有長江、客輪、兩岸的山霧給我們留下了較深刻的印象。信號台和仙客來旅社分別是麥強和陳青工作和起居的地方,承擔著工作和生活的雙重功能,這就意味著人物所有公開的和私秘的活動都將在這裡進行。然而觀眾沒有能夠處於一個第三者的角度了解到這兩處地方的外部形態和內部結構。
攝影機被安置在信號台內部,觀眾只可以在畫面的一側看到鏡頭所捕捉到的信號台紅色白色相間的牆面,此外就是鏡頭跟著麥強搖動時,我們可以看見一個長的走廊,分別通向幾個房間。走廊的一端,是麥強的工作間,同時還兼著他的起居室,那個起落信號標的平台則在最頂層。雖然影片有兩個鏡頭是信號台的遠景,但我們也沒有看到它的全部。仙客來旅社的大廳面向拐彎抹角的狹窄街道,既是大門又是前台過道,是陳青工作的地方。觀眾從電影畫面中所能夠看到的環境,並沒有超出陳青的視野,也就是說表現仙客來旅社周圍環境的鏡頭都是表現陳青的主觀鏡頭,是陳青的眼睛看到的。陳青和兒子住的位於旅社三層的一間屋子,則是她的家,同時又是多年來她迫於某種難以告人的生計上的困頓而與老莫發生曖昧關係的場所,也是後來麥強闖入她生活的地方。導演沒有讓任何一樁只可在暗中進行的活動暴露於鏡頭前面,甚至連一點暗示都沒有,那張易於引起聯想的床被厚重的蚊帳所覆蓋,攝影機的位置顯然沒有超過飯桌的位置而侵入到這間臥室較隱秘的地方。而兒子在黑暗中回頭注視陳青洗澡的鏡頭的含義則是值得深究的。是陳青的與老莫的鬼祟行為,使得懵懂的兒子也對母親的身體發生了興趣?
老莫在追著警察小吳報案的時候所經過的街道,都只拍攝環境的局部,讓觀眾想像不出它們在與之相鄰的建築物中會是怎樣的。這使得觀眾將電影裡的小城與生活中具體地點相聯繫的期望落空。儘管影片中有多處已經暗示出小城的名字叫做巫山,而且在三峽工程完成後將被淹沒。無論是電影中明指的即將被淹沒的小城,還是電影畫面本身讓觀眾體會到的“居所的消失”這一信息,都給麥強和陳青的心理營造出一種不安和焦慮的現實狀況,成為推動電影發展的一股潛在力量。在電影涉及到的具體地點中,對派出所的表現最為荒謬,只是一間並不寬敞的辦公室,如果沒有穿著警服的公安和掛在牆上的手拷,那裡與最常見的辦公室並沒有太大區別。而且老莫幾次向小吳詢問調查結果都是在派出所的公廁外。對派出所的有意迴避其實指明了這一事件與公安部門的無關。
潛在敘事
那個根本沒有出現的所謂要娶陳青的船上人,是引發老莫與陳青之間清算彼此關係的導火索。在電影表層的敘事中,我們看到的卻是與那個船上人無關的“局外人”將整個事件搞的複雜起來。通過老莫報案時的描述,“上嘴皮子上留著一撮鬍子”這個特徵一下子使得觀眾在此事與第一個故事之間建立了聯繫。電影中的時空在此刻獲得了回溯性的敞開,電影整體敘事的結構性也在此刻正式表現出來。然而,導演並沒有急於將故事的真正主角推到前台。在接下來展開的案件調查中,對警察小吳個人私事的關照始終占據敘述的主線地位,而與主要人物相關的案件調查卻成了邊緣事件或連帶事件。始終處於故事中心的兩個人物在電影的第三段退於第三者的位置,由這種敘述策略導致的角色轉換,完好地維持了電影敘事的“他者存在”的整體風格。
那么麥強和陳青之間到底曾經發生過什麼?這個問題是必須要提出來的。
晚飯前,當馬兵和麗麗在麥強的臥室里雲雨的時候,麥強趴在桌上的小憩使他做了一個夢。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咕噥了一句說:“我夢到了一個人”,然而這句似乎無關緊要的話並沒有引起心懷叵測的馬兵和麗麗的注意。第三個故事裡,老莫在向小吳報案的時候,一直說自己與陳青一起工作幾十年了,陳青認識的人他都認得,而且不止一次強調好像以前在哪裡見過那個“狗日的”。這似乎暗示出麥強與陳青以前確實見過面。可能彼此之間都還留下了印象。這是我們無法通過影片的正面敘事看到的,是影片故事根本沒有涉及的事件的前因。看到這裡,我們也許就不難理解,麥強從出場的第一個鏡頭起,就顯示出的那種若有所思和焦慮期待的神情和陳青出場時的心不在焉以及在接下來的不安與期待,都已經在傳達兩個人之間的一種神秘主義的感應。
關於陳青的心理,有一組含義頗為晦澀的鏡頭,可能是理解影片的關鍵所在。陳青領著客人回到旅社,人群登記散盡後,只剩下那個問這問那的男青年,他突然說自己沒有身份證,正要在住宿簿上登記時,他卻莫名其妙地轉身就走了,接下來的四個鏡頭分別是:
●鏡頭1:旅社大門口,陳青坐在櫃檯後(能夠)看到的。男青年轉身離去,在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時,一個右肩背著包袱、身穿青色上衣、梳著中國古代男子髮髻的神秘男子進入鏡頭,停在陳青抬起頭就可以看到的旅社的大門口。
●鏡頭2:陳青的上半身近景,她低著頭,像是在整理剛才的登記簿,忽然好像覺察到什麼,快速地抬了一下眼皮,似乎注意到門口有人,抬起頭,看到了門口那個打扮怪異的男子,驚愕地看著那個男子。(畫外音樂響起,持續到鏡頭4)
●鏡頭3:男子上半身近景,眼睛盯著陳青。顯然兩人目光相接。
●鏡頭4:陳青驚奇而慌張的神情,低下頭。
●鏡頭5:旅社大門,神秘男子已不在,只剩空蕩蕩的街角。那個離去的房客又回到旅社大門口,拍拍牆,衝著陳青做了個仿佛是侮辱性的手勢,又轉身溜掉了。
●鏡頭6:陳青仿佛剛回過神來的樣子,跑出櫃檯,站在門口,氣惱地罵了一句“龜兒子”。
這組鏡頭在現實的客觀鏡頭中,溶入了表現陳青在恍惚的瞬間所發生的內心活動的主觀鏡頭。有些電影理論家(如讓.米特里)不是太贊同在電影中使用“把純粹的心象具體化為物象的主觀鏡頭”,因為他們認為,觀眾可能會很難分清哪些是客觀鏡頭哪些是表現主人公內心的主觀鏡頭,反而會造成混亂。在這組鏡頭裡,導演的確是用電影畫面外化了陳青的內心活動。神秘男子裝扮的不真實感以及空靈的畫外音樂的使用,都達到了表現非現實時空的效果,在陳青驚慌失措的表情鏡頭中強化出一種幻覺感。
這段表現陳青內心活動的主觀鏡頭,可以做出這樣的解釋:在那個誰都不知道的麥強與陳青彼此相識的日期以後,陳青每次拿著仙客來旅社的牌子出去接領房客,都會懷有與某個人不期而遇的心理期待。這一次歸來,由於又沒能與麥強不期而遇,也許是心思太重的緣故,精神發生了些許的恍惚,但卻泄露了整個故事的秘密。
並不重要的真相
觀眾始終沒有能夠清晰地看到、哪怕是聽到“強姦事件”的真實過程。四個相關的人有著四種敘述。老莫出於要將陳青繼續占為已有的複雜用心向小吳報案。他似乎是事件的目擊者,但他看到的也僅僅是事後的狀況,而且他對這件事的認知含有強烈的傾向性和主觀目的。麥強的直截了當“我跟她睡覺了”,讓人聯想起他曾經對麗麗的羞澀和未果,因而感到驚詫。他說他留下了身上所有的四百多塊錢給了陳青。小吳不理解,如果是嫖娼,也僅僅要五十塊錢就足夠了。麥強的解釋含糊卻理所當然,因為剛發了工資。與馬兵說的五十塊錢就可以搞一個顯然不符。按照馬兵的說法,當女人們經過他和麥強身邊的時候,他只是與麥強開了一個玩笑而已。之後的事情他不得而知,但根據他對麥強的了解,麥強絕對做不出嫖娼甚至強姦這樣的事情來。陳青的態度則極為曖昧,當小吳幾次找她詢問時,她一直表示沒有什麼事情發生,而且平靜的很。每個人對整個事件都有自己的認識和判斷,他者對過去事實的一再追問顯得那么徒勞無益。就像一出鬧劇,案件調查無勞而終。最後當麥強連夜遊過長江渾身濕透地站在陳青面前,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兩個主角出現在同一個畫面里,沒有說一句話,陳青淚流滿面地用雙手打著對面這個或許是來得太遲的男人,而麥強只是抓住了她的手,任她發泄,委曲、責怪、喜悅,一切盡在不言中。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會經歷種種事故,複雜而奧妙的過程有時將結果包裹的嚴嚴實實,讓人不知道何去何從。而旁觀者眼中的所謂的真相與當事人內心的感受相比,我們更尊重哪個呢?亦或是對結果的追問在命運的冥冥力量的擊打下會很無力?電影結尾的寓意給觀眾留下了更多思考的空間。
一,消失的城市,人類的寓言
章明說:“電影是一個一個的夢。離開了幻想,電影還能表現什麼呢?如果不做夢,生命還有何期待?”
如果你要做夢,那你首先需要一張床。如果把《巫山雲雨》中麥強、陳青等人的故事說成是一個夢的話,那么長江之濱的巫山小鎮就是那張生產夢境的床,他也是章明電影的床,只不過這張床是一張即將坍塌的床,因為巫山小鎮上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座即將被大水淹沒的城市,因為無論是在江水邊的石崖、還是在小鎮裡的高樓上,那一條條的白色的水位線都表明了這一點。這一切意味著這座城市裡所有的故事、記憶也許還有某些未解之謎都將在不久的某一時刻永沉水底。這是一張不安的床,所以這張床產生的夢也是充滿了焦慮,當然,夢也直接暴露了他們焦慮的原因:期待。
但是就是在這樣一座即將消失的城市,人們仍然在生活,仍然在奔忙,仍然在雞零狗碎,仍然在勾心鬥角,仍然在是是非非,吳剛這個影片中最現實的人物仍然在忙著裝修房子、運冰櫃、聯繫塗料,仍然在要求打戒指的老頭:“窄一點,再窄一點。”他的這樣一種認真態度出現在了這樣一座即將消失的城市上,呈現了一種頗為有趣的人物狀態,我們不禁會問:何必呢,一切都即將走向終結。其實不光是巫山小鎮的人們,整個人類一直也都是如此。福克納說:“到處都同樣是一場不知道通往何處的越野賽跑。”而在《我彌留之際》中,本德倫一家歷盡千辛萬苦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目的只是為了要給一個死人艾迪去下葬,同樣的荒誕確實讓我感到這部小說同《巫山雲雨》中的某些感覺有種暗合的味道。小說中艾迪·本德倫的父親告訴她:
活著的理由就是為了長期的死做好準備。
如果說活著就是為了死亡,那么也許存在就是為了消失,一個小鎮從建立到消失,多像人類的一生,在一生中你不停地奔忙,可最終塵歸塵、土歸土,和在今天已經被大水淹沒的巫山小鎮有什麼分別?
可是,期待,在期待之中。
人們有了期待,這恐怕就是人們存在動力,至於什麼是有意義的,什麼是沒有意義的,好像並不是那么重要了。如果提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一切馬上都將結束,那我們此刻應當怎樣生活。也許得到最多的真實答案是:
還這么活。
二,誰是誰?人物的暗合
人到底是什麼?人和人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他是誰?誰是他?他是否真的是他?他是不是另外一個人?他是不是他或是他是否是另外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如果他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他是否真的有什麼關係?
《巫山雲雨》中的人物充滿了一種暗合的意味。麗麗和陳青都曾經拿著一張一百塊錢的鈔票認真的分辨著,都看得那么認真,只不過那一刻麗麗是在麥強的信號台里百無聊賴而陳青則是在仙客來旅店的服務台後接過旅客遞上來的押金。到底誰是麗麗,誰是陳青?是否有一刻麗麗就變成了陳青或是陳青變成麗麗,對於麥強來講,麗麗和陳青真正的分別是什麼?
而麥強和陳青的兒子亮兒都在畫國畫,亮兒和麥強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亮兒,這個早熟的小男孩,懂得在黑暗中藉助月光窺視正在洗澡的母親身體的輪廓?如果我沒有記錯,在整部影片中章明只是在此時給了他唯一一個面部特寫,一個有些詭異的面部特寫,也就是在此時,影片中那段具有神秘感的主題音樂又再次響起。
這一刻的亮兒是亮兒嗎,為什麼他的那雙眼睛讓我想起麥強呢?
三,章明電影中的時間,主觀一點,再主觀一點
在影片大約第43分鐘的時候,出現了全片之中頗為有趣的一個長鏡頭段落:鏡頭首先對準了坐在服務台後面的陳青,之後緩緩的向右搖,我們看到一個房客走了出來,鏡頭跟著他往右搖,搖過了在旅店大廳里玩牌的一夥人,對準了旅店門口的街道,這個房客出畫,接著鏡頭繼續往右搖,這時我們還看到了對面的理髮店以及一個需要用電話的人走入畫面,當鏡頭再次對準陳青的時候,我們知道攝影機已經原地旋轉了360度,陳青還是呆呆的坐在那裡,而這時,章明讓攝影機再往右搖一點,於是,也許是影片中最驚艷的一幕出現了:那些幾個玩牌人都已經攤倒在沙發上,四仰八叉地睡熟了。
——這一切是多么的不真實,這一切是多么的不合邏輯,因為這一個長鏡頭持續了一分鐘,也許確切地說是58秒,一群遊客怎么會在一分鐘之前還在興致勃勃的打牌,而又在一分鐘之後就不約而同地集體進入了夢鄉呢?從表面上看這顯然是一個敘事上的失誤。
而實際上,章明讓我們感知的也許只是陳青腦子裡經歷的時間,是所謂的陳青時間,所以一切又顯得那么真實合理,我們誰不是在發獃出神中失去了對於時間的感知能力呢?而那樣一段時間又怎能算屬於我們的時間?確實,很多時候,一小時、一天甚至一年存在於意識里也許和某一分鐘的長度沒有分別。章明的這個段落的拍攝手法又讓我們想到了他的哪位同行?是溝口健二還是安哲羅普洛斯?
影片中諸如此類的“時間遊戲”還有很多。
比如影片進行到大約第81分鐘時小吳看到的那場婚禮,那場婚禮進行得如此熱鬧如此喜氣洋洋,當鏡頭轉向小吳那張發獃的臉上,婚禮的喧囂聲還未消失,可是就當鏡頭再次回到街上時,街道已經變得空無一人,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小吳此刻緩緩地走進了這條空蕩蕩的街道。這場婚禮是小吳幻想出來的嗎?我更願意把它看成是小吳走進了過去或是未來的時間裡,事實上,這時候的小吳已經不是那個再和陳青沒完沒了談案子的小吳了。
也許我們還能舉出在派出所那個警察喝可樂的段落,片中一共出現了三次那個警察的手持可樂觀看審案的段落,第一次是仰頭喝,第二次是小口喝,第三次卻是拉開可樂罐,而影片在後來卻交待那瓶可樂完好無損地放在桌子上,因為一種也許是神秘的力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這裡的時間按照常理看應該是完全反了。再比如,也許還可以包括章明作為演員出現在畫面背景中的那個被稱為“大變活人”的段落……
時間到底是什麼?到底時間之於我們是客觀存在還是主觀的感覺?時間對於一個人的意義到底是在他身邊靜靜的溜掉的那一大部分還是他感受到的有限的一點點?我們真的是一直很正常地順著時間的長河在往前行走嗎?會不會在某一刻逆向行駛?過去的時間能否回來?那一刻是否就是此刻?我們到底活在哪一刻?
這也許是章明電影中最值得玩味的一點。
誰都是在自己的時間裡苦熬的人。
四,從微觀到巨觀
章明的本意到底要講的是麥強、陳青的故事,還是要講全人類的故事?我感覺他至少是要講述所有巫山人的故事,他要讓我們看到所有巫山人的狀態。至少他想告訴我們,在巫山小鎮,不只有一個麥強,一個陳青,他的電影讓我感覺到長江之濱有無數這樣的故事,甚至是比這些更有趣的故事,只是我們和導演還不知道。因為章明從不忘了在電影裡發掘精緻細節的同時像我們展現一幅幅全景畫面:
比如那天晚上,麥強和游完水披著白毛巾的麗麗坐在江邊,那一刻麥強摟住麗麗,麗麗把頭靠在麥強肩膀上,這短暫的一刻,就是在這短暫一刻他們還看到了長江邊的那座巫山小城,城上雲影浮動,城裡萬家燈火,如夢似幻,那裡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故事,多少柴米油鹽,多少風花雪月,多少人間煙火,那裡面是不是也住著這樣一個麗麗這樣一個麥強靠在一起正在朝他們這邊張望?麥強和麗麗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
還有影片中途那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不僅僅驚動了是仙客來即將入住的旅客,也使得那些長江邊的樓房上的居民出來看雨,他們靜靜地站在那些即將被拆除的破樓上,站在沉重的命運之上,他們的命運因為這一場大雨而產生了一種內在的聯繫,同一個時刻,有這么多莫不相識的人在看同一場大雨,可他們彼此之間並不知曉。我們也不知曉,我們甚至會懷疑是不是真有這么一些人,是不是真有這么一座雨中的城邦。
以及影片最後小吳和老莫的那次最後的相會,這也許是影片畫面“最滿”的一個段落,可以稱作影片中的一個視覺高潮,當老莫拿著小吳的糖往回走的時候,他凝視著那曾經住滿了人的高樓,即將被水淹沒的高樓,還有背景里那么多動作單一機械化的老人,他們都即將離開這裡,他們被同一種命運捆在了一起要面對同樣一些問題但也許他們自己並不知道或說沒意識到,那個小小的所謂案件在這種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章明的視角總是在適當的時刻從微觀走向巨觀,影片因此變得大氣了許多,同時也增加了一分類似基斯洛夫斯基電影中的那種神秘的詩意感。
五,其他,靈魂出竅
在電影學院標放看《巫山雲雨》時,有人問章明最後那段麥強游水去找陳青,順序比較混亂是怎么回事兒?章明說:其實就是靈魂出竅,你可以把他看成是麥強的想像,夢境,或者現實,什麼都可以。其實整部電影也是這個樣子,在這部看似現實其實頗具魔幻色彩的電影中,那么多的事情,不要說那些章明故意製造的模糊,就是那一件又一件看似確鑿的事情,都像一場夢一樣,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我們看到的麥強和陳青們,究竟哪一刻是他們的肉身,哪一刻又是他們出竅的靈魂?為什麼麥強總是夢到一個人?為什麼陳青總是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陳青發獃 時候見到的道士是誰?一切還是要落回到這座即將被大水淹沒的巫山小鎮,當大水真的到達了那白色的水位線的時候,是否還有人記得並相信這座城曾經存在過,是否還有人記得並相信這裡曾經發生的故事,是否還有人記得並相信他們心裡的那些秘密和期待,也許一切都是大夢一場,也許從來沒有過麥強,也從來沒有過陳青,也許大水來了,夢也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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