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遂平妖傳插圖

《三遂平妖傳插圖》為明代羅本撰,劉希賢刻。二十回本《三遂平妖傳》題為羅貫中編次,與馮夢龍《新平妖傳》的關係歷來有不同看法。本文從版本校勘、故事傳承及語言風格等方面再次論證了二十回本實為古本,保存了宋元話本的基本面貌。

基本介紹

  • 中文名:三遂平妖傳插圖
  • 外文名:Three Sui Ping Yao Zhuan.
  • 朝代:明代
  • 卷數:四卷
簡介,作者簡介,

簡介

《三遂平妖傳插圖》為木版畫。四卷。二十回。萬曆(1573-1619)間錢塘汪慎修刊本。書內插圖系對頁連式,人物生動,繪刻精麗,風格獨特,是金陵與武林版畫合流的產物,為小說插圖中的上乘之作,惜不具繪圖人。
《三遂平妖傳》有兩個系統的版本。二十回本分四類,題“東原羅貫中編次”;四十回本不分卷,或分八卷,題“宋東原羅貫中編”,且有多種刻本,或題“明隴西張無咎校”,或題“明東吳龍子猶補”。研究者對這兩個系統的源流和先後,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二十回本是四十回本的刪改本①;有人認為二十回本系刪節本,但所據的原本現已不存②;還有人認為二十回本也是“馮夢龍增定”的③。而多數人則認為二十回本確為早出的原本④。筆者也曾寫過《從語言風格看〈三遂平妖傳〉確為舊本》一文⑤,但論證還不夠充分,現在又略有新見,因此再作一些補充。
二十回本現存的是“錢塘王慎修校梓”的四卷本,北京大學圖書館和日本天理大學圖書館各藏一部。據孫楷第先生《中國通俗小說書目》說“書刻在萬曆二十幾年”,但沒有說明依據。今北大藏本有補刻的版本,而且封面(扉頁)右方又題“馮夢龍先生增定”,當為四十回本流行之後書坊所加。由於王慎修刻本上童昌祚的序言沒有紀年,而第四卷首頁又題作“金陵世德堂校梓”,因此引起許多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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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氏寶文堂書目》著錄有兩種《三遂平妖傳》,一種註明“上下卷”,與現存四卷本不同;一種註明“南京刻”,可能即金陵世德堂本或其祖本。按世德堂刻書多在萬曆年間,據杜信孚《明代版刻綜錄》所舉,有萬曆十七年刻的《拜月亭記》,萬曆十九年刻的《皇明典故紀聞》,萬曆二十年刻的《西遊記》⑥。再看,北大藏本《三遂平妖傳》第一回和第十一回的插圖上署名為“金陵劉希賢刻”,第十七回的插圖上署名為“劉希賢刻”⑦。據李國慶《明代刊工姓名索引》,刻工劉希賢曾於萬曆三十年刻《征播奏捷傳》,萬曆三十五年刻《金陵梵剎志》⑧。因此孫楷第先生認為“書刻於萬曆二十幾年”,是大致可信的,甚至還可能更晚一些。可是《寶文堂書目》撰寫於嘉靖年間,所著錄的南京刻本又不像是世德堂本,當然更不會是馮夢龍增補本。那么,現存的二十回本應是一個配補本,似乎前三卷是王慎修刻之於前,而第四卷是世德堂補刻於後。然而世德堂補刻第四卷時,為什麼仍保留前三卷上“王慎修校梓”的署名而不加挖改,又是一個疑問。況且現存“世德堂校梓”的第四卷版面特別模糊,而且還有缺葉。書中有許多葉子,字型和第四卷不同,因此張榮起先生認為第一卷的全部和第二卷第十八葉以前的各葉,“當都是補刻的葉子”⑨。比較合理的解釋是王慎修利用世德堂的舊版補刻時因為第四卷殘缺太多,無法校補,就用世德堂的殘版照印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更晚的重印者把兩家的版片配在一起了,不過這種可能性是極小的。總之,現存的二十回本是重刻後印的,書上的序也寫明為“重刊平妖傳引”,必非初刻無疑。世德堂本大約刻於萬曆二十年(1592)之後,王慎修的年代自然更晚。
值得注意的是,二十回本全書四卷,第一卷五回,五十七葉;第二卷五回,五十八葉;第三卷四回,五十五葉;第四卷六回,只存四十五葉,除第四十四葉缺失外,第四十七葉以下不存了。十九回以前,每回平均在十葉以上,而第二十回實存只有四葉,恐怕原書並不如此簡略。第四卷四十七葉以下,可能不止一葉。泰昌元年(1620)張譽為四十回本《平妖傳》寫的序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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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昔見武林舊刻本止二十回,首如暗中聞炮,突如其來,尾如餓時嚼蠟,全無滋味。且張鸞、彈子和尚、胡永兒及任、吳、張等,後來全無施設;而聖姑姑竟不知何物,突然而來,杳然而滅。疑非全書,兼疑非羅公真筆。及觀茲刻,回數倍前,始終結構,備人鬼之態,兼真幻之長,緱山先生所稱,或在斯乎!余尤愛其以偽天書之誣,兆真天書之亂,妖由人興,此等語大有關係。聞次書傳自京都一勛臣家抄本,即未必果羅公筆,亦當出自高手,非近日作《續三國》、《浪史》、《野史》等鴟鳴鴉叫獲罪名教者比。⑩
張譽所說“回數倍前”的“勛臣家抄本”,可能是假託的虛辭,但所見二十回的“武林舊刻本”,倒是真話,所謂“武林舊刻本”,也許就是指“錢塘王慎修校梓”的二十回本。現存的二十回本雖然刻印年代不明,但不可能晚於泰昌元年,如某些學者所說的從四十回本刪節而來。
張譽所指摘的二十回本中的疏漏之處,確實存在。但某些漏洞,大概是由於結尾的一回的殘缺而造成的。這裡有一個旁證,也許可以參考:萬曆二十二年(1594)與耕堂刻、安遇時編集的《包龍圖判百家公案》第四十一回《妖僧感攝善王錢》,講的是包公審判彈子和尚的故事,顯然是從《三遂平妖傳》摘錄的。最後一段說:
後來那和尚又去幫王則謀反,被官軍所捉,戮於東京市,其妖氣方息矣。
如果不是安遇時作了改寫,那么彈子和尚的下場還是有了交代的。露出矛盾的倒是四十回本第十四回說:
後來這個聖姑堂直待貝州反後,樞密院行下文書,各處捱查妖人蛋子和尚、左黜等餘黨,此時楊巡檢已故了,奶奶老病在床,管家稟知小主人,私下喚莊戶連夜毀了這三個土偶。
可是後面卻說彈子和尚化身為諸葛遂智,幫助文彥博打平王則,最後坐化於甘泉寺,被稱為彈子菩薩,而且仁宗皇帝下聖旨還追贈他護國禪師之號。前後對照,未免太不相應了。這裡需要研究的是,馮夢龍的增補有沒有舊本的依據。嘉會堂刻本的《新平妖傳》扉頁上有書坊主人的識語:
舊刻羅貫中《三遂平妖傳》二十卷,原起不明,非全書也。墨憨齋主人曾於長安復購得數回,殘缺難讀,乃手自編纂,共四十卷,首尾成文,始稱完璧。題曰“新平妖傳”,以別於舊。本坊繡梓,為世共珍。金閶嘉會堂梓行。11
我們姑且相信他說的是實話,不過墨憨齋主人買到的只是“殘缺難讀”的“數回”,並沒有十五回之多。所以張譽第二次寫的序言說“吾友龍子猶所補”比較可信。陸樹侖先生認為天許齋批點本上泰昌元年的張譽序不是馮補原刻本所有,而是天許齋翻刻時的改作。這一點值得繼續探討,困難是各種不同的版本無法蒐集齊全。然而陸樹侖先生認為二十回本也“是馮夢龍增定”,則不易為人接受。馮夢龍已經增定為四十回本了,又有什麼必要再增定一個二十回本呢?
在馮夢龍之前,有沒有所謂的原本,也是很值得研究的。後來張無咎(即張譽)為重版本《平妖傳》改寫的序言就承認是馮夢龍的補編:“茲刻回數倍前,蓋吾友龍子猶所補也。……書已傳於泰昌改元之年,子猶宦遊,極毀於火,余重訂歸序而刻之。”這和泰昌元年的序自相牴牾,那個刻本上原署“明隴西張無咎校”,根本不提馮夢龍或龍子猶。舊序還說“聞此書傳自京都一勛臣家抄本”,“故賈人乞余敘也而許之”,仿佛和自己並無關係。同一個張無咎12,前後說法不一致,我們應該相信哪一篇序呢?有人懷疑新序是偽作,有人懷疑舊序是偽作,但都沒有堅強的證據。我們還是要從原書的內證來考察。
二十回本的語言風格以及書中的名物制度、社會風貌,與宋元話本非常近似,許多地方保留著說話人的口吻,保存了不少明代以前的特徵。例如“元來”的“元”字,在明代的文書里一般都改為“原”字。李詡《戒庵老人漫筆》卷一《國初諱用元字》條:
余家先世分關中,寫吳原年、洪武原年,俱不用元字。想國初惡勝國之號而避之,故民間相習如此。
沈德符《萬曆野獲編》補遺卷一《年號別稱》條也有類似的說法。因此明代建國之後,“元來”一詞就改成“原來”了。二十回本《平妖傳》和不少宋元話本一樣,還保留著“元來”字樣,如:
1.元來神仙有四等:走如風,立似松,臥如弓,聲如鐘。(第一回)
2.我道性命休了,元來是驚耍我。(第六回)
3.先生聽得說了,道:元來恁地。(第八回)
4.先生笑道:元來你們怕吃官事,我也取笑你們。(第八回)
5.任遷道:元來佛肚裡這等寬大,我們行得一步是一步。(第十回)
6.吳三郎道:這裡元來有路。(第十回)
7.婆婆道:原來如此。恁地時,先生也教得有法術了?(第十回)
8.原來這個人在京有名,叫做杜七聖。(第十一回)
9.元來這一行人是異人,都會法術,來扶助我。(第十四回)
10.元來這個將官姓李名遂。(第十九回)
這些“元”字在四十回本《平妖傳》的相應地方大多改為“原”字,足以說明四十回本是明代人修改過的,也反證二十回本還大體保留著明代之前的原貌。
關於語言風格問題,筆者曾有專文討論過13。按照清代訓詁學家提出的“例不十,法不立”的規範,這裡對“告”字的使用習慣再補充一些例證,以便排比。“告”字是二十回本中使用頻率極高的一個動詞,在對話里表示謙恭的意思,一般用於對話的開頭,如:
1.那先生道:告主管,此間這個典庫,是專當琴棋書畫的么?(第一回)
2.主管道:告我師,只怕當不得這許多。(第一回)
3.永兒道:告婆婆,奴家卻不敢都把與你。(第二回)
4.永兒道:告爹爹,記不得。若看上面時,便讀得出。(第三回)
5.張三嫂道:告員外,說的是大桶張員外的兒子,只有這個小官人,年方二十二歲。(第四回)
6.李四嫂道:告員外,我兩個特來討酒吃,與小員外說親。(第五回)
7.水手道:告郎中,方才小人去井上看驗,約有三五十丈深淺。(第六回)
8.卜吉道:告姑姑,把與卜吉何用?(第七回)
9.卜吉道:告上下,小人原有些錢本,為吃官司時,不知誰人連車子都推了去,如今交我問誰去討?(第八回)
10.這主人家道:告將軍,即不曾有人入來躲在我家。(第二十回)
這種語言習慣是常見於宋元話本的14。可是在四十回本的前十五回里,就一個例證也找不到;在後二十五回里,還保存了一些沒改淨的地方。這又可以說明前半部與後半部的祖本不屬於一個系統,前十五回完全出於明代人的手筆。在後半部里,馮夢龍或在他之前的編次者,對二十回本作了不少增補的工作,也彌補了一些原有的疏漏,但又造成了一些新的破綻。最明顯的是原來多目神預示的“逢三遂可破貝州”七個字,在第三十八回里改為“逢三遂妖魔退”六字,可是在第四十回里又出現了“逢三遂可破貝州”七個字。
從兩種版本的比較,可以看出二十回本確是一個古本,原署“羅貫中編次”還沒有充分的證據可以推翻。所謂“編次”並不等於說撰寫,《三國志通俗演義》的多種明刻本也只題“羅貫中編次”而已;《水滸傳》的明刻本也題作“羅貫中編次”或“羅貫中纂修”,說明他只是一個修訂者,而原作者是說話人和書會才人。當然,疑問還是存在的,如著作權比較明確的《三國志通俗演義》里關雲長刮骨療毒的是右臂,而在《水滸全傳》第九十回里李逵聽到的平話卻說關雲長中箭的是左臂,怎么會出於同一作家的筆下呢?再從文風上看,《水滸傳》和《平妖傳》一樣都是口語化程度很高的話本體,與《三國志通俗演義》的文體迥然不同,這個問題還有待深入探討。不過二十回本的《平妖傳》可以肯定為與《水滸傳》大致同一時期同一流派的作品,而且還可能略早於《水滸傳》的定本。
應該承認,二十回本《平妖傳》的確有一些疏漏的地方。書中有一處最難的解釋,即第五回胡永兒見憨哥中箭跌了下去,獨自一人取路而行,“想起成親之夜,夢見聖姑姑與我說道:此非你安身之處,若有急難,可來鄭州尋我”。這一情節在前面並無線索可循。今本可能已有脫漏或刪節。徐朔方先生認為二十回本是“據原本刪節的”,這種可能性不能排除,但這個原本不可能有四十回或三十五回(按今本再加馮本的前十五回計)之多,至多如嘉會堂主人識語所謂“殘缺難讀”的“數回”而已,否則馮本也就不會前後風格各異了。
羅燁《醉翁談錄·小說開闢》所列舉的小說篇目有《貝州王則》一種,列在妖術類。可知王則起義的歷史事件,已經與妖術故事相結合了。正如宋江三十六人起義的史實,已與朴刀、桿棒類的小說相結合一樣,把講史和小說兩家的話本融會為一種綜合性的長篇小說。這是宋元話本的新發展、新品種、新成果,也達到了一個新水平。二十回本《平妖傳》的存本雖然刻印較晚,但保存了宋元話本的風貌,情節新奇,文字古樸,有許多宋元舊篇的遺存。如第二回胡永兒雪中買炊餅的故事,即傳承自《綠窗新話》的《永娘配翠雲洞仙》,原文如下:
劉永娘家,以造花為活,因積雪凍餒,母令買燒餅止飢。遇一婆婆覓餅,以與之。次日來謝,因出二小絹軸付永娘曰:“夜靜可自展視,則隨意所欲。”永娘如其言,但見神光滿室,軸中畫樓閣,名之曰“翠雲之洞”。洞傍有五色雲,書曰“五雲車”。永娘意欲步雲,雲即隨起,至一所,燈火燦然,有青衣引入殿上,有一郎君對坐,其容迥別,曰:“此仙宮也,吾與小娘子有夫妻之分,故得至此。”須臾,婆婆引入宮內,遍觀樓台,杯盤羅列。酒數行,三二美人起,與永娘同三郎講合卺之禮。飲罷,入洞房,成匹偶。及早,覺身已在其家。自是每興念,即到洞房。後遂仙去。
我們知道,《綠窗新話》是說話人常用的資料庫和帳中秘本。劉永娘即胡永兒的前身,那個婆婆即聖姑姑的原型。《醉翁談錄》所說的妖術話本里有一本《千聖姑》,可能就是聖姑姑的素材。書中還有不少情節,就移植自宋元話本。《平妖傳》早在嘉靖以前,已經有兩種刻本,說明它在明代流傳很廣。題作羅貫中編次,恐怕也有所本。它的回目已用了大體對仗的偶句,如果真是原本所有,就很值得注意。從語言文字的特徵看,的確不晚於《水滸傳》。作為明代之前的一部通俗小說,無論從文獻價值還是文學價值上說都是非常可貴的。以往我們注意得不夠,可能就因為它“污衊”了農民起義,不敢給予適當的評價。
2003年10月31日,北京大學“馬氏五兄弟紀念會”,再一次看到了馬廉先生珍藏的《三遂平妖傳》,還看到了錢玄同先生題寫的“平妖堂”匾額,不禁深受感動。因此重讀了二十回本的《平妖傳》,再次申述自己的看法,藉以紀念馬廉先生訪書、藏書、論書的功績。

作者簡介

程毅中,1930年生。1958年北京大學中文系副博士研究生肄業,現任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發表過專著《宋元小說研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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