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小竹篼，挨家挨戶收禮物
蘇寧喜，是水語的音譯，意思是水歷四月（農曆十二月）丑日。每年水歷四月第二個（或第三個）丑日，兒童都穿上新衣服，戴著新帽子，打扮得紅紅綠綠，花枝招展。帽幅上的銀鈴、銀鏈和銀花叮噹作響。他們手提竹篼，成群結隊挨家逐戶地去接受大人們給他的節日禮物——糯米粑、糯米花、肉塊、豆腐乾、粽子、糖果……大人們總是熱情接待他們，祝福他們快樂成長。竹篼裝滿了，他們就送回家，然後繼續討要，歡樂的腳步遍及全村。每個村寨都要敲擊銅鼓、革鼓娛樂助興。孩子們常常聚在一起，唱著這樣歡欣的歌：
蘇寧喜，美好時光，
仙婆來，消除憂傷，
感激牙花散，
多謝牙花離。
我們來祝福，
我們同歌唱。
在歌聲的伴隨下，村村寨寨的兒童都沉浸在節日的幸福之中，這一天，成了孩子們最快樂的節日。
災禍頻，孩早殤，尼杭送子助繁衍
蘇寧喜節為何要定在水歷四月第二個丑日？牙花散和牙花離又是誰？
原來，根據《水書》記載，女神尼杭在這個日子到人間送子。而尼杭是地母娘娘，不僅是水族的“送子觀音”，也是保佑小孩子健康成長的保護神。這“尼杭”又是統稱，包括了牙花散、牙花離、牙花隆和牙花術四位女神。
▲水書可以說是水族人的精神支柱，是神聖不可褻瀆的。婚喪嫁娶、修房造屋、節慶祭祀、經商求學等民俗活動中須臾離不開水書，水書因此成為規範水族人行為的準則 圖/韋宗林
蘇寧喜節的由來，有著這樣一個神話傳說：
很久以前，水族的居住地區氣候炎熱，瘟疫流行，天災人禍頻繁，許多小孩子因為生病而夭折，人口銳減。人們悲痛不已，卻又一籌莫展。
正巧，主管人類降生的牙花散、牙花離從墳地上方飛過，只見孩子的墳包一片連一片，婦女們正撲在墳上痛哭，還不斷呼喊著她們的名字，請求她們下凡來解脫人間苦難。看到這般景象，牙花散和牙華離心都軟了，見孩子已不能還陽，她們便用紅紙剪成許多小孩模樣，在夜裡悄悄塞進女人懷中，並用彩色紙須纏繞竹條做成“枚化”，用紅綠紙纏竹子做成溝通天界與人間的小拱門“科泛”，逐家挨戶放在門口。之後，她們給懷裡揣著紙人的婦女們託了夢。
當晚，這些婦女們都夢見孩子撲進懷中，甜蜜地呼喊著媽媽，並說自己次年水歷四月第二個丑日就會降生，要媽媽們準備花糯飯、紅雞蛋、枚化和科泛。到了那天，孩子果真呱呱墜地，水族地區又人丁興旺了起來。為了感謝尼杭賜予兒女，人們便在水歷四月丑日用豐盛的供品供奉她，蘇寧喜節因而也被稱為“娘娘節”。
▲水族還有一種比較古老的求子儀式，叫作煖（暖）橋，現在已經很少見到了。據著名民族學家吳澤霖先生記載，舉行的時候要請女巫來過陰。“某家望兒心切，便得依命擇吉於指定地點，督工修造橋樑或石凳。既成，橋上用稻草鋪成席並用竹篾插於橋之四周，然後將所備肉食擺好，約親友共食於橋上，有剩之粽葉及蛋殼必留於橋旁，以示橋神領受之意。然後將橋上稻草焚於橋旁，是即所謂‘煖橋’，收拾完畢，主人或家屬返家時，將插於橋頭之紙竹篾按紅藍白色（藍紅色代表男孩，白色代表女孩）各取一份或數份帶回家中，拔取時，口呼‘孩兒，回家去啊’，深信兒童靈魂已附於竹紙蔑上帶回家中去。” 圖/蒙耀遠
感謝女神尼杭，取悅野鬼牙卻
在蘇寧喜節上，人們靠牆設定主供席，在供桌上擺設供品，用來供奉尼杭。牆上貼有一排排用彩紙剪成的紙人，紙人上方還插有科泛，寓意尼杭給主人家送來了兒孫滿堂、人丁興旺的好福氣。供席上則擺著小豬、雞鴨魚肉、紅蛋、豆腐、糯米飯和水酒等供品。
▲紙人和科泛 圖/潘政波
除了供奉尼杭外，還要設定副席供奉牙卻。牙卻是傳說中心胸狹小，最容易鬧彆扭和作祟的野鬼，若是對她招待不周，她就給人特別是小孩帶來疑難病症，所以要在地上用簸箕擺設供品，供品比主席略簡單。
為讓尼杭和牙卻保佑小孩健康成長，還要從家中每個小孩的衣服上扯下一丁點布頭擺放在供席上。
是兒童節，也是婦女節
這一天，也是婦女們的節日。祭祀由家中年長的婦女主持，祭畢，家中的婦女兒童都圍攏在供桌旁享用供品，成年男子只能靠邊站。節日這天，婦女受到特別的尊重與優待。據說，若是男子在這一天怠慢了婦女，便會遭到尼杭和牙卻的報復，招來禍患。因而，這個節日也被稱為“婦幼節”“水族的婦女節”。
▲從出生到成年，以母親為代表的年長女性關愛並指導著孩子的成長 圖/潘朝霖、視覺中國
蘇寧喜節本身，便有著濃厚的母性崇拜色彩，尼杭、牙卻等冠以“牙”或“尼”之稱謂的鬼神，便是指女性長輩。“牙”是“祖母”或“外祖母”的意思，也可泛稱年長的婦女；“尼”則是“母親”的意思。尼杭也是水族最為崇拜的女神。
▲祭娘娘神（尼杭）。為了讓尼杭保佑孩子平安，孩子滿月之後，家中都設有固定的神位，專供平時或重大節日時供奉尼杭 圖/羅春寒
過去，家家都要請人來念祝福的巫詞，以祈求幸福、攘除災難，並歷數水族先民遷徙定居的經歷和養育後代的艱辛。現在，在許多地區，蘇寧喜節已經成為了一般的娛樂性節日，但是在三都縣恆豐鄉和勇村的吳姓水族那裡，它依舊是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節日，被當作年節來慶祝。除了供奉尼杭和牙卻，他們還要準備雞鴨魚肉等豐盛的吃食來款待來賓。
是兒童節，也是婦女節；慶祝孩子的誕生，也紀念誕生的不易；感謝尼杭，也安撫牙卻。對於當地的水族人來說，這一個“兒童節”所承載的，不只是兒童的歡聲笑語，也有養育後代的艱辛，對婦女母親的尊重，更有自古傳下來的母性崇拜與女神信仰的遺痕。
文/羅春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