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鶴賦

《舞鶴賦》是南朝宋文學家鮑照創作的一篇賦。此賦以時間為序展開,先寫鶴從仙境降落人間後所見的淒涼景象,然後鋪敘鶴美妙的舞姿,最後寫鶴不能自由的悲哀。全賦語言靈活多變,情節跌宕起伏,通過藝術的想像和誇張創作出了優美動人的藝術形象和高遠的意境。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舞鶴賦
  • 創作年代:南北朝時期
  • 作品體裁:賦
  • 作者:鮑照
  • 作品出處:《鮑參軍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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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舞鶴賦
散幽經以驗物1,偉胎化之仙禽2。鐘浮曠之藻質3,抱清迥之明心4。指蓬壺而翻翰5,望昆閬而揚音6。匝日域以回騖7,窮天步而高尋8。踐神區其既遠9,積靈祀而方多10。精含丹而星曜11,頂凝紫而煙華12。引員吭之纖婉13,頓修趾之洪姱14。疊霜毛而弄影15,振玉羽而臨霞16。朝戲於芝田17,夕飲乎瑤池18。厭江海而游澤,掩雲羅而見羈19。去帝鄉之岑寂20,歸人寰之喧卑21。歲崢嶸而愁暮22,心惆惕而哀離23
於是窮陰殺節24,急景凋年25。涼沙振野26,箕風動天27。嚴嚴苦霧28,皎皎悲泉29。冰塞長河,雪滿群山。既而氛昏夜歇30,景物澄廓31。星翻漢回32,曉月將落。感寒雞之早晨33,憐霜雁之違漠34。臨驚風之蕭條,對流光之照灼35。唳清響于丹墀36,舞飛容於金閣37。始連軒以鳳蹌38,終宛轉而龍躍39。躑躅徘徊40,振迅騰摧41。驚身蓬集42,矯翅雪飛43。離綱別赴44,合緒相依45。將興中止46,若往而歸。颯沓矜顧47,遷延遲暮48。逸翮後塵49,翱翥先路50。指會規翔51,臨岐矩步52。態有遺妍53,貌無停趣。奔機逗節54,角睞分形55。長揚緩騖56,並翼連聲。輕跡凌亂,浮影交橫57。眾變繁姿,參差洊密58。煙交霧凝59,若無毛質。風去雨還60,不可談悉。既散魂而盪目61,迷不知其所之62。忽星離而雲罷63,整神容而自持64。仰天居之崇絕65,更惆惕以驚思66
當是時也,燕姬色沮67,巴童心恥68。巾拂兩停69,丸劍雙止70。雖邯鄲其敢倫71,豈陽阿之能擬72?入衛國而乘軒73,出吳都而傾市74。守馴養於千齡75,結長悲於萬里76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 幽經:即《相鶴經》,因出於道家,故稱“幽經”。
  2. 化:化育,孕育。
  3. 鐘:聚。浮曠:飄逸。藻質:麗質。
  4. 清迥(jiǒng):清曠高遠。
  5. 蓬壺:山名,即蓬萊,古代方士傳說為仙人所居。《拾遺記》:“三壺則海中三山也。一曰方壺,則方丈也;二曰蓬壺,則蓬萊也;三曰瀛壺,則瀛洲也。”翻翰:奮翅。
  6. 昆閬(làng):崑崙和閬苑,都是傳說中神仙居住的地方。
  7. 匝:一周,這裡用作動詞,一作“澘”。日域:太陽出處。揚雄長楊賦》:“東震日域。”李善註:“日域,日出之域也。”回騖(wù):往回飛。
  8. 窮:一直飛到盡頭。天步:指天上極高處。
  9. 神區:仙界。
  10. 靈祀(sì):仙壽,即長壽。方:養生之道。
  11. 精:瞳仁。丹:紅色。李善引《相鶴經》云:“露目赤精則視遠。”星曜:像星星閃耀一般。
  12. 頂:頭頂。凝紫:凝聚紫色。煙華:如冒煙花。
  13. 引:拉長。員吭(háng):指圓潤的歌喉。纖(xiān)婉:清細婉轉。
  14. 頓:以足踩地,這裡指鶴舞步。修趾:長腿。洪姱(kuā):美好。
  15. 霜毛:雪白的羽毛。弄影:欣賞自己的影子。
  16. 振:揮動。玉羽:指鶴翅。臨霞:形容鶴飛之高遠。
  17. 芝田:仙人種芝草的地方,傳說崑崙山上有仙人種芝草處。
  18. 瑤池:傳說仙人所居之處,蓋有天池。
  19. 掩:蔽。雲羅:指人布了蔽雲之網。見羈(jī):被捕縛。
  20. 去:離開。帝鄉:仙帝之居。岑(cén):高。
  21. 人寰(huán):人間。喧:吵鬧。卑:低。
  22. 崢嶸(zhēng róng):凜冽,寒冷。暮:指歲末。
  23. 惆惕:悲傷,一作“惆悵”。
  24. 窮陰:歲將盡時。殺節:寒氣逼殺萬物。
  25. 急景:指寒冷。凋年:猶“殺節”。
  26. 涼沙振野:寒風吹來,沙塵漫天。涼,一作“骫”。
  27. 箕(jī)風:指大風。箕,星宿名,月亮經過箕星則多風。
  28. 嚴嚴:濃重的樣子。
  29. 皎(jiǎo)皎:潔白清亮。
  30. 氛昏夜歇:到了夜間,雲霧散去。
  31. 澄廓:輪廓清晰。
  32. 星翻漢回:星星閃爍,天河曲折。
  33. 早晨:早早報曉。
  34. 違漠:離開北方沙漠地帶。
  35. 對:面臨。流光:流落的月光。照灼:照耀。
  36. 唳(lì):鶴聲。清響:清亮的叫聲。丹墀(chí):古代宮殿前的紅色石階。
  37. 金閣:宮殿。
  38. 連軒:飛舞的樣子。鳳蹌(qiāng):像鳳凰一樣翩翩起舞。蹌,起舞。
  39. 龍躍:像蟠龍飛騰一樣。
  40. 躑躅(zhí zhú):踏步不前。
  41. 振迅:迅速奮起。騰:騰飛。摧:摧折,這裡指俯衝。
  42. 蓬集:如飛蓬聚集。
  43. 矯翅:高舉翅翼。雪飛:如雪花飛舞。
  44. 離綱別赴:時而離開行陣,奔向別處。
  45. 合緒相依:時而回到行列,相互依存。
  46. 興:起。
  47. 颯沓(sà tà):群飛的樣子。矜(jīn)顧:莊重顧視。
  48. 遷延:慢慢後退。遲暮:本指天晚、年老,這裡指鶴慢步後退似老年人退行之貌。
  49. 逸翮(hé):奮翅。後塵:將塵土遠遠拋於身後,形容鶴飛迅猛,使塵不及身。
  50. 翱翥(zhù):向上飛翔。先路:飛在前面。
  51. 指會規翔:面臨四會道路時,按規矩飛翔。規,古代定圓的器具。
  52. 歧:歧路口。矩步:按規矩舞步。矩,定方的器具。
  53. 妍:美好。
  54. 奔機逗節:奔赴和停止都有一定的舞步。逗,停。
  55. 角:競。睞(lài):斜視,這裡指鶴眼珠隨舞樂左右轉動。
  56. 長揚緩騖(wù):伸展翅膀,緩步向前。
  57. 交橫:交錯。
  58. 參差(cēn cī):不齊貌。洊(jiàn)密:重疊密集。
  59. 煙交霧凝:形容鶴的舞姿輕飄迷離如煙霧繚繞。
  60. 風去雨還:鶴舞時緊張的節奏結束,繼以細雨般的溫柔舞姿。
  61. 散魂:放鬆神經。盪目:搖目,眨眼,指神情恍惚。
  62. 之:去,往。
  63. 星離而雲罷:指舞樂結束後,群鶴如星雲散開。
  64. 自持:自己克制,保持一定神態。
  65. 天居:皇宮。崇絕:極高。
  66. 驚思:驚心。
  67. 燕姬:燕地的舞女,這裡泛指能歌善舞的女子。沮:沮喪。
  68. 巴童:巴蜀的歌童。
  69. 巾拂:兩種舞蹈名。巾舞也稱公莫舞,相傳項羽在鴻門留沛公與飲,項莊拔劍起舞,欲擊殺沛公。項伯亦拔劍舞,以袖相隔,並對項莊說:“公莫害沛公。”後人以舞巾模擬項伯舞袖的姿態,因稱“公莫舞”。拂舞,雜舞名,以拂子為舞具,故稱拂舞。
  70. 丸劍:雜技名。
  71. 邯鄲(hán dān):舞曲名。倫:比。
  72. 陽阿(ē):舞曲名。
  73. 入衛國而乘軒:寫鶴受尊寵。《左傳·閔公二年》:“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軒,大夫乘坐的車。
  74. 出吳都而傾市:《吳越春秋》記載,吳王闔閭的小女兒自殺,闔閭非常悲痛,於是將她葬在西宮門外,鑿池積土為山,石為梆,又以許多金銀珠寶送葬。並且舞白鶴於吳市,萬人隨觀。
  75. 守馴養:被人馴服餵養。千齡:鶴的終生。
  76. 結長悲於萬里:仙鶴再也不能翱翔萬里,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因而永久地悲哀。

白話譯文

自秘籍流傳以驗察白鶴,由不凡之胎化育仙鳥。秉賦超邁曠遠的美質,懷具清靜遼闊的明心。朝蓬萊、方壺而振翅,望崑崙、閬苑以高鳴。環繞天域翱翔疾飛,邀避宇空高飛縈尋。飛行天宇將已遙,積累神齡而已多。眼帶朱紅而明亮,頂凝丹紫而高華。伸頸放開纖細婉轉的歌聲,停止了有力美好的高腳。收攏白翅而對水弄影,抖動玉羽而俯視丹頂。早晨嬉戲於崑崙的芝田,黃昏在仙家的瑤池飲水。厭倦江海而漫遊草澤,為隱蔽的巨網而羈絆。離開寂靜的天帝居所,到達喧譁低下的人間。歲月凜凜而愁暮,心情淒淒而傷別。
這時隆冬摧煞節候,急日催速歲月。寒沙飛卷原野,勁風振動天空。慘慘冷霧,清清寒泉。冰蓋長河,雪蔽群山。不久寒氣長夜已盡,景物清明空闊。斗轉星移,曉月將落。寒雞清晨長鳴動心,霜雁離開沙漠傷情。面臨蕭瑟的驚風,望著流瀉的月光。在殿前丹墀清音長鳴,在輝煌樓閣躍躍欲舞。開始步趨有節以蹁躚。最後身軀跳躍而婉轉。往復徘徊,飛騰摧折。跳躑如飄蓬,舉翅似飛雪。或分開奔赴,或聚合相依。將赴又止,如去卻還。雜沓顧盼,雍容徐緩。疾飛塵起其後,高翔展翅在前。飛翔合乎節奏,步履皆中規矩。風姿具有餘美,情貌沒有停意。赴節停拍而動靜合宜,競相旁視而隊別分形。揚翅緩馳,並翼連聲。輕盈凌亂,晃影交錯,各變繁姿,參差疊密。一團煙霧,若無毛羽。勢如風去雨來,不可全部描繪。既使入神亂眼花,又眩惑不可捉摸。忽星散雲飄,神態這才自持。仰望鶴鄉高遠懸絕,更惆悵而驚然不已。
在這時,舞姬神情沮喪,歌童心裡自愧。巾舞拂舞兩停,跳丸擲劍雙止。即使出名的邯鄲舞女怎敢相比,豈是古代舞星的陽阿所能比擬!進入衛國享有卿位的祿食,出了吳都而全市隨觀。拘囿馴養而至千齡,鬱結長悲而心企千里。

創作背景

此賦具體創作時間不詳,或是應宴樂遣興受命之作,或是實有所感而發。雖名為詠鶴,卻有所寄託。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此賦以時間為序展開情節,據其情節發展可分為三層。從開頭到“心惆惕而哀離”為第一層,這層寫仙鶴稟賦高貴、美麗,卻不幸為人所捕縛,而無限悲哀。從“於是窮陰殺節”到“不可談悉”為第二層。這層首先寫鶴從仙境降落人間後所見的淒涼景象,作者這樣安排,一是襯托鶴舞的優美,二是說明鶴的悲哀,仙界是那樣幽美,人間卻如此悽慘。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鶴不禁傷悲。在歲暮蕭瑟的背景上,作者筆鋒一轉,開始精心描繪仙鶴變幻迷離、美妙無比的舞姿:動則“驚身蓬集,矯翅雪飛”、“將興中止,若往而歸”、“奔機逗節,角睞分形。長揚緩騖,並翼連聲”;靜則“煙交霧凝,若無毛質”。這優美的舞姿,就像一縷溫馨的春風,吹進了冷瑟的人間;恰似一股涓涓的清泉,流淌在人們的心田,令人陶醉,令人飄然。仙鶴正因此而受尊寵,然而它滿心“哀離”之情。所以最一層緊扣中心,寫到:“既散魂而盪目,迷不知其所之”、“仰天居之崇絕,更惆惕而驚思”。儘管人們在讚美它,驚服它,“燕姬色沮,巴童心恥”,一切舞樂都不能與它比擬。它可以乘大夫之車,可以使所有的人傾倒。但這種尊寵並不是它的目的。它需要的是能夠騁志翱翔的天空,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因而,越是備受尊寵,為人所養,它越感到悲哀。最後,作者用兩句韻味深長的話為仙鶴唱了輓歌:“守馴養於千齡,結長悲於萬里。”唱出了仙鶴,也是作者無限的惆悵。
在藝術方面,此賦也有其突出特色。
首先,此賦運用浪漫主義的創作方法,根據神話傳說,通過藝術的想像和誇張,創造出了優美動人的藝術形象和高遠的意境。如寫仙鶴的姿質清麗及其信步天庭,自由翱翔的生活,無不充滿神奇的幻想:它生活帝鄉,游於日域,戲於芝田,飲於瑤池;它有圓潤的歌喉,洪姱的修趾,雪白的羽毛;目含丹星,頂凝煙華。這一切並非作者親見,亦非現實中真有,而是根據傳說進行藝術想像、加工創造出的。這種想像給鶴染上了一種神秘的、不同凡響的色彩,使之高雅、美麗、動人。又如寫仙鶴的舞姿,作者將歷史上所有舞蹈的優美動作集於仙鶴一身,精心地描繪,創造出一種恍若仙界、縹緲迷離的意境,從而突出了仙鶴的形象。正是這種浪漫主義的氣息,使讀者受到了強烈的感染。
其次,此賦情節曲折多變、波瀾起伏、寓意深刻。開頭先寫了自由、美麗的仙界,接著突而轉到人間,卻值冬季歲寒, “窮陰殺節,急景凋年。涼沙振野,箕風動天”,這是情節的第一次劇變,這一變化使天上、人間形成鮮明對比,從而襯托出仙鶴的悲哀,且影射了現實的無比黑暗。寫仙鶴的舞姿,是那樣優美動人,可接著轉到其心情描寫,卻是“仰天居而崇絕,更惆惕而驚思”。這又是一次令人未暇預及的波折,這波折是緊緊圍繞一個中心:仙鶴見羈思鄉之哀愁,也是作者的無限哀愁。因而,能引起讀者的強烈共鳴,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最後,此賦的語言靈活多變,前後用六字句,中間鶴舞一節用四字句,以抑揚頓挫、富有音樂美的語言突出中心的同時給讀者以美的享受。

名家點評

北京出版社黨組成員、編委、副總編輯吳坤定:在《舞鶴賦》中,作者觸物生情,即物寫志。以鶴的身受羈絆寄寓了一個文人才士有志難騁的悲哀。作品講求字旬的錘鍊。描寫情細準角而有意趣。對鶴的習性、舞態、動作的描繪,比喻貼切,形象生動,具有較強的藝術感染力。(《中國古典文學名著分類集成》)

作者簡介

鮑照(414年—466年),字明遠,東海(今江蘇漣水北)人,出身貧寒。元嘉十六年(439年),為了謀求官職而去謁見臨川王劉義慶,獻詩言志,獲得賞識,被任為國侍郎,到江州任刺史。元嘉二十一年(444年)因劉義慶病逝而失職在家閒居,歷任中書舍人、秣陵令等小官。大明五年(461年),任臨海王劉子頊的前軍參軍,故世稱“鮑參軍”。後晉安王劉子勛與宋明帝爭奪皇位,劉子頊舉兵回響,兵敗,鮑照也為亂軍所殺。擅長七言歌行,語言勁健,感情充沛,形象鮮明,發展了七言詩歌,對唐代李白、高適等人的創作有一定影響。今存《鮑參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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