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夫躬

息夫躬,男,字子微,在西漢後期中,楚歌的創作已顯然式微。值得一提的是在西漢後期,有息夫躬的《絕命辭》。息夫躬於哀帝時入仕,數危言高論,自恐遭害(《漢書》本傳),因作此詩,後果然死於獄中。詩中抒發了在黑暗的政治中所感受到的極大痛苦和絕望的心情。“玄雲泱鬱將安歸兮,鷹隼橫厲鸞徘徊兮”,此類悲憤激切的詩句,在當時可算是特異的存在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息夫躬
  • 民族:漢
  • 籍貫:河內河陽人
  • 性別: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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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述

字號:字子微
封號:宜陵侯
生卒:不詳
主要經歷:與哀帝後父傅晏,相友善。哀帝初,召待詔。擢光祿大夫左曹給事中。封宜陵侯。,免。尋坐祝詛建平二年系獄死。

漢書

原文

息夫躬字子微,河內河陽人也。少為博士弟子,受《春秋》,通覽記書。容貌壯麗,為眾所異。
哀帝初即位,皇后父特進孔鄉侯傅晏與躬同郡,相友善,躬繇是以為援,交遊日廣。先是,長安孫寵亦以遊說顯名,免汝南太守,與躬相結,俱上書,召待詔。是時哀帝被疾,始即位,而人有告中山孝王太后祝詛上,太后及弟宜鄉侯馮參皆自殺,其罪不明。是後無鹽危山有石自立,開道。躬與寵謀日:“上亡繼嗣,體久不平,關東諸侯,心爭陰謀。今無鹽有大石自立,聞邪臣托往事,以為大山石立而先帝龍興。東平王雲以故與其後日夜祠祭祝詛上,欲求非望。而後舅伍宏反因方術以醫技得幸,出入禁門。霍顯之謀將行於杯杓,荊軻之變必起於帷幄。事勢若此,告之必成;發國奸,誅主仇,取封侯之計也。”躬、寵乃與中郎右師譚,共因中常侍宋弘上變事告焉。上惡之,下有司案驗,東平王雲、雲後謁及伍宏等皆坐誅。上擢寵為南陽太守,譚潁川都尉,弘、躬皆光祿大夫左曹給事中。是時,侍中董賢愛幸,上欲侯之,遂下詔云:“躬、寵因賢以聞,封賢為高安侯,寵為方陽侯,躬為宜陵侯,食邑各千戶。賜譚爵關內侯,食邑。”丞相王嘉內疑東平獄事,爭不欲侯賢等,語在《嘉傳》。嘉固言董賢泰盛,寵、躬皆傾覆有佞邪材,恐必撓亂國家,不可任用。嘉以此得罪矣。
躬既親近,數進見言事,論議亡所避。眾畏其口,見之仄目。躬上疏歷詆公卿大臣,日:“方今丞相王嘉健而蓄縮,不可用。御史大夫賈延墮弱不任職。左將軍公孫祿、司隸鮑宣皆外有直項之名,內實駿不曉政事。諸曹以下仆邀不足數。猝有強弩圍城,長戟指闕,陛下誰與備之?如使狂夫嘄呼於東崖,匈奴飲馬於渭水,邊竟雷動,四野風起,京師雖有武蜂精兵,未有能窺左足而先應者也。軍書交馳而輻湊,羽檄重跡而押至,小夫愞臣之徒憒眊不知所為。其有犬馬之決者,仰藥而伏刃,雖加夷滅之誅,何益禍敗之至哉!”
躬又言:“秦開鄭國渠以富國強兵,今為京師土地肥饒,可度地勢水泉,廣溉灌之利。”天子使躬持節領護三輔都水。躬立表,欲穿長安城,引漕注太倉下以省轉輸。議不可成,乃止。
董賢貴幸日盛,丁、傅害其寵,孔鄉侯晏與躬謀,欲求居位輔政。會單于當來朝,遣使言病,願朝明年。躬因是而上奏,以為“單于當以十一月入塞,後以病為解,疑有他變。烏孫兩昆彌弱,卑爰疐強盛,居強煌之地,擁十萬之眾,東結單于,遣子往侍。如因素強之威,循烏孫就屠之跡,舉兵南伐,並烏孫之勢也。烏孫並,則匈奴盛,而西域危矣。可令降胡詐為卑爰疐使者來上書曰:‘所以遣子侍單于者,非親信之也,實畏之耳。唯天子哀,告單于歸臣侍子。願助戊己校尉保惡都奴之界。’因下其章諸將軍,令匈奴客聞焉。則是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者也。”
書奏,上引見躬,召公卿將軍大議。左將軍公孫祿以為“中國常以威信懷伏夷狄,躬欲逆詐造不信之謀,不可許。且匈奴賴先帝之德,保塞稱蕃。今單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賀,遣使自陳,不失臣子之禮。臣祿自保沒身不見匈奴為邊竟憂也。”躬掎祿曰:“臣為國家計幾先,謀將然,豫圖未形,為萬世慮。而左將軍公孫祿欲以其犬馬齒保目所見。臣與祿異議,未可同日語也。”上曰:“善。”乃罷群臣,獨與躬議。
因建言:“往年熒惑守心,太白高而芒光,又角星茀於河鼓,其法為有兵亂。是後訛言行詔籌,經歷郡國,天下騷動,恐必有非常之變。可遣大將軍行邊兵,敕武備,斬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厭應變異。”上然之,以問丞相。丞相嘉對日:“臣聞動民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下民微細,猶不可詐,況於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見異,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覺悟反正,推誠行善。民心說而天意得矣。辯士見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曆,虛造匈奴、烏孫、西羌之難,謀動於戈,設為權變,非應天之道也。守相有罪,車馳詣闕,交臂就死,恐懼如此,而談說者雲,動安之危,辯口快耳,其實未可從。夫議政者,苦其諂諛傾險辯慧深刻也。諂諛則主德毀,傾險則下怨恨,辯慧則破正道,深刻則傷恩惠。昔秦繆公不從百里奚、蹇叔之言,以敗其師,悔過自責,疾詿誤之臣,思黃髮之言,名垂於後世。唯陛下觀覽古戒,反覆參考,無以先入之語為主。”
上不聽,遂下詔日:“間者災變不息,盜賊眾多,兵革之徵,或頗著見。未聞將軍惻然深以為意,簡練戎士,繕修干戈。器用盬惡孰當督之!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將軍與中二千石舉明習兵法有大慮者各一人,將軍二人,詣公車。”就拜孔鄉侯傅晏為大司馬衛將軍,陽安侯丁明又為大司馬票騎將軍。
是日,日有食之,董賢因此沮躬、晏之策。後數日,收晏衛將軍印綬,而丞相御史奏躬罪過。上繇是惡躬等,下詔日:“南陽太守方陽侯寵,素亡廉聲,有酷惡之資,毒流百姓。左曹光祿大夫宜陵侯躬,虛造詐諼之策,欲以詿誤朝廷。皆交遊貴戚,趨權門,為名。其免躬、寵官,遣就國。”
躬歸國,未有第宅,寄居丘亭。奸人以為侯家富,常夜守之。躬邑人河內掾賈惠往過躬,教以祝盜方,以桑東南指枝為匕,畫北斗七星其上,躬夜自被發,立中庭,向北斗,持匕招指祝盜。人有上書言躬懷怨恨,非笑朝廷所進,(侯)[候]星宿,視天子吉凶,與巫同祝詛。上遣侍御史、廷尉監逮躬,系雒陽詔獄。欲掠問,躬仰天大嘑,因僵仆。吏就問,雲咽已絕,血從鼻耳出。食頃,死。黨友謀議相連下獄百餘人。躬母聖,坐祠灶祝詛上,大逆不道。聖棄市,妻充漢與家屬徙合浦。躬同族親屬素所厚者,皆免,廢錮。哀帝崩,有司奏:“方陽侯寵及右師譚等,皆造作奸謀,罪及王者骨肉,雖蒙赦令,不宜處爵位,在中土。”皆免寵等,徙合浦郡。
初,躬待詔,數危言高論,自恐遭害,著絕命辭日:“玄雲泱鬱,將安歸兮!鷹隼橫厲,鸞徘徊兮!矰若浮猋,動則機兮!藂棘找找,曷可棲兮!發忠忘身,自繞罔兮!冤頸折翼,庸得往兮!涕泣流兮萑蘭,心結愲兮傷肝。虹蜺曜兮日微,孽杳冥兮未開。痛入天兮嗚呼,冤際絕兮誰語!仰天光兮自列,招上帝兮我察。秋風為我唆,浮云為我陰。嗟若是兮欲何留,撫神龍兮攬其須。游曠迥兮反亡期,雄失據兮世我思。”後數年乃死,如其文。
贊日:仲尼“惡利口之覆邦家”,蒯通一說而喪三攜,其得不亨者,幸也。伍被安於危國,身為謀主,忠不終而詐讎,誅夷不亦宜乎!《書》放四罪,《詩》歌《青蠅》,春秋以來,禍敗多矣。昔子暈謀桓而魯隱危,欒書構郤而晉厲弒。豎牛奔仲,叔孫卒;郈伯毀季,昭公逐;費忌納女,楚建走;宰嚭讒胥,夫差喪;李園進妹,春申斃;上官訴屈,懷王執;趙高敗斯,二世縊;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蠱,太子殺;息夫作奸,東平誅;皆自小覆大,繇疏陷親,可不懼哉!可不懼哉!

譯文

息夫躬,字子微,是河內郡河陽縣人。年輕時做博士弟子,學習《春秋》,博覽傳記及百家之書,儀表堂堂,使眾人感到奇異。
哀帝剛即位時,皇后的父親、特進、孔鄉侯傅晏與息夫躬是同郡人,兩人關係很好,息夫躬因此通過傅晏的引進,社交圈子越來越大。在此以前,長安的孫寵也以善於遊說而聞名,在任汝南郡太守時被免職,他與息夫躬結交,兩人同時上書,被徵召聽候皇帝的命令。當時哀帝正患病,又剛剛即位,而有人告發中山孝王太后以巫術詛咒皇上,太后和她的弟弟宜鄉侯馮參都自殺了,但他們的罪名還沒有查清。此後,無鹽縣危山上有大石自動立起,閃出一條通道。息夫躬和孫寵謀劃說:“皇上沒有兒子做繼承人,身體又長期患病,關東諸侯都圖謀爭奪皇位。現在無鹽縣有大石自動立起,聽說那些邪妄的大臣以往事為依託,認為宣帝興起子民間時也有大山石自立。東平王劉雲因此和他的王后日夜祠祭詛咒皇上,想求得帝位。王后的舅舅伍宏反而因懂得方術、能行醫治病而受到皇帝的寵幸,可以出入官禁之門。霍顯的陰謀又要施行於進藥的杯勺,荊軻的事件必將發生於皇上的帷帳。形勢如此危險,告發一定會成功。揭發國家的奸臣,誅殺皇上的仇人,這是獲取封侯的妙計。”息夫躬、孫寵就和中郎右師譚一起通過中常侍宋弘向朝廷密告東平王謀反的事。哀帝非常憤恨,把此案交給有關部門去查辦,東平王劉雲、劉雲的王后謁和伍宏等人都因罪被殺。哀帝提拔孫寵做南陽郡太守,右師譚做潁川郡都尉,宋弘和息夫躬同任光祿大夫左曹給事中。當時侍中懂賢很受皇帝寵愛,皇帝想封他為列侯,就下詔書說:“息夫躬、孫寵是通過董賢而告發陰謀的,現在封董賢為高安侯,孫寵為方陽侯,息夫躬為宜陵侯,每人領有一千戶食邑。賜予右師譚關內侯之爵,並領有食邑。”丞相王嘉心裡懷疑東平王的案子不實,上書爭論,不想封董賢等人為侯,詳見《王嘉傳》。王嘉堅持說董賢過於尊貴,孫寵,息夫躬都陰險、奸詐,有阿諛、邪惡之才,恐怕必將危害國家,不可信用。王嘉因此而獲罪。
息夫躬既已親近皇帝,便多次進見談論政事,指陳得失,無所迴避。人們都怕被他彈劾,遇見他都不敢正視。息夫躬上書,逐個誣衊公卿大臣,說:“當今的丞相王嘉剛強而急躁,不可任用。御史大夫賈延懦弱而不稱職。左將軍公孫祿、司隸校尉鮑宣都外有剛直不阿的虛名,而實際上性情愚陋、不熟悉政事。各曹以下官員都才能平庸不值得一提。如果突然有強勁的弓弩圍攻城池,鋒利的長戟指向宮闕,陛下您和誰去防備?如果暴徒呼號於東方,匈奴飲馬於渭水,邊境危急,天下騷動,京師雖有勇敢的士卒、精良的兵器,也沒有誰能邁出半步而率先迎敵。軍事文書飛速傳遞而匯集於京師,告急的檄文接連不斷地傳到朝廷,平庸之臣、懦弱之徒將心煩意亂而不知所措。稍有決斷的人,都引咎自殺,即使夷滅他的親族。對於解救危難又有什麼用處!”
息夫躬又說:“秦開鄭國渠而富國強兵,現在的京師地區,土地肥饒,可根據地勢和水源情況興修水利,擴大灌溉面積。”皇帝派息夫躬帶著符節兼理三輔都水。息夫躬建議,要鑿通長安城牆,把漕渠開到太倉附近,以減輕轉運之勞。大臣們議論,認為不可行。於是作罷。
董賢日益受到皇帝的寵愛,丁氏、傅氏兩家外戚很嫉妒,孔鄉侯傅晏與息夫躬策劃,想輔政掌權。正趕上單于應當來朝拜天子,單于派使者來說單于生病了,想第二年入朝參見皇帝。息夫躬趁機上書,認為:“單于應當在十一月進入邊塞,後來以生病為託詞,我懷疑他另有所圖。烏孫的兩個昆彌軟弱無能,而卑爰疐強盛,占領著強煌,擁有十萬部眾,東與單于勾結,並派兒子去侍奉單于。如果卑爰疐憑著一向強盛的威力,按照烏孫先王就屠時的統治範圍,發兵南伐,勢必吞併烏孫。烏孫合併,匈奴就會強盛,而西域就危險了。可以讓投降的胡族人假扮卑爰疐的使者來向天子上書,說:‘我之所以派遣兒子去侍帝單于,並不是親近、信任他,而實在是因為怕他。但願夭子發慈悲,告訴單于歸還我的兒子,我願意幫助戊已校尉保護惡都奴的邊界。’於是把這個上書內容傳達給各位將軍,讓匈奴客人聽到此事。這就是所謂‘指導戰爭的上策是挫敗敵人的陰謀,其次是挫敗敵人的外交’。”
這個上書呈送給天子之後,天子引見息犬躬,並召集公卿、將軍進行廣泛討論。左將軍公孫祿認為:“中原之國一向以威信、信義而使夷狄歸順,息夫躬卻想使用不講信義的欺詐手段,不能批准。況且匈奴承蒙先帝的恩德,保為邊塞,稱臣歸順,現在單于因病不能朝拜、祝賀天子,派使者說明情況,並沒喪失臣子的禮節。我敢擔保直到我死也不會看到匈奴擾亂邊境。”息夫躬抓住話柄,趁機反駁說:“我為國家謀劃隱微之事,以防患於未然,備禍於將來,為子孫萬代著想。而左將軍公孫祿卻想用他那犬馬一樣的壽命擔保一時的安寧。我與公孫祿的意見不同,簡直無法同日而語。”皇帝說:“好。”於是停止了群臣的討論,而單獨和息夫躬商量。
息夫躬於是又建議天子說:“往年熒感星進人心宿,太白星高而有光芒,又有角宿之星為河鼓星宿所遮蔽,按占驗之法,這是將要發生兵禍的徵兆。此後百姓以謠言轉相傳遞叫做“詔籌”的麻桿或秫秸,經過了許多郡、國,以致於天下騷動不安,恐怕必將發生意外的變亂。可以派大將軍去巡視戍邊的軍隊,整頓軍備,殺死一個郡太守來樹立威望,震驚周邊的夷狄各族,以此來抑制異常情況的發生。”皇帝認為他說的有道理,就去詢問丞相。丞相王嘉回答說:“我聽說要感動百姓靠的是行動而不是空談,要順應天意靠的是實實在在而不是華麗不實。對低微卑賤的百姓,尚且不能欺詐,更何況對聖明的上天,怎么可以欺詐呢?上天顯示異兆,是為了警告人君,想使他醒悟,改正錯誤,拿出誠心,施行仁政,百姓心裡高興了,也就說明順應了天意。能辯之士看到一點,就往往胡亂猜測,附會天文歷數,憑空編造匈奴烏孫西羌將要作亂的謊言,圖謀大動於戈,設計隨機應變之術,這不是順應天意的方法。郡太守,王國相犯罪,都乘車迅速來到朝廷,反綁雙手接受誅殺,他們是這樣的恐懼,而能言善辯的人卻如此談論,破壞安定,製造危難,誇誇其談而使聽者高興,實際上不可聽信。議論國政,就怕阿諛奉承,陰險奸詐、善辯而狡猾和嚴峻刻薄。阿諛奉承則有損於君主的品德,陰險奸詐則百姓怨恨,善辯而狡猾就會破壞正道,嚴峻刻薄則傷害君主的恩惠。從前秦穆公不聽百里奚、蹇叔的勸說,以致於軍隊慘敗,於是悔過自責,痛恨誤國之臣,思念老人的忠告,終於名垂後世。但願陛下您以古為鑑,再三思考,不要因為有人前已謀議就聽不進別人的意見。”
皇帝不聽王嘉的話,就下詔書說:“近來天災不斷,盜賊橫行,戰亂的徵兆已頗有顯示,卻沒有聽說將軍們對此深感憂慮,從而精選,訓練將士,修繕武器。器具不堅牢,誰應當去監督?天下雖然安定,忽略備戰必將危險。清將軍和中二千石官員各薦舉一個通曉兵法、善於謀劃的人和兩個能勝任將軍的人,送到公車。”就近任命孔鄉侯傅晏為大司馬衛將軍,又任命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驃騎將軍。
當天發生了日食,董賢趁機破壞息夫躬、傅晏的計策。幾天之後,皇帝收回傅晏的衛將軍印綬,而丞相、御史大夫上書檢舉息夫躬的罪過,皇帝因此痛恨息夫躬等人,頒下詔書說:“南陽郡太守方陽侯孫寵,一向沒有廉潔的聲譽,而天性殘酷兇惡,傷害百姓。左曹光祿大夫、宜陵侯息夫躬,編造欺詐不實之言,想以此貽誤朝廷。兩人都結交皇親國戚,投奔高官顯臣,邀取名譽。現將息夫躬、孫寵免除官職,遣回封國。”
息夫躬回到封國,沒有房屋宅院,就借住在空亭中。竊賊認為侯家富裕,經常在夜間去守候窺探。息夫躬的周邑人,河內郡掾賈惠去看望息夫躬,教給他乞求鬼神懲罰盜賊的方法:取向東南方長出的桑樹枝做為匕首,在上面畫上北斗星的圖案,由息夫躬自己在夜間披頭散髮站在庭院中,面向北斗,手持匕首或招或指,以求神靈降災於盜賊。有人上書說息夫躬心懷怨恨,非議、譏笑朝廷所進用的人,觀察星象以預測天子的吉凶,與巫師一起詛咒皇帝。皇帝派侍御史、廷尉監逮捕了息夫躬,以詔令押在洛陽獄中。正要對他拷打審問,息夫躬仰天大呼,倒在地上。官吏前去查看¨息夫躬已經停止呼叫,血從鼻、耳流出,不一會兒就死了。他的親黨、朋友參與謀議而受牽連被捕的有一百多人。息夫躬的母親聖,因祭祀灶神,乞求降災於皇上,被課以大逆不道之罪。斬首示眾,息夫躬的妻子充漢及其家屬被遷到合浦郡。息夫躬的同族親屬中平時與他關係密切並得到他的關照的,一律免職,終身不許做官。哀帝去世後,有關部門的官吏上書舉奏:“方陽侯孫寵和右師譚等人陰謀捏造罪名,加害於皇帝的宗室東平王,儘管承蒙赦令而免罪,但不應擁有爵位,住在中原。”於是孫寵等人都被免去爵位,遷徙到合浦郡。
當初,息夫躬被徵召聽候皇帝命令時,多次直言不諱地大發議論,自己恐怕因此招來禍害,就寫下絕命辭說:“黑雲密布,將身歸何處?鷹隼橫飛而鸞鳥失意。增飛如疾風,一旦發出而鸞鳥身危。荊棘叢生,怎能棲息?忠心耿耿,不顧自身,卻自投羅網。頸屈翅折,怎能離去?涕淚交流,連連不斷,心情煩亂而悲傷。虹霓明亮而日光暗淡,邪陰之氣幽暗而不散。痛心疾首,飛入天空而嗚叫,滿腹冤屈向誰傾訴?仰望日月而陳列本心,招乎蒼天明察曲直。秋風為我沉吟,浮云為我陰鬱。遭遇如此,有何留戀?我將駕馭神龍,手握龍鬚,遠走高飛,永無歸期。君主失去憑依,就會把我思念。”幾年後,息夫躬身死,與絕命辭正相符合。
贊說:仲尼說“痛恨能言善辯的人危害國家”,蒯通一張口就使三個俊傑喪命,他沒有被烹殺真是萬幸啊!伍被處於危亂之國,身為主謀之人,不能始終如一地盡忠,而為淮南王謀劃詐偽之策,身遭誅殺不是罪有應得嗎?《書經》有流放四個罪人的記載,《詩經》中有《青蠅》之詩,春秋以來,禍敗太多了。從前,子翠謀害魯桓公’而魯隱公遇難;欒書陷害邵氏,而晉厲公被殺;豎牛使仲被趕走,而叔孫身死;邰伯讒毀季氏,而魯昭公出逃;費忌為楚平王娶秦女,而太子建逃命;宰嚭中傷伍子胥,而夫差亡國;李園進獻妹妹,而春申君喪命;上官子蘭誣陷屈原,而楚懷王被秦國俘虜;趙高讒殺李斯,而秦二世被逼自縊;伊戾偽造盟書,而宋痤受死;江充製造巫蠱之獄,而太子自殺;息夫躬捏造謊言欺騙君主,而東平王伏法。這些事件都是以小亂小,以疏害親,多么可怕啊!多么可怕啊!

作品

絕命辭

玄雲泱鬱將安歸兮,鷹隼橫厲鸞徘徊兮。
矰若浮猋動則機兮,藂棘棧棧曷可棲兮。
發忠忘身自繞罔兮,寃頸折翼庸得往兮。
涕泣兮萑蘭,心結愲兮傷肝。
虹蜺曜兮日微,孽杳冥兮未開。
痛入天兮嗚呼,冤際絕兮誰語?
仰天光兮自列,招上帝兮我察。
秋風為我唫,浮云為我陰。
嗟若是兮欲何留,撫神龍兮攬其須。
游曠迥兮反亡期,雄失據兮世我思。

賞析

息夫躬,複姓息夫,名躬,字子微,河內河陽(今河南孟縣)人。西漢哀帝時,因告發東平王劉雲等人,受到哀帝賞識,由待詔擢為光祿大夫,封宜陵侯。他曾多次在哀帝前指斥公卿大臣,得罪了許多人,終於受到各方的指責而被免官。不久,又因受人誣告而被逮,暴死。《絕命辭》見於《漢書·息夫躬傳》。關於此詩的創作,本傳中說:“初,躬待詔,數危言高論,自恐遭害,著《絕命辭》云云。數年後乃死,如其文。”但《漢書》本傳中又說他屢發危言高論,是在受到哀帝信任、升為光祿大夫之前。從詩中寫到的處境的危殆以及忠而見嫉的幽憤看來,此詩的寫作時間似應斷為在詩人與政敵鬥爭尖銳的任職光祿大夫之後,而不應是“待詔”即尚無官職期間。
古代有“詩讖”一說。所謂詩讖,是指所賦詩無意中預示後事的徵兆。如梁簡文帝蕭綱《寒夕》詩說:“雪花無有蒂,冰鏡不安台。”後人以為詩讖,謂“無蒂”即“無帝”,“不安台”為台城不安。但那是偶合。息夫躬此詩則是基於現實情況的預感、預見,是在備受周圍攻擊時發出的痛苦呼號,表現了他對黑暗現實的激烈抗爭,對於漢王朝的至死不渝的忠誠,以及不被理解的深沉痛苦。
此詩主要採用比體抒情寫志,以強烈的主觀抒情色彩顯示出作品的特色。開頭四句先寫自己的惡劣處境:“泱鬱”,形容烏雲(玄雲)的濃重;“厲”,疾飛;“矰”,音“增”,系生絲以射鳥獸的箭;“猋”,即“飆”,“浮猋”指吹動的疾風;“機”,弩機,弓上發箭的裝置,詩中作動詞用,指扣動扳機;“棧棧(木換手)”,字書無此字,當作“棧棧”,又多又茂盛的樣子。詩人自比鸞鳥——傳說中鳳凰一類的神鳥,一開始即寫出天空布滿烏雲,鷂鷹正無所顧忌地在空中疾飛,鸞鳥則無可奈何地在一旁徘徊,無處可去。詩人以鷹隼與鸞不同處境的對比,暗示兇殘小人的得勢與自己受到的傾壓排擠。他還進一步指出,政敵隨時都可能置自己於死地:快如疾風的箭已安好在弩機上,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對方便會扳動機關。進既不能,又無法後退:到處長滿荊棘,沒有自己的棲身之地。
在寫足環境之後,接著的四句轉寫自己的不幸遭遇與悲痛心情。“發忠忘身”,是詩人表白自己所作所為的思想基礎;“自繞罔(網)”,指陷於讒佞小人之網。從“發忠忘身”到“自繞罔”是一個過程,二者之間是一因一果的關係。“寃頸折翼庸得往”,具體寫出“繞罔”的慘狀,扭歪了脖子,折斷了翅膀,再也不能自由地飛翔。“涕泣兮萑蘭,心結愲兮傷肝”,是自訴悲痛之辭,是不幸遭遇引起的心靈震顫。“萑蘭”,即“汍瀾”,流淚的樣子;“結愲”,形容心情煩亂。詩人忠而得謗,故淚水滂沱,內心煩亂。在以上四句中,“自繞罔,的“自”字,看似對自己不計後果的行為的委婉自責,實際上表現的是詩人對“發忠忘身”、獨力奮鬥的自信與自豪。“發忠忘身”四字,尤其是一個“忠”字,是這幾句的重點,也是一篇《絕命辭》的主旨所在。詩人寫作《絕命辭》的良苦用心,無非是為了表明心跡,即使冤死,也希望求得當世與後代人的理解。
詩人雖忠而見誣,但並不就此罷休。以下“虹蜺”等四句,從環境與自身二者的結合上寫出自己的抗爭與進一步的失望。“虹蜺”,指空中水氣受陽光照射出現的彩暈,傳統上認為顏色鮮艷的為雄,稱虹,暗淡的為雌,稱蜺。寫環境的前兩句說,天空虹彩奪目,太陽的光輝反而晦暗不明;邪氣(孽)瀰漫,天色幽暗,看不到遠方。這兩句賦中有比,寫景之中兼有象徵:“虹蜺”與“孳”象徵得勢的邪佞小人,“日微”與“(天色)未開”,象徵君王受到小人的蒙蔽。接著的“痛入天”二句說自身。“謼”,“呼”的古字。從“嗚謼”二字中可以看出,詩人仍是以鸞鳥自比。鸞鳥在“寃頸折翼”之後,忍痛衝出羅網,直入高空呼叫,但他天大的冤屈無處訴說。“冤際絕”之“際”,意為接近;“絕”,有極限之意。詩人以“冤際絕”說自己的冤屈,可見他蒙冤忍辱的深重。“誰語”,即“語誰”,也就是無人可以告語。在封建社會中,昏君重用小人,常被委婉地說成小人蒙蔽昏君。詩人求告無門,說明漢哀帝早已與群小沆瀣一氣。後來李白在詩中說“為有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登金陵鳳凰台》),詩意正與此相近。
詩人在現實世界中既得不到理解,便轉而求助於自然界冥冥之中的最高統治者“上帝”。“仰天光兮自列”,“列”是說“陳列其心”(《漢書》顏師古注),也就是袒露自己的內心世界;“招上帝兮我察”,“招”是呼喚的意思,光是“自列”還不夠,又請上帝來察看。這兩句,相當於常說的“昭昭此心,天日可表”的意思。以下兩句寫上帝的反應:“秋風為我唫,浮云為我陰”。“唫”是“吟”的古字。“風”、“雲”似都受到詩人的忠誠與不幸的感染,發出了吟嘆之聲,天色變得陰暗起來。詩人這樣寫,一方面在於表明自己的至誠足以感天動地,同時也從對面映襯出自己在人間不被人理解的寂寞以及忠貞反遭不幸的悲憤。正是順著這一感情的脈絡,篇末的四句表明了自己對惡濁世道的決絕的態度。
末四句以“嗟”字領起,長聲唱嘆,感慨不盡。“嗟若是兮欲何留”,以“若是”總括上述的種種情況,包括環境的險惡,小人的迫害,帝王的昏瞶,等等;以“欲何留”表明自己已無意於久留於人世。“撫神龍兮攬其須,游曠迥兮反亡期”,形象地寫出將離人世而去的情狀。龍是傳說中騰雲駕霧的神物,詩人想抓住神龍的鬍鬚直上九霄,遨遊於無邊無際的太空,永遠不再返回。政治黑暗,處境危殆,前途無望,使詩人對人世毫無眷戀之意,故他將死寫得十分超脫,這就愈見其內心的悽苦了。末句中的“雄”指皇帝,“失據”指失去帝位,“世我思”是說:日後在天下大亂之時,世人痛定思痛,才會重新想起有過“發忠忘身”但在當時受到誤解的“我”這個人。從末句中不難看出詩人對時局的嚴重憂慮,也表現了他對自己切中時弊的“危言高論”的正確性抱有堅定不移的信念。
此詩在形式上採用句中夾入“兮”字的楚辭體,這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此詩對楚辭的繼承,則不局限於個別用字。強烈的主觀抒情色彩,打通天上人間的豐富想像,廣為採用的比喻、象徵、誇張的表現手法,以及在精神實質上的大義凜然與孤高自傷,都使此詩十分貼近屈原的作品。具體說來,與屈原《九章》中的《惜誦》尤為接近。整篇《絕命辭》所要表達的,即是《惜誦》開頭四句所陳述的精神:“惜誦(痛惜陳述)以致愍(表達憂痛)兮,發憤以抒情。所非忠而言之兮,指蒼天以為正(證)。”《絕命辭》與《惜誦》相關的字句更多,如“矰若浮猋動則機兮”與“矰弋機而在上兮,罻羅張而在下”,“發忠忘身自繞罔兮”與“吾誼先君而後身兮,羌眾人之所仇”,“仰天光兮自列,招上帝兮我察”與“令五帝以折中兮,戒六神以向服(令五帝公平判斷,請六神檢驗是否有罪)”,等等,都可以清楚看出《惜誦》的影響。但這樣說,並不是要否定《絕命辭》自身的價值。詩人對《惜誦》的學習,是建基於個人獨特的生活體驗之上的“憑情以會通”(《文心雕龍·通變》),是在自己生活實感的基礎上水到渠成的自然化入,而非生搬硬套的阿拙劣仿效。《絕命辭》基本上通篇以鳥自喻的寫法,也是明顯有別於《惜誦》的。這一寫法後來又直接影響到東漢末年著名辭賦家趙壹的《窮鳥賦》的創作。從文學史的角度說,《絕命辭》本身的思想藝術成就固然值得肯定,而其繼往開來的歷史功績也是不可埋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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