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傳說

孔雀東南飛傳說

《孔雀東南飛》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最早的一首長篇敘事詩,也是中國古代最優秀的民間敘事詩。古老的中國民間傳說故事,最早見於南朝陳徐陵(507-583)編《玉台新詠》卷一,原題為《古詩為焦仲卿妻作》。《樂府詩集》載入“雜曲歌辭”,原題為《焦仲卿妻》。

現今一般取此詩的首句作為篇名,孔雀東南飛的傳說借著這篇樂府詩詞被廣為流傳下來。原為建安時期的民間創作,在長期的流傳過程中可能經過後人的修飾。

開頭小序,交代了故事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以及成詩的經過。故事發生在漢末建安年間,是以真人真事為基礎創作的。選自南朝徐陵所編《玉台新詠》。全詩357句,1785字,沈歸愚稱為“古今第一首長詩”。

本詩以時間為順序,以劉蘭芝、焦仲卿的愛情和封建家長制的迫害為矛盾衝突的線索,也可以說按劉蘭芝和焦仲卿的別離、抗婚、殉情的悲劇發展線索來敘述,揭露了封建禮教破壞青年男女幸福生活的罪惡,歌頌了劉蘭芝、焦仲卿的忠貞愛情和反抗精神。

2014年11月11日,孔雀東南飛傳說經國務院批准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古詩為焦仲卿妻作》
  • 創作年代:建安時期
  • 作品出處:《玉台新詠》
  • 文學體裁:樂府詩詞
  • 作者:民間創作
  • 文化遺產名稱:孔雀東南飛傳說
  • 所屬地區:安徽 ·安慶
  • 遺產編號:Ⅰ-130
  • 遺產類別:民間文學
  • 批准時間:2014年11月11日
  • 申報地區:安徽省懷寧縣、潛山縣 
  • 遺產級別:國家級
傳說簡介,故事起源,敘事詩情節,樂府詩賞析,原文,賞析,

傳說簡介

故事起源

《孔雀東南飛》《孔雀東南飛》
《孔雀東南飛》的故事起始於南北朝時期,本故事初記載於《玉台新詠》,後來經過改編和整理,被廣為流傳下來。其中《孔雀東南飛》的樂府詩詞,成為膾炙人口的南北朝代表著作。中國古代文學史:最早的第一部長篇敘事詩,最優秀的民間敘事詩。它也被稱為我國古代史上最長的一部敘事詩,是中國古代民間文學中的光輝詩篇之一。
《孔雀東南飛》與南北朝的《木蘭辭》並稱“樂府雙璧”及“敘事詩雙璧”。後又把三絕”。故事取材於東漢獻帝年間發生在廬江郡(治舒縣,漢末遷皖縣,均在今安徽境內)的一樁婚姻悲劇。
詩前小序,交代了故事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以及成詩的經過。故事發生在漢末建安年間,是以真人真事為基礎創作的。選自南朝陳徐陵所編《玉台新詠》。全詩357句,1785字,沈歸愚稱為“古今第一首長詩”。

敘事詩情節

本詩以時間為順序,以劉蘭芝焦仲卿的愛情和封建家長制的迫害為矛盾衝突的線索,也可以說按劉蘭芝和焦仲卿的別離、抗婚、殉情的悲劇發展線索來敘述,揭露了封建禮教破壞青年男女幸福生活的罪惡,歌頌了劉蘭芝、焦仲卿的忠貞愛情和反抗精神。成功地塑造了劉蘭芝和焦仲卿的藝術形象,除了他們的悲劇性行為外,對話在表現典型性格方面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劉蘭芝堅強、持重,不為威迫所屈,也不為榮華所動。她明白婆婆要驅逐她,就主動要求“遣歸”,對仲卿說“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對婆婆說“受母錢帛多,不堪母驅使”,不亢不卑,很有教養。阿兄逼婚,她說“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外柔內剛,自有主意。劉蘭芝還是個善良溫順的婦女。她對仲卿體貼諒解,一方面忠於愛情,“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一方面設身處地,“同是被逼迫,君爾妾亦然”。
焦仲卿個性也非常鮮明,他忠於愛情,而不敢直接抗爭,只能消極反抗,忍辱負重。他深愛蘭芝,揚言“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取”。無怪乎“阿母得聞之”,要“槌床便大怒”了。後來,不得已與蘭芝暫別,他又鄭重聲明:“誓不相隔卿”“誓天不相負”。他還說“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直言不諱,態度明朗。而從回家辭母的那段話里,可以看到仲卿的反抗性格:“今日大風寒,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兒今日冥冥,令母在後單。故作不良計,勿復怨鬼神!”這番話,無異晴天霹靂,可是封建家長焦母,並不回心轉意,收回成命,最後仲卿不顧焦母的勸告,違背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封建禮教,自縊於庭樹。顯而易見,這位忠於愛情的人物,跟蘭芝一樣,是充滿叛逆精神的。
焦母是一個突出的反面形象。她是一個極端蠻橫無理的女性,對於蘭芝的美德,仲卿夫婦的愛情,毫無認識和同情,一意獨斷專行。對仲卿,她一會兒惡語威脅:“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小子無所畏,何敢助婦語!”一會兒又是好言誘哄:“東家有賢女,自名秦羅敷,可憐體無比,阿母為汝求。”軟硬兼施,目的是要仲卿速遣蘭芝,除去眼中釘,以維護她的家長權威。這充分暴露了封建家長制摧殘青年的醜惡本質。
對於另一反面形象劉兄著墨不多,但他的性行暴戾,趨炎附勢醜態畢露。他對蘭芝說:“作計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後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榮汝身。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作計何不量!”粗暴訓斥,盛氣凌人。“先嫁得府吏……足以榮汝身。”趨炎附勢,見利忘義。沈德潛對這幾句詩的評語說:“小人但慕富貴,不顧禮義,實有此口吻。”“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弦外之音是:“難道要我養你一輩子嗎?”下逐客令,可見其尖酸刻薄、冷酷無情,是一副典型的市儈面孔。

樂府詩賞析

原文

孔雀東南飛 並序
漢末建安中,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劉氏,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聞之,亦自縊於庭樹。時人傷之,為詩云爾。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君既為府吏,守節情不移,賤妾留空房,相見常日稀。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妾不堪驅使,徒留無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
府吏得聞之,堂上啟阿母:“兒已薄祿相,幸復得此婦。結髮同枕席,黃泉共為友。共事二三年,始爾未為久。女行無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謂府吏:“何乃太區區!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東家有賢女,自名秦羅敷。可憐體無比,阿母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長跪告:“伏惟啟阿母,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取!”
阿母得聞之,槌床便大怒:“小子無所畏,何敢助婦語!吾已失恩義,會不相從許!”
府吏默無聲,再拜還入戶。舉言謂新婦,哽咽不能語:“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暫還家,吾今且報府。不久當歸還,還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違吾語。”
新婦謂府吏:“勿復重紛紜。往昔初陽歲,謝家來貴門。奉事循公姥,進止敢自專?晝夜勤作息,伶俜縈苦辛。謂言無罪過,供養卒大恩;仍更被驅遣,何言復來還!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箱簾六七十,綠碧青絲繩,物物各自異,種種在其中。人賤物亦鄙,不足迎後人,留待作遺施,於今無會因。時時為安慰,久久莫相忘!”
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著我繡袷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兒時,生小出野里。本自無教訓,兼愧貴家子。受母錢帛多,不堪母驅使。今日還家去,念母勞家裡。”卻與小姑別,淚落連珠子。“新婦初來時,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驅遣,小姑如我長。勤心養公姥,好自相扶將。初七及下九,嬉戲莫相忘。”出門登車去,涕落百餘行。
府吏馬在前,新婦車在後。隱隱何甸甸,俱會大道口。下馬入車中,低頭共耳語:“誓不相隔卿,且暫還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當還歸,誓天不相負!”
新婦謂府吏:“感君區區懷!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入門上家堂,進退無顏儀。阿母大拊掌,不圖子自歸:“十三教汝織,十四能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知禮儀,十七遣汝嫁,謂言無誓違。汝今何罪過,不迎而自歸?”蘭芝慚阿母:“兒實無罪過。”阿母大悲摧。
還家十餘日,縣令遣媒來。雲有第三郎,窈窕世無雙。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
阿母謂阿女:“汝可去應之。”
阿女含淚答:“蘭芝初還時,府吏見丁寧,結誓不別離。今日違情義,恐此事非奇。自可斷來信,徐徐更謂之。”
阿母白媒人:“貧賤有此女,始適還家門。不堪吏人婦,豈合令郎君?幸可廣問訊,不得便相許。”媒人去數日,尋遣丞請還,說有蘭家女,承籍有宦官。雲有第五郎,嬌逸未有婚。遣丞為媒人,主簿通語言。直說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結大義,故遣來貴門。
阿母謝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豈敢言!”
阿兄得聞之,悵然心中煩。舉言謂阿妹:“作計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後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榮汝身。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
蘭芝仰頭答:“理實如兄言。謝家事夫婿,中道還兄門。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雖與府吏要,渠會永無緣。登即相許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諾諾復爾爾。還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談大有緣。”府君得聞之,心中大歡喜。視歷復開書,便利此月內,六合正相應。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語速裝束,絡繹如浮雲。青雀白鵠舫,四角龍子幡。婀娜隨風轉,金車玉作輪。躑躅青驄馬,流蘇金鏤鞍。齎錢三百萬,皆用青絲穿。雜彩三百匹,交廣市鮭珍。從人四五百,鬱郁登郡門。
阿母謂阿女:“適得府君書,明日來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舉!”
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淚落便如瀉。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執綾羅。朝成繡袷裙,晚成單羅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門啼。
府吏聞此變,因求假暫歸。未至二三里,摧藏馬悲哀。新婦識馬聲,躡履相逢迎。悵然遙相望,知是故人來。舉手拍馬鞍,嗟嘆使心傷:“自君別我後,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願,又非君所詳。我有親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應他人,君還何所望!”
府吏謂新婦:“賀卿得高遷!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卿當日勝貴,吾獨向黃泉!”
新婦謂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爾妾亦然。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執手分道去,各各還家門。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念與世間辭,千萬不復全!
府吏還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風寒,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兒今日冥冥,令母在後單。故作不良計,勿復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體康且直!”
阿母得聞之,零淚應聲落:“汝是大家子,仕宦於台閣。慎勿為婦死,貴賤情何薄!東家有賢女,窈窕艷城郭,阿母為汝求,便復在旦夕。”
府吏再拜還,長嘆空房中,作計乃爾立。轉頭向戶里,漸見愁煎迫。
其日牛馬嘶,新婦入青廬。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我命絕今日,魂去屍長留!”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
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

賞析

《孔雀東南飛》賞析(節選)(唐弢)
《孔雀東南飛》是一篇民間詩歌,作者的姓名已經無從查考。在現存書籍中,這首詩最早見於南朝徐陵編的《玉台新詠》,題目是《古詩為焦仲卿妻作》,後來宋朝郭茂倩輯《樂府詩集》、元朝左克明輯《古樂府》、明朝馮惟訥輯《古詩記》,以及其他由明清人編纂的許多古代詩集裡,也多予以收錄。各本文字稍有出入,最常見的為三百五十三句,計一千七百六十五字。所以王世貞《藝苑卮言》稱它為“長詩之聖”,清朝沈德潛也說是“古今第一首長詩”。它確是古代敘事詩里最長的一首。
《玉台新詠》編者在詩前加上一段這樣的小序:
漢末建安中,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劉氏,為仲卿母所遣,自誓 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聞之,亦自縊於庭樹。時人傷之,為詩 云爾。
這段小序很是重要。它不但告訴我們故事的梗概,發生的年代、地點,主角的姓名、身份,並且也記錄了這首詩的來源,說明是仲卿夫婦死後,當時人為了哀悼他們而作的。歷來文人都依據這個說法,肯定《孔雀東南飛》是建安時代的作品。只有宋朝劉克莊的《後村詩話》指為六朝人所作,但他沒有舉出任何具體的理由來。
中國詩有六義:風、雅、頌、賦、比、興,代代相因,歷來談詩都以此為根據。《孔雀東南飛》起句云:“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這就叫“興”。意思是看到相似的事物,引起感慨,從這點入手,來歌唱自己所要歌唱的對象。古人用雙鳥起興以喻夫婦的詩歌很多,只是這兩句涉及孔雀的含義過於簡單,遂使許多人覺得似乎與本文無關,不大容易解釋。
《玉台新詠》里還有一首《雙白鵠》,其詞如下:
飛來雙白鵠,乃從西北來,十十將五五,羅列行不齊。忽然卒疲病,不能飛相隨。五里一反顧,六里一徘徊。“吾欲銜汝去,口噤不能開;吾欲負汝去,羽毛日摧頹。”“樂哉新相知,憂來生別離!峙顧群侶,淚落縱橫垂。”今日樂相樂,延年萬歲期。
詩里說的是一對雙飛的白鶴,雌的突然得病,不能繼續前飛,雄的想銜它,口噤不開,想背它,羽毛日摧,所以只好“五里一反顧,六里一徘徊”,戀戀的不忍獨去。這首詩收在《樂府詩集》里,題作《艷歌何嘗行》,詞句略有出入。曹丕取其大意,作為新樂府《臨高台》里的最後一段,但“白鵠”卻已經改作“黃鵠”。古詩里提到這個故事的很多,例如吳邁遠《飛來雙白鵠》的“可憐雙白鵠,雙雙絕塵氛”。《襄陽樂》的“黃鵠參天飛,中道郁徘徊”, 就都是的。孔雀雙飛的含義正復相似。詩里的“東南飛”與“西北來”、“五里一徘徊”與“六里一徘徊”,說明藉以起興的對象並沒有多大差別,只是所用的鳥名不同而已。
《孔雀東南飛》的作者為什麼要用這個起興呢?我們從焦仲卿本事裡可以得到解答。漢獻帝建安中葉,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和他的妻子劉蘭芝感情很好。蘭芝是一個美麗聰敏的女子,從國小習女紅,既懂詩書,又善吹彈。嫁到焦家以後,仲卿出門作吏,她在家天天織布,三天織成五匹。可是仲卿的母親十分頑固,門閥觀念很重,故意嫌她工作慢,說她自作主張,沒有禮節,要仲卿休掉她,另謀婚娶。仲卿苦苦哀求,他的母親便拍桌打凳,厲聲斥罵。當時仲卿正急於返任,勸妻子暫回娘家,再圖後會。蘭芝知道事情已無法挽回,留下繡花短襖、紅羅復斗帳和一些梳妝用具,別了婆婆和小姑,在丈夫出門後不久,也登車回寧。仲卿在大道口等著她,下馬向妻子告別,自誓決不相負。蘭芝以磐石和蒲葦作比喻,說他們的愛情要像磐石一樣堅,蒲葦一樣韌!夫妻倆就這樣依依不捨的分別了。
古時女子回寧,一定要由娘家派人相接,倘使不迎而回,這就是已被驅逐、不再要了的意思。蘭芝回到家裡,雖然得到母親的諒解,但她的哥哥性情暴躁,大不為然。過了十幾天,回家的訊息傳開了,縣令派人為他的第三個兒子來做媒,蘭芝通過母親的口婉言拒絕了。幾天以後,太守又遣丞為其第五個兒子說婚,母親還想推卻,她的哥哥貪圖榮華,便對蘭芝發話道:“真是不識抬舉!現在這個比過去那個地位高得多,應該說求之不得,你不嫁,往後的日子怎么辦?”蘭芝沒有父親,回家後依靠哥哥度日,一聽這話,便在口頭上應允。媒人回去後,太守擇日迎娶,劉家也逼著蘭芝準備嫁妝。
仲卿得知這個變故,趕回來看蘭芝,當時蘭芝做完一天嫁衣,抑不住心頭哀怨,獨自到門外啼哭。她一聽見熟悉的馬叫聲,便迎上前去相見。仲卿對蘭芝說:“我特地來向你道喜,從今後你高升富貴,我獨向黃泉。磐石千年猶堅,想不到蒲葦只是一時之韌!”蘭芝叫仲卿不要說這種話,同是受壓迫的人,事實將證明彼此的命運是一致的。仲卿回到家裡,他的母親雖百般勸說,他還是坐在空房中嘆息,打定了以身殉情的主意。
嫁期到了,蘭芝等到黃昏人靜之後,投入清池自盡。仲卿聽到這個訊息,在庭樹下徘徊了一些時候,也吊死在靠東南的樹枝上。兩家便把他們合葬在華山的旁邊。墓地上雜植松、柏、梧桐,枝葉交叉,夜夜有兩隻飛鳥在密葉叢里鳴叫,這就是他們精靈所化的“鴛鴦”鳥。
作者由孔雀而想起焦仲卿夫婦,從焦仲卿夫婦又回到雙雙鳴叫的“鴛鴦”鳥,人禽之辨,在這種場合併不十分嚴格。中國人民對自己熱愛的故事往往喜歡加上一些想像,他們嚮往於自由幸福的生活,抱著崇敬的心情讚揚了為獲致這種生活而作的種種努力,“鴛鴦”鳥便是他們壓倒封建勢力的樂觀主義的結論。在他們的心眼裡,生和死從來就不是一個可怕的界限,死,並不意味失敗,它標誌著最初的犧牲和最後的勝利。
《孔雀東南飛》出現於一千七百年前,直到被收入《玉台新詠》為止,可能經過這一時期文人的刪改和修潤,但是,作為一篇故事詩,它還相當豐厚地保留著民間文學優良的特徵。這不是說,它所歌詠的故事完全來源於民間,而是因為,作者通過平易近人的文學語言,採取白描的手法,根據人民民眾的理解和判斷,以明確的思想立場對待自己提出的問題,表現了深刻的人民性與現實主義的精神。
這種思想立場之所以顯得非常突出,首先是由於對封建門閥制度表示反抗的主題思想的正確和鮮明。
作者通過焦仲卿劉蘭芝夫婦的婚變,深刻而又細緻地描寫了蘭芝和焦母之間的矛盾,描寫了蘭芝和她哥哥之間的矛盾,從而揭示出封建禮教和門閥觀念壓迫下一個普通女子的地位,進一步對宗法社會傳統倫理展開了有力的攻擊。在詩篇里,焦母和劉兄是雙方家庭的統治者,掌握著整個家庭的經濟權,她和他都是封建制度的物質力量與精神力量的不同的化身,是作者憎惡並且攻擊的傳統倫理觀念的不同的化身。
焦母是整個悲劇的直接製造者。她不喜歡蘭芝,因為蘭芝不能滿足她專橫的統治欲:“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因為蘭芝出身微薄,不足以和她的門閥匹對:“汝是大家子,……貴賤情何薄?”她時時流露出由宗法社會獨夫政治培育而成的那種橫蠻褊狹的面目,她的無理取鬧更具體地表現 在不顧是非:“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表現在有己無人:“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表現在惱羞成怒後的一意孤行:“小子無所畏,何敢助婦語!吾已失恩義,會不相從許!”她又時刻不忘地賣弄自己的世家地位,一再提起“東家有賢女,阿母為汝求”,表示像她那樣人家娶個媳婦就像買頭牲口一樣容易。作者以神化了的白描手法,不事華飾地加以勾勒,畫出了這個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符合於自己身份的惡姑的形象。
針對焦母指責蘭芝的“無禮節”、“自專由”,以及後者自述的出生“野里”,詩篇通過對具體行動的描寫,渲染了蘭芝的聰敏、能幹、美麗、善良、愛勞動、進退有節等等美好的品德,給予這個普通女子以最高的歌頌,使所有加於蘭芝的責備在讀者的眼前落了空,從而襯托焦母的頑固、專斷和虛偽。同時,作者又以生動的對話,刻畫了蘭芝和仲卿之間堅貞不渝的愛情,說明悲劇的關鍵究竟在哪裡,從而坐實了通過焦母所釀成的封建禮教和門閥制度的吃人的罪惡。
劉兄,作為傳統倫理觀念的又一化身,由於等級身份的不同,他和焦母是有區別的。他是一個熱衷富貴、時刻希望往上爬的自私自利的人物。蘭芝和她哥哥之間的矛盾,還包含著封建宗法制度下另一個社會問題──女子的經濟地位問題。蘭芝和仲卿分別的時候說:“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父兄”在這裡是偏義複詞,蘭芝實際上有兄無父,她回家後依靠哥哥度日。縣令遣媒被拒絕了,太守又差人說婚,這位哥哥便顯出了庸俗的攀高迎上的心理,他說:“作計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後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榮汝身。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蘭芝便口頭上應允。明朝陸時雍在《詩境總論》里對這點大肆攻擊,認為蘭芝既然誓死不嫁,為什麼對她哥哥不據理力爭?這位陸先生不知道蘭芝和她哥哥之間的矛盾,主要是因為前者沒有獨立的經濟地位,只能依靠哥哥生活,“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他問到往後的日子怎么辦,明明帶著逐客的口吻,這是很傷了蘭芝的心的。所以她才“仰頭”回答:“謝家事夫婿,中道還兄門,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聽任擺布,正是痛心無地的表示。蘭芝有能力自謀生活,然而社會剝奪了她的經濟地位,使她失去獨立生存的可能。在夫家是棄婦,在娘家是寄生蟲,她被安放在這樣的位置上,終於不得不以生命來實踐自己的誓言。明知無益,即便不爭,而不爭正是最高的爭。她對封建宗法制度所加於她身上的命運提出最後的抗議。
門閥制度並不是一個孤立的問題,它是當時階級矛盾日益尖銳化的結果。《孔雀東南飛》的主題思想之所以如此鮮明,還因為詩篇通過焦仲卿劉蘭芝夫婦的婚姻問題,進一步啟示了由門閥制度而體現出來的當時社會的更為廣泛、更為深刻的矛盾。
矛盾的突出還由於作者同時又使它體現在人物的性格上。
因為是敘事詩,不但有人物,《孔雀東南飛》的作者還以白描的手法極其生動地刻畫了人物的性格。從現有的內容看來,這首長詩在它出世以後似乎經過一個時期的傳唱,人物的性格正是在傳唱過程中逐漸地豐富起來的,因而每一個人物身上都滲透著勞動人民的感情。這種感情不僅表現為愛憎分明,而且顯示了銖式稱。作者否定了一切應該否定的東西,也肯定了一切應該肯定的東西,然而無論是否定或者肯定,都不是遵循一個簡單的公式,而是通過複雜的和具體的描寫,暗示人物的社會地位和個性特點,給予他(她)們以恰如其分的評價。從作者所把握的生活深度而論,不能不說,這是現實主義藝術創造在我國古典文學中一個傑出的範例。
試以焦仲卿劉蘭芝兩人為例。仲卿出身於官宦人家,自己又在太守府里作吏,雖然職階卑微,但在嚴格的門閥社會裡已經具有被“品”的資格,所以他母親說:“汝是大家子,仕宦於台閣”,將來還要憑藉靠山飛黃騰達。很顯然,他是籠子裡長大的金絲鳥,養成了拘謹懦弱的個性,一個比較善良的白面書生。作者基本上肯定他的鬥爭,但描寫時卻又緊緊地扣住了他的特點──人物經歷和性格上的特點。仲卿是深愛妻子的,當他知道母親要驅逐蘭芝的時候,先是婉“啟”,繼是“跪告”,等到母親“捶床便大怒”,他就“默無聲”的退了出來,回到自己房裡,對著蘭芝“哽咽不能語”,說什麼“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一面勸蘭芝低聲下氣,暫回娘家,約定將來再去接她,但他其實只有一點幻想的期待,並無什麼實際的辦法。蘭芝被逼將嫁,他聲言要獨個兒自殺,甚至還把這個計畫去告訴自己的母親;蘭芝死後,以他愛蘭芝之深,終於以身殉情,作者寫他在“庭樹下”“徘徊”了一陣,然後上吊,活活地畫出了這個怯弱書生的面貌。
蘭芝便和他不同。儘管詩篇以古典作品特別是民間文學裡慣用的誇張筆法,描寫了她的知詩識禮,描寫了她的妝奩和打扮,但在門閥社會裡,“生小出野里”就說明她的家世還不入“九品中正”之眼。她是一個在小康人家成長起來的有主見的女子,美麗、聰敏、能幹,雖然作者也極力寫她的善良和溫順,但在善良和溫順中別有一種掩蓋不住的具有反抗意味的剛性──人民想像中的被壓迫者自覺意識的一種原始形態。這種剛性不一定要從焦母所說的“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上去理解,而是更廣泛地散布在蘭芝的全部行動細節里。當她明白了焦母的意圖以後,不等對方開口,便自請:“妾不堪驅使,徒留無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仲卿對著她泣不成聲,一籌莫展,她便說:“勿復重紛紜!”勸她暫回娘家,再圖後會,她便說:“何言復來還?”她看清問題,明白自己的處境,表現了一個普通人的人格尊嚴。不過作者也不是簡單地片面地處理這一點。蘭芝了解仲卿的性格,然而她愛仲卿,也知道仲卿愛她。兒女深情使她對冷酷的現實仍然不得不抱著一點幻想,仲卿和她告別,她這樣叮嚀:“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這是在具體條件下必然會產生的她的惟一的希望。縣令差人做媒,她這樣婉拒:“自可斷來信,徐徐更謂之。”最後她哥哥說出了“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剛性又立刻占據了蘭芝的靈魂,被壓迫者凜然不可犯的尊嚴在她心底升華,她決定以生命來表示最後的抗議,所以很快就應允了。
離開焦家的時候,拜母別姑,她的態度是十分從容的;再嫁期定的時候,裁衣作裳,她的態度是十分從容的;乃至最後“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也不表示一點遲疑和猶豫。她從來沒有向環境低頭。很難考證有多少人在傳唱過程中豐富了劉蘭芝的性格,然而這的確是被壓迫者光輝人格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最美的表現。環境的殘酷和轉變提高了人物的精神。作者以樸素的描寫,將細節一絲一縷地扣入行動,使作品在真實的基礎上產生了追魂攝魄的感染力──詩的感染力。
作為古代民間文學偉大的詩篇之一,《孔雀東南飛》以現實主義的表現方法,不僅暴露了封建門閥統治的罪惡,而且遠為深廣地紀錄了一千七百年前人民的真實的感情。──它是藝苑的奇葩,也是歷史的鏡子。
(選自《唐弢文集》,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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